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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风流》之 信陵君(1)
赵国长平之战惨败,国力大衰,致使东方已没有哪个诸侯国具备独力抗衡西秦的能力了,合纵实际上已成为东方诸侯生存的唯一途径。这类似三国时期的孙刘联盟——孙权也好,刘备也罢,单独去和曹操练,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深明时局的鲁肃多方周旋也要维持住这个联盟。虽然在一些局部似乎让刘备占到了便宜让东吴吃了亏,但是站在大战略的高度,鲁肃对东吴的贡献丝毫不亚于周瑜,断断不是《三国演义》里描写的那个傻乎乎的“老实人”。
回到战国。秦国自张仪以来就一直坚持打击与拉拢两手抓的外交政策,致使被拉拢的一方总也看不清形势而对秦国抱有侥幸心理:以为秦国揍了别人气儿就出完了,就对揍寡人提不起兴致了;更有甚者,还幻想依附强大的秦国而从其他诸侯那儿捞得好处。所以以往的合纵攻秦,总是因为关键时刻有人掉链子而罕有真正意义上的成功。然而六国之中也出现过一个类似鲁肃那样高瞻远瞩的大才,他就是因养士而名闻天下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魏昭王在位混了十九年,没啥建树,于公元前277年蹬腿闭眼了,把魏国这个乱摊子传给了长子,这就是安釐王。公子无忌是和安釐王一起长大的,二人关系不错,所以做哥哥的一登位就封他的小弟为信陵君。时无忌尚年少,约十来岁。
此时的魏国愈加衰落,安釐王又是一个一无胆气、二无才气、三无运气的三无青年,即位之后的十年内,哥们最常练习的功课就是割地与秦求和,动不动就是“X年,秦拔我N城,杀M万人,予秦XX地与和”,连臣下都觉得丢人实在丢得够了,尖锐地指出‘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窝囊废却说了:“您说得很有道理啊,可事已至此,额还有甚末办法涅?”
相比之下,比安釐王年少的公子无忌反显得有进取心得多了。看到魏国简直沦为一块任秦国宰割的里脊肉,不甘坐以待毙的无忌公子决心有所作为,以保全祖宗传下的家业。从哪儿着手呢?自然是从人着手。要振兴一方,文臣武将,哪方面缺得了人呀?于是信陵君开始舍财下士,不管对方是捡垃圾的还是掏粪坑的,也不管人是穷得掏穿了裤袋还是背得喝凉水都塞牙,只要你有二两本事,信陵君就舍得起百两纹银。于是‘士以此方数千里而争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呵呵,跟有编制似的,战国四公子养士全是三千人)。
信陵君与同一时期以养士闻名的楚公子春申君不同,春申君那哪叫养士?说到底是把士当作一个对外炫耀的摆设而已,他手下的门客的唯一任务大约就是吃饭了。信陵君却是真的把门客们当人才、当老师,尊重他们、虚心听取他们的教诲。久之,信陵君的眼界也大非从前可比。同时由于信陵君天性重信用讲义气,在诸侯中人缘极佳,魏国有难,谁都愿帮一把,致使秦国也对其忌惮三分,其声望甚至远超身为魏王的乃兄,不过这也直接导致了兄弟之间的隔阂。
且说一日魏王吃完早点,抹抹嘴就问执事官:“今儿割那一块啊?”执事对曰:“恭喜大王,秦兵已退多日,今日不用割肉...啊不...不用割地了。”魏王愣了一下,心不在焉地应到:“是么?”
