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小说篡改】西西河之海外惊险版 -- 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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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小说篡改】西西河之海外惊险版 (第十四部分)

      第十四部分

      杨不过看完左手里的验尸报告,再看看右手里的照片,再也忍不住恶心,勉强说了句:“Excuse me…”,扔下Daniel, Loser和Scorpioking, 冲出办公室往洗手间跑去。他把头埋在盥洗盆里,大口大口地把还没全部消化的午饭吐了个干净。

      My God!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This is grouse! This is f*ckin grouse! ” 他一面洗着脸,一面喃喃自语道。照片上瑞其德的上身如同pizza的topping一样五颜六色,可就是见不到一滴血,整个上身几乎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据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整条尸体装进body bag。脸部的表情如同那些窒息而死的人,舌头伸在外面,眼睛鼓凸着,看上去象是要掉下来一样,不同的是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都是血。他的头部从正面看不到一点外伤,但是从一张背部的特写照片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塌陷下去的后脑勺。他见过许多黑帮处决式的谋杀,比如Hell’s Angels在Montreal干的那几桩案子,可是哪一件都没法跟这个比。If anyone’s gonna say again that Chinese are not creative, I’ll show them these pictures. Jesus! 就在瑞其德的尸体被发现后的两个小时里,几乎所有的华人探员都拿了假期, the reasons are both emotional and psychological, obviously. But that’s understandable. Have I ever been scared outta me? Probably.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感到自己并不那么了解中国人。他打定了主意绝不再趟那趟浑水了。Enough is enough。

      “P, are you okay?”Daniel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杨不过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I know it’s really tough…”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杨不过,他实在是给他制造了太多的麻烦。“Okay, let me tell you something. Loser and Scorpioking just told me they just talked to their bosses to let them understand that this operation has to be ceased due to current situation. Both of them are gonna take some days off to stay here for couple of days. They need a break too. They asked me to say sorry to you.”

      杨不过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Daniel,像是对着他又像是跟自己说道:“Buddy, you know what? I just realized that these Chinese aren’t the ones who spent their whole lives in Chinatown and we used to know well.”

      ***

      宁子瞪着阿神,然后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能回家了!我终于能回去了!” 他又转过头去看着铁手,“铁手啊,十年啦,十年啊!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阿神别过脸去,抹了下眼睛。宁子突然止住了哭,问阿神:“大哥,你有没有酒?我想喝一口,我太高兴了!”

      阿神道:“酒是有,不过现在不能喝啊!你半夜十二点就要上船了,喝酒误事啊!留着肚子去船上喝吧。现在还有三个钟头,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铁手转身又问阿神:“你肯定这事儿牢靠吗?这可千万要稳当些,实在是非同小可。”

      “铁手,这可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阿神肯定地说,“那条船预订明早六点半起锚,估计到傍晚就在公海上了。兔子回去之后,安全肯定不成问题,我爸以前在那个系统里还是有不少老战友的,按他这个情况肯定不会有事。”

      铁手又问道:“可万一海关突然临检怎么办?”

      “哈,你这就不知道了!你知道这船得有多大吗?别说藏个兔子了,就是一个班的人都不成问题。” 阿神眉开眼笑道。

      “不是,我总觉得要想得周全一些。兔子带的可是人命关天的东西。反正是半夜,我一定得亲自去把兔子送上船。“铁手总是觉得这事太容易了些,特别是阿神的朋友还是船长。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是个普通的水手,这样也许会更隐蔽一些。

      ***

      Scorpioking一口气把一jug的啤酒喝掉一半。这是家位于Downtown west end 的酒吧,就在他们住的酒店下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下来这儿坐坐。他的对面坐着happy_lamp和白堆子,这是仅剩下的两个手下了。他的边上坐着Loser。他盯着眼前这两个手下,一面在心里默念着在加油站被炸死的另外那四个的名字。他说得出几乎每个手下的籍贯,年龄,家里有些什么人,家庭背景,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的名字,甚至他们中学的平均成绩。这些人对他来说不单单是他的兵,他对他们就如同对自己的儿子一般。他转过头醉熏熏地冲着Loser笑道:“Still remember zt? He’s from Detroit. His dad works in an auto factory. He told me he wanna be a soldier after his dad bought him a shotgun as a birthday gift when he was twelve. He was incredible…hehe…he was crazy! He feared nothing! One day we were hanging out in a bar in Saigon, Hong Kong when we were on a mission to Japan…白堆子 was there too…he was really drunk and started pickin on a hot Chinese chick. So I said ‘zt, you’re like a f*ckin sh*it! Stop screwing around, we’ve got some serious stuffs to do!’ You know what he said? ‘F*ckin sh*t yourself, sir!’ Hahaha…can’t you believe that? He was crazy! He was crazy…” Scorpioking说着说着,不由得泣不成声。

      ***

      边寒剑坐在船长室的沙发上,跟老政委还有另外几个干部一块儿欣赏着从唐人街买来的香港VCD片。他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的脑子里一直转悠着阿神跟他提的事情。他几乎可以肯定阿神托他带的人,就是那个支持付领事在他船上等着的那个人。当阿神跟他提出来的时候,作为铁哥们儿,他想都没有想过就答应了下来。可是等他回到船上,一看见那个张副领事,他就开始后悔了。

      是的,在他的心目中,阿神仍然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好兄弟。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个党员,还有个温馨的小家庭,他不能不考虑这个后果。而作为一个党员,他也有职责将重要的情况汇报上去,更何况这是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的。他开始坐立不安,最后站起身来,走出了船长室。

      他敲开了支持副领事的房门:“支持啊,我有件重要的事想找你谈谈。”

      “唉呀,进来坐着聊!” 微笑着的支持副领事丝毫没有惊讶的意思。

      ***

      阿神的Blazer顺着Main街穿过唐人街,越过Hastings,然后开上Main街尽头的一座立交桥。下了立交桥,就是温哥华港的散装码头了。两条铁路沿着港口的海岸线伸向远方,港口一片静寂,空旷,漆黑一片。

      阿神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西西”号靠泊的四号dock,车拐了进去。前面终于有了一些灯光,那是从船上照下来的。已经能看见船边的舷梯了。他把车停到靠近舷梯的黑影里头,回身招呼坐在后座的宁子和铁手:“咱们到了!”

