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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午夜香车--By: 憔悴潘郎 (前言) -- 裙裾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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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午夜香车--By: 憔悴潘郎 (前言)

前言之前言:

  本文本名《乘客》,但经小如同学好意提醒,发觉不够火爆,怕上不了导读,

遂取现名,以饲(应为乡+食,可惜南极星里没有这字,反正意思差不多啦)茶客,

呵呵。

  前言正文:

  经常开车往返旧金山和洛杉矶的加州人都知道craigslist这个网站,临出发

了,在上面登个广告,邀请同路人,一来是因为将近六个小时的旅途很乏味,特

别是在忙了一天之后,再加上无所不在的塞车,有个人讲讲话、打打趣要好得多

;二来呢,给别人提供个方便。虽然机票不过一百多块,如果早订,还能赶上来

回$80的特价,但是有些东西,比如自行车、台式电脑之类的,不容易带上飞机。

况且,驾车人也不怕多开几步路,一般都这边接上车,那边送到家,省得乘客再

叫出租了;三来嘛,几位临时的同车人分担一下加州昂贵的汽油费,每人二三十

块的,不是什么大数目,否则如果俩星期跑一次,撇开车的保养费不说,光这汽

油费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呢。

  所以,每次我要去洛杉矶,都在craigslist找乘客,每次还都能找到。出於

大家并不十分清楚的理由,我经常会注明需要女性乘客。这里又有三个原因:第

一,不可否认,开始是出於“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考量,说不定有个艳遇什

么的呢?虽说不指望天上掉馅儿饼,但人人都有白日做梦的权利;第二,一般说

来,女性要less-aggressive一点,历史上那些个被发现的连环杀手都是男性(或

许是女杀手比较狡猾?)。而在旧金山无比猖獗的gay们就更让我恶心了,就算是

张国荣再世,我也不会让TA搭我的车;第三个原因,也是后来逐渐发展成的主要

原因,虽然我极度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女性要比男性更讲信用。

  这话怎么说呢?首先要说明一下在找乘客这种事上信用的重要性。你想啊,

一般都是找顺便车的人比提供便车的人多,如果作为车主,你答应了张三,就回

绝了后来跟你联系的李四和王二麻子,可到了约定的时间,张三却拒不出现,你

郁闷不?这三更半夜的,独自一人开车,心情还极糟,一小时90迈的速度,5号路

边上到处埋伏著警察,可怕不?

  遭受了那么两三次被放鸽子和一张speedingticket的打击,我奇怪地发现干

这缺德事的都是同性,於是更加强了我非女不找的观念。其实,仔细想想,也并

不是很奇怪。要知道,女人一般灵活性差一点,说得好听点就是更执著一些,定

下来的东西,懒得去变它,尤其是旅行、开车这种事情,大多数的女性车技比较

差,不少人车开了很多年,却连高速都不敢上,那还怎么去洛杉矶呢?因此,女

性比男性更讲信用,有时候实在是迫不得己的。

家园 午夜香车--下马威

话说我第一次在craigslist上登了广告,美滋滋地坐等愿者上钩。真正是脚

不旋踵之间,电话就响了,一年轻洋MM的声音,自称sarah,问我是否还有空位,

那一刹那,不知怎么了,我感觉自己不是渔夫,倒好像是“守株待兔”里的兔子。

因为我一贯老实,所以就回答说:“有,当然有,地方大着哪”!那富有雌性的

声音继续道:“那太好了。我要去LA参加同学的婚礼,作伴娘,是有一点东西要

带去,你车里有地方,真太好了,谢谢,谢谢”。於是我们一拍即合,约定周五

下班后,7:00pm,我在University和MLK路口的加油站等她。

  在看了茶馆里贴出的众多东洋、西洋美女之后,我结合sarah的语音语调,在

脑海里描绘出了一幅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的曼妙图画,仿佛呼之欲出。

  6:50,我开到那个加油站,为了不影响中华男儿的光辉形像,还特地把蓄了

三天的胡碴子给刮了个干净。7:10,手机响了:

  “我是sarah,baybridge上堵得很,要晚一会儿。”

  “没事没事,takeyourtime.”

