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西西河英雄传之激斗篇(一)――陷阱(序) -- 机会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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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四)六个梦(上)

      涨潮的手心在流汗,背上也湿透了

      是冷汗

      涨潮半年来吃了很多苦,每日勤练不辍,目的只有一个――打败齐若散

      现在终于有了和齐若散再次交手的机会,绝好的机会

      涨潮相信,自己的大慈大悲弃子弃妻擒拿手内家版,一定可以让齐若散――弃子 弃妻 气绝

      齐若散就站在涨潮一丈之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刀,全身上下似乎全无防备

      涨潮没有动手,因为他不能动手,他已经动不了了

      齐若散就那么随意的立在那儿,却封住了涨潮所有的出手路线

      那是一种气势,骇人的气势,将涨潮紧紧的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涨潮觉得胸中郁闷难耐,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拔光羽毛的鸡,被逼在开水锅中大跳艳舞………… 惊恐、彷徨、无奈、绝望、愤、闷

      齐若散身长六尺七分,但在月光下提刀亭立,却凛然有泰山压顶的感觉。

      涨潮绝望了,他悲哀的发觉,自己和齐若散的差距,并不是半年的苦练就可以抹平的。

      如果能再有二十年的时间,或许差距会小得多。但 看来涨潮不会再有二十年的时间了。

      齐若散动了,当气氛凝重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齐若散动了

      齐若散做了一件事

      齐若散回转刀口,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流到刀身的槽中。

      鲜红的血,黝黑的刀

      鲜血流入刀槽后竟然没有流出,似乎被刀身所吸收,黝黑的刀似乎在扭曲、膨胀,刀身也变得透明起来,就像一块温润的黑玉,闪烁出星辰般的光芒

      那种光芒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就像深埋于地府深处的宝石,星星闪闪,诱人踏入无尽的深渊;又象鬼火,带着恶灵的歌声,为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生灵送行

      刀身微微一颤,刀光如微风拂过的水面一般旖旎,似乎天上的繁星都落在刀身一般

      齐若散也有了变化

      当他抬起头来,气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凛冽的霸气充满了他的全身,衣袖裤管被这股气势所激,如鼓足气的皮囊一般呼呼作响。眼中顿现一股浓郁的杀意。身形未动,但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现在的齐若散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将猎物撕裂吞噬。

      刀光流转,隐隐现出无数的怨灵,在呻吟,呜咽,泣诉……

      这把刀,自春秋以来,已经饮过无数人畜的鲜血,早已有了魔性,如果不能克制的话,一旦魔性大盛,就会反噬其主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出手之前,先让刀饮饱主人的血。

      齐若散就是这样做的,现在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杀人的准备。

      涨潮也知道,所以他动了。

      他向齐若散扑去。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于是他出手了。

      这一击,是涨潮毕生武学之精华。

      涨潮右臂轻舒,五指微曲,闪电般的抓向齐若散的左肩,其势未衰,又幻化出五只手,分别抓向齐若散的檀中、灵台、曲池、阳关、阙内,未及身时,每只手又有了变化,最初的一只手变成千手万手,抓向齐若散周身大小关节和穴道。齐若散高大的身躯,被一片白森森的爪影所笼罩,十分诡异。

      齐若散一旦被抓中,势必化为一摊肉泥,连吭声的余地都没有。

      齐若散下盘未动,手中刀已挥出,一连七刀

      没有人能形容那七刀的风情,在场的人,多年后回忆起来,也只有摇头叹息。

      那七刀看似性之所至缓缓劈出,随心所欲至极,毫无章法,却似有灵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所有肉掌的掌风范围,直取涨潮的首级而去。

      以无厚入有间,后发而先至

      涨潮只有收招,后退,躲闪,喘息

      虽然避开了刀锋,但仍然为刀风划伤了喉咙

      涨潮的瞳孔急剧收缩,脚尖一点,身躯拔地而起,向上冲去,冲向屋顶,冲向月色,冲向天际

      他要逃,他要避,他要离开,他要活命

      因为他不是齐若散的对手,再过二十年也不是齐若散的对手,若要活命,就要逃

      他还没有活够,还有那么多醇酒美女等着他去享用,现在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要逃

      齐若散又出手了,手中的刀已挥出

      刀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击碎星辰无数,月亮的光华,在这一刀的光芒下顿失其色。这一刀,如情人的眼神、窖藏多年的女儿红一般,浓郁而风情万种,不知不觉就让人销魂蚀骨。