不用签割地文书,倒显得无事可干了,想了想,着人传公子无忌,想与这位小弟玩一把小时候常玩的博棋。二人激战正酣,却见那个执事官慌慌张张进来,抖抖索索就趴在地上:“大、大...大王,不好了,北...北面赵军...杀过来了,就快进入魏境了!”魏王一听心里咣当一凉:“唉,连赵国也想来割寡人的肉吃啊。”站起身来,‘欲召大臣谋’。
信陵君倒泰然自若,止王曰:“王兄不必惊慌,‘赵王田猎耳’,大概想猎几头野鹿回去补补身吧,并不是要来扰咱们的雅兴啊。来来来,接着下棋,这颗子王兄到底打算落哪儿啊?”魏王将信将疑,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一通胡下。
没过一会儿,那位执事又进来了,眉开眼笑,满脸的褶子都拎到了一起,活像一只小笼包:“大王洪福,‘赵王猎耳,非为寇也’。”魏王这才把一颗悬在房梁上的心放回到肚皮里,忍不住问信陵君:“公子何以知之?”信陵君笑笑,依然低头看棋:“臣弟有个门客,现去了赵都做卧底。此子好生了得,赵王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及时通报。这次的田猎么,赵王都筹备好久了,‘臣以此知之’。”魏王低头,看棋盘之上已被信陵君占据大半,若有所思...
公子无心,魏王有意,‘是后魏王畏公子贤能,不敢任公子国政’。——有什么办法,一无超过信陵君的才气,二无让信陵君放手一干的胆气,只好祈祷列祖列宗们多赐给他点运气了。
却说那个潜进赵国的卧底,与信陵君之间的联络是通过另一个骑术精湛的门客。这门客又一次从赵国回来见信陵君,说完赵国的动向,忽然提到一件奇事:“臣由东门入,监门的一位老者突问臣下:‘赵近有事乎?’令臣好生纳罕,不知如何作答。”
信陵君大惊,一个看门的老者如何有此神通?遂备了一份大礼,与那个骑士就赴东门找那个老门监一睹究竟。原来此人姓侯名嬴,‘年七十,家贫’,已于此看守城门多年。信陵君要送他这份大礼,尽显结纳之意。侯爷微微一笑,却‘不肯受’,说:“我老头子确实穷了几十年了,可也不能因为薪俸不高就无功而受禄啊。”
公子曰:“无忌有一事不明,万望先生指教,当值此金。(叫过那位骑士)先生何以知晓此子自赵国而来?”侯嬴笑曰:“无他,我见此子多矣,此子每入城,赵地有事十之八九,以此知此子必自赵也。”公子与骑士相视而退。
信陵君知道他遇上了真正的高人,识破骑士身份已属惊人,一个看门老头对时事了如指掌,这在通讯水平几近于零的战国时期简直就是奇闻了。乃广发请柬,置酒,欲‘大会宾客’。到了那一天,信陵君亲自赶着马车,空着左边的尊位,去接侯老爷子。侯爷这次倒没谦让,整了整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公子执辔愈恭’。
走着走着,侯爷忽然说:“小人有个朋友在市上杀猪卖肉,不知可否劳公子绕道载小人去看看他。”信陵君哪敢怠慢?‘引车入市’,侯爷下车自与满身猪油的屠夫朱亥谈笑风生。朱亥呢,只管与侯嬴寒暄,对侍立一旁的无忌公子视而不见。‘公子颜色愈和’。
侯嬴朱亥这哥俩倒像三十年的亲戚四十年没行走过了似的,把前八十年发生的旧闻都翻了出来侃一遍,引得‘市人皆观公子执辔’,纳闷这谁这么大排场,配用这么玉树临风的马夫?随从们惦记着那业已摆上桌子的酒菜,心里没少骂“姓侯的这老王八蛋”。
终于侯嬴与朱亥打住了话头,随公子‘至家’,家里早就是‘魏将相宗室宾客满堂’了,个个饿得前胸湿嗒嗒的一片——酒菜早上来了,可主人迟迟不归,谁不淌口水呀?
‘公子引侯生坐上坐’,然后举杯,说今日请大家来就是为了给各位引见这位高人侯先生,‘宾客皆惊’,就这么个其貌不扬、破衣烂衫的糟老头?原来姓侯?还是高人?
席间,无忌公子又屡屡起身为侯爷敬酒,侯嬴终于为公子的一片诚意打动,原意为公子出谋划策。这倒让人想起授留侯张良《太公兵法》的黄石公了,是不是有本事的老头都这么喜欢折腾人啊?