  7:30,一辆camry从University下来,行李箱里装满了东西,连车后盖都支楞

着关不上,我以为它要加油,没曾想乘客座位上那位肥妞摇着比我小腿还粗的胳

膊,热情地向我呼唤:“hey,iamsarah.”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等她吃力地把自己从车里挪出来(车门怎么那么窄?),

我再一看,剩下的半截子心也泡到了冰水里,我的妈呀,这顿位,怎么也有300磅

吧?属於站直了就看不到自己脚脖子的那种,如果还有脚脖子可言的话。整个一

女人猿泰山啊!走起路来,浑身的脂肪都在颤抖,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真的,

航空公司让这种巨胖买双份的票,都还亏大发了。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

实”,信夫!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声音有过人之处,就跟盲人听力总是超群的道

理一样---一个人总要有些存在的价值。

  sarah她爹的身材不如他女儿那么出众,在我端详sarah的当口,他正拿个小

本子在记我的车牌号呢,这让我十分生气,不是因为他肆无忌惮地表现出了对我

的不信任,毕竟素昧平生嘛,而是出自他对我审美观的无情贬低!可是,可怜天

下父母心,我只好活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恶气。

  看到我的vehicle是辆full-sizevan,sarah高兴地要蹦起来(这是形容她很高

兴,我深信她早已丧失了双脚同时离地的能力),连说:“这下好了,原来以为装

不下呢”。我帮着sarah从车后座拽出一个大旅行箱,霍!那叫个大!当年我从国

内刚出来时因为超大被罚款的、装满全副家当的帆布箱只及它的2/3。这种箱子也

有得卖?我想问他们这是不是专门定做的,不熟,没好意思。

  “慢着,还有”,看到我把巨箱拖进van后就想去发动引擎,sarah叫起来。

果然,她爹象个魔术大师,从camry的trunk里变出一座小山似的行李,我在一旁

看傻了眼。至此,sarah电话里说的“一点东西”包括:巨无霸皮箱一只,大型旅

行包两个,手提小箱一具,带衣架需要挂起来的礼服四件,腰鼓一面,塑料袋若

干。居然还有一个加热器!你能相信吗?那么胖,还怕冷?虽说是十一月份,但

这去的可是洛杉矶啊。

  等把所有东西都好歹折腾上了车,已经八点一刻了,我是精疲力尽。sarah也

落了座,嫌脚伸不开,在座位四周乱摸乱摁,“啊”!呵呵,她按了让靠背朝后

的开关,一下子倒下去,半天没起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一看,原来她躺

在那里,发现新大陆了:“哇,你车里还有电视哎”!说罢,挣扎着到了后座,

嘿,挺自来熟的!不一会儿,她问:“你知道后面的安全带在哪儿吗?”我心里

话:“那么大的体积和重量,又在后排,至於吗?敢情把自己当黛安娜了”!没

说。没好气的我说的是:“我不知道,从来没人用过,你自己找吧”。她就自己

找上了,“oops”!“怎么啦?”我问。“没什么。找不到,算了吧”。

  就听sarah在后面一会儿看电视,一会儿嚼土豆片,一会儿打电话,热闹非凡,

要不怎么说胖人多乐观呢,是挺会自娱自乐的,呵呵。在她上完第三次厕所之后

不久,她打起了呼噜,震天阶响,唉,如果说乘客的主要作用是让司机开车保持

清醒,不至於睡着的话,我想sarah是超额完成这个任务了,用她自己的方式。那

时离洛杉矶约100迈,全是上坡,可怜我负荷过重的van了,爬得那么艰难!

  第二天,我在车座和地毯上清理出小半袋土豆残片,在想把后座朝后再挪挪

时,猛然发现两截断电线。天哪,原来sarah把马达上的电线当安全带,给扯断了!

什么东西能经得起她的蹂躏啊。收了她二十块钱油费,花了九十几块修马达。唉,

我是作了什么孽了,是在茶馆吵架吵多了吗,让我受到如此的惩罚?!

