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奔向复苏或者奔向危机的2007 --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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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饮鸩止渴

        读镇。

      • 家园 最后也很可能是搬了石头

        砸自己的脚。。。

      • 家园 廉价的进口会使大量的本地农民失业。

        然后印度人要和美国的司机们竞购美国产的粮食。

        墨西哥人的主食tortillas,用玉米为原料,在今年年初的三个月里价格翻番。

      • 家园 狗急了会跳墙,大叔看来属兔的......

        只有一个疑问:如果印度人民吃惯了美国的小麦,接下来还有玉米、牛奶等,长期的潜移默化下,印度人民改变了食物结构,由素食转向荤腥,并且都希望super size,怎么办?

        放心好了,玉米都让汽车喝了,牛都吃不起,何况印度人民。

      • 家园 寒冷未必在冬天!!!
    • 家园 【文摘】中国原料药价一涨再涨 印度制药业苦不堪言

      del

    • 家园 【文摘】上半年中国软件收入相当于印度软件2006年的1.1倍.

      del

    • 家园 【文摘】已经破产的日本中央财政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jj/20070725/zh/200707240023.asp

      日本参议院大选进入关键期,七个主要参选政党的选举纲领中,几乎全部是日本的民生问题,重建养老金制度、解决收入差距拉大、增加就业岗位、提升教育质量、加强医疗保障、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等问题名列榜首。

        日本正在面临着社会转轨时期,但是解决诸多民生问题不是只靠各政党的选举政治纲领和口号,而是靠国家财政汲取能力、国家财政转移支付能力。

        没有钱,一件事情也解决不了。

        然而7月13日,当记者走访日本财务省时,根据其提供的数据,日本中央与地方的财政恶化程度令人无法想象。有评论说,日本国家(中央政府)财政早已经破产了。

        一个靠借债度日的财政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为解决上述民生问题“埋单”?尤其令人费解的是,纵观所有政党的选举纲领中,没有一个政党把这一关乎国家安危的财政问题作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已经破产的日本中央财政

        

        5000多万件的旧养老金记录,因为由手写的纸质记录改为使用电脑输入统一为新账号出现了纰漏。在原来的底账中,人名是用汉字书写,但是在输入电脑的过程中,则是采用发音对应的英文字母拼写。但日本的汉字往往有多种读音,若被误读为错误读音,最后就成为了无主记录。这些“悬在半空中的养老金记录”成为2007年参议院选举前的安倍政权的危机,并由此造成全社会关注、各党派竞选的头等议题。

        而另一个深藏在角落的危机则不太会让人发现,也并未引起日本人的更多关注。“平成萧条”15年之后,日本除了地产价格与金融资产缩水之外,一个不太容易观察到的问题是财政状况持续恶化。

        十几年间,日本政府财政收入的构成发生了巨大变化,政府财政总支出的税收比重由1990年的86.8%,持续地下降到了2006年的57.6%。财政支出的窟窿则是依靠国债补充,每年发行的国债从1990年的730万亿日元到1999年的最高峰3750万亿日元,2006年也在3000万亿日元;从1990年到2006年累计发行国债额为41920万亿日元(合计349万亿美元),相当于日本国民人均负债273.4万美元。

        1993年,日本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只有75%,到2006年上升为175.2%,中央政府的国债额相当于2006年日本税收收入额(4590万亿日元)的9.1倍。也就是说,日本中央政府累计15年发行的国债,至少需求有9年财政抵偿。日本中央政府实际上已经是一个巨额透支的政府,也是一个理论上已经破产的政府。

        在名古屋大学采访时,记者约请该大学经济系教授平川均对此问题进行评述,平川均教授告知:“你所讲的只是中央政府的债务,如果加上地方政府的债务,应该是你所讲债务数额的3-5倍。”日本有一都、一道、两府、43县(相当于中国的省),他们都有权限自行借债。

        在短短的十几年间,日本瞬间变成了一个债务累累的发达型国家,负债额也是所有发达国家中最高的,比美国还高。目前美国政府的债务比重占GDP比重为64.1%,而在1993年时将近100%,这反映出美国的国家债务是持续下降的。据《日本国势图会》数据显示,日本财政的可持续指数在OECD国家中最低。