      他抬头朝船舷上望过去,看见一个手电筒的灯光闪了三下。那是边寒剑!他回头道:“行了,咱们走!动作要快,别慌!” 三人下了车,阿神领头,宁子紧跟在他后边,铁手手里提着手枪,观察着四周围,负责断后。三人终于上了船。

      边寒剑已经等在那儿了。他看见阿神带了两个人上船,吃了一惊。他问阿神道:“不是说就一个人么?”

      “是一个人啊。这是我的朋友铁手,要走的是这个宁子。铁手是来送他的。” 阿神给边寒剑介绍道。

      “是这样!咱们快走吧,跟我来!” 边寒剑带着三人朝他的船长室走去。船长室已经空无一人。边寒剑对阿神道:“他就呆在我屋里,你放心,没有我同意,谁都不敢进来。如果海关临检,虽然可能性不大,我是说如果的话,下面轮机房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在这儿藏个把人还不容易!”

      阿神笑道:“嘿嘿,有你照顾着,我们就放心了。兔子,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这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他转身就要招呼铁手下船。铁手先开口道:“边船长,我跟宁子好多年没见面了,他这一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能不能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再跟他聊聊?”

      边寒剑笑道:“那没问题啊!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去搞点酒来。”

      “这儿码头工人什么时候开工?”

      “装卸的时候是二十四小时开工,现在已经装完了,明天也就是早上四点来钟的样子来这儿开工。”

      “那好,我们三点半之前一定离开。”

      铁手肯定地说。他转过身看着宁子道:“兔子,这一去可是前途莫测啊!你…”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铁手的心里一直不踏实。他信得过阿神,相信他的好朋友也一定是个信得过的人,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边寒剑捧着一大箱啤酒走了进来,“来来,你们尽管喝!我明天一早就得干活,不陪你们了!”

      说完放下啤酒,转身走了出去。宁子兴奋地拿起一罐青岛啤酒,对铁手道:“看,我好久没喝过这个了。以前大学新食堂那儿不是一直有得卖青岛黑啤的嘛,你还记不记得?”

      铁手“嘶啦” 打开一罐递给阿神:“其实啊,温哥华的酒房里也有得卖,可我老喝着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因为是出口的关系啊?这可是国内原装的呀!你试试!” 他不知道怎么跟兔子说再见,保重之类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他只希望兔子能早些离开这里,平安到达中国。喝了再说吧!

      ***

      宁子的脑袋涨得有些疼,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边寒剑桌上的电子钟,早上九点。房间里空无一人,只能隐约感觉到船的主轮机的振动,很明显船已经离开了温哥华港。他不知道铁手和阿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自己喝了许多,许多。他突然开始想念铁手和阿神了,也开始留恋起生活了十年的北美。就这样离开了么?他的心突然间空荡荡地。

      他感觉有些口渴,走到外面的客厅里找水喝。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他以为是边寒剑来了,一阵高兴,总算可以问问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是他预料中的边寒剑,而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后站着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

      “你是宁子吧?” 老者轻松地走了进来,仿佛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一面随意地问道。

      宁子浑身震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边寒剑的床边,自己的包没了!他再在身上摸了一下,光盘也不在了!他颤抖着问道:“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呵呵,你本来不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我们的吗?只不过比你自己的时间表早了一会儿。真的是要感谢你啊,你应当知道你带来的东西有多重要!” 老者自己在桌上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条喝了一口。

      “你们仍然不知道如何尊重个人!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我的祖国和民族,不是为你们这些人。你现在拿走这些资料,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要等到回国才有用。” 宁子气愤地说道。

      “你明白什么叫夜长梦多么?我告诉你,这是艘中国自己的远洋轮,我们在这里有能力把这些资料安全可靠地发送回国内,而且我们已经这样做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我再次感谢你的帮助。“老者呷了口啤酒接着道。“但是,我们无法满足你去中国的要求,因为你早已不是中国公民了。让你去中国,会酿成一场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外交事件。”

      “为什么!” 宁子吼了起来,“我是个纯正的中国人啊,你以为我愿意放弃我的国籍么?让我回去!我还可以在学术上为国家做一些事情啊!” 他几乎在哀求了。

      “你跟十年前比,仍然还是那么天真,宁子。告诉你吧,你既不是钱学森,也不是邓稼先,中国现在有许许多多象你这样的人才,精通业务,政治上也很可靠。”

      老者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子一眼。“更重要的是,中国在目前这样的国际环境和大气候下,不可能为了你而破坏我们的长期战略。如果你真的还深爱着你的祖国,就应该勇于作出牺牲,不要再计较个人的得失了。”

      他说完,朝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吩咐道:“小温,执行吧!”

      宁子听了犹如五雷轰顶。“你,你想干什么?!”

      温相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宁子一动不动。支持副领事在背后恼怒地喝了一声:“小温,你还等什么!”他看看温相仍然不动,勃然变色。“你敢违反纪律!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大江!” 他转头示意大江东去动手。

      大江东去飞快地拔出手枪,不过不是对准了宁子,而是对着支持副领事。“对不起了,支持!给他一条生路吧!”温相道。他对宁子又说道:“你还有一线机会,现在我们还在加拿大水域。我安排了一条救生船给你,海岸警卫队会来救你的。以后如何,你自己好自为之了!”

      “对不起,我不会离开的!这样的话,我宁愿死在这里!” 宁子坚决地说道。

      “宁子,你就走吧!你难道愿意死得这样毫无意义么?走吧!” 温相的脸部微微地颤抖着。他看到宁子丝毫不为所动,一挥手掌,砍在宁子的脖子上,将他击昏,然后抱起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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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小说篡改】西西河之海外惊险版 (第十三部分)

      第十三部分

      边寒剑对温哥华港现在的装卸速度感到非常惊讶。以前每艘船在港外的泊位上平均要等上两个礼拜左右才能开始进港装卸,现在却只要等三五天左右。可他回过头再想想,也对啊,以前从中国跑一趟温哥华得多少天呀,现在十天就足够了。他对“练武场”这条五万吨的散装船非常满意。从广州海校毕业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边寒剑目睹了中国远洋船队从质和量上的变化。他想起以前在机舱里干三拐那阵儿,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啊!看看现在的国产主轮机,那技术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真他*娘*的便宜了熊腰那小子,边寒剑想起这家伙就生气。公司对这他们一批本科轮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非常看重的,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他们,现在这些人都是公司的技术骨干了。可是这些人有不少根本不安心工作,主要还是嫌跑船苦。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刚开放那阵,多少人托关系找门路就是想上船哪!那个时候,中远下面就粤海的船才能跑外洋,船上除了部队上下来的,就是他们这些干部子弟了。边寒剑的老头是南下的四野的老干部,可要是跟那时候船上其他那些人的爹比起来,根本不算个什么事儿。要是告诉别人某某某的儿子曾经跟他在一条船上干过,大概以为你是在说胡话哪!