侯嬴又数次推荐他的屠夫朋友朱亥,信陵君登门送礼多次,朱亥对送来的金银礼品一律照单全收,不过始终惜言如金,每每说不上三句话,喜怒不形于色,让无忌公子暗暗纳罕。
侯嬴如今衣食无忧,却死活不肯放弃他的老本行,还去东门做他的门监。于是信陵君时常往东门求教,见识日增,认识到要保全宗庙祖坟,凭一己之力及区区几千门客根本就是瞎掰,唯一的途经就是合纵——合众弱以与一强。
可惜诸侯之中有此见识的人实在太少了,不顾强秦在侧虎视眈眈,还在一味南征北伐互相削弱。这不,魏安釐王十一年(公元前266年),‘齐楚相约而攻魏’。魏国没法自保,‘使人求救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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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
有的屡给你恩惠而不要你报答,但一但要你报答那就是要你用命来报答了
朱亥是第一种人,而世间多是第二种人
《战国风流》之 信陵君(2)
齐楚联兵攻魏,魏安釐王求救于秦。齐楚退兵之后,不长记性的魏王因为秦国救了他,‘欲亲秦而伐韩’,想夺回华阳之战后割给韩国的土地(关于华阳之战,见《白起》),全然搞不明白秦国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援之以手。对此,信陵君坚决反对,一篇慷慨陈词,充分展现了无忌公子的远见卓识及对时局的精准把握,现择其大意:
“一、‘秦之欲无穷也,非尽天下之国而臣海内,必不休矣’。秦,虎狼之国,所图者绝不仅仅是哪一个诸侯国,而是整个天下。大王切莫幻想秦灭亡某一个诸侯国之后就从此兵甲归库、马放南山了。岂不见今日秦国的疆土比之孝公之初,早已倍之,然秦国停止攻伐了吗?
“二、韩国目前处境艰难,‘内有大乱’,若此时‘外交强秦、魏之兵’,韩国必亡!韩国一亡,秦国进据新郑,‘与大梁邻’(韩都新郑与魏都大梁相近),犹如放只老虎于大王卧榻之侧,‘王以为安乎’?
“三、秦国一旦灭亡韩国,次必图魏。以往隔着韩国,咱们还被打得连年割地呢,若果韩国灭亡,秦‘有郑地’,‘得垣雍,决荧泽之水以灌大梁’,大王以为还能持多久?
“四、为今之计,应该‘速受楚、赵之约’,与楚、赵两国结盟,不仅不能伐韩,反而应合力存韩!如此,魏国就成为韩国赖以生存的依靠,‘韩必不敢反魏,是韩则为魏之县也’,大王欲亲秦,所图者不过韩地,若果‘魏得韩以为县’,与大王尽得韩地又有何区别?”
由于信陵君的分析有理有据、入情入理,文武大臣几乎全部站出来反对助秦伐韩,安釐王一看这次寡人真是寡得可以,不得已,此议作罢。否则,秦灭六国可能要提前三十年了。
长平之战后的次年(公元前259年)十月,秦军再次围困赵都邯郸(详见《白起》),赵国复用老将廉颇顽强抵抗,战事一直打到第二年。在长平之战中全军覆没的赵国力不能支,遣使四处求救。赵相平原君赵胜的夫人乃是信陵君的姐姐、安釐王的妹妹,是以平原君‘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于公于私,魏国出兵相救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
秦昭王探得魏兵既出,就派了个使者‘告魏王曰’:“寡人拿下赵国,只是早晚的事,我看你们谁TM敢去救赵!寡人先把话撂这儿,谁敢去救赵国,等寡人拿下赵国,‘必移兵先击之’!”
魏安釐王那点胆气早就被秦兵打成了负数,如今给秦昭王这么一瞪眼,立马觉得裤裆子里湿乎乎的,忙不迭派人飞骑而出,追上晋鄙,令其于邺城屯扎,‘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
信陵君心急如焚,‘数请魏王’,又派‘宾客辩士说王万端’,安釐王呢?任你长跪、抢地啥招都使上了,我自“畏”然不动!