        日本为什么出现这么大的财政窟窿?根据财务省和野村证券的专家分析,在1990年代时,日本预测未来经济增长率为5%,如果效益增加将会带动税收的增长,但是后来并没有实现5%的增长率,但是支出已经安排出去了。特别是应对泡沫经济的破灭,为了1%的经济增长率,政府大量借债扩大内需,如修建公共设施等。

        这种状况恰好与中国截然相反,中国财政的支出安排历来从紧,而往往是整个财政税收收入增长出人意料,1995年到2006年平均增长率高达18.0%。而专家则认为,这与两个国家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有关。例如,日本在1955年-1970年税收收入(国税与地方税)年平均增长率也达到了15.6%。

        而日本的经济学家有他们的看法。晚宴时,日本名古屋大学经济学教授西村真指着记者盘子中的烤乌鱼说:“乌鱼是靠吃自己的爪子生存,而日本人则是靠吃自己的债务生存。”该大学经济学院荒山教授则说:“我5年前在中国上海复旦大学讲演时就说过,日本政府早就破产了!”

        

        税收结构强化支出硬约束

        

        首先是税收收入大幅度下降。2006年日本的税收收入比1990年减少了23.6%,比1997年减少了14.8%。什么情况造成日本的财政危机?西村真教授说:“日本企业税率很高,所以很多大企业都到国外办厂;个人所得税也很高,很多高收入的人也移民到国外。能动的只有消费税了。”

        日本政府税收主要依靠三大税源,第一税源是公司所得税,2006年占全部收入的28.5%;第二税源是个人所得税占27.9%;第三税源是消费税,占22.9%;其他占到20.9%。

        从税收来源来看正在形成一个税收悖论:财政支出越是有刚性需求,就越是需要征收公司所得税,“就会造成公司创造财富的动力减少,进而加快向海外投资、产业转移。1980年代的时候日本消费税是3%,1994年以后增加到5%。这次大选前安倍内阁原本希望提高消费税,以解决财源问题,但是迫于竞选压力,把说出去的话又收了回来。

        从日本三大税源来看,首先最主要的税源是公司所得税,由于公司是创造财富的主体,如果对公司的所得征税过高则不利于刺激创造财富或者说经济增长。比如中国已经从33%的公司所得税下降到25%,降低公司所得税目的是便于激励公司更高更有效率地创造财富。

        这些年来,日本政府税收减少的主要原因是个人所得税占税收总量比重在大幅度地下降。为什么个人所得税占整个税收比重下降呢?原因是过去多年来日本所实行的减税政策。从1990年的43.3%,降到了1997年的35.6%,到2006年又进一步下降到27.9%。

        具体来看,从1986年到2007年近20年的时间,年收入500万日元,1986年税收比率为7.8%,2007年降到4.0%;年收入700万日元,则从12.7%减少到6.6%;年收入1000万的实际税率从18.9%减少到11.3%;3000万以上的从45%减少到31.6%。显然,日本的减税运动对富人有利,这也是造成日本所谓“格差”(收入差距)扩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安倍内阁希望调整消费税,而不对个人所得税动刀,被认为是受到整个富人集团的压力,这也正是日本社会党与日本共产党坚决反对的原因之一。一般税收理论认为,对个人所得税有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而提高消费税所起的作用往往是反向的。一个月收入100万日元的富人,买1万块钱东西交5%的消费税,只相当于月收入的万分之五。而对一个月收入10万日元的人来讲,尽管税率面前人人平等,而后者付出的相当于月收入的千分之五,所以说,提高消费税并不能起到收入分配的二次分配作用,而且会进一步扩大收入差距。由此可知,日本正处于一种恶性循环型的税收结构之中。

        日本的财政危机本质上是一场经济危机。最核心的原因是国民收入增长缓慢所致。中国国民总经济增长率1997-2006年平均为9.7%,而日本16年来,日本名义国民收入却只增长了8个百分点。如果一个国家GDP蛋糕或者国民收入不增加的话,怎么有能力分配这块蛋糕?又怎么摆平诸多的社会问题?