      想到以前,他就想起了阿神。如果不是他那个时候太冲动,这个轮机长的位子就应该是阿神坐的。他和阿神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边寒剑的父亲是四野的骑兵,阿神的老头则是四野的侦察英雄,那可都不是吹出来的活儿。两个老头都拽,还不是一般的拽。早在六十年代,省里组织他们这些干部去温泉疗养院疗养。两老头看不惯一些干部生活作风腐化,由边寒剑的老头执笔,洋洋洒洒两大张大字报就贴在疗养院的大门上,指名道姓地把那些人批了一通,结果俩人都让疗养院给赶了出来。那都是些什么人哪,你们都敢批!俩人脖子一挺,妈了X的,你都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都敢赶!人家说,那几个官比你们还大,求求你们了,快走人吧,不然我这院长的位子就没啦!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哪,何况那几个也都是老战友老首长了。也没把俩人怎么的。谁也动不了他们,野战军史上白纸黑字都有他们的大名。

      阿神天生就是玩机器的,从小就是。他们两个上船后一开始都在机舱里干,从来都是阿神厉害。公司派他们去香港接船,先让港方的技术人员培训他们。才没说几句话,阿神就蹦哒起来,就你这活儿也敢来培训我?你把家伙拿出来,我示范给你看看!带队的领导板起脸就训,他活儿是糙,可他他*娘*的会讲英语,你虚心点行不?从此就整天看这小子捧着本英文手册啃。过了两个礼拜,就见他操着断断续续的英语在那儿说,港方人员哈着腰大气不敢出地听着,变成了阿神培训港方人员。回国后(那时候香港还算是外国吧。),领导挺长脸,开会表扬,让他谈谈感想。他想了想说,其实那些香港人英语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都会讲广州话,私底下都跟我讲广州话。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那个窜样!

      后来,那些某某某们的儿子们玩够了,都走了。再后来,国家开始培养第三梯队。别人都是要求入党,他们俩是公司领导上门来做工作要他们入党,公司领导也都是阿神家老头的老部下了。别说公司领导了,交通部长也是。北京那儿一有动静,就去问阿神的老头,老爷子啊,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去的好,这儿我好歹也是鸡头啊,去了那儿我连根鸡尾巴毛都算不上啊!老头想想,说按我说你还是去。我没文化,以前让我上去我也不敢去。你不同了,有机会还是应该去。干不了最多回来,粤海里头不都是咱们这一拔的嘛!去吧!就去了,先是副的,后来就成正的了。后来边寒剑跟阿神都去大学进修拿文凭去了,没文凭不行。

      再往后,就是十年前那档子事儿了。那时候,他们的船就在温哥华港,俩人上岸一起去温哥华 Downtown 的一个购物中心逛。到了里面就怎么都觉得不对头,怎么人都围着电视机和收音机呢?挤过去一看,俩人脸都白了,也没心思逛了。回船上的路上,一直不说话的阿神突然道,边寒剑啊,我不回去了!边寒剑傻了,你不回去我可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你让他们把脸往哪儿搁呀?阿神说,我不管那么多了!咱们跑船也跑了那么多年了,去了那么多的地方,以前老说咱们是人家的掘墓人,可你看看以后会是谁来掘谁的墓啊?!就这么跑了。公司领导去阿神的家,在门口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按的门铃。说,老爷子啊,你们家阿神找不着啦!老头半晌没出声,最后说了句,你们还我儿子!

      边寒剑正想得出神呢,机要员风声雨声读书声走了进来。“船长,公司的加急电报!” 边寒剑接过来一看,就几个字:“请速与中领馆联系,急急急!”

      ***

      哈里波特虽然死了,瑞其德并不气馁。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几个与哈里波特相识的线人,把网撒了出去。他从来就不信会有死了的线索。回到总部,他扔下Scorpioking给那个脸色铁青的Loser, 自己一个人跑到会议室的沙发上想去睡一会儿,可只睡了一个钟头。其实他挺累的,可是一合上眼就梦见哈里波特那双冰冷的眼睛。手机响了。是老婆打来的。“你个衰人,成晚都唔返屋企,又系边度滚啊?个仔成日都挂住爸爸,唔见佐你个人,闹到我要死梗!(你这个混蛋,整晚都不回家!又去哪里胡混啦?你儿子想了你一整天了,烦得我要命!” )”

      “我依家系做梗case啊!你哞烦住我得唔得架?(我正忙案子啊!你别烦我行不行啊?)” 瑞其德没好气地回道。以前要是彻夜不回被老婆追问的话,他可不敢这么大大声对她说话。香港女都系梗八贝,丢(香港的女人就这么牛,操)!

      “喂,你有哞搞错啊!你如果真系不棱住同我过,我就返香港了啊(你要是真不想跟我过了,我就回香港了啊!)!你简直系太过分了!” 他老婆真的是恼了。

      “好了,好了!唉,我等阵同你一起食庵好唔好啊,带埋个仔出来啦(我等下跟你一起吃午饭好不好?带着儿子一起过来啦!)!我慢慢话卑你知!” 他开始讨饶了。

      “梗…好啊!等阵见!都系个间避风塘海鲜食啦!” 他老婆没好气地收了线。

      避风塘海鲜坐落在Downtown外面的Main街上,开车过去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据说全温哥华最地道的港式海鲜就是在那间餐馆才吃得到。当瑞其德发动汽车的时候,突然间有了一种想忏悔的冲动。唉,依家都系四十几皮个人了,都系应该顾吓屋企了。个老婆以前都系O记一枝花来架,香港大把有钱佬都唔嫁,跟住自己,都系算几唔易了!

      当他走进餐馆的时候,企台老远就冲他招呼:“瑞sir啊,你太太已经来佐了!行里边啊!” 瑞其德在城中的华人圈子里也算是个名人了,华人对吃官饭的总有一种不自觉的敬畏,即使来到加拿大这样的西人国家也是如此。

      他老婆老远看见他,吓了一跳。没等他坐下,就问道:“你做梗咩case啊,阿香?点解个双眼梗黑架(怎么眼圈都是黑的)?成晚哞悃到觉啊(整夜没睡啊)?”

