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乡愁-胡同 -- 萨苏
[本文的照片是网友热血男儿提供的,通过小青发给我,因为文件稍大,曾经被系统自动删除,但小青帮忙,最终还是如愿收到,一直还没有来得及回信,在这里先表示谢意吧。]
东四四条胡同
和东四的孙大姐通电话。孙大姐是居委会的,在编本地的一本资料,希望用我的一篇稿子。孙大姐这人我没见过,但话里听得出来,一提几号院,那里头装着几口子人,一百年前有什么有趣的事儿,都在孙大姐脑子里装着呢。聊起来,就好像回了一趟家,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一个钟头,话题早已经离开了稿子,转到了东四的贝勒爷,石头狮子上头。告辞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跟孙大姐说,回北京的时候,看您去。
挂电话的时候,听见那边屋里其他的人在说笑,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笑着说:“你就贫吧你。”
电话挂上了,那句话的影子,仿佛还在耳边呢。
不是地道的胡同北京人,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闭上眼睛,这话音儿好熟,说这话的多半是当年胡同里我称作姐姐的那些北京女孩子们。
那时候自来水还没有装进各家,早晨起来,大伙儿得拿着各式洗脸盆子在院子中央水龙头前等着轮到自己,队里面经常看见不耐烦的女孩子,把洗脸盆放在脚边,当着人面大喇喇拿面小镜子就开始梳头。前些日子看篇文章里有说法,说有教养的女孩子绝不当着男人的面儿补装,要照这个说法,我们胡同的姐姐们大概没一个能算淑女了。
这时候,往往就有自做潇洒的GG想方设法地凑过去聊天,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风话,便时常可以听见这样清脆的女声咯咯笑着来一句 – “你就贫吧你。”
有多少粗线条的鸳鸯红线,就是这么串上的呢?只怕胡同里嫁了人的JJ们自己也记不得了。
在胡同里,街坊,是个很说不清的词儿,邻里吵架骂街的时候,二大爷瞪着斗鸡眼,那模样简直可以吃了四大妈,可是每天他还得照样和四大妈对门,闻四大妈家韭黄炒鸡蛋的香味抽鼻子,听四大妈家电匣子里“坐宫”唱到精彩处要关灯睡觉喊一嗓子 – 四姐您让我听完这段儿成不?
街坊之间没有秘密,你们家还有几棵葱邻居比你还清楚,谁家的小家伙拉屎了一院儿的人都得跟着闻味儿。晚上睡不着觉,略一凝神能听见后院那谁家的新媳妇和新郎官也没睡呢,两口子叽叽喳喳能聊到半夜,当然声音都是压低了的你绝听不清两口子的悄悄话。只偶尔那新媳妇会咕的一笑,不自觉放大了声音让你听到一句 – “你就贫吧你。”
多少年后,忽然觉得,那一句略带娇嗔的话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旖旎风光呢。
更多的时候,是夏天热了,看见某个院门里面几个黑影靠着门框磕牙,间或有下夜班的回来,推着自行车从几个人中间穿过进院,还得低低地说一声 – 对不住。
这就是乘凉呢,哥们儿姐们儿聊着天,还能看看马路上的风景 – 马路上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时候大伙儿都那么着,谁也没觉得不正常。
几乎无例外的是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把瓜子,一边聊,一边噼噼啪啪磕得热闹。有时候,就听见嘎嘎大笑,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笑话,便有很不淑女的对着那讲笑话的男生肩膀上猛推一把,半戏虐地说 – “你就贫吧你”。
那种笑声消散在胡同里,就像草叶上的露珠一样自然。
忽然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来。那年在胡同的小店前头排队买啤酒,耳朵听着不知谁家传出来的评书,那是《四世同堂》,说的是瑞全诱杀冠招弟的那一节。这段书听过几回了,但听到这段,心里是很畅快 – 恶贯满盈,汉奸也有这一天。灰暗的北平在这一节里都闪烁出了希望的光彩。
却听到旁边国槐下修理自行车的老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老哥哥?等着取车的老头问。
前面好像瑞全和招弟挺不错的。修车的老头把车轱辘往倒立的自行车上装。
不能吧。等着的老头用袖子擦把汗,说,就有什么,招弟也是汉奸,大义灭亲阿。
是啊,汉奸啊,该杀。把车轱辘装好了,修车的老头慢条斯理地说,眯缝着眼睛看看,随口接着说道,我是叹那个世道,逼着你不能不杀,原来都是一个胡同里头的小儿女呢。。。
当时觉得这话很新鲜,所以记住了,很多年以后,才注意到老舍先生没用任何一个好的字眼写过冠招弟。
老舍先生是胡同里人呢。
也许,只有把她写得坏到那种地步,老舍先生才忍心让瑞全杀了她。
一瞬间,仿佛胡同里头的国槐已经在了眼前,耳边还是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清脆地笑着的声音 – “你就贫吧你”,还有故都那淡淡的煤烟味儿。
电话里听来的一句话,就让人想家,还写了这么多,我这是怎么了我? 这门儿里,有我一个老师,一个同学
[完]
很感性哦,又想家了吧。月初,我在北京逗留数日,带着小葛。北京变化真大啊。
夏祺
敏感又不失宽厚,不知道萨大如何修成这种水晶心肝。
看过你父母的故事后想,也许是遗传。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那酒一样的长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那血一样的海棠红
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那信一样的雪花白
那家信的等待是乡愁的等待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那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那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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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修车大爷感情很深
是一种积淀的思念,是网上寻找的第一条新闻。
想起某日,沉迷于书稿的岳父突然大喊:“快叫影子过来,有你们家的新闻!”几个人快步走入书房,岳父指着报纸右下角巴掌大的一块儿,那是关于我老家那个偏远小县城的消息,且不是正面新闻。这一刻,那儿仿佛成了我们共同的家乡。我眼前浮现的却是烈日下依然在田头劳作的父老乡亲。
萨大哥的文章照例献花。小弟看了新浪的blog里一些文章回复,看完以后的感觉就四个字“哭笑不得”。不知道那一帮人还有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意识。看来这些年扩招带来的恶果,慢慢凸显了。
萨大哥也别跟那些人治气,不值当的。就当他们是大神经好了。咱们好好的去跟大神经一般见识干什么。
做了个民主套让某些人钻,识相的他不要进来 :)
看萨大的文章就是一种享受,而且有一种感觉:萨大是成功人士。
现在突然想到读书时,有一次与老板饮酒吃牛排(那种带血的),酒至半醉,老板突然教我人生真谛----
人走运的时候应有四个标准:
1.拿美国工资
2.娶日本太太
3。吃中国饭
4,住英国房子。
人倒霉的时候也要有四个标准:
1.拿中国工资,
2.娶美国太太
3.吃英国饭
4.住日本房子。
是不是萨大嫌住房面积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