        以所谓的“格差”为例,日本“格差”扩大以后,无法增加新增税源,特别是个人所得税。在经济总量蛋糕没做大反而做小的情况下,再分配蛋糕方面又有利于高收入阶层,两个因素都会进一步恶化国民收入的分配格局。

        安倍希望以经济增长来扩大税基,但这并不是短期可以实现的,第一,能不能发展?第二,发展的速度有多快?就算日本经济增长超过了2%,对于支出来讲,蛋糕还是不够大。

        回顾日本近些年经济增长的纪录,实际上,日本经济从1987年以后就一直在衰退,造成税收收入占财政收入比重由78.1%一直持续下降到2006年的57.6%。2007年上半年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没有迹象表明它就是最低点,也没有迹象表明它就是上升的起始点。

        在税收收入减少的情形下,财政支出则是刚性的硬约束。在老龄化社会的日本,社会的养老负担越来越重。1990年政府用于社会保障的支出只占国民收入比重的13.6%,到了2006年这一比重上升到了23.9%。

        日本财务省的数据表明,日本社会保障硬性支出,在这16年间实际上增长了91.5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国民收入只增长了8个百分点。由此看到的图景是:社会财富的增长速度远远落后于社会再分配的支出增长速度。

        以2006年为例,个人所得税占整个GDP的比重只有6.6%,而国家用社会保障的比重占GDP的14.7%,出现了个人纳税抵不上国家用于个人的养老金。这种情况也与美国不一样,2003年美国个人所得税占全部GDP比重的11.1%,国家用于社会保障的负担占GDP的8.7%,还稍稍有些盈余。再比如瑞典个人所得税占GDP的比重22%,用于社会保障负担的费用占GDP的21.0%,尽管是双高,但是基本上是平衡的,可以相互抵消。而日本在社会保障及其他领域则反映出收入和支出的严重不对称性,而且缺口越来越大,不得已以大量发行国债补这个“窟窿”。

        

        选民选举的国家的软约束

        

        从2007年日本参议院选举中可以观察到,能够获得选票的机制是基于许诺如何分钱、花钱。包括重建养老金制度、解决收入差距拉大、增加就业岗位、提升教育质量、加强医疗保障、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这变成了硬支出:一个国家16年来国民收入增长只有8%,但是养老负担的支出却增长了90%多,这显然是不可持续的。另外,教育、健康也需要花钱。创造就业要增加对公共或者说其他方面的投资来刺激,也需要钱。面对国际竞争与地区安全,要发展科技与国防,也要钱。

        日本已经被各种利益集团所迷惑了。人人关心的是如何从国家得到东西,而并没有考虑为国家付出什么。无论是国会还是选举所讨论的所有问题都是瓜分财富、消耗财富的方案,而没有讨论如何创造财富和创造财政收入的机制和体制。日本经济新增长政策与方针在哪里?如果国民经济没有3%的增长,蛋糕如何做大?又如何解决财政危机?日本正在陷入到选举社会中的国民集体悖论,或者称之为集体背逃。

        日本人选择了安倍,虽然他希望重建日本财政,也想搞点改革,但是,面对再一次的“选主”时,他甚至都不敢明确地表述他的“改革方针”。6月25日公布的《2007年经济财政基本方针》(简称大骨方针),是安倍晋三领导下的政府提出的第一个基本方针。在回答如何在少子化和老龄化的情况下维持目前的生活水平,同时坚持预算规律以便重建面临巨大公共债务的财政问题时,报告指出:在2011年实现中央和地方税收的基本平衡;最大限度地削减开支;努力改革包括消费税在内的税制;改革公务员制度;改革国立大学和其他独立行政法人。

        由此而受到日本媒体“重点模糊、缺乏优先意识”的批评。媒体认为,本年度经济财政政策的基本方针涉及的范围和目标是非常广泛的,但在优先排序方面似乎重点模糊。特别是针对包括提高消费税在内的税制改革、以及削减开支等项目并没有提出明确的定量目标和时间表。这大概是因为考虑到对7月29日的参议院选举会产生的潜在影响。各大报纸在6月20日的社论中纷纷对这一问题提出了批评,部分媒体还指出安倍内阁违背了改革的承诺。

        《产经新闻》质问道,“大骨方针能成为改革的灯塔吗?基本方针的性质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已不再是结构改革的处方(像小泉政权制定的基本方针那样)。”该报承认方针的基本方向是正确的,但“却缺乏可行性和效力”。

        《日本经济新闻》指出,“提高增长力、开放日本的经济,这些方向并没有错。然而,仅仅列举各方面的问题并不充分。安倍首相不屈服于执政党内的压力、推动改革的意志力遭到了质疑。”由于执政党内的反对,基本方针并没有提出“削减3%”的公共事业投资,而只是提出进行“最大限度的削减”。该报指出,“应该强有力地、迅速地执行改革。首相是不是应该提出执行基本方针的简单易懂的时间表?”