      刀追上了涨潮,似乎被一种魔力操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围绕涨潮旋转,化为一个黑色的球状物,在涨潮的身上滚动着。

      天上下起雨来,带着一丝腥味,红色的雨。

      瑞公公不喜欢下雨,每逢下雨天,瑞公公身上一个部位就会隐隐作痛。痛在伤口,更在心口。

      可是这不是雨,而是血,涨潮的血。 还有肉,切的不能再细的肉,如梨花带雨一般打在众人的头上。

      乒,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在地上弹了一下,再无动静。

      是一具白骨,干干净净的白骨,涨潮的白骨。只有头骨上两个深邃的,原本容纳眼珠的深洞,漠然的张着口子,透露出无尽的迷惘和讶异。

      刀回到齐若散的手上,锋芒逐渐退隐,似乎心满意足的再次陷于沉睡。

      瑞公公的手下,都有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瑞公公没有,比起涨潮的死,有另一件奇怪的事让他分神。

      瑞公公觉得今晚的菜市口长街和以往不同。

      瑞公公每天都经过这条长街,对路上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今天的长街,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街角有一条狗,狗在奔走,用两条后腿自立行走。

      天上的月亮,变成一片血红色,那种红就像随时要滴出来似的。

      街角的两棵桂花树居然在跳舞。

      回头再看,走廊监狱门口的石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冲瑞公公嫣然一笑。

      瑞公公感到鼻尖上凉飕飕的,一滴汗珠从额头流下。

      回头想来,这个陷阱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猎人变成了猎物,被一步步诱入另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中。

      西河三贱客打头阵,齐若散自天而降,也是那个阴谋中的一环。

      瑞公公抬头再看,齐若散以及西河三贱客都不见了,朔雷也不见了,手下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瑞公公一个。

      四下静寂无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瑞公公攥紧双拳,额头血管剧烈的颤动着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的大口子,滚滚烈焰从地底下喷涌而出,向瑞公公袭来,天上下起利箭一般的火雨,河水翻腾,浓烟滚滚,平静的夜霎时变成炼狱一般。

      朔雷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正当朔雷与不周山下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忽然,不周山下从朔雷面前消失了,只剩下一缕轻烟。

      天地怒号,一到金光化开天际,降下一个金甲人,面如重枣,须如青丝,手提青龙偃月刀,不怒自威

      老天,是关二爷!!!

      关公一刀劈向朔雷,朔雷不敢怠慢,与关公展开周旋…………

      瑞公公的手下,都在面对各种恐怖的场景

      奇怪的夜,恐怖的夜,真是不可思议

      瑞公公忽然想起一个人,不错,就是他,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翻江倒海,呼风唤雨,招神引鬼,他的奇门遁甲之术,在当今世上,只有神相李布衣可以与之匹敌。

      西河城第一奇人,萨苏!~~

      工作太忙,这一节今天是写不完了,先贴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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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ding!
    • 家园 【原剪贴图】老机,我特地给你剪了几张图。

      老机,支持你码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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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三)庖丁解人

      锅,是一种器皿。

      寻常百姓家最常见,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件器皿。

      锅,可以用来煮饭、炒菜,调和六味。

      同样一口锅,在朝堂之上就叫做鼎。

      天子配飨用鼎,可以祭祖、祭天、祭鬼神四方。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釜一勺,居然能悟出治国的道理。难怪楚庄王要询问周鼎之轻重。

      锅,还可以当作一种刑具。

      帝王可以将忤逆的臣工投入大锅中,添薪加柴,煮成一锅肉羹,给其他臣工分享。

      现在这口铁锅中就有一个人,一个大活人,而且是个男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和人妖,剩下的就是男人了,抬头俯首满眼皆是,毫不出奇。

      可是从铁锅中冒出来的男人却不多见,而且

      是个穿围裙的男人,身上还背着一个黑色小包袱。

      不周山下放心了,安心了,这下有救了,我们不会死了……

      因为来的是齐若散,西河城第一名厨――齐若散。

      齐若散是个好厨子,能在片刻工夫将一头公牛卸得骨肉分离,干干净净。

      齐若散是个好男人,待人谦恭,有人骂他也不生气,只不过骂他的人没多久就永远失踪了,没人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齐若散不会武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一招半式。

      半年前,文学城和西河城火并时,众人包括铁手才第一次发现:齐若散会杀人!!