      瑞其德无力地点了点头,冲着六岁的儿子努力地挤了丝笑容出来。“昨晚加油站个单case啊!”他转过头去对老婆道。他老婆不好意思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对唔住啊,老公!我唔知道你都系做梗里单野架嘛!梗辛苦!依家有哞点头绪啊?”

      “依家唔讲得!你应该知啦!”

      虽然瑞其德的老婆以前在O记不过是个文员,当差的规矩还是懂的,不该问的就不问,也就收声跟老公聊起了其它琐碎的家常。企台走了过来,“瑞sir,依家叫得没啊(现在可以点菜了么)?”

      他老婆接过话头道:“得了!…”瑞其德懒得理他老婆点什么菜,看着儿子逗笑。因为一夜没睡,就不停地往肚子里灌咖啡和茶水,靠些咖啡因提神。现在人有些放松下来,不由得有些尿急。便离开桌子,朝厕所走去。

      ***

      煮酒正熟看着瑞其德老婆的车从车库里倒出来,这个地址是他找那个XueLing 拿来的。瑞其德黑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XueLing 就是帮他白做了个sundeck(晒台)。没办法,那时候XueLing 拿的还是9字头工卡(专门给难民身分的人发的社会保险卡,开头的数字是9),让瑞其德捏住了死穴,身不由己。

      他入这一行已经有许多年了,不过还从来没有伤过人。他不敢。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时常告诫他“做人哞梗尽” (做人不要太绝)。虽然眼睛近视,可实际上他读过的书并不多,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当年跳飞机(持假护照坐飞机偷渡,往往上了飞机后把护照撕掉,下了飞机后就申请政治避难。)落地温哥华,真个是举目无亲。靠的都是其他大陆来的朋友接济,才慢慢地站住了脚跟。好像哈里波特,虽然他不是广州的,可是讲义气,那就是朋友。他只知道对朋友要讲义气,因为没有当初这些朋友,他就不会有今天,还能把老母接过来享福。

      哈里波特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当年他在温哥华第一份正当的工作就是哈里波特介绍来的,那是份餐馆工。那个时候,连份餐馆工都难找,因为那些餐馆只请会说台山话的。没有哈里波特,他大概就要去睡大街了。

      他不相信哈里波特就这么死了。前几天不是还一起去Broadway上面那家赌场玩的嘛,个衰仔还赢了几百块呀!那会儿,哈里波特真是只快乐的狗仔。现在就这么没了?煮酒正熟眼睛红红的的,盯着前面瑞其德老婆的嫩水吴姬。夯家铲(该遭灭门断子绝孙的东西)!他想起铁手那张变了形的脸。“这条洋狗一定要除掉!不单单是为了哈仔,他本身也是个威胁。” 铁手对阿神道。可是,这次他出不了门,见了光了。

      这是第一次他和阿神两个一起出来做事。他咬了咬牙,摸了摸腰里的那把沉沉的framing(建木屋)用的羊角锤。“今次你一定死得几好悌(这次一定让你死得好看)!”

      果然去的是避风塘。都知道瑞其德经常去那里,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好彩(好运气)。他和阿神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两人随便叫了些吃的,闷着头假意吃着,眼睛却不时地瞟着瑞其德老婆的那张桌子。当瑞其德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来的时候,煮酒正熟和阿神兴奋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机会来了!

      ***

      厕所在里面走廊的尽头,男女厕所都是相邻的。早茶的时间已经过了,厕所现在应该很空。瑞其德走了进去,站在小便槽跟前解开裤带,很放松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听到门响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是个戴眼睛的年轻人。那人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边上的小便槽,解了起来。

      门又响了一下。瑞其德这回头没抬起来看。这个人走过他的背后,似乎是想去里面的抽水马桶那儿。他终于解完了,提起裤子,拉起拉链,系上腰带,正要转身去洗手,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他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站在他边上的煮酒正熟,就脸对着脸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就跟哈里波特的眼睛一样冰冷。

      瑞其德登时浑身发冷,心中暗叫不好!跟父亲学过几天咏春的瑞其德手脚还是很麻利的。咏春的短桥短小精悍,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最能发挥。瑞其德腰身一动,猛地发力,左掌狠狠地朝煮酒正熟的心口拍了过去,同时左脚往上一步朝煮酒正熟的胯间撞了过去。突然,他背上一阵巨痛,像是被铁块狠狠地敲了一下,登时两眼发黑,气都喘不过来。

      ***

      阿神进了厕所后,把门反锁起来,绕到瑞其德的背后,摸出自己的那把羊角锤,就等着煮酒正熟摊牌了。当他看见瑞其德的腰身刚一动,手里的羊角锤就狠狠地捅了出去。

      煮酒正熟看着慢慢瘫倒在地上的瑞其德,狞笑着摸出羊角锤,摸了摸锤头,举起锤子朝着瑞其德的脊背砸了下去。锤头砸在瑞其德的后背上,发出“噗”地一声闷响,煮酒正熟似乎听到了肋骨的折断声。他的锤子刚离开瑞其德的身体,阿神的锤子紧跟着砸了下去,方方正正地砸在瑞其德的脊梁骨上…

      ***

      边寒剑和老政委是坐中领馆的车回到船上的。配合有关部门的同志在海外执行特殊任务,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可是这次比较特殊,中领馆的副领事支持李梅带着两个年轻人也随他们登船,而任务的内容却很奇怪,防止有人利用“练武场”号偷渡去中国!这年头还有人偷渡去中国?不会吧!但是按照纪律,不该问的就别问,执行命令就是了。

      他刚回到船上,手机响了起来。这是阿神送给他的手机,为的就是一旦他的船来了温哥华,方便两个人联络。他没想到船刚到,阿神就追了过来。

      “喂!边寒剑撒?” 就是这小子!

      “我是啊!你小子真会抓人,我刚到你电话就来了!还好吧?老婆孩子都还好吧?”

      “都不错撒!晚上出来吃饭吧?”

