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牵星 -- 商略

给一个有关南海Ⅰ号专题报道写的游戏之作。。。

牵星

1

　　赵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见到岳飞岳将军的家人。

　　拜见过岳太夫人和岳雷兄弟，他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找出一封信，递给岳雷。

　　信是韩世忠老将军的儿子韩彦直写的，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秦桧秦长脚已经死了，岳将军的冤情也许很快可以昭雪。

　　有一天，韩大人派快手叫了赵星去，亲手交给他这封信。韩大人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他对赵星说，听说你要出海，会路过岭南，请给我带封信吧。赵星告别时，韩大人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我正在写一本关于种橘的书。”

　　赵星也没想到，岳将军纵横天下，家人被发配到岭南后，住的地方这么小，出入还要受监视。他忽然明白了韩大人的话：一心恢复中原的人都弄成了这样子，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晚上，赵星与岳霖、岳震挤在一间无法转身的小屋里睡觉。岳霖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星说：“我是去阇婆国娶老婆的。”

2

　　赵星从临安坐船去澉浦时，怀里藏着一个油纸包，装着定亲信物、信件和一幅美女图，手里提着一个皮袋子，装着乌木牵星板。别的行李就搁在小船上，行李中除了被铺衣服，还有聘礼：金器、手镯、朱砂、木梳、铜镜和漆器。

　　去年，他十五岁生日那天，父亲给了他那幅美女图，说：“画上这女人，是阇婆的属国新拖国的公主，叫莫遮。她是你的妻子。”

　　赵星吃惊得从杌子上滚到地下，还以为父亲在做白日梦呢。

　　“那时我自称‘大宋回易使’，他们还以为我是多大的官呢，”父亲吃吃笑着说，“我喝醉了酒，就答应了这门亲事——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明年你十六岁了，就搭官家的大船去阇婆国就亲吧。”

　　画上的美女很古怪，头发直直地披在肩上，裸露着手臂，还赤着双脚，抱膝坐在一株大树下，看上去年纪看小，身量未足。

　　这个女子很野，赵星想，父亲可能上当了，这个叫莫遮的女子哪点儿像公主了？公主出门坐轿，前呼后拥的，怎会这样？

　　可人就是奇怪啊，起初他一直想着怎么退掉这门亲事，画看多了，居然不想退了，倒担心她已经嫁给了什么土财主。

3

　　父亲的故事是一个传奇。

　　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跑过无数地方，后来投到张俊张将军的军营中当兵。年纪大了，就在张将军府上当差，负责打扫后花园。

　　有一天，他睡在后院草地上晒太阳，张将军过来，一脚踢醒了他，说：“怎么这么懒惰？”父亲忙爬起来说：“没事做，只好睡了。”张将军骂道：“你又会做什么事了？”父亲说：“各种事情都知道一点，就算做买卖也会。”

　　那时张将军的哥哥张保要求张将军提携一把，张将军给他十万贯钱、五千军卒去做生意，结果张保做不来，无言以对。所以张将军听到父亲的话，就说：“你会做生意，那给你一万贯钱怎样？”父亲说：“一万贯，只能塞牙缝。”张将军说：“五万贯呢？”父亲说：“还是派不上用场。”张将军说：“那你要多少？”父亲说：“要我做生意，不给一百万，五十万也马马虎虎。”

　　张将军果然给了他五十万贯钱。父亲就造了大船，收购了无数财宝珍玩，去了一年回来，获得几十倍的利润，还换回大批骏马，使张将军部下的张家军，成为当时军容最壮的部队。

　　可是张将军太贪财了，许多货品卖价奇高；而且海上营生也太危险，父亲年纪又老了，所以张将军要他再出海赚钱，他编了个谎拒绝了，回到张府扫地。

4

　　父亲就是那时去阇婆国的。

　　阇婆国（今印尼爪哇岛）在极南炎热之地。父亲说过许多外国地名：蒲甘、摩逸、勃泥、三佛齐、层拔，当然还有阇婆。父亲说，阇婆国与三佛齐有仇，常常打仗。

　　父亲说，在那里，士兵有薪水，官员没薪水，用土产代替；在那里，没有茶酒，喝椰子和虾猱丹树的汁水；在那里，嫁娶没有媒妁。父亲喝过酒说，那里天热，女人穿得少，穿得少，穿得少。

　　赵星想起了画上的莫遮，心里隐隐的不痛快，想：得将她带回来。

　　父亲又说，在那里，你看不到北辰。

5

　　坐小船从临安到澉浦不消半日。赵星看到了那艘巨船，他的小船靠在边上，就像小羊走近水牛。大船像传说中的龙宫，漂在水上，有十多丈长，桅杆高高地刺入天空。

　　黑龙走过跳板迎接他，大声说：“你父亲是老前辈，人人钦服的，你得了他的真传，以后还要多借重啊。”

　　赵星想，要不是父亲的面皮，你也不会让我搭船。

　　黑龙身材魁伟，皮肤黝黑，不戴头巾，手臂上套着巨大的手镯。赵星跟着他上了船，像走进了一个迷宫，昏暗的光线，小巧的门窗，狭狭的走廊，还有精致的栏杆。

　　看着赵星安顿好，黑龙说：“那个，带来了吗？”