        日本政府的确受到各方面的压力而被迫改革,但也还是这种压力又使改革困难重重。安倍是有改革愿望,但却缺乏改革能力。当然这不是安倍的过错,而是选举社会的必然结果。解决日本的财政危机,不仅仅是执政党,所有的党派都陷入了选举的软约束之中。为了取悦于选民,虽然财政危机迫在眉睫,但是在支持率与合法性的机会主义面前,最优的选择是选票,次优的才是国家的利益。即使再选一个“新主”,其结果也同样如此。

        人们可以从日本的财政危机观测日本:从表面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发达的日本,技术创新的日本,但其实质上也是一个衰老的、虚弱的、亏血的日本,或者是一个负债累累的日本。透视日本国家资产负债表,日本完全依靠国家的信用发国债,如果有一天老百姓不再信任政府,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抛售日本国债的危机? 

        

      • 家园 这是日本缺少经济战略纵深的典型症状

        空有那么高的技术水平,因为找不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就只好在已经很高的成本的情况下拆了建、建了拆,使用效率极低,这样长期持续下去当然是一个财政的无底洞,十多年累计下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与之相反的是,中国的建设基本上是一个社会效率不断提高的正反馈过程,但中国长期以来缺少技术和资金来搞建设!另一方面,日本最大一个问题是缺人少人,可是中国缺人吗?中国最需要的是资金和时间把自己“多余”的多达几亿的人转化为工业人口!如果不能及时转化,这些人口还要拖累原本脆弱和盈余不多的经济!两个有效的社会各有优势,却不能各取所需相互合作,真是东亚民族的悲哀。日本应该是整个东亚最强大有效的技术和资金的发动机,而不是自成一体!

        其实百多年前那些日本维新志士们还是想的没错:日本的维新只是一个东亚民族觉醒的开端,在他们的内心,中国才是东亚和黄种人的真正希望。。。

        • 家园 在他们的内心,中国才是东亚和黄种人的真正希望??

          你到日本最大的bbs上把你这个判断用英文写出来看看,看有多少人bs你。民主,这个单词会拼吗?自作多情。

        • 家园 日本的资金都浪费在过度基础建设化了,没有转变为新科技新经济

          在旅日拉美作家***的作品《犬与鬼》中写道

          世界上存在着两个日本,一个是我们很熟悉的日本,该日本拥有“先进的技术”和“优良的发展模式”,甚至那些对日本在国际上的作用持强烈批评态度的人也深信日本在国内还是相当成功的。

            

          但是,还存在着另一个日本,一个真正的日本。这个日本在技术和文化方面已经落后,国际社会也因此避开它,转而去示好它的东亚邻国。该日本在建造令人瞩目的现代城市或为公民提供设计合理、管理有序的设施(如医院、学校、博物馆和动物园等)方面乏善可陈,其政府管理不善的金融体制导致了日本15年的崩溃(今天的日本仍然在这崩溃中挣扎),这一崩溃构成了世界史上最大的财富流失。简言之,日本非但不是我们一直所认为的现代的成功,在有些方面不啻为当代的失败。

          更为严重的是,20世纪50年代,日本致力于基础设施建设,如公路、水坝、防止水土流失工程等,早期,这些建设有利于日本,但是它们失控了。中央政府的官僚由于就职于毫无公众监管的部门,很快就变成“自动控制仪”。要想预算不变、又能中饱私囊,这些官员就只好上马更多的项目。他们就这么做了。今天,几乎没有一座山腰不是由碍眼的水泥建筑所支撑;大型水坝蓄满了根本就不用的水和电;壮观的大桥连接着荒无人烟的岛屿。这些建筑耗资巨大,其中约50%的预算都系借贷,这使得日本的国家债务在发达国家里跃升为首位。