      “好,没问题!你来接我,我在四号码头等你。” 边寒剑刚刚收线,突然发现支持李梅的眼光冷冷地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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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小说篡改】西西河之海外惊险版 (十二) [自娱自乐请勿外传]

      第十二部分

      偷车这个行当对在O记干了多年的瑞其德来说并不陌生。

      早在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大圈们横扫香港的同时期,香港的汽车保险公司可说是损失惨重。许多名牌车,往往只要车主下车去吃碗烧鹅粉的工夫,车就没了。一时间,港九地区风声鹤唳,羊毛出在羊身上,私家车保费猛涨,有钱佬人人自危。车都去了哪里了呢?去了大陆。

      被偷的车先是被开到某个货仓里,装入货柜。两辆车一上一下,车顶对着车顶,都用钢绳拉住,避免碰撞。这样,一个四十尺的货柜,一般可以装下六辆车,再用拖车拉过罗湖或者是龙岗口岸。海关呢?那时候的深圳海关早已烂透了,基本上都被买通,所以如入无人之境。这些车一般都被运往顺德和汕头这两个最大的走私车市场出售,买家多是广东地区“先富起来” 的那部分人。也有部分车是在香港被就地肢解,运入大陆后再组装起来出售。当时顺德和汕头地区可以说是对走私车一条龙服务,包括上牌,只要你出钱就行。后来被枪毙了的惠州市公安局长赚的就是这牌照钱。

      后来不行了。大陆下了决心,与港方联手打击汽车偷盗走私。历史证明,只要共/产党真的想做件什么事情,几乎没有做不到的。未几,深圳那个海关被全面整肃,惠州那个局长也给毙了。卡住了这两道口子,偷车走私的风头马上降了许多。后来,就流行用大飞走车了。盛况不再。

      对这段历史,瑞其德应该说是烂熟于心。他的父亲原先也是皇家警察的一个O记探员,官至督察。那个时候,当差的真是可以呼风唤雨,油水滔滔不绝。幼时的瑞其德很是过了一段优越的日子,无他,因为有个当差的老豆(老爸)。虽然他老豆还没到四大华探(廉政风暴之前,香港有四大华人探长,一手遮天,上下勾结,贪污腐败的程度比起许多人批评的现在的中国的现状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一人,就是香港影星曾志伟的父亲。廉政风暴后,或入狱,或被炒鱿鱼。)那么风光的程度,楼却也买了几层了。虽然因为廉政风暴被扫地出门,可儿子瑞其德后来吃皇家饭的时候,昔日的同僚还是非常念旧的,一手扶持他坐上了老豆昔日的位子。

      从小接受殖民教育的瑞其德是那类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连哪怕自己是Chinese也不怎么愿意承认的香港人。虽然老豆因为贪污被革职,却仍然对女王感恩戴德,毕竟父子俩的两碗皇家饭还都是女王赏的。香港九七回归,瑞其德还是跟其他那些自认自己是大不列颠子民的香港人一起落了些眼泪的。来加拿大这些年,要是谁问他“Are you Chinese?”, 他一定要纠正一下“No, I’m Hongkongnese.” 。出生于六十年代初期的他从来就对“北佬”(香港人对大陆人的蔑称)反感,其实应该说是对共/产党反感,大陆来的都是在共/产党的教育下长大的,不会是好东西。如果没有共/产党,香港就还是女王的地方,吾系几好(那有多好)?!

      他现在对如何找到那辆caravan根本就不感兴趣,因为第一这车迟早会被找到,第二找到了也对破案帮助不大。他想看看,这车是从什么地方被偷的。从偷车的地点可以找到那伙人的geographic profile,从而缩小侦查的范围。果然,一个电话就带来了新发现。

      他从在香港当差时学到的经验判断,“西西河” 那里一定有偷车集团的人望风。“西西河” 在温哥华的火锅店里算是高档的,去的都是有钱佬多,很多都是熟客。时间长了,客人是做什么生意的,家里有几口人,开的什么车等等都会一清二楚。有这种条件接触客人的多半是饭店的领班,一般都是会擦鞋(拍马/屁)的主儿。熟客去吃饭,多半会预定位子,知道客人什么时候会来,马上报信给同伙,看准了车下手,一击即中,高速高效。

      他再从数据库里查询“西西河”附近的地区,发现车辆报失的案子比在停车场的失车更多,这就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如果顺利的话,这一下子可以同时将两个案子一起侦破,这个发现使瑞其德极为兴奋。他急忙去见Loser和Scorpioking。

      Loser不在,只有Scorpioking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地抽着烟。瑞其德轻轻地敲了敲开着的门。Scorpioking抬起头,瞪了瑞其德一眼,又在低下头去抽烟,没理他。他的确非常压抑。带来的六个手下,一下子就没了四个,happy_lamp又受了伤,能动弹的就剩下Loser,

      他自己和另外一个手下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加拿大人显然很不高兴,已经很不情愿再象原来那样进行配合了。CSIS与美国的FBI,CIA或者是NSA在运作体制上有很大的不同。不像美国这些机构都有自己全套的人马,随时可以提供人手。CSIS只是为加拿大政府提供情报的搜集和分析,象今天晚上,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这样的抓捕行动还得依靠RCMP(皇家骑警或者是地方警力),资源的确是非常有限。不过,他们还是派了一个华人探员提供协助。

      这一点,Scorpioking并没有意见。华人的问题当然应该由华人来解决了,用华人来对付华人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他想起了台湾。作为海军部的人,他去台湾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每次去,他几乎都会惊叹不已。他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叛离的岛屿政府居然能拿得出美国费尽心机都搞不到的东西。相比美国,台湾并没有技术上的任何优势,但是他们有人在大陆活动,对大陆的了解是美国人望尘莫及的,连他这个自以为是的中国通都只能在心里骂声“F*ck!” 。他又看了看这个已经开始肥胖的华警,心里怀疑道:“Are they sure this guy can help us? He looks so f*ckin wasted.” 。

      “Where’s Loser?” 瑞其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Oh, he’s upstairs with Daniel. They’ve got some issues. What’s up? Actually you can talk to me.”Scorpioking心不在焉地答道。

      “I think I’ve got something here regarding that caravan.”

      Scorpioking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连忙坐了起来。

      ***

      哈里波特正忙着跟其他楼面上的人准备收工。他盘算着待会跟老板话龙点今谈一下,拿上一个月的假回武汉去看看父母。来加拿大几年了,从来都没回去过。有时候是有时间,没钱;有时候是有钱,却又没机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回去一次也得化不少钱,亲戚朋友那儿都得有个交代吧?现在国内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这里有的东西国内什么没有!买东西回去送人,可真是件麻烦事儿,送小了,人家还看不上,送大了,自己又送不起,他*娘*的,送你辆车好不好?!