　　赵星知道他问的是牵星板，就打开皮袋子给他看。这是十二片大小不同的乌木板，是赵星的父亲发明的，可以在海上确定航船的方位。赵星拉着黑龙到甲板上，教他怎么使用，这一片的边沿对着北辰，这一片要水平摆放。

　　黑龙说：“到了勃泥，就看不见北辰了。”

　　赵星说：“那就这么摆，换成对准华盖星。”

　　黑龙说：“我们有个指南针，我给你看看。”

　　他们谈论着这两种惊天动地的发明，语气很平淡。

6

　　货物在前舱码齐，黑龙带着大家祭过了海神通远王，船就出海了。

　　赵星在船上走来走去，事事觉得新鲜，海鸥在空中飞着，鱼不时跃出水面。过了半个时辰，他身子一晃，哇一声吐了。黑龙让水手扶他进去休息，他躺在床上，才好过一些。

　　到明州时，赵星已有些适应，就去看脚夫搬货物，一大摞一大摞瓷器和铁镬，一个头目在骂人：“到泉州还要上货物，你这样乱摊，能摆几个碗盏？”

　　他听父亲说过，这普通的碗盏和铁镬，到了海外诸国，都是宝贝。

　　赵星发现黑龙真是个好人。黑龙是舟师，只管驶船。南渡以来，出海的船更多，黑龙在这条航线上也已走过多次。

　　船上最大的官是瘦猴似的王大人，常去后舱一个小间。听说那里关着十多个女人，是去换马的，王大人没事就去教她们外国礼仪。

　　有一次王大人打开门，赵星看见其中一个女人长得很像莫遮，吓了一跳。后来他一直留意着，想再看看那个女人，但再也没有得着机会。

7

　　从泉州上的货物恐怕比明州更多，前舱已堆了一大半。黑龙说，还有一些地方，留给广州上货。

　　海上生活其实无聊透顶，士兵和水手常聚着赌钱，偶尔会打上一架。船上最好玩的是那几头猪，以前赵星没想到过，船上还能养猪。

　　赵星想起临安的繁华闹市，想起朋友们去西湖边看小脚船上的美女，心里就有些焦虑。他拿出莫遮的画来看，闭着眼睛想像她的生活，但怎么也想不出来。

　　晚上，莫遮就从图上下来，跟他坐在甲板上，看着黑漆漆的大海聊天，他教她使用牵星板。她说的是一种奇怪的语言，不知怎么的，赵星听得懂。有一次莫遮说，她就是那颗“天孙星”，数万万年以后，就会变成北辰。赵星想，那我岂不是成了牵牛星？

　　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弄得他就像生了相思病。

8

　　时令到了初冬，但天气还是很热。广州是个热闹的地方，海獠比泉州还多。

　　“海獠很会做买卖，”黑龙坐在船舷上说，“他们什么都卖，什么都买。”

　　赵星想，海獠这么多了，莫遮家不远了吧？

　　从广州出来，船上货物已装得满满的了。到南恩州，上来几个皮肤墨黑的昆仑奴，每人都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接着是两个胖子，一上船就塞给王大人两包东西，王大人满面笑容地请他们去喝茶。

　　黑龙说，这两个人是广州的富人，姓曾，是搭船去海外做买卖的，因为在广州怕被市舶司的人看到，所以早早赶到南恩州等船，反正我们的船要在这里补给淡水蔬菜。黑龙说：“他们带的货物太多了，王大人怎么不担心？”

　　赵星不在意这些事，心里想着昆仑奴——唐朝传奇中的昆仑奴磨勒帮助崔生和红绡成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我和莫遮？

9

　　船启航了。黑龙说：“你父亲的牵星板终于要派上大用场了。下一次靠岸，就是外国的地盘。”

　　赵星脸涨得通红，一颗心忽然快速跳动起来。他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莫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几乎跳出胸腔。

　　他赶快跑到船头，伏下身子，但心还是一直跳，跳得船头一会儿沉，一会儿翘，海水溅上来，打在他的脸上。

　　船身一震，船几乎飞了起来，船头高高昂起，又一头扎下去。他死命抓住船头，身子在向下滑，身后是一片喊声、呜呜声，还有树木折断声、东西掉入海里的扑嗵声。

　　回头一看，他的脑袋如受重击：大半艘船已没入水中，海水很快没头没脑地裹挟住他，身子像一片树叶卷入了漩涡。

　　他晕过去的一刹那，想到了一件事：他忘了托人将韩彦直的信带给岳雷了。

10

　　“你掉到漩涡里，是怎么上岸的？”听完赵星的故事，岳震愣了半天，问道。

　　“是一个昆仑奴救的，他说他在水里也能睁眼，水性很好。我在海滩上醒过来，海上风平浪静，我们的船，连影子都没有了。我没有打听到黑龙的消息。”

　　赵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幸亏油纸包一直在怀里系着。可我的牵星板丢了——它几乎没派过用场。”

　　在岳雷家住了两天，赵星要告辞了。

　　岳雷说：“韩大人信上说，秦桧死了，我父亲的冤情可能很快昭雪，我们也可以回临安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不过可能要等太子登上大宝。”

　　“我要去阇婆，”赵星说，“我老婆在那里。”

俺们这里正在捞“南海一号”，沉船还没捞上来，商兄的大作可倒杀青了。送花——

我同事去了你们那里。。。回来做版子，有六个版，领导让我写个关于南海1号的小说，填其中一个版。所以不是我脑子灵活，是奉命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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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开开商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