          举目日本的大地,可能会愕然发现扑面而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恐怕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国土景观。这对于那些仅从印刷着京都寺庙和富士山等美景的精美旅行小册子来了解日本的读者而言,可能会大吃一惊。山坡上丰茂多姿的原始天然林被清伐,代之以衫柏构成的齐整化一的人工经济林,河流被堤坝化,海岸也被混凝土所覆盖,丘陵被夷平,成为填湾筑港大建人工岛的填料,无用的林道蜘蛛网般缠绕盘锁着山地,昔日美丽的乡村与小岛已沉没于工业污染和废弃物的汪洋。这一切,正是当地居民和确实到过日本的旅行者所面对的真实情景。

          过去的五十多年里,在经济成长的过程中,日本已彻底地改变了其自然环境,这种改变的深刻程度是任何未曾身临其境的人所难以想象和无法置信的。1996年春,应日本学会之邀,原“MacNeil/Lehrer新闻时间”的新闻报道员之一,已退休的RobertMacNeil对日本做了为期一个月的访问。随后,在为纽约日本学会所做的演讲中,MacNeil对自己在日本之所见深表“迷惑”,“从广岛到东京的800多公里,沿途视野范围内,杂乱无章、缺少规划、充满了实用主义色彩、令人难以忍受的混乱景象从眼前向远方蔓延,隧道随时随地肆意地扑面而来,令人猝不及防,无法置信的单调枯燥景象令人心情沮丧……”。

          “改天”不易,那就“换地”。举国上下,无论男女,都在大干快上地进行“换地”之“建设”,要让国土“旧貌”彻底“换新颜”。仅一米来宽的山涧溪流也被砌入了混凝土护岸所固守的十多米宽的人工深槽中;为了修筑山地林道,整个山坡都被热火朝天的爆破工程而开膛破肚。土木工程师们不仅改造加固了河岸,更将河床底部也完全用混凝土封闭,将整个河床彻底砌入了U型的混凝土深槽,使天然的河流“人工渠道化”,完全改变并束缚了整条河流。全国的113条主要河流中,仅有3条目前暂时“漏网”。国土交通省河川局已成功地在百余条河川上修筑了大大小小的堤坝,甚或改变了其天然流路。就这方面而言,是与任何其他工业发达国家所截然不同的。以美国为例,由于日渐意识到河流水坝所造成的严重的环境影响和高额的环境代价,美国原则上已停止建设任何新的水坝。不仅如此,自上世纪末以来,已开始逐步撤除多年前由美国军方工程部门所修筑的一系列水坝。自1990年起,美国已有70多座超大型水坝被摧毁,还有更多的水坝已被列入了爆破计划。与此同时,已建有2800多座大小水坝的日本,其建设部仍在加紧步伐,计划新增修建500座水坝。

          让我们来看一组简单的统计数字:上个世纪90年代初,日本对建设事业的投入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8.2%,同期英国为12.4%,美国为8.5%。2001年,日本的仍超过了13%,美国不到5%。公共事业部分的投入差别则更大。90年代初,日本将约8%的GDP用于公共事业,美国不到2%,日本约为美国的4倍多。2000年,日本对公共事业的投入上升为9%,而美国下降为不足1%。不到十年间,日本的投入上升为美国的近10倍。这些数字表明,同其他发达国家相比,日本的土木建筑业市场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轨道,被人为地扩大化。不是为了满足基础建设事业的实际需要,而是一味地为了扩大来自于政府的投资(事实上成了维持低技术产业的补助金),建设事业不断地被鼓吹膨胀,到了如此庞大的规模。

            日本在土木建设事业上的斥资额,已超过了美国庞大的军事耗资。既同军备竞赛一样,存在着浪费严重和破坏环境等诸多弊病,却又与军需产业完全不同,不能推动尖端技术和高科技产业的发展。可谓使国家深受其害,而未泽其惠。建设业在日本规模庞大,势力雄厚,因此,不少日本评论家称其国家为一个“土建国家”。巨额的政府投资补助金般流入了建设事业,日本政府每年的财政预算中,与公共事业相关的高达40%,而美国仅为8-10%,英国和法国只有4-6%,投入和差别之大足以令人震惊。