      他正胡思乱想着,餐馆的门动了一下,走进来一个人。他头都不抬地道:“今日收工了,哞野食了(没东西吃了)!”

      “我吾食野,我系瘟话龙点今(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找话龙点今)。” 声音挺熟。哈里波特抬起头一看,心里突了一下。这不是那个瑞其德么?怎么这回早上两三点来宵夜来了?他马上想起铁手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他手指了指后面道:“哇,系你啊!梗夜出来宵夜咩?好耐哞见噢!柜系入边(哇,是你啊!这么晚出来宵夜啊?好久没见你来啊。他在里面。)。” 。

      哈里波特看着瑞其德的背影,心里突突地跳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赶快离开这里,如果现在就走,万一是有事,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先不急啊,等等看。他想起铁手的手提电话,赶忙拨了一个,没人接听。再拨,还是没人听。哈里波特的额头开始出汗了。

      正忙乱间,背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肩膀被人搂住了。他回头一看,就见瑞其德笑嘻嘻地看着他。“哈仔,打电话卑边个啊?女朋友?嘿嘿!来,我有点事想同你倾下。(我有事想跟你聊聊)”。哈里波特心想不妙,可是身不由己地给瑞其德拽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鬼佬靠着墙在那儿抽着烟,眼睛瞄着他,那眼神跟头狼似的。

      “哈仔,里排力度吾系好太平噢!有人系力度骑梗木驴噢。你有哞料爆一下卑我啊?(最近这里不太平啊,有人在这里偷车,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讲给我听啊?)”瑞其德仍旧笑嘻嘻地问道。

      “吾系哇?大佬!我都不系好明你讲梗咩噢!(不是吧,老大!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哈里波特心想,完了!脸上努力装着没事的样子。

      “喂,细佬!我同你老细查过,次次有事,次次都系你当班。你依家老老实实同我合作,有么事我会悌住你格。(喂,小兄弟!我已经跟你老板查过了,每次出事都是你当的班。你现在最好跟我好好合作,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照顾你的。)”

      “大佬,我真系吾明你讲咩噢!我依家仲要手工返屋企,哞时间同你倾了。(老大,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要收工回家了,没时间跟你聊了。)” 哈里波特转身就要走。

      “企住!哇,衰仔!我依家系卑面你,你仲讲梗大话!(站住!好啊,小子,我给你面子,你还想骗我!)”

      “你当差吾可以无端端阻住我做野格吗!讲话要讲证据,这里系法制社会噢!” 哈里波特心知这次是大大的不妙了,只想赶快脱身。

      “丢!企好!我依家怀疑你藏毒,哞郁!”

      瑞其德一把把哈里波特推到墙边,让他面对墙壁,岔开两腿,然后从上往下地搜身。摸到哈里波特的裤兜的时候,突然手一动,然后从裤兜里拿出一包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放到哈里波特的眼前。“嘿嘿,锑下里个系咩啊?你今次死梗喽!(看看这是什么,你这回可是死定了!)”

      哈里波特一看,犹如五雷轰顶。“你这是陷害我!” 他顾不上再说广东话了,以前也听说瑞其德办差很鬼,怎么这次自己就这么不当心呢!

      瑞其德二话不说,一拳捣在哈里波特的腰眼上。“丢你个北佬!仲敢硬颈!走,跟我返差馆!(操*你个大陆仔!还敢犟头倔脑,走,跟我回警局去!)”

      哈里波特瘫在地上捂着腰,疼得大汗淋淋。他喘着气道:“大佬,大家都系唐人,做咩梗样对我啊!(老大,大家都是华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丢/你老/母!边个同你系唐人!我系加拿大人,你哞搞错了!操*你*老/妈!谁同你是华人啊,我是加拿大人)” 瑞其德最恨的就是别人跟他用“华人” 来陶瓷儿,不由分说又是一脚。

      Scorpioking眯着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就觉得象吃了只苍蝇一样反胃。F*ckin a*sshole! 这样的华人他以前见过不少,香港,台湾都有不少。虽然每次碰上这种人,他的白人的优越感越加地旺盛,但心里面却极端地蔑视这样的家伙。This is amazing, isn’t it? There’re always some Chinese trying so hard not to be a Chinese. 让他这么对美国人,就算对方是罪犯,他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But this is the most effective way to deal with Chinese, Chinese are just like that. 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瑞其德一把拖起哈里波特就往停车场上的车里拽。神志不清的哈里波特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一拉瑞其德的腿,把他拌倒在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在地上,哈里波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来转身就跑。

      Scorpioking一惊,扔掉香烟就追。瑞其德爬起来,喊道:“企住!哞走!你走吾仂了!(站住,不许跑!你走不掉了!)”

      哈里波特拼命地跑,他想起手里的东西,边跑边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想扔掉。

      Scorpioking在后面追着,看见前面在停车场另一头角落里警戒的那个手下也围了过去。他喊道:“Police, Freeze! Stop right there!”

      突然,他看见哈里波特转了个身,手里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心里一惊,本能地拔出手枪。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砰” 地一声枪响,前面的哈里波特踉跄了一下,往前软软地倒了下去。F*ck!

      他气得跺了下脚。赶忙跑过去看,那个手下手里拿着枪,蹲在哈里波特身边,手里拿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发愣,抬起头看了看Scorpioking:“Sh*t! It’s a cellphone!”

      瑞其德也跑了过来,看着侧躺在地上的哈里波特。就见胸前那个被.45 JHP弹头撕开的那个大洞咕咕地流着血,嘴里鼻子里都在冒着血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拼命睁着眼,仿佛知道一旦闭上眼就永远都睁不开了。

      Scorpioking看着哈里波特,摇了摇头,道:“He’s gone! We f*cked it up again.” 哈里波特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停了下来。眼睛却仍然睁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瑞其德。瑞其德突然浑身发冷,猛地打了个突,急忙转过身去,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

      铁手一醒过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咖啡香。他睁开眼,看见阿神蹲在地上往杯子里倒着咖啡,兔子捧着收音机,音量压得很低,正在听新闻广播。他刚要开口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他抓起手机一看,是煮酒正熟。

      “喂,做咩啊?梗早就打电话过来!”

