主题:挪威的森林(四)——不一样的数学家(完) -- 禾影
这次要说的是个老外,一位德国数学家。为了方便起见,暂称之为汉斯先生,避免对号入座。该公曾做过德国数学会主席和总统的科学顾问,现在已近七旬,身高体胖,和蔼可亲,非常有礼貌有风度的一个人。和年轻人说话时,神情专注,习惯性的拍拍对方肩膀。
去年LD来德国,汉斯先生请我们去他家做客。进门寒暄已毕,让到书房稍坐。迎面吓我一跳的是他的藏书,环三面墙从地到顶,码的整整齐齐,旁边放驾梯子备用。映入脑海的第一个词便是“汗牛充栋 ”!看我吃惊的样子,他乐着说:“这里绝大部分是数学书,呵呵!”
我岳父是搞文科的,也是一书房的书,虽然惊叹,还好理解。中国自古以来藏书文人居多,几本辞海,几套文集,再加上某某全书,四大名著,八大传奇,就占了很多地方。数学家就不一样了,传统上认为一张纸、一支笔、半书架的资料就齐了!虽然现在做应用数学也要求“学科交叉”、“关注国家重大需求”等等,俺们再买上几摞物理、材料、或生物等方面的书,也凑合够用了,反正图书馆多的是,可也没想自己搞一个小图书馆!德国的房子本就顶高屋大,让影子平白对他的敬佩增加了几分!
前一段时间,汉斯碰到我,老远的伸出大手:“Hi, how are you?”
“Fine, and you?”我给他回应。说实话,影子是土,土就土在怎么也适应不了老外打招呼的方式!每天都见,每天都活蹦乱跳的,还每次都问“你怎么样”,这不找麻烦吗?还是咱们中国人简练,直接祝福:“你好!” 我曾经告诉一个小同事:中国人以前打招呼不说“你好”,而是“吃了吗”,前后教了好多遍才学会。有次下班一块儿走,碰到复旦来的一哥们,小同事很热情的上前握手:“吃了吗?”那哥们翻翻白眼,看看太阳:“没呢!”然后用英语接着说“回家再吃!”
汉斯说同课题组的几个人商定本周六去爬山,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我一口答应,定好时间去他家碰头。我边走边偷看他二百来斤的体形和满头白发,心想如果半路出事可就麻烦了。
闲言少叙,周六上午九点,汉斯夫妇、我、还有其他两位同事一块儿,坐着他酷酷的大吉普就出发了。一路上风轻云淡,绿树成荫,欣赏着欧洲的田园风光,一扫几天来的疲惫,心情舒畅起来。两个小时就到了阿尔匹斯山下。
我们要爬的山高1900多米,山顶无雪,却和雪山相邻。一路上不时可见自行车爱好者骑车上山,不过只能到山腰1000多米处。我和汉斯两人走在后面,边走边聊。
“我第一次去中国大概是78年,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当时中德科技交流,我是第一批去的科学家之一。”
“那时候我们正穷的时候,百废待兴啊!您前后去过几次?”我问。
“三次吧,最后一次大概是88年。我有很多中国朋友,还在他们家里吃过饺子呢。后来还爬了泰山,那些挑山公真是厉害,挑那么重的东西到山顶。感觉泰山附近还是挺穷的,不过距现在也近20年了。”他说道,“今年我们又要去中国旅游了,呵呵。”
88年,我们家农村刚不吃棒子面窝窝头,公务员的工资大概也不到100元吧?我心想,赶紧去看看现在的中国有什么变化吧!就这样说说侃侃,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见他累。
他说:“下次我们去滑雪吧?你滑得好吗?”
“不好,只在北京滑过三次,都是人造雪。北京的雪化得很快!”
“那不好玩,咱们去雪山滑雪场。那儿山高,雪道也长,到时候我教你。”
我实在把滑雪这种技巧活儿和他二百来斤的体重联系不起来,就问他:“你滑过好多年了?”
“对,上大学的时候我打工上学,做过一段滑雪教练。滑的很好!”
我不仅对他开始另眼相看。
他接着说:“年轻的时候,我服了几年兵役,你服过没有?”
我回答:“没有,我们中国人多,不是人人必须的,象我这样的不合格。”
“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我们当时也穷。每天训练很苦,打靶,越野等。我们连队经常进行武装60公里越野,一天完成,前三名可以奖赏几天的假期。”
“啊?!”我吃惊不小。好像听说我们的特种兵训练是三天两夜,武装越野200公里。虽然我们的负重要大,环境要恶劣得多,他们这种训练也真不容易了。
“我每次越野都能进前三名,所以假期也多。一个关系很好的战友总是后几名,见了我就生气的喊:‘汉斯,如果让我撵上你,非用枪毙了你不可!’”他哈哈笑着说,“不过,他从来没追上过我!”