      或者不能称之为杀人,用“解人”更恰当些。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看不起齐若散,大家见了面都恭敬的叫一声:“齐大师~~”

      齐若散还是笑嘻嘻,手中菜刀大勺舞不停…………

      现在齐若散就站在众人面前,一脸的春暖花开,似乎随时准备张口说:“欢迎光临!客馆几位?!~~”

      瑞公公没有笑,其他人也不敢笑,因为,对方是齐若散。

      朔雷笑了。朔雷没有参加半年前的大战,对于齐若散一无所知。

      无知者无畏,所以朔雷出手了,重手!

      只见朔雷左臂平伸,在空中虚画出一个圆弧,带动空气循环形成气流漩涡。随着手臂的转动愈来愈快,卷入旋涡中的气流如误入陷阱的猎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肆意狂奔,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朔雷的束缚。气流团越来越大,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将地上的灰尘稻草吹得漫天飞舞,众人的衣襟几乎要被狂风所撕裂,迷尘几乎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齐若散忽然对不周他们做了个手势

      齐若散的动作很小,朔雷没有看到,瑞公公也没有注意~

      不周山下、宁子和土豆看到了,而且他们很熟悉这个手势的含义,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行动了……

      三个人忽然跳进了那口大锅中,与此同时,朔雷的拳已挥出,将气流漩涡推向齐若散等人隐藏的大锅,右手挥出一颗雷门独有的暗器――火霹雳,恰好击中漩涡的中心。

      在气流漩涡中注入热量,结果是什么呢?

      答案是――风暴!

      一阵排山倒海一望无际百折不回的强大风暴,呼啸着扑向齐若散等人隐藏的大铁锅,咆哮着,撕咬着,妄图将铁锅及里面的一切撕成碎片。

      铁锅忽然滴溜溜旋转起来,就像一个陀螺,越转越快,当风暴与铁锅碰触的一刹那,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铁锅摇摇晃晃的腾空而起,穿过屋顶的破洞,落在菜市口外的长街上,“乒~”碎成无数的碎片。

      “嗖~嗖~嗖!”瑞公公及其手下也从屋顶飞身而下。瑞公公气的咬牙切齿,脸色快接近身上袍子的颜色了。朔雷也是一脸阴霾,没想到齐若散居然会利用气流风暴产生的推力逃出生天,实在够狡猾。

      齐若散等人早已长身而立,朔雷长啸一声,挥拳而上,不周山下挥剑接下。

      朔雷的拳依然很猛,很烈,每一拳都带着无尽的诅咒和愤怒,恨不得将不周山下立毙于拳下。

      不周山下发现自己变了

      明月,老树,长街

      不周山下整个人弹在半空, 他背面是一轮偌大的月亮。

      他的动作很优美,也很优雅,但优美优雅中,却又有野和悍的感觉。本来,这是两件决凑不在一起的事,但这人手足张成大字型的一展,就展现了一奇异的图案,让人生起这种奇特的感觉。

      北冥有鱼,化而为鹏。鱼之天地只是一洼池水,鹏却在天地间任意翱翔。破茧而出的彩蝶,只有在广阔的天地中才能尽情的挥洒。

      当天地开阔之际,不周山下的化蝶剑法的威力尽显。

      破茧、展翅、羽化、蛰伏、轻舞、掠影、弄花、邀月、乘风、浮萍、入梦、非我、非蝶

      一十三式梦蝶剑法,在不周的剑下缓缓流淌而出,如诗 如梦 如画

      不周已渐入化境,他已经忘了面前的敌人,忘了自己,忘了这个微凉的夜,这一刻,究竟是不周化蝶,还是蝶化为不周山下?!