家园 午夜香车--邪教母女

胖sarah让我首役即全盘尽墨,这个打击是沉重的。一直到来年的七月份,我

才从失败的阴影中勇敢地走了出来,斗胆再在craigslist上登寻(乘)客启事。当

时是想:“最黑暗的我已经经历过,还有什么是可怕的”?事后证明这破罐子破

摔有破摔的道理,如果我就此一蹶不振,就不可能接触到后来那些行行色色的红

尘众生。

  第二次广告的效果不错,首先是没有人一看到广告就急吼吼地打电话来,让

我稍感安慰;其次是因为赶上了国庆节长周末。这次,我汲取了教训,凡是声音

妩媚动听、发嗲装嫩的,我一概以已无空位而婉拒。最后,一个略带沙哑、听起

来有点沧桑的声音打动了我,她叫cathy,一位母亲,想带五岁的女儿去洛杉矶看

孩子的姨妈,然后就要到东部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加州来。说是已经联系了

好几个广告贴主,都出於种种原因没办法带她们去,快绝望了。潘善人一听:“

这可是积德的好事啊”,於是便一口应承下来。

  放下电话,上了趟厕所,回来有个message,是cathy的:“噢,刚才忘了跟

你说了,我想带着我的bebe,她是条很好的狗,非常听话和干净。我会给她洗好

澡的,行么?求求你了,你一听就是个好人”。哈哈,原来是这样。得,好人做

到底吧。我其实也挺喜欢狗的,她头一个电话里不敢说,有点儿多虑了。

  到了约定时间,我把车开到约定地点,cathy、lynn(她女儿)和bebe已经在等

我了。cathy中人之姿,三十岁的模样,头发有点凌乱,加上不施脂粉,所以有些

显老;lynn秀秀气气的,梳着两条小辫儿,不象一般的美国小女孩那么活泼,但

也不拘谨,有着跟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bebe是条德国牧羊犬,很乖,文文静静

地爬在那里。她们的东西也不多,一个孩子的座垫和两个小手提包而已,都象是

用了经年的旧物。

  上得车来,cathy一下子就找到了sarah怎么也摸不到的后座安全带,熟练地

把座垫给lynn安好。lynn乖巧地爬上去。cathy坐在lynn和bebe中间,从手提包里

掏出书来,小声地读给女儿听。时不时地,lynn会清脆地问“mama,whatdoes'hy

bernation'mean?”之类的问题,cathy就耐心解释给她听。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

温馨的一切,心头也洋溢着温暖。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lynn和bebe都睡着了,cathy走到前面来跟我聊天。真是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她属於一个名为“上帝保护自然暨拯救人

类”的教派,是美国成千上万乱七八糟的邪教之一,创立十来年了,原教主已不

可考,现教主为一二十三岁的白人男青年,有信徒二十余人,过着共产共妻的幸

福生活。共产是指她们帮规规定所有人的所有财产和收入都归大家共有;共妻虽

然是我猜的,但是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我问cathy:“lynn的爸爸也是你们教派的

么”?她的回答是:“mustbe,ifiknowwhoheis,hehe”,还挺俏皮风趣的。

  最近,帮中有位护法在北卡继承了一大块山地,帮主於是决定把老巢搬过去。

cathy给我描绘她们过去后的蓝图:伐木而居、渔猎而食、男耕女织、与世无争。

她又跟我讲她们一年一度的盛事:参加内华达黑石沙漠里的“burningman”狂欢

节。在一无所有的沙漠里,在一星期的时间里,所有狂欢者合力搭起一座城市,

犹如海市蜃楼一般,人们或奇装异服,或一丝不挂,通宵达旦,尽情宣泄。最后

的高潮是把所有的一切,城市、衣服、书报等等,所有能烧的一切,付之一炬,

任其灰飞烟灭。第二年再从头来过。

  cathy讲得绘声绘影,如痴如醉,我甚至能看到她双眸中喷射出的妖火,竟让

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真没想到她沉静的外表下有如此疯狂的心灵。想劫财劫色

么?不用下什么蒙汗药,创立一个教派吧,人人心甘情愿,肝脑涂地,呵呵。

  “假以时日,又是一个任盈盈啊”!看着睡熟了的lynn,我这么想。

家园 午夜香车--毒海狂花

毒海狂花

  marcy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天礼拜五,下午快六点钟了,我跟往常一样,在

茶馆忠实地履行业余斑竹的义务,站好看电影前的最后一班岗,电话就在我向大

家说周末愉快的时候响起来了。

  “hi,我叫marcy。上次,国庆节的时候我想回洛杉矶,给你打过电话,可惜

你当时车里没空座了。”

  “噢。。。是你啊!你美妙的声音让我印象很深刻。是啊,上次实在抱歉,

后来你是怎么回去的呢?”

  “谢谢。还说呢!人家花了三百块钱坐的灰狗。”

  “$300?灰狗真是太黑心了!你给我一半就好了,包接包送,服务周到。对

了,你打电话来,我能帮你什么?”

