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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风流》之 乐毅、田单(3)
随着战事的深入,逃到莒邑的齐湣王再也不认为齐军天下无敌了,再不想辙恐怕连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了。遂派人入楚,说你楚国这次跟着别人找寡人的晦气,不就是想要淮北之地吗?行,咱俩也别打了,如果您能把攻打淮北的兵调到莒邑来帮寡人抗燕,寡人把淮北整个拱手相送;如果能帮寡人把燕军赶出去,寡人另有重谢。
楚国本来也是伐齐多国联盟中的一员,济西之战后把军队调去攻打淮北,折腾了一年多也没把个淮北拿下来。没办法,齐军据城而守,老鼠不出动,如果攻方将领没点花样新招,一味的蛮打,真无异于小猫吃乌龟了。如今齐湣王伸出这么一根橄榄枝,不抓白不抓,于是命大将淖齿率兵赴莒邑帮齐湣王抗燕救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楚国在扇自己耳光啊。
淖齿到了莒邑,与齐湣王守了一段时间,见燕军势大,这王八蛋又开始琢磨把齐湣王卖给燕军以图个人富贵,加上齐湣王这个人也实在太难相处了,结果淖齿用极其残酷的手法杀死了齐湣王(因实在太残忍,具体细节这儿就不说了)。齐湣王骄横一生,到头来引狼入室,惨遭杀戮。
淖齿的泯灭人性激起齐民众怒,义士王孙贾愤而击杀淖齿,访得湣王之子法章立为齐襄王。齐军之败,其实很大程度是败在齐湣王自己手里,如今没有了这根搅屎棍子,新王初立,所谓换帅如换刀,莒邑百姓终于齐心护主,皆拼死战,致使燕军久攻莒邑不下。此时齐城仅余莒邑、即墨两座。
正当乐毅带兵加紧围攻莒邑、即墨的关键时刻,已然奋战了三十三年的燕昭王突然病逝,‘子惠王立’,一幕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历史剧再次重演。这幕历史剧的导演就是本篇的第二位主人公田单。
田单是齐王远亲,本在齐都临菑当个小官。了解他的人评价他‘有智术,知兵’,可惜以齐湣王那派头,哪里识得这等人才?乐毅攻破秦周、迫近临菑、齐湣王落荒而逃的时候,田单职位低微,连随湣王逃难受罪的资格都没有。手头又没兵,有本事也白搭,遂率族人逃到安平。
田单的成名作不是在战场指挥作战,而是在安平指挥族人逃难——啥叫行行出状元?只要有本事,逃难都能成名。临菑沦陷之后,燕军不止不休,继续在齐境攻城略地,使田单认识到此次燕军其志非小,远远不是出口鸟气那么简单。安平城薄,难以久守,再次逃难是早晚的事。
田单于是让人把马车的轮轴伸出在外的部分锯下,固之以铁箍。时燕军尚远,人皆不明田单所为,只有田单族人听命而行。
不出田单所料,安平后遭燕军攻击,‘城坏’,于是乎齐人争相逃窜,乱作一团。‘乘车者推挤,多因轴头相触’,伸出来的车轴左挂右碰,折断的折断,散架的散架。乘车的人呢?‘为燕所虏’。惟田氏一族概无此虞,‘竟得脱’,向东直奔即墨而去。
田单逃到即墨之初,依然未得重用,直到齐国仅剩莒邑、即墨二城,几近亡国。公元前279年,乐毅久攻莒邑不下,挥师东进,围攻即墨。即墨守将冒然出击,‘败死’。残兵退回即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终于有人站出来推举田单做他们的新首领,理由很简单:‘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田爷能预知安平不守,并出奇而脱,可见田爷‘谙熟兵法’。到底改造马车这件事与兵法有多大联系,如今也没人追究了,田单终受命于危难之间,‘立以为将军’。
田单明白当前两军的实力对比,象前任守将那样贸然出击只能是自寻死路,遂率全城百姓据城坚守,等待时机。莒邑因更立新王而不破,即墨因田单死守而得保,为齐国最终的翻盘留下筹码。
这一战略相持阶段并没持续太长的时间,上天就以良机相赐田单,这就是燕昭王之死。消息传到即墨,而且听说新立的燕惠王‘与乐毅有隙’,田单暗喜,开始导演他的反间大戏。
田单先是四处散布谣言说:“齐国现在‘城之不拔者二耳’,你以为乐毅真的是没能力打下这两座孤城吗?您被耍了!他不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已。这厮‘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他故意留下莒邑、即墨,不过是找借口以便留在齐国,进一步收买齐国人心,为他自立为齐王拉选票。这要是换了别人为齐将呐,‘即墨残矣’。”
这话就传到了燕惠王耳朵里,‘燕王以为然’,‘乃使骑劫代将,而招乐毅’——昏君就是昏君,听见风就是雨,乐毅真有称齐王之心,明知齐襄王就在莒邑,还不加紧攻击、以绝后患?就好像有人想王燕,会留着你燕惠王吗?