信陵君苦求多日,安釐王干脆闭门不再见他。公子急怒攻心,胸中义气一发作,跑回家召集门客,凑了百余辆勉强还能跑的战车,‘欲与客往赴秦军,与赵俱死’,我救不了赵国也不独活着了——够义气!
信陵君连铠甲也不披挂,率着这百余辆战车就这么出发了,‘行过夷门,见侯生’。
嬴:“公子意欲何往?”
无忌:“无忌苦求王救赵而不得,‘计不独生而令赵亡’,这就去与赵共生死!”
嬴默然良久,笑曰:“如此公子多努力吧,老臣就不跟随公子了。”
信陵君领着这群待宰的羔羊走了几里地,慢慢冷静下来,寻思:“我平生待侯生不薄,侯生见识广博,为人仗义。我如今以死赴赵,他...他怎么连句象样的话都没一句呀?这可不是他平素之为人,我是不是哪儿搞的不对啊?”越想越觉得蹊跷,遂止住车队,又下车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令羔羊们回城来见侯生——好险啊!
侯嬴见公子回来,欣然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已恭候多时了。”无忌问曰:“先生何以知之?”
侯爷答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如今国家有难,公子以区区百余破车‘而欲赴秦军’,这不是往老虎嘴里填羊肉吗?义则义矣,然‘何功之有哉’?公子素日待臣甚厚,如今赴死而臣连句好话都不曾送公子,老臣岂能无义至斯?‘以是知公子之复返也’。”
信陵君闻此言,知侯生必有妙策,“噗通”一声就给侯嬴跪下了:“无忌无能,出此下策。万望先生教我,以救国家。”侯嬴慌忙扶起公子:“公子何以至此?请退左右。”
待左右都退下之后,侯嬴低声语公子:“公子可知调令晋鄙的兵符位于何处?”
公子:“常在王卧内。”
嬴:“然也。公子尚记得大王的宠姬如姬否?”
公子点头不语。
嬴:“臣听说如姬之父为人所杀,如姬悬重赏‘欲求报其父仇’,连大王都惊动了,可一晃三年,连仇人是何方神圣都没查出来。如姬知公子门下能人云集,于是将此事哭诉于公子,‘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不知可有此事?”
公子:“久矣,提它作甚?”
嬴:“公子高节,自不以此为恩。然如姬实至孝至义之人也,为谢公子,便是搭上性命也‘无所辞’。如今如姬最受大王宠幸,能‘出入王卧内’。公子何不请如姬窃得虎符?如此持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
不等侯爷说完,无忌打断:“不可!大王追究起来,势必害了如姬性命!以薄恩而欲人以性命相谢,岂是我辈之所当为?”
侯爷满脸凝重:“公子,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是明白人,若不能救得赵国,魏国能独存乎?魏之不存,如姬则为秦走卒之妾矣,虽生又何欢?况其时魏民尽为秦奴,又岂只一如姬哉?”
信陵君知侯嬴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左思右想,确无他法,遂‘从其计’,修书一封,派门客入宫面交如姬。
门客去后,侯嬴和公子也没闲着坐等。侯老爷子进一步为公子谋划:“‘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万望公子以大局为重,放手一搏。与晋鄙合验虎符之后,如果晋鄙一切听公子号令,‘大善’。如果晋鄙尚存疑虑而不与公子兵,‘事必危矣’。”
公子:“如之奈何?”
嬴:“公子还记得那个屠夫朱亥吗?‘此人力士’,昔与人搏,人十余不能近其身,如今深藏不露,隐于屠市。今可随公子,晋鄙一切听命则罢,万一有变,‘可使(亥)击之’。”
‘于是公子请朱亥’,朱亥一如既往,二话没说,操起家伙就随公子来见侯生。正当此时,门客归,‘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无忌接过兵符,终忍不住问曰:“如姬如何?”门客对曰:“如姬无他言,但焚公子书耳。”
‘于是公子泣’,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侯生轻声问:“公子怕死了吗?‘何泣也’?”