我突然感觉,很多本行当的牛人,在其它行业可能也是出色的。除了本身素质好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无论干什么都有激情,也特别认真。我问他:“你们德国人喜欢足球,你的足球踢得怎么样?”
“业余水平还可以,年轻的时候经常踢,没有专业训练。我今年几次想买拜仁慕尼黑队的赛票,总是买不着,好多人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定走了。”他顿了顿说,“不过这几年他们踢得越来越糟糕了!你们的足球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下,说:“九十年代的时候,足球在中国很是火过一阵子,那时候人们尽管没钱,但没命地支持他们。可惜他们不争气,等我们生气地把电视都砸烂以后,就没人再看他们了。现在中国各方面都在向前走,就是足球向后退。”
这就是“我将此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我接着说:“这两年中国人吵架,你知道怎么骂对方吗?”
他一愣:“不知道,怎么骂?”
我说:“06年,如果A和B打架吃了亏,就骂他:‘你真陈水扁!’ 接着B就回骂:‘你才陈水扁呢!’ A再骂:‘你们全家都是陈水扁!’然后B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他哈哈大笑:“看来你们都对陈水扁很生气。”
我接着说:“07年,A和B打架仍然吃亏,开始骂:‘你哥哥就是个在国家队踢球的!’ B大骂:‘你们全家都在国家队踢球!’ A无言,落荒而逃。”
又走了一段。他说:“我最好的体育项目是撑竿跳,曾经获得全德国的第三名。”
这一次把我镇住了,专业水平啊!我都在想问他怎么成为数学家了。
“本来太太和我商量,准备在有生之年步行走完万里长城呢。现在看起来很难完成了。”
“真的吗?”我吃惊地问,“那可是不容易,并且长城在崇山峻岭之间穿梭,荒山野岭,绵延万里。您以前远足过吗?”
“五年前,我和太太从 *** 步行到 ***,大概有三千公里,走了好长时间!”
这两个地名我是记不清了,欧洲的很多地方本来就不熟悉,地名更是两个长单词记不住。当时就是看着这位白发老人,攀登在崎岖的山路上,心里多了几分敬佩。年老不以筋骨未能,我们走得毕竟还是慢。三个多小时后,到达了山顶,坐在1980米的石碑旁边,眺望着对面白雪皑皑的阿尔匹斯山,心旷了许多,却再没有少年时指点江山的感觉。
汉斯还有很多故事,包括年轻时攀壁立万仞的高峰,走宽不足米的山梁等等。他们夫妇对音乐、歌剧欣赏也有独到见解,这在音乐盛行的西欧,可能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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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尔呀,物理界的大大牛人。
人家是什么人在玩体育呀!
我们每天埋头在那儿还不行呢,他们什么时候做的学问呢?
可是在柏林?
弟下礼拜去柏林,可能指教一二?
我是在慕尼黑,两个方向了。抱歉
禾兄太客气了。
我们的题海战术, 一大弊端就是把激情弄没了. 真正要攀科学高峰的时候, 像做题那样一步一步走, 一道一道做, 是没有希望的. 一定要有激情, 来个大跃进, 才行.
说到题海,俺的看法是现在的孩子题做少了,或者说有用的题做少了。。。
俺当年就是自己找到了毛子的化学和数学的书,真的题海啊,一本有个一两千题,一开始一俩道一晚上,后来上瘾了,十几题。。。做完之后,俺们学校的卷子一般用一半时间就完成了。。。。马上觉得和同学们的距离这个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所以,关键是沉浸到题目里,真正理解了,那个舒服劲很难言表的。。。。。
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题解》?呵呵,俺当年也做过,但可惜剩下几道很难的题还是看答案了。
不过,经过那大半年,觉得自己有了一个飞跃啊。倒不是那些题具体的作用,主要是对学习的认识有了质的不同了。。。
也是赛艇选手
人家还画油画、打巴西鼓,开保险柜就不算了
感觉上,良好的教育环境出健全的人
以前科研确实不是体力活,是舒适条件下的脑力游戏
现在不同了,科研职业化,你聪明未必能成功。你肯吃苦至少还能混个民工式生存
搞研究不过是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这些人就是干体力活的。
真正有才的,干的就不应该是体力活。
科技是依靠少部分人推动的么。
至少美国很难
你有天赋,你有运气,你成为泰斗.然后你还是要干体力活审稿子,小杂志的扔给学生了,nature science总要自己看吧;审funding,这个也就大牛能干,你不能随便放弃吧;写proposal;就算你实验室衣食无忧,你总要牵头替整个领域做做贡献吧,写写规划什么的;还要管手下学生,抽空去开各种会,做报告.
总之,个人体会.大牛这个活,确实不是是个人就能干的. 这种工作强度就不是一般人抗得住
以前哪这么多事情。
咱讲的体力活不是一回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