‘乐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知道燕王招自己回京没安啥好心,‘畏诛,遂降赵’,奉召回京难免一死,于是回归故土赵国。——乐毅此举,一如当年畏赵公子成、李兑之清洗而奔魏,比后来的岳飞做得好,做忠臣不是要做迂臣。
且看乐毅的离去带来的后果吧。燕军方面,‘燕人士卒忿’,乐毅将兵,与士卒同食宿,深得部下爱戴,现莫名其妙被罢免,部下没点想法才怪;齐军方面,田单看到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个与乐毅一比都可以称作“智障”的骑劫,大喜过望,妙招连出,戏骑劫于掌股。
深受孙膑军事思想熏陶的田单深知士气对用兵的要义,‘乃令城中人食必先祭其先祖于庭’,也就是吃饭之前找块开阔地,摆上饭菜汤汁让死去的祖先们先行“享用”。自然,已登仙界的先祖们是不屑来吃这些俗物而自毁道行的,来享用这些祭品的,却是眼尖嘴馋的飞鸟。于是乎一连多日,即墨城上空,飞鸟翔舞。
‘燕人怪之’,他们哪儿知道这不过是“鸟为食翔”?田单开始装神弄鬼,让人传出话去:“天神下界,瑞鸟先行,‘当有神人为我师’。”
有个小流浪汉初到,不知利害,就跟田单说:“你看我像不像你说的那位神师涅?”田单灵机一动,立马就把这位给按到了神椅上,‘东向坐,师事之’,三拜而呼:“神师助我。”
那瘪三那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浑身筛糠、结结巴巴:“小人...小人瞎说的,小人...其实狗屁不懂。”因内心恐惧,说的话细若蚊足,唯田单闻其言而已。田单沉声喝道:“‘子勿言也’”,吓得那小子连屁都没敢再放一个。
田单就这样把这位供养起来,每每有号令下来,‘必称神师’。这样一来,齐人听说有神师相助,士气大振。燕人呢?本来为了乐毅的离去就很不痛快,现下又开始心里发毛——人家有神助,你看那些鸟,就是来给神师捧场的,谁敢和神斗呀?除非你想早点升天。
《战国风流》之 乐毅、田单(4)
随着敌我双方士卒心理的变化,田单又出妙手,故意放出话去:“我看对方燕军将官,不过如此。他们俘获咱们那门些士兵,咋不利用呢?如果把他们割了鼻子放在冲锋的队伍之前,咱们的人一见,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还打个头啊?若然如此,‘即墨败矣’。”骑劫还真听话,‘如其言’,真就割了俘虏的鼻子来冲锋,‘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一个个的死战坚守,就怕当了俘虏变成“平面人”。
燕军没讨到丝毫便宜,辍攻修整。田单开始使出障眼法迷惑燕军,称“神师”已赐他破敌妙方,乘燕军修整之机,‘使老弱女子适城’,精壮男子却不露面,皆挥镐于城根向外挖洞,却不挖透,只留最外一两层砖,从外观之,一无异样。骑劫这猪头看城上巡城的不是老弱就是女子,还以为齐军阵中精壮男人都在他上次攻击中死光了呢,心下得意。
田单又继续“指挥”骑劫:“咱们身在城里,先人祖坟都在城外,这燕军要是去刨了咱祖坟,让咱先人暴尸,咱哭也哭死了,军心可就散了。”骑劫这家伙比三孙子还听使唤,立马又派人去‘尽掘垄墓’,并焚烧尸骨。‘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哭是哭了,军心散了吗?——‘怒自十倍’,都大喊着要出城与燕军决一死战!