公子曰:“晋鄙,悍猛宿将,‘往恐不听,必当杀之’;如姬焚毁书信,欲报无忌而为开脱耳,终亦难逃一劫。军未至赵而已累数人性命,无忌心何以安?且背王命,是不忠也,‘是以泣耳,岂畏死哉’?”
侯生动容,叹曰:“公子至忠至义,此臣所以事公子者。公子身系天下,岂能背负如此不义之名?一切皆出自老臣,臣老了,不能随公子出征,那就让臣这把老骨头来承担一切不忠、一切不义。公子走后,老臣会计算公子行程,于公子‘至晋鄙军之日’,‘北向自刭’,以死向晋鄙将军、如姬和大王谢罪,以减公子罪孽,也算老臣报公子相知之恩吧。”
信陵君尚待言,侯嬴止住他:“公子且退,容臣独与朱亥诀。”
事已至此,信陵君也只得出来披甲戴盔(终于肯披挂了)。少顷朱亥出,并无言语,径与公子同乘,不等公子多言,即御马出城而去。
侯嬴七十多岁了,能撑到那会儿么?我看玄 :)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为信陵君的风度所倾倒,有多少人心向往之,以之为楷模。不知道有没有人研究过信陵君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感觉上,那是相当地深远。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古之李白和今之金庸。
侠客行
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战国风流》之 信陵君(3)
信陵君与朱亥率门客日夜兼程,到达晋鄙屯军之处邺城,假传王令让晋鄙交出军权。果如侯嬴所料,晋鄙在小心翼翼地合验过虎符之后,依然心存疑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信陵君,说:“‘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如今君来代我,一无大王书函与鄙,二无大王近臣相随,是何道理?”
信陵君无言以对,晋鄙见如此,‘欲无听’,却听得一声大喝,‘朱亥袖四十斤铁棰’,一声闷响,正中晋鄙前胸,晋鄙当场口喷鲜血,连惨叫都没一声,仰后身亡...
至此,信陵君再无犹豫,‘遂将晋鄙军’。又立刻‘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均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令既出,军欢呼,‘得选兵八万人,进兵击秦军’。
适逢楚国援军在春申君黄歇的率领下抵达邯郸,楚魏合兵攻秦军于外,廉颇率赵军破门而出击秦军于内。内外夹击,败秦军于邯郸城下,史称“邯郸之战”。‘遂救邯郸,存赵’。赵孝成王及赵相平原君再拜以谢公子——应该!私以为平原君以相位相让都不为过。
信陵君自知魏安釐王必‘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是以却秦存赵之后,即令部将率军归魏,而公子独与门客留居赵国。从魏国方面传来消息,侯嬴果北向自刭,如姬则已自缢而死...公子闻之,嗟叹不已,亲设奠以祭之。
不想无忌这一寄居赵国就是十年。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元前247年),秦国‘日夜出兵东伐魏’,魏王看看再割地就割到自己的卧榻跟前了,终于低下身架‘使使往请公子’。信陵君在门客毛公、薛公的劝说下驾归救魏。安釐王再怎么令公子失望,可公子毕竟是魏国王族,谁愿意看到先王宗庙为秦所夷呢?
‘魏王见公子’,双双执手而泣,毕竟是两小情笃的兄弟,一别十年,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呢?安釐王‘以上将军印授公子’,公子受命于危难之间。无忌深知单以魏国之力抗秦,根本毫无胜算,上任之后,立刻‘使使遍告诸侯’。
信陵君窃符救赵,天下知闻,诸侯莫不折服于公子高义。今‘闻公子将,各遣将发兵救魏’。信陵君遂率燕、赵、韩、楚、魏五国联军‘破秦军于河外’,打得秦国名将蒙骜落荒而逃。信陵君身先士卒,率军穷追,直至秦国门户函谷关下。此役,史称“河外之战”。
秦国几次折在信陵君手下,不得已又祭出了那记撒手锏——反间计,一如当年田单之于乐毅、范睢之与廉颇。秦王派人持重金入魏,收买那些晋鄙的旧门客。那些门客,曾因晋鄙将军被信陵君击杀而丢了饭碗,现有人重金相请诋毁信陵君,立马上窜下跳比谁都欢。以他们那点可怜的眼界,又哪里能够明白信陵君存赵为魏的苦心?