      朔雷却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不周山下给予他的强大的压力。

      不周的剑法十分空灵,朔雷的重拳都被不周轻轻掠开,犹如一把锥子扎在棉花堆上,只是空费气力而已。不周的身形在朔雷周围漂移,如鬼似魅,偏偏朔雷连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刷的一声,不周的剑划过朔雷的脸颊,一丝鲜血飘浮在弥漫桂花香味的空气中。

      这一剑反而让朔雷清醒了,他冷静下来,将灭神拳使得滴水不漏,只见朔雷周围三尺之处犹如风暴中心一般电闪雷鸣,不周几次三番试图攻入朔雷的防守区域未果,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另一边,齐若散依然好整以暇的对着瑞公公展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那笑容足以让暴怒的雄狮软化为听话的绵羊。

      此刻瑞公公却恨不得将齐若散这张笑脸锤成一张纸样的煎饼。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那齐若散早就尸骨无存了。

      瑞公公没有动,因为,他面对的是齐若散,可怕的齐若散。

      涨潮动了。

      涨潮是个男人,曾经还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那只是从前…………

      现在涨潮的脸上,所有成对的器官都只剩下了一个。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条眉毛,就连鼻子也消去了一半剩下一个鼻孔。

      这是半年前,齐若散的杰作。

      涨潮却很感激齐若散,因为他是齐若散手下唯一生还的瑞公公的手下。而涨潮感谢齐若散的方式,就是发誓杀了他。

      涨潮没有兵刃,涨潮的武器是一双手。

      这双手微胖,在月光下略显惨白,指关节略微突出,指甲整整齐齐,一双手上连老茧都找不到一个。

      就是这双手,让太行山下金枪孙家大小一百二十八口灭门,河南常青镖局老少七十一人无一活口。

      因为这双手的主人会武功,一种很邪的武功,大慈大悲弃子弃妻擒拿手。

      这种擒拿手,顾名思义,一旦被拿住,今生就无缘取妻生子了。这本是一种外家拳术,半年来,涨潮为了一血前耻,把它当作内家拳来修习,其结果就是可以透过任何阻碍以内劲传入对手的体内,再自要害处爆炸开来,使他们形同着实中了一爪的效果并无大异。

      就是说,涨潮甚至不必真正抓到对手,就能让对方毙命。

      齐若散很清楚涨潮的实力,于是他解开了身上的包袱。

      齐若散跪在地上,轻轻的解开包袱上的结,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就像解开情人的衣扣一样舒缓而包含深情。包袱打开了,齐若散将包中的物件拿了出来,高举过头,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代之以凝重的神色。

      包袱中是一把刀,长一尺,通体黝黑,薄如纸,刀尖向上弯曲成钩,刀背上一道深深的槽,漠然的张开大口,等待吞噬猎物。

      当齐若散将刀高举过头之际,月色仿佛也受到感染,变得非常苍凉惨白,像一张失去了五官的死人的脸,惨青、苍白、孤寂、怨、凄……

      月色好像遭水浸透似的,模糊了起来,好像还有点发胀、膨胀了开来,黝黑的刀刃却闪出夺目的光华,摄人心魄。

      就连傻子都看出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这把刀叫作“解”,昔年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用的正是此刀。

      刀现在在齐若散的手中。

      齐若散的刀法就叫庖丁八式。

      这套刀法解牛不费吹灰之力。

      解人也一样。

      齐若散解牛和解人同样出色,瑞公公很清楚。

      瑞公公现在心神不宁。

      倒不是为了涨潮,这样的货色死一百个,瑞公公都不会心疼。只要有身边这位高手,齐若散也不能逃出这片地盘。瑞公公对此很有自信。

      瑞公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那种感觉很奇特,就像背后有一双眼睛随时在注意自己的行动,自己却看不到他/她/它。

      瑞公公今晚是来设陷阱的,但现在却有种当了猎物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瑞公公不禁抬头思索。

      瑞公公一抬头,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天上的月亮是红色的,一轮血~红~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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