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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关于农村“副业”的美好回忆 -- 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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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关于农村“副业”的美好回忆

    “副业”这个词儿估计有很多伙计也没听说过,今天我非常乐意谈谈“副业”,因为它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首先我不清楚“割资产主义尾巴”终于何时,也不知“副业”生于何时,咱们略过其历史渊源。

    我能记得最早涉及农村“副业”的活动是尾随三个年长一点的小毛孩到大队“农场”去挖沙参芍药秸根,或者给芍药刮皮。挣多少钱一天没有印象了,因为那钱一转眼就换了几匣火柴(谢谢广元火柴厂当年物美价廉的产品)和半瓶煤油。晚于大队约两年左右,生产队也开始从事“副业”活动,可由小毛孩们完成某些步骤,不过得转换成工分。虽然大队农场似乎付得更多,且为现金,但哥几个一商量觉得为那几分钱不值得走四,五里山路,还是到生产队的晒坝去刮芍药皮。后来在这个晒坝还砸过碎青石,也是换算成多少工分一立方。碎青石也是上面摊派下来的任务,公路修好了,还得铺上一层拇指头大的碎石。我们砸好后,由生产队组织人马步行十几里山路,背到“养路队”去。砸碎石时场面很壮观,值得描述一番,十来个小孩铁锤频扬,叮里咣啷,你追我赶:你不干快点,小一点的石块被别人砸光了,你得自个去搬大人们卸在场地边上较大块的,那就亏大发了,又难砸又难搬:)))。前不久看抗战修中缅公路记录片里,也有这么一副类似的场景,不由一乐。

    但这是否是生产队最早从事的“副业”活动不太清楚,因为之前早就有“公猪圈”这么一个奇怪的养殖场。这里的“公”是“PUBLIC”而不是“MALE”的意思,是专门为了应付上面摊派的要交多少头“公猪”(与“公粮”对应)的任务。这种轻松活儿基本上为队长会计民兵连长(我一直没搞明白这个是我们生产队的还是大队的职务)的老婆和妇女主任,以及他们的亲属承担。比较搞笑的是这个“公猪圈”虽然有7个人伺候统共十几头猪,却是猪瘦毛长,每年都完不成任务。当一头母猪产的几个崽因没人照顾压死两个,掉粪坑淹死一个之后,民怨倒没有沸腾(谁敢惹这生产队的“四巨头”啊),但队长自己脸上挂不住了,更何况还被公社高音喇叭通报批评,于是将交“公猪”的任务摊派下去。

    将一头猪崽(生产队提供)养到要求的120斤(还是140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年头人都吃不饱,光用野菜养既费心血,还需要很长时间(大概要8个月!),生产队只好规定交一头“公猪”算120个工分。即便如此,回应的人也不多。即便如此,我妈还得低三下四去求“四巨头”一番,得到养两头“公猪”的任务。其实我妈早就盘算好了,养猪能挣远远多于她土里刨一年的工分,再苦再累总能抵消不少倒找款吧。于是我家那空了好几年的猪圈开始进驻了两头怯生生的猪崽,我和弟弟承担了上午赶它们出去找蜗牛吃,下午再赶回圈里去的任务。未几,俩猪崽和我们混得烂熟,躺在草地上惬意地享受着我们给它们捉虱子,挠痒痒。

    由此,我家的经济状况开始回升,并承担了生产队更多的“副业”任务。那个时候,生产队每年还得上交多少公斤一级蚕茧(雪白无瑕疵)和多少公斤二级蚕茧(泛黄但完整),当然生产队也曾统一饲养而失败过,承包给几家人也是一再失败。于是我妈又承担了三分之一的养蚕任务,央几个人把簸箕木架扛回家,走四十几里山路到区公所接受简单培训,领一张蚕卵密布的牛皮纸回家,由此专业从事“副业”,放弃了每天半个工分的“专业”生产!我妈养蚕时严格执行接受的训练,簸箕木架都用石灰水消毒,再用清水冲洗干净。采摘的桑叶也用清水漂洗,再用干净的纱布擦干剁碎喂那些黑呼呼的“小毛虫”。但有一年有人喷洒农药,不知是否故意往不生任何虫子的桑树上喷了,采摘的桑叶漂洗后还是毒死了绝大多数二眠的幼蚕,让我妈很是伤心地哭了半天。最后任务没完成,还得在队长组织的“大会”上做检讨。不过养蚕能得到的工分并不太多,因为时间很短。

    此外,生产队又开始种口蘑,这倒不是啥任务,纯粹是看隔壁一个生产队赚了钱队长眼红而已。我妈既然抛弃了“专业”,专事“副业”,据称还有小学四年级的水平,至少可以看懂随菌种而来的说明书,于是又承担了养口蘑的任务,这工作一天半个工分,但有“提成”,比如卖了10块钱,三个(也可能是四个)养口蘑的可每人分得一毛钱。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份“工作”异常稳定,一养养了近三年。只是每次轮到我家提溜口蘑柄(这玩意儿采下来后再切掉),实在倒胃口,盐水煮口蘑柄,味道是很鲜,可我实在受不了那种鲜味,以至于我现在都不喜欢吃任何一种蘑菇。而自养口蘑始,我家才基本上停止付“倒找款”。

    那么,我家本身有没有“副业”呢?答案是“有”,最初养了几只鸡,指望它们生几个蛋换点油盐,一直舍不得吃。可队长找上门来了,说我家的鸡把队里的麦子啄了,不能散养。我妈反问队长如何鉴定出是我家的鸡,而不是别人家的鸡啄的;而且队长家鸡啊鸭啊一大堆,它们吃啥,队长吭哧半天生气了,就此对我家“格外关照”,我家也就此停止养鸡。不过为生产队提供养两头猪的任务之后,我家开始养自家的猪了,但只能承担养一头,过年时杀了保留一半,另一半上交,开头几年是“无偿”的,后来政府也付一定的报偿,但比市场价低。这应该算是咱家的“副业”了。至于自留地呢,“二指宽”的一窄溜,大概能种两百个萝卜,还能指望这自留地提供个啥呢?而我妈在竹林里开辟的一小块空地也被队里强行征

    回,种嘛不长嘛,尽生野草,终于被雨后春笋给占领了。

    谈及养猪,我确实不知道当初养一头猪为何需要大半年时间才过100斤。后来粮食多了,玉米红薯这些曾经的主粮基本上都喂了猪,而那一“群”(七八头,外带一头母猪)猪就跟吹出来的似的疯长,一般卖两三头架子猪,两三头肥猪,留一头做“年猪”,至少要长到三百来斤才能杀,不然邻居会笑话。只是那个时候农民们从这些“副业”赚的钱要远远多于“正业”所得,是不是应该“拨乱反正”呢?

    “包产到户”后的一个年关,为了催肥“年猪”,每两天得熬一锅浓稠的玉米萝卜糊糊,为了刺激“年猪”的胃口,还加几勺子盐和一勺子菜油,我不由想起弟弟当年连喝四土碗稀得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撑的难受,躺在门坎上直哼哼,于是感叹了一句“这猪现在吃的都比我们往年吃的好”,不料勾起了我妈的伤心往事,不断揉眼睛“你看这烟熏人的莫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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