田单看看火候已到,让大家稍安,言“神师”灭敌就在今晚。一面令人四下出动,见牛就征用。属下不明所以,然既是“神师”所教,谁敢怠慢?‘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一面又派使者出城找到骑劫,说城内兵员耗尽,无以为战,愿献城投降,只求活命。“燕军皆呼万岁”,高兴啊,战事终于要结束了。
田单把戏做足,紧跟着又派几个人装作城里的富豪,拿着大家凑起来的金银去“贿赂”骑劫:“即墨说话就要降了,望将军入城之后约束下属,多多照顾小人妻妾老小,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一切的一切,把个骑劫乐得一张嘴巴裂到了耳朵根儿,军备也不要了,爱松懈就松懈吧,反正明儿齐军就降了,俺就可以去燕王那儿表功了。乐毅攻了那么久的城池就这样被老子拿下了,哈哈哈。
田单让人在收来的千余牛身上都披上大红帛被,系好,被子上绘以张牙舞爪的神怪图案,两只牛角上缚以寒光闪闪的兵刃,在牛尾缠上浸过油脂的干草。另选壮士五千人,披挂待命。齐人因祖坟被掘,恨不得这就出城死战,是以人人当先,五千勇士,须臾而就。
当夜,齐军大开城门,燕军兴高采烈,以为齐军开城出降。正观望间,突然一声巨响,城墙根砖头突然向外飞出,出现数十个大洞,紧跟着只听见轰隆隆响如巨雷,城门及各洞内火光大盛,奔出狂牛无数。原来齐军撞开早先挖好的洞穴内仅剩的外砖,点燃绑缚在牛尾的干草,‘牛尾热,怒而奔燕军’。
燕军措手不及,乱做一团。火光下燕军见绘于牛背帛被上的图案,莫不是凶神恶煞一般猛扑过来,以为天兵降临,何敢当其锋?牛尾吃痛,只顾狂奔,角上利刃,真真是见神灭神,遇佛杀佛。燕军大败,死伤无数。此时城内鼓声大作,‘声动天地’,那五千勇士,左手火把,右手大刀,跟在牛阵之后冲杀而出。
有些失去攻击方向的狂牛反奔齐军,待一见火光一片,牛惧火,又转身往燕军阵中猛扑。乱军之中,骑劫也中牛角利刃,竟被开膛破肚,白天刚收来的金银珠宝散了一地...
齐国虽然赶走了入侵的燕军,但其国力一泻千里,不再是当年打个喷嚏都地动山摇的强国。在战国后期无所作为,甚至坐视赵军长平之败而不救,致使秦国打瘫赵国这最后一只拦路虎,进而吞并六合。齐威王、孙膑培植起来的强大齐国,自湣王起,没出过一个有见识的国君,其亡者,必也。
孙膑击败强魏而使齐国傲视群雄,乐毅却不能因击败强齐而使燕国称霸,个中原因,虽一言难尽,然燕惠王的急功短视终是推卸不掉的责任。
乐毅又不是吴起、商鞅那样的改革派,因而也不会侵犯了燕惠王什么私家利益,到底燕惠王如何与乐毅‘有隙’,文献中并无明确记载。但我们可以从乐毅的《报燕王书》中看出端倪。
乐毅从齐国归赵之后,燕惠王生怕乐毅因此而怀恨,率赵军公报私仇,就给乐毅写了封信,极力为自己辩解开脱。乐毅回书作答,这就是享誉后世的《报燕王书》。
乐毅在书中提到‘先王过举,厕之宾客之中,立之群臣之上,不谋父兄,以为亚卿’[先王格外抬举我,先把我列入宾客之中,又把我选拔出来高居群臣之上,不同父兄宗亲大臣商议,就任命我为亚卿],这儿‘不谋父兄’,不能理解为‘未谋父兄’,设若宗亲大臣也任人唯贤,认可乐毅,燕昭王又不是骄横的齐湣王,干吗不和他们谋呀?解释只有一个:昭王与他们谋了,遭反对,昭王认准了乐毅就是他在苦苦追寻的千里马,是以不顾群臣反对,让乐毅‘立之群臣之上’,所以‘不谋父兄’准确的说是‘不顾父兄’。