  “我高中最好的朋友amy在洛杉矶,要死了。这好几个周末了,我都去陪她”,

说着说着marcy就啜泣起来,“来来回回的,把钱都花光了。amy真的可怜,coul

dyoupleasehelpme?pleeeeeeeease”。

  心太软是我的固疾,尤其听不得女孩哭,我赶紧安慰她:“别哭了,宝贝,

我的心都要碎了。虽然我原来没计划这个周末去洛杉矶,但是为了你,我决定走

一趟,顺便看看几个老朋友。”

  “你真太好了,我这就坐bart过去。我。。。恐怕没钱付给你,可以吗?”

  瞧我那大话说得快!但是人家姑娘能为了朋友倾其所有,我帮点小忙算什么

?谁能忍心将这么一个无助的女孩推开啊,反正老鸨子那里我也有阵子没去了(典

故请见拙作《伯克利往事》),於是我潇洒地说:“甭跟我提钱,那俗!你就来吧”。

  半小时后,我在berkeleydowntown的bart车站一见到marcy,顿时感到她的青

春逼人。但见她头系一块扎染的蓝底白花方巾,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的是蔚蓝澄澈

的双眼,我知道用蓝宝石来形容是太没有新意,但真是找不到更贴切的来了。小

巧高挺的鼻,性感丰腴的唇。因为是从下面一路小跑上来,被CK低领小背心束缚

着的酥胸一时起伏难定。说实话,我盯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半天了,她从escalato

r上一冒头,我就认定是她,所以她一开始东张西望,我就迎了上去,在得到肯定

的答复后,我看着她白里透红、吹弹欲破的脸蛋,不由得心花朵朵开---好人终有

好报啊!

  marcy自打上了车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跑到后座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然后

坐到前面来,一脸悲切地跟我说:

  “医生说amy怕是活不过这个周末了。”

  “愿意谈谈吗?”

  “amy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女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

块儿玩,小学、初中、高中,我们形影不离。三年前,我们高中毕业后,我到旧

金山工作,才不得不分开。可是,一年前,她突然失踪了,同时不见的还有我男

朋友。”

  “大概是你们俩太好了。后来怎么又找到的?”

  “也许吧。当时,她也有她自己的男朋友,我们四个人整天都在一起疯。后

来是在对毒品的态度上,我们有了分歧。”

  “毒品?你是指大麻?”

  “对,开始的时候是,哪个高中生没抽过呢?可后来,我男朋友和amy觉得不

过瘾,迷上了更厉害的海洛因,我就跟他们有了矛盾。再后来他们失踪,直到一

个月前amy的爸爸在洛杉矶市中心一家pizzahut的垃圾箱后面找到他们俩,并把他

们塞到他的卡车里。可是,我男朋友当场拉开车门跑掉了,amy在高速公路上跟她

爸吵架,开门往下跳,结果被旁边的车撞断了八根肋骨,还有左手和左腿。刚进

医院的时候,人就差不多不行了,所有的器官都衰竭,现在终於要死了。她曾经

那么漂亮,是我们高中的选美冠军。”

  “唉。。。。。。那是很可怜。不过,一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她自己选的,

没有人逼她吸毒,不是吗?”

  “不”,marcy激动起来,“都怪我男朋友,是他让amy到了今天这一地步的!

当初第一个尝试海洛因的是他,他们无家可归的那段时间,是amy当妓女赚钱买毒

品供他注射。amy昏迷的那两个星期,还常常喊着他的名字。可如今一个月了,他

都没有来看过amy一次!婊子养的东西,早该给车撞死!”

  我无言以对。每个人都要为其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也许,amy这朵毒海

狂花凋谢得早了点,但她的生命是她自己的,只要她认为值得这么怒放,在凡事

讲究“宽容”的今天,旁人管得了吗?

家园 有一次去大华买东西,和Cashier聊天,她说5个小时从LA到三番

还不回吃ticket.原因是凌晨4,5点走.这个时候警察上夜班的也累的休息了,基本没人管,车又少.而且到SF又避开了traffic.

有一回参加同学生日晚会,下午3点出发,结果碰上堵车,30多分钟的路,晚上7点还没到.悲惨啊.

家园 不过,那个时间段开车,司机也会很累的。

堵车最怕想去厕所了尤其是在国内开车的时候,那滋味简直是痛苦!

家园 潘郎这篇关于“行”的帖子写得很生动啊

下马威中的胖妞确实有逗人之处,邪教母女也说的很玄,倒是毒海狂花里的乘车人平和一些,不过,他们也大度的,BF跟好朋友跑了,她还很顾惜这个好朋友。

潘郎的几个帖名都取得极有诱惑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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