          有了政治家和政府官僚的背后撑腰与有力的财政支持,建设业不断地生长壮大。到1998年,全行业从业人员达690万,占日本劳动力总数的10.1%,相当于美国或欧盟相关数字的2倍。如果将由公共事业所派生的间接就业机会也计算在内,专家估计日本每五个就业机会中就有一个与建设业有关。

            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萎靡不振的秘密,就隐藏在这些简单的数字之中。那些由建设业所支持的数百万个就业机会,并非来自于真正的经济增长,而只是人为“制造出的就业机会”,系由政府出资所制造和维持的。这一庞大的“就业机会”的存在,亦大大削弱并延缓了服务业、软件业及其他高技术产业的发展。不只是我的那些祖谷的邻居们已完全依赖于不断发展的建设业为生,整个日本经济已摆脱不了这一怪圈。一旦停止土建项目等基础工程建设,就会有无数的人失业。从这层意义而言,日本是真正的患了建设中毒症,正象是染上了毒瘾,除了持续不断地加大药量,中毒症患者的生活将无法继续。于是,近几年来,政府一次又一次地为公共事业“注射”,以此,力图将日本的经济维持在现有的水平。

          所向无敌的官僚制度正是日本最大的问题,这一点在以后的有关章节中会看得更清楚。对任何国家而言,官僚制度从其本质来看,都具有保持惯性运动的自然趋势,如果放任自流,官僚制度将保证数十年如一日,一年又一年地不断重复前一年的行为。在日本,政府各个行政部门几乎根本不受国民的监督,这样,必然造成缺乏任何能够停止官僚制度所固有的保持惯性运动趋势的有效力量。由政府行政管理所控制的世界里,这一部可怕的机器轰轰地运转着,没有任何人知道该如何停止它。就好象其控制面板上,只有“启动”按钮,根本没有“停止”按钮。

            由于根本无需对公众进行任何说明和解释,更谈不上什么对公众负责,日本各省部厅的官僚们的头脑里和眼睛中,只知道有一个更高的“权力机构”,就是能够对国家的财政预算执牛刀,拥有生杀大权的财务省(相当于财政厅)。不管其最初的意图怎样,经年累月,各行政部门的直接目标已发展成为一个极其简单的“硬道理”—保住预算。健康福利部(MHW)前役官员MiyamotoMasao博士在其《束缚了的社会》一书中,记述了一段和MHW的一位高级官员的对话:

            Miyamoto(以下简称为M):“您提到一旦有什么事已被列入预算,您将无法停止其执行。这是为什么呢?”

            MHW官员(以下简称O):“在政府内,只要为一定的目的所做的相关计划被批准列入了财政预算,就必须将相关的预算全部使用完。”

            O:“当然,最终留有极少数余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O:“退回未使用的经费是犯禁忌的,这么做,并不那么容易。”

            M:“为什么呢?”

            O:“资金节余将会给财务省留下这样的印象:相关的工程可能并不那么重要。由此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是第二年的相关预算会被减缩,甚或被砍掉。即便每次只是失去一个工程,对于整个部门来说,将意味着财政预算的不断缩小。为此,相关负责人难免目光暗淡,心情沮丧,因为这将直接影响其政治生涯。”

          为了维持部门与部门间微妙的平衡,预算资金必需全部花光,计划规模必需不断扩大。正是在这种相互间不断角逐的背景下,日本上演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怪诞景象:持续无限制地用人工混凝土地毯不断地覆盖其国土,这是在任何其他国家都无法看到的极端状况。漫画的魅力正是将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怪异风景、以及世界末日论所宣扬的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荒涎的未来图景展示在人们的面前。日本的景象恰似令人进入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漫画世界。国土交通省不正在现实世界中不遗余力地构筑这样一个漫画世界?在冲绳根本无人居住的小岛上修架桥梁,让哪里也通达不了几乎无人利用的林道在山地上四处延伸,最终将山地肢解成一个个残破的蜂巢,在乡村修筑巨大的如八爪鱼般的立体交通枢纽,使原本只需几分钟就能通过的乡间小径变得更加便利……这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漫画世界。

