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电讯英雄传 - 二号大牛与G先生(1) -- 山而王

要是把俺们一号大牛比作少林传人，掌掌带风拳拳到肉，比的是真拳脚硬功夫。那俺们二号大牛就是武当正宗，胜在绵软虚空，让你全无发力之处，不知不觉入其彀中。

二牛是一个长相敦厚(引用俺家那口子的话：有点蠢)、说话慢条斯理的主儿。会议上不显山不露水，常有那不知高低、性急如火地打断他。要么问题跟葡萄皮似的辟哩扑噜一串串往外喷，要么说到技痒之处跟放机关枪似的，走廊上都能听见哒哒哒哒。。。

俺们二牛从来不急。他的字典里头，一天有无穷多个小时，管饱管够。您尽管喷，尽情发挥，他永远慢悠悠带着笑听着，还时不时郭靖似的点头赞扬。

好家伙，这还了得？！要知道在ATT谁把谁当根菜阿？个个牛得恨不能脑袋上长俩牛角，一左一右挑俩斗大的杏黄旗：“TOP”“ GUN”。好多人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被夸奖是啥年月的事了。于是，不该说的说了，不该透露的透露了，不该掏心窝子的掏了。。。谁让您遇到知音，遇到伯乐了呢？

扬眉吐气回去后，脑袋上无一例外要被知情人黑了栗凿：喷也找个对象！人家那是为公司抢到最大的欧洲客户，保证公司在前几年惊涛骇浪中没翻船的大功臣！

几亿的合同阿，一签多少年阿，一度是本公司一半的财源阿。

蔫了吧？萎了吧？又退化成一根菜了吧？

二牛同志好象也是一年(两年？)成名。(请允许俺再次胸闷一分钟。)

确说那年二牛同志的劳动签证到期，眼看要被伟大的美国移民局递解出境。公司坐不住了：必须出境一年是吗？这么得了，去欧洲玩玩吧。那儿新开了个点儿，你去了想干啥干啥，混一年就回来。

勤劳的二牛没多琢磨，打起背包来到了新工作地点：我公司的德国分部。眼前一片破败景象，手脚麻利点还能赶上吃散伙饭。

原来，当时欧洲最大的电讯网正准备大规模升级换代。消息一出，各大公司间立刻刀光剑影、争得你死我活。不说这个单子的规模和油水，只从全球战略的角度讲，这场战役是谁也输不起的。我公司为此专门在德国建了这个点，招的人嘛，听说平均文凭是德国博士。

敝公司拼却半条老命杀入最后几强，客户发话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怎么个遛法呢？你自己掏钱将设备拉到德国(咣当，几百万没了)，在人家干线网附近建立实验室(咣当，$$$$$$)，实验室里按照人家的要求建一个小网(洲际干线，环保护，支线，一样不能少)。。。。具体的咱就不写了，反正调试的最后阶段要和人家真正的电讯网一起走数据。这下子谁好谁差，谁的数据走不下去，谁的信号质量怎么样，一目了然。

更可怕的是出错保护功能测试。全玩真的：你有1+1保护是吗？把这个卡给我拔了，我看看备用卡多长时间把信号送上来；有环保护？把这边光缆给我断喽，咱瞧瞧数据能不能自动走到另一边去。

我至今认为，在进化过程中，德国人的脑袋变异了(变好变坏，您自己琢磨)。不做官样文章不留脸面也罢了，他们居然给每家竞标公司都建立了错误档案。自掏腰包调了一帮人没日没夜地测试，三天一问，五天一追，比周扒皮还上心。拜托，俺们一个大子儿还没见着呢，我欠你的阿？！

“奇迹”发生了：敝公司的错误越改越多，档案越来越厚。开始时用文件夹，后来用鞋盒子，再后来眼看要买文件柜了。客户急眼了：你堂堂ATT，是不肯亮绝活还是玩我？最后一次机会，不成就滚蛋！

二牛去时，海因里希博士们正在为滚蛋做准备，谁有闲功夫答理他。

没人理就没人理吧，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印度小子，被歧视的还少吗？可这大把的时间怎么打发呢？当然是机房。(可见机房实乃我IT英雄发家之福地也。)去了几次机房，二牛发现了，那里永远有一个和他一样孤零零惨兮兮的身影，除了干一切杂事外，就是埋首书间愁眉不展。

此人就是不幸的G先生了。G先生乃正统德国雅里安人种，高大，金发，年纪不大却留了两撇胡须。他的不幸来自他的大专文凭，在德国公司最讲究论资排辈的氛围下，他的待遇比扫地大妈强不到哪儿去：客户不许他见，开会基本不让他参加，他的岗位在小长城似的一排一排的设备的后面、机房的最里端。全是博士，里面夹这么个大专生，人家看着他嫌闹心。

俺们孤独的、善良的二牛就和人家搭起话来了。如今想来，G先生当时的感觉一定是：圣母玛利娅啊，你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

从此后，他们互帮互学一对红、同吃同住同劳动。。。这不成断背了吗？事实上，除了同住，他们每天十几个小时鳔在一起。二牛手把手从UNIX、数据库开始教G先生，G先生除了传授硬件知识，就是把关于这次测试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二牛。

这一说，二牛听出门道了。合着德国分公司这帮博士全是学理论出身，不懂系统。有事儿除了给美国发密电码，就是拿起粉笔给人家上精彩的通讯理论课。客户不管你微积分学的多好、麦克斯韦方程用得多漂亮，美国那边来了信号你倒是给我接过来阿？环保护你倒是演示给我看看阿？干线网下来的信号到底跑哪儿去了？

高深的理论被无数实用问题零刀碎趸，端口、接线、参数将伟大的IQ搅成白痴，博士们常常张着大嘴连人家问什么都不知道。堂堂德国博士，怎么能说不知道呢？那就胡盖吧，发挥吧，升华吧。

于是每天早晨，对着欧洲传来的长长的信息，美国本部各路高手要召开猜谜大会。一个聋的指挥一个瞎的，反正也问不明白，大概也许差不多好赖给个方案。那边见了，好好好对对对，答案够长、术语够深，客户见了一定高山仰止呜乎哀哉。待我马不停蹄转发过去。

红宝书挥得再起劲儿，驴唇不对马嘴，有啥用阿？

二牛这身冷汗阿，要不是自己有个本科文凭，估计就要大骂：书生误国！

• 这就是河里介绍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