他们四处散布谣言:“你们看哪,魏无忌在外一漂十年,可是他一担任魏将,诸侯们立刻四方来援。咱们魏国,在诸侯眼力根本就只有信陵君啊,哪里还有魏王呢?看着吧,他哥俩在朝堂上的位置就快调个个儿了。诸侯们干吗那么看重信陵君呀?还不是指望他做了魏王之后倾魏国之力而相助?”
本来安釐王已与信陵君冰释前嫌了,可架不住众口铄金啊。安釐王早就自知贤不及公子,就怕他这位小弟取而代之。这哥们别的本事没有,偏偏把那些中途下台的君王的悲惨命运背得烂熟。结果‘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对信陵君日渐疏远。
秦王再给他加点料,故意派了使者携重礼入魏,吹吹打打来恭贺魏国喜得新王,言:“寡人得公子书,将于近日王魏,特遣人以贺。其他诸侯也将不日抵达,万望公子为王之后,念在寡人第一个到贺的份上多多亲近。”
安釐王闻之此事,惊怒交集,‘果使人代公子将’,并遣使知会诸侯:更王之事纯属谬传,勿再遣使以贺。搞得诸侯们莫名其妙,不知所指。
信陵君也知道自己因毁谤而遭罢免了,可他有口难辩啊:魏国遭秦攻击,安釐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也搬不动救兵,公子一接将印,诸侯立刻四方来援,这难道不是事实?诸侯会盟,多相热言与公子而冷魏王,这难道不是事实?如今诸侯遣使登门道贺,难道不是事实?啥?你说除秦之外都不曾来?要不是寡人知会他们,他们会不来?
昏庸的君王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极少检讨自己的,出了任何的纰漏,责任永远在别人,错失永远属于臣下!今日之事,你安釐王怎么就看不到造成这种状况的真正原因恰恰在你自身呢?
信陵君是聪颖的,对局势了如指掌,早早就清醒地认识到合纵才是东方诸侯唯一的生存之道,早早预言了韩灭所带来的后果;信陵君是重义的,为了救赵,不惜慷慨赴死!金庸笔下虚构出来的重义轻生的大侠们也不过如此;信陵君是仁义的,能为一场救国斗争中伤及的无辜而泣,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尤显难能;信陵君是卑谦的,因了他的卑谦,天下士千里来投,侯生、如姬等更不惜以命相报...
信陵君是软弱的,他知道危赵非救不可,但面对他昏庸的王兄毫无办法,窃符救赵的实际主角是隐士侯嬴,信陵君倒象被胁迫一般;面对废黜,他没丝毫的反抗而是选择了毁灭自己。上天弄人,有时候想,要是信陵君与安釐王易地而处,历史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信陵君大约是最后一个合纵的坚定支持者,与他同时代的人能真正了悟合纵的要义的,能有几人?诸侯救援魏国是为了信陵君而不是为了魏国,这本身就与合纵的宗旨格格不入。既然如此,在信陵君死后,诸侯重新是一盘散沙,被秦国各个击破就毫不奇怪了。
正是:文韬武略佳公子,偏生末世徒奈何?
信陵君这个故事里,我最喜欢的是他下的进军令
如我所说,金庸笔下纯属虚构的大侠们也不过如此。
这种激励士气的办法,好像勾践伐吴的时候用过,不过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相当人情化的作法。
只怕三军剩不下几个了。
军士户籍国家都有登记,这时候又不是大败之后,军心还在,有逃兵也就那么几个.跟人是否老实及现代人,是扯不上关系的.
别动不动就今不如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