      “,哈里波特衰左了!(哈里波特死了!)”

      “啊?!发生咩事啊?”

      铁手大吃一惊,坐了起来。阿神和兔子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铁手。

      “今朝‘西西河’收工果阵时,果个瑞其德带住两个鬼佬去瘟柜。吾知搞成点,哈仔无端端卑一枪打死左。厨房的懒虫123话,果个瑞其德几恶,柜地在入边都听到柜系出边打哈仔哦!(今早‘西西河’收工的时候瑞其德带着两个鬼佬去找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哈仔无端端给一枪打死了。厨房里做的那个懒虫123说,那个瑞其德好凶啊,他们在饭店里面都听得到他在外面打哈仔。)”

      铁手想起哈里波特那张年轻的笑脸,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他对煮酒正熟道:“你过来先。”

      阿神和兔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铁手。铁手抬起头,轻轻道:“哈里波特死了。” 他看着阿神道:“大哥,我看得赶快把兔子搞出去了。你们粤海最近有没有船来温哥华的?”

      阿神想了一下,道:“我看看是谁的船。要是是我以前海校的同学,一定没有问题。唉,铁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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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小说篡改】西西河之海外惊险版 (十一) [自娱自乐请勿外传]

      在车厢里,宁子和铁手两个互相打量着对方,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在来温哥华的路上,宁子在脑子里不断地设想着许许多多不同的重逢的场面,包括想说的话,铁手在他心目中的样子却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模样。然而,象这样的重逢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眼前的铁手比十年前显得成熟老练了许多,身材也健硕了许多。和以前一样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几乎没有留下太多的岁月的痕迹,只是偶尔在微笑的刹那间在眼角上会划出些许鱼尾纹。他身体上唯一能让人捕捉到曾经经历过的艰难的,是他的依旧浓密的头发。虽然只有三十多一点,他的两边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而头顶靠近前额的地方更是有一小撮圆圆的完全花白了的头发,Flat top的发型,反而让不笑的铁手多了份沧桑。

      铁手看着已经半秃了的宁子,心中惊叹着岁月的无情。他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努力寻找着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宁子,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能辨认出那个高耸的前额依然象十年前那般孤傲。铁手先打破了沉默。

      “兔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刚才要堵你的都是些什么人么?”

      宁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突然双手掩面靠着车厢慢慢地坐了下去,摘下眼镜哭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真的…错了吗?铁手…帮帮我吧…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铁手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十年前的六月的那个夜晚,在一阵激烈的争论之后,宁子也是这样,蹲在地上,痛哭着说了同样的这样一句话,然后没等铁手想出来该怎么回答他,就站起身大步消失在黑暗中。

      十年了!终于能把自己思考了十年的答案亲口告诉他了!铁手心中一阵激动,嘴唇不由地颤抖起来,抹了一把忍不住淌下来的泪水,走过去蹲了下来,扶着宁子的肩膀,道:“我不知道,兔子!我真的不知道!我这十年只想明白一件事情,有时候你走了一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何必在乎对还是错呢?我只知道,我们都太年轻,可是我们不曾枉少年。”

      “铁手,你想过没有,我们都是些没了魂的人。十年了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做梦都会看见那片人海。每年的那个时候,我都会把录像带拿出来看,看着那片人海,我就只会哭…我只想现在就回家去。我是个懦夫啊!”

      铁手别过头去,又抹了下眼睛,再轻轻地拍了拍宁子的肩膀,“如果你是个懦夫,那我也是。你知道么?有好多人不管是在那边,还是在这里,都跟我们两个一样,都活在过去中。多少次了,我都以为我的心死了。可是我后来每次路过广场,我的眼睛和耳朵就好像瞎了,聋了。满眼的都是那些人,满耳的都是我们的声音,其它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宁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那叠文件,递给铁手,道:“我这次就是为的这个。” 铁手接了过去,就着昏黄的灯光,才看了第一页,猛地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打给前面的煮酒正熟:“仲有几远啊?”

      “好快了,就差两个block了。”

      “你听住,不去果度了。快点往南走,keep住Fraser街行。去 XueLing 果个地盘。”

      “点解啊?”

      “依家吾讲得了,只管去就是了。” 铁手关了手机,对阿神道:“大哥,这回可能麻烦大了。我是已经给他们盯上了,你要小心。”

      “不怕,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再说你现在也没留下什么底给他们,奈何你不得。” 阿神不慌不忙道。

      “这次可能有些不同了。我待会慢慢跟你说。” 铁手转过身去,对宁子道:“兔子呀兔子,我就知道你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这么做,你老婆怎么办?有孩子了吗?”

      宁子摇了摇头:“离了,半年就离了。她又找着个既有美国公民身分,又有钱的。算了,比起那些吃人血馒头的,她这都不算什么了。” 说完,他看看铁手,欲言又止。

      铁手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头想了一下道:“雪个…她也成家了。我听自向荒郊寂寞红说的。听说她嫁了的前一个礼拜,跑去找向红喝了次酒,哭了一场。只说是,年纪大了,太想要个孩子了。好像原来只是跟那个男的玩玩,结果走了火。” 向荒郊寂寞红是他们以前一个班的女生,因为成天跟人宣扬汪精卫的文章,诗词,让铁手暗地里取了这么个绰号。

      宁子低了头,“唉”了一声道:“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她那会儿跟我谈,她父母跟疯了似的。她要真跟了我,也不见得强,一个穷读书的牛脾气书生,又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外地人。铁手,我有时候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活着,好像每天都在苟延残喘着。”

      “兔子,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理想化了。物是人非呀,就算现在她站在你跟前了,也可能已经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了。”

      铁手仰视着,好像要把车顶看穿一样。“你知道吗?活着有多美好。想想十年前那些死去了的同龄人吧,想想每年都要下广东在那些衣厂电子厂里打工的你的百万乡亲吧,我们现在这么活着已经是很奢侈了。”

      车突然停了。煮酒正熟从前面敲了敲驾驶室的后窗,示意他们到了。阿神拉开车厢的拉门,率先跳了下去。兔子朝外面看了看,车停在一条僻静的马路边,边上是一排像是Townhouse那样的建筑。阿神朝路边一个等着的人打了声招呼。他跟着铁手也跳下车,径直走到那人跟前。那人冲铁手道:“,发生咩事啊?”