          事实上,水坝的修筑和河堤的建设,已成为日本这个土建国家的一个最大的产业。籍防洪之名,日本已经名副其实地成了一个英国专家FrederickPearce所说的“水坝建设狂”。这个建设狂每年为此耗资2000亿日元,在过去的四十年里坚持不懈,热情不减,近半个世纪如一日,已先后修筑了2800多座大大小小的水坝。到1997年,大型水坝已成功地盘踞到日本97%的主要河流之上。这一数字中,还未将与水坝相配套的河流两岸的混凝土护岸和放水路等有关工程计算在内。现在,几乎日本所有的河川乃至山间溪流的两岸都已被混凝土墙壁所覆盖和直线化,加之无数的分水路工程,河川工程的总数不下几万项。

          这一体系到底是如何具体运作的呢?从有名的长良川河口大坝这一典型事例,可以略见一斑。覆盖三重、岐阜和爱知三个县的三大河流流域水系共同汇入长良川,使得计划中的长良川河口大坝成为一个规模巨大的土建设施。工程相关建设预算高达1兆5千亿日元,使之成为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巨额土木建设工程之一。这一大坝的“构想”早在60年代已基本成形,风风雨雨几十年,其后的经历,现在已被称作90年代日本的不振和萎迷的象征。

            自计划成形的60年代开始,随后的几十年间,对水资源的实际需求状况已完全改变,然而最初的计划却始终未能做出相应的调整和改变,只是因为有太多的官僚和政治家们虎视眈眈,纷纷要从如此肥厚的建设资金中获益。到1979年,新的水资源利用规划表明,相关三个县所拥有的水资源量足以保证其未来至少13年乃至20年的需水量,也可能是永远的需水量。三重县政府清楚地意识到了水资源的富余情况,同时,也非常担心因为这一大型水坝建设项目的开工,会导致县财政将不得不背伏极其沉重的包袱。但另一方面,却又不敢擅自申请取消这一已经获得通产省(现在的经济产业省,简称MITI)批准和支持的庞大计划。因为一旦停止建设这一水坝工程,MITI会立即取消对其的进一步拨款。1979年,三重县政府派遣县计划办公室主任TakeuchiGen’ichi向MITI汇报新的相关数据,并请求延缓这一项目的建设。遭到了MITI产业水资源利用办公室负责人的严正驳斥,“你不能到现在才告诉我们,什么水资源过剩。”MITI不能允许1979年水资源过剩的现实状况来侵犯早在60年代就已坚定地被确定下来的宏伟“构想”。保持河流水系的自然状况,不要再阻拦日本残存的最后的大河,环境保护团体为此进行了强烈的抗议活动。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声音。这一工程于80年代开始建设,目前,中央大坝已全部完工。与水坝相配套的大规模的水路网和一系列辅助性防洪设施的建设,至今仍在三个流域范围内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构想一旦形成,就成了金科玉律,永远不得改变。正如谏早湾湿地围垦事件一样,随时间的推移,虽然遭受了越来越激烈的反对,尽管外部实际情况已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构想始终不能被改变。在研究探讨日本的官僚体制时,首先必须充分理解这一简单的原则。官僚政府的一个构想,正好象一个终结者机器人,一旦命令程序被启动,无人再能解除或是改变。那怕是跌倒,甚或是失去一条腿或一支胳膊,但终结者会爬起来,继续前进永不后退,直到最终执行完预定程序,完成自己的使命。在这一过程中,人类的力量已根本无法使其停止。

            有一首古老的诗这样写道:“虽然磨坊之神磨得很慢,但他磨得极细;尽管他常常只是耐心地驻立等待,不过他磨得非常准确。”日本的政府机构正是这样的一个磨坊之神。1998年8月,鉴于市民的强烈反对,京都市政府取消了一项在先斗町建造一座与周围古老街巷完全不相协调的立交桥的土建计划。不过,一旦喧闹的尘埃稍稍落定,事情的真相就变得愈加明朗起来。市政府这次取消的只是目前桥梁的设计方案,还保留着日后在同一地点设计建造新的立交桥的权力。不管设想是如何的错误百出,也不论遭受怎样的激烈批评,再过五年,再过十年,或是再过二十年后,可以想见,这座立交桥终究会在先斗町安家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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