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江湖之路系列一】告别黑社会之最后一枪 -- 笑笑生

灰暗的城市，吓人的闪电。石壁，不过，嘎子，泡泡他们几个还象当年一样提把刀每天在街上砍砍砍，也许只是为了在茶博士的茶餐厅吃宵夜时和别人争一碗皮蛋瘦肉粥而已。

他们自称“斧头帮”，别人管他们叫“古惑仔”。他们了解各种黑道切口，清楚各种刺青的象征。他们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海洛英，如何配制摇头丸。这么多年来，形形色色的犯罪手法也渐渐记在了心里：怎样用菜刀行窃，怎样用擀面杖抢劫，怎样用假钞诈骗，怎样用塑料袋杀人。

十年前，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有过被几十个人追着砍杀的经历。好在那个年代的大哥大都象砖头一般的结实，不然我现在基本上是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不作他们的大哥已经好多年了。

我对他们说：“兄弟们，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我们曾经的江湖了。”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 就凭你们那几把不锈钢的斧头菜刀，成就肯定不会太高。因为你们永远走不出这条街。

从小干坏事都是我自学的, 我干完坏事还想干更坏的事. 人的内心都有一只野兽。它是潜伏的，真实的。当你走到十字路口，它会帮你辨别方向。

我决定转行投奔到一位大姐大级人物的门下，给人家做小弟。她叫马鹿，江湖人称 “马大姐”。传说在街头上，经常会碰到小混混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原因动手打架的事。但是，只要其中某一方说一句“马鹿是我大姐”，这场殴斗就会立即结束，对方就会立即陪出笑脸、掏出香烟，握手言欢。

马大姐的正式头衔是西西河国际大酒店的总经理，她也是我的同乡。因为我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她很欣赏我。决定把我介绍给西西河国际数码科技投资公司的总裁---温相。

西西河国际投资公司的总部设在大酒店的顶楼。从一楼坐电梯上来，一路上会看到很多熟悉的公司标志，象诸如乔治华盛顿，哈里波特之类的世界500强企业。马大姐告诉我公司正在转型，黑道上的事迟早会放手，所以要特别注意形像。

第一次见到温相，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象个拘谨的历史学教授。或者说更象一块钟表，一块古老的瑞士钟表，陈旧、保守、华贵，古板得每一分每一刻都不会走错。看不出有多坏。只有握着他的手的时候，感觉很冷。

温相问我：“你知道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铁手吗？”

我恭敬的答道：“自然！”

闯荡江湖的人，没有不知道铁手的。

别人叫他铁手，一是因为他手黑，对付敌人的手段十分狠辣，行事独断专行雷厉风行；二是因为他手快，并且枪法百步穿杨。在黑道上没有人敢公然冒犯铁手，除非他想变成死人。

日本山口组来的支持李梅和司马水镜就是当年他的枪下之魂，也是铁手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代表作。

温相说：“我看中的是你身上那点机灵，黑道上那些事需要能干的人，你就做铁董事长的助手吧。”

於是我就成为了西西河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戴副Guess墨镜，穿着黑色的阿曼妮西装，替铁手开着那辆纯黑的卡迪拉克轿车，还有一张白色的名片。

於是我也就遇见了她，别人说是铁手的秘书。

很多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事实上，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感情，往往是一见钟情。

那天，她的头发轻轻盘在脑后，脖颈如天鹅般优美，戴了一根的水晶项链，在灯光下泛出淡蓝色的柔和光泽。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套裙。裙子是一个活的妖精，女人给它生命。

我一阵头晕目眩。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爱情是个甜美的游戏。哪一个热恋中的女人不是美丽的擎箭天使? 谁能看清眼神与微笑之间的诡计?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许只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上再无第二种音乐。我在胳膊上纹上了她的名字，希望能够留住她。

也许每一个外表看起来阳光灿烂的女子，内心的忧伤其实都会有不少，我想我猜得到她在担心什么。我答应她一定要离开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答应带她回到老家去，盖一间草屋，不需要很大，容得下我和她。只要她能快乐。

我想我们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告别血雨腥风的江湖，十多年了，我从来没相信过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能够彻底改变我，也没想象过生活会有一天发生逆转，忽然开始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也许就是从我碰见她的那一刻起。

这一天终於来了，以想象不到的方式......

我正在跟澳洲毒枭神道教洽谈一笔生意，公司最近白道上亏空厉害，为了向股东交待, 不得不雇了几个马仔天天在公司的网站上骗取点击数. 所以急需回到黑道上拓展海外业务。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急忙给温相报捷。

电话那头温相心不在焉的应和着，最后捎带一句：“噢，忘了告诉你，铁董事长忙着要娶他那个小秘，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我一下子怔怔地呆在那里，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悄然滑落。

无意中看到镜中的自己，双目赤红，青筋暴露。

除了爱，可能只有仇恨能够让人转眼就变成了动物，那种疯狂嗜血的肉食动物。

我决定选择复仇。象我这样的人，生死每天都是悬于一线的。死或许还是一种解脱，人的生命只能承载有限的痛苦。

我的敌人是铁手，名闻遐耳的快枪手。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快快快，因为我只有零点零一秒的优势，如果等他一旦握枪在手，我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当然，还要有足够的子弹。

比利时勃朗宁自动手枪，一个叫流水的朋友送给我的。口径9毫米，装弹13发。我最钟爱的枪型，用起来得心应手。左手枪，右手也是枪，全部都装上了消音器，我披上了风衣，戴上黑手套。灰蒙蒙的天终于变成漆黑一团，几道闪电划过，我走进了公司的办公楼。

保安队长熊腰首先看见了我，刚想抓起电话，立刻翻到在地。他的脖子上多了个小口，血不住地流出，雪白的衬衫很快被染红。

不断有人倒下，沉重的身躯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开始有人惊呼，只是大多数尖叫只能停留在喉咙。

又有人不断的从门后面，楼梯上，写字间里端着枪扑来，我动作迅捷无比，闪电般换好弹夹，一面沿著墙壁迅速向铁手的房间移动。电影里面发哥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子弹总是打不中的，看来好象是事实。

铁手终於出现了，一脸镇定地坐在他的大班台后面，不冷不热的问我：“为什么要来杀我？”

我恨恨地说：“你自己知道！”

一声枪响，雪白的墙壁上多了个人形的血影，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站在原处，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董事长，你为什么不还手呢？其实我枪膛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

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嘻嘻，我这枪里倒是还为你留着好几发呀！”

转过身去，果然是朝思暮想的她，我心爱的女人！俏丽无比的站在我面前，依然是让我心动的笑容。后面居然跟着温相！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温相在一旁得意的阴笑着：“呵呵，笑笑生。古往今来，所谓杀人必冠以名目，杀之有名，被杀者无怨言，旁观者亦无谤言，我所不能亲力亲为者，谢谢你都帮我一一摆平了啊。你一战成名，可惜终究是我手中的一个棋子，江湖依然未必是你的天下啊！哈哈哈哈哈...”

那个女人也一起在笑，花枝乱颤。

我的血脉在沸腾，一下子全明白了。曾经想象过许多种壮怀激烈的结局，想象过喋血沙场的英勇，想象过功成名就的退隐。可是面对虚伪者，卑鄙家和负心人，用死来结束我的江湖生涯，我只能一声长啸。

一缕青烟飞过，我感觉到有一颗全金属外壳的东西击中我的胸膛。我没有低头去看，相信心口处一定是如同梅花怒放。我看见我的妹妹柴禾儿妞飞奔过来，嘶喊着我的名字。我好象在微笑着对她说：“好妹妹，别哭。哥哥累了，我们一块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