如此一来,乐毅受到的嫉恨是可以想见的,尤其是后来燕昭王又‘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国诸侯’(昭王封乐毅为昌国君),更是让一群红眼病人病入膏肓。他们知道在燕昭王这里没什么文章可做,于是把怨言尽诉太子。所谓乐毅与少主的‘仇隙’,即因为惠王宠臣的嫉妒而来。历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太子尚未登基就对乐毅充满了恶感,所以一听有人说乐毅要背燕王齐,惠王就深以为然。
可笑这个惠王,在调换乐毅致使燕军惨败之后,又一股脑儿把责任推到左右臣子身上,在给乐毅的书信中左一个‘左右误寡人’,右一个‘左右误寡人’,难道你自己的脑袋只是个摆设?就算看在他爹的份上也该先作一番考察再做决定啊。
燕惠王哪里明白乐毅的一片苦心:攻伐齐国,可不是强盗打劫,抢完了就跑。乐毅要把齐国变成燕国的一部分,是以每下一城,乐毅都要设郡立县,建立燕国的统治。燕国地小力弱,众所周知,如果燕齐真正的合为一体呢?那种成就便不是孙膑弱魏强齐那样的档次,恐怕连强大的秦国也不在其话下了。所以有人以乐毅削弱齐国而间接帮了秦国就怀疑乐毅的远见,就是典型的以成败论英雄了。
在这一点上,满脑子复仇情节的燕昭王恐怕都没明了乐毅的宏图大志。可惜,燕惠王这种政治蠢才,只配支使骑劫这等军事蠢才,把前人的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从这个意义上讲,乐毅的政治才能其实远在其军事才能之上,仅仅冠之于“名将”是不对的。事实上,他在军事上的成就倒有限,无法与孙膑这样的用兵大家相提并论:齐国主力是被联军击败的,而且齐湣王自己也帮了乐毅的大忙,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乐毅能一路势如破竹,实在是因为齐湣王这个超级“卧底”了。乐毅下齐国七十余城,并没经历过真正的硬仗,否则何以史书无著?等到齐湣王一死,齐民一同心协力,乐毅就拿不出田单那样的生花妙笔。单论战术,乐毅甚至逊于田单。自然,在大的战略方面,田单难望乐毅之项背。
这让人想起三国时期的第一牛人诸葛亮,每每自比管仲、乐毅,是很有道理的。诸葛亮其实也是精于政治,长于战略规划,真正于军事指挥方面,建树并不象《演义》中写的那么赫然,罗贯中没少干把别人的金纸贴在诸葛脸上的活儿。
正是:千里良驹世罕有,慧眼伯乐益难觅!
去破坏守军的电网,结果没啥效果
“突然一声炮响”——当时还没有火药啊
一座孤城,坚守这么久,按说早就是大伙只能吃半饱了.
怎么城里能搜刮出牛千头,而且身体倍好,能冲会跑.
可见,当时围城水平不行呀.
可能的解释就是即墨被围的时间并不长。这也是我不相信乐毅“半年”下七十余城的原因。
还有的解释就是,所谓的“城”其实是一道关隘,关隘之内还能从事生产、放牧,自给自足。
看看战国地图,他逃到邹、鲁还好说,逃到卫国干什么?这不是自己兜圈子找苦吃吗?
后来把战争打得很残酷的罪魁就是秦国,要么为什么六国把秦国称为暴秦呢。
战国时期其他六国纷纷设立郡县,而唯独齐国始终没有设郡,他们全国分为五都,除了首都临淄以外其他四“都”为:平陆、高唐、即墨和莒,他们管理的地界其实就是其他国家的郡,甚至还大。郡或者省的治所叫“即墨”,而整个郡或者省一样的行政单位就叫“即墨都”,而这些四边的“都”都有战略重镇的意味、
齐国在齐威王时期就有一百二十余城,平均一个“都”有25城左右,被乐毅拿下了七十余城,刚好剩下即墨都和莒都所辖的将近五十城。田单的即墨我以为是泛指一片地方辖有二十多城,是一个战略区域。否则如果仅是孤城,就算是长安城的大小,被围数年,里面的上千头牛吃什么呀,早都被别人炖牛肉了。
史家为了夸大田单的军功而故意略去了这些细节,让人们以为被围的是即墨城,其实呢是即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