      “XueLing ,我同我的朋友有点麻烦,想借你个地盘匿几日。” 铁手道。

      “莫问题!跟我来啦!”

      XueLing打头,一行人往一间看上去是新造好的Townhouse走去。宁子在进屋之前注意到,门口插着块牌子,写着“Open House” 。原来是间样板房。XueLing 领着他们来到下面的地下室,对铁手道:“里排都吾会有人来悌屋的,仲有点首尾没搞掂。你们放心住下好了,水电都有的。” 说完,他领着阿神去开暖气炉。

      宁子惊异地看着铁手道:“铁手,没想到你现在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啊!” 铁手笑了笑道:“没办法,一开始是为了生存。他们跟拿那些拿奖学金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懂得义气两个字,也更会互帮互助,值得信赖。” 不知不觉,阴冷的地下室开始暖和了起来。

      阿神送走了XueLing ,回到地下室。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去萨公公那里?”

      “我朋友这次祸闯大了,龙门客栈那里人多眼杂,藏不住的。况且,萨公公跟大陆那里有些瓜葛,我暂时不想跟他有联系。”

      铁手接着关照阿神,“你待会回去拿两个睡袋过来,再拿点吃的来,回来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对了,关照擎箭天使,明天不能去上班了。我是肯定不能再露面了。煮酒正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这两天多听听外面的风声。”

      等人都走了,铁手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地上一声不吭抽着烟的宁子,问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子抬起头,正视着铁手的双眼,道:“你真的不明白?告诉你吧,十年前的坦克都没有把我心目中的自由女神摧毁,可是这十年来当这个女神一层层地把外衣脱下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眼前的时候,只是在一瞬间她就在我的心目中轰然倒下,我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的肮脏和虚伪。他们何时真正地关心过除了他们自己之外的人和种族?让世界充满爱?那只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你看看5.8使馆事件里那对死去的许杏虎和朱颖吧,那是我们的同龄人啊,我想十年前的他们可能也跟我们一样,女神把炸弹扔到他们头上的时候掉过一滴眼泪吗?” 宁子冷笑着。

      “可是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再回过头去关注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我们现在连中国公民都不是了!” 铁手低下头去,“有时候,我都不敢理直气壮地对别人说‘我们中国’ 如何如何。”

      “那有什么!无论你走到哪里,你能改变你的黄皮肤黑头发和黑眼睛么?别人还不是一样管你叫Chinese! 哪怕你是Chinese American还是American Chinese。以前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国家什么都不顾,今天我一样可以为这个民族什么都不顾!” 宁子激动起来。“你该知道我这次拿的东西是什么份量,可我在美国谁都信不过。使馆那些官僚?他们不坏事就算好的了,你知道有些人为了留在美国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呀!原来想来这儿找到你,让你把东西带回国内去的,谁知道现在把你也陷了进去。”

      “兔子,你也太低估了国家机器了!”

      正说着,阿神悄悄走了进来。他把手里一大堆东西放到地板上,笑着对宁子说:“来,你们先煮上壶咖啡,去洗个澡,慢慢聊吧。我今天也不回去了,陪你们一起聊。” 他掏出一个手机给铁手,“煮酒正熟给你搞了个新的,你旧的不能再用了。我还带了个收音机,外面有什么动静在这里也能知道个大概。”

      铁手洗完澡走出来,就听见阿神在那儿问宁子:“你以前用过枪没?”

      “就大学军训的时候摸过两下,手枪就没摸过。”

      “这个给你防身用。你知道怎么抓么?” 阿神问宁子道。宁子想了想,学着港产警匪片里头单手伸直了把枪举起来。阿神笑道:“这是拍电影撒!真的你要这么拿,死得快啊!得把枪靠在腰部,眼睛看着目标,三点一线。你看着我…”阿神把弹夹卸下来,看了看枪膛里没子弹,把枪机打开,交给宁子,道:“你再像刚才那样把枪举起来,对着我扣板机试试看。”

      宁子站在离阿神五米远的地方,把枪对准阿神,手指扣着板机刚压下去。阿神人突然往前窜了出去,宁子本能地把手臂再往前伸了一下,等宁子的反应过来,板机怎么也压不下去了。就见阿神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拇指顶着机头,手腕往下一压,枪就到了他的手里。“知道为什么了吧?”

      铁手笑道:“阿神,你把左手摊开给兔子看看。” 阿神摊开左手,宁子一看,手心有一个圆形的疤。铁手对宁子道:“有次在一家红茶店里头跟帮越南人讲数,谈崩了。对方领头的就掏出把枪对着阿神,就伸出一半手臂来。阿神就跟刚才一样想上去下他的枪,谁知道这家伙的手臂反而往回缩开了一枪,把他的手掌打穿了,还好人没事。”

      宁子问:“那他怎么就跟我不同呢?”

      阿神道:“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原来在南越的特种部队里干过,是个会家子撒!他还是个华人呢。后来我们反而成了好朋友。”

      “大哥,你以前是做啥子的啊?” 宁子总算有机会把心里头的疑问提了出来。

      “我啊?呵呵!我们家可是三代为匪啊!我爷爷原来就是个土匪,跟着贺胡子闹红,结果让民团给打死了;我爸后来成了‘共匪’ ,解放后原以为我这辈子就根正苗红,不用当土匪了,谁知道来这儿做贼来了!”

      宁子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铁手哈哈笑了起来。过了会儿,三个人钻进睡袋,在黑暗里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慢慢地,阿神那儿响起了鼾声。铁手和宁子也静了下来,可是俩人都睡不着,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宁子突然问铁手:“铁手,你说我们这代人十年前做的事,后面的人会怎么看呢?”

      铁手想了一会儿,慢慢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指望这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里,后一代人会理解我们,你看看网上那些年轻人对我们的评价吧。可是,再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呢?我相信历史上会记下我们这一笔的,是好是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问心无愧。” 他转头看看宁子,只见他瞪着眼睛,目光好像要穿透浓浓的黑暗一样。

      * * *

      温相挂下萨公公的电话,脸色阴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他不知道为什么铁手会突然变卦,然后销声匿迹。难道出事了么?应该不会。看来他看到了宁子带来的资料,应该知道这份文件的份量。

      宁子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回大陆去。否则,他带走资料还有什么意义?被捕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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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我登场的时间也太短了吧55555

      要求延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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