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军委强调发挥炮兵作用，这位将领却“唱反调” -- 忘情

作者：忘情

炮兵，不仅被斯大林誉为“战争之神”，而且也深受长期饱受火力不足之苦的我军高度重视。哪怕是全面抗战期间，八路军手里压根就没几门像样的火炮，中央军委仍坚持在延安开办炮兵学校，以培养、储备炮兵人才。

日本投降后，中央军委向各大战略区发出了夺取日军火炮武装自己，大力加强炮兵建设的指示，并派朱瑞率延安炮校师生赶赴东北，积极扩充炮兵部队。应该说，在三年解放战争中，我军炮兵的发展举世瞩目，而且随着自身实力的壮大，在历次战役中发挥了越来越大的作用。

不过，我军炮兵部队在发展过程中，并不是没出现过问题。除了自身技术有待提高，步炮协同战术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磨合外，一些步兵部队也一度出现了单纯依赖炮兵，觉得没有炮兵就不能打胜仗，尤其是打攻坚仗的错误倾向。甚至部队攻坚不顺，有人就责怪炮兵不给力。

在这个问题上，从中央军委到各野战军，再到基层指战员，都有一个认识的过程。尤其是中央军委，作为全军领率机关，对部队建设和使用所作的指示稍有偏差，就容易给中国革命带来巨大损失，影响全国解放进程。因此，解放战争中的军委领导们，都非常重视调查研究，听取来自一线的指战员们的意见和建议，在全面掌握第一手材料的基础上，深思熟虑后再作决策。

1948年春，华北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毛主席、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共中央机关和解放军总部，也于当年3月23日离开陕北，东渡黄河，于5月26日抵达河北平山县西柏坡村，与先期到达这里的，由朱总司令、刘少奇率领的中共中央工委会合。在这里，中央军委的领导们不断接见来自西北、华东、中原、华北战场的将领们，通过工作汇报进行调查研究，为决策提供依据。

8月末的一天，因病卸任华野3纵司令员一职，正在总部医院休养的何以祥，突然接到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的通知，让他携夫人王育英前往军委驻地汇报工作，但却没事先告之到底是谁要听汇报。

何以祥夫妇按时来到中央军委驻地后，夫人被妥善安置，他独自一人走进一间小会议室时，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的三个人站起来迎接。何以祥一瞧，竟然是朱德、周恩来、刘少奇这三位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央政治局五大书记到了三位，这个规格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眼见何以祥有些发蒙，颇显拘谨，周恩来便鼓励他：“你们华野3纵打得很好呀！平汉路战果辉煌，又到陇海路攻克了洛阳、开封。”朱德也笑着说：“你们华野打了不少胜仗。你看我这行军椅和茶几，铝制的，很轻，可以折叠起来，原是74师张灵甫的。5月份我到濮阳，你们陈毅司令员送给了我，还是孟良崮战役的纪念品呢！”

一席鼓励，很快便让何以祥放松下来，周恩来这才对他说：“今天我们请你来，主要是想请你介绍3纵如何打攻坚战、如何实施爆破以及如何使用炮兵的经验。优缺点都要讲透，要实事求是。”

何以祥想了想，理了理思路，便开始竹筒倒豆子了。他汇报说，鲁南有个著名的枣庄煤矿，曾在那里干过矿工的战士会使用炸药。鲁南部队从1942年开始，就用炸药爆破鬼子炮楼了。用炸药攻坚，刚开始有的部队还不以为然。抗战胜利后的峄县攻坚战中，8师22团炸开了峄县东门，大伙儿这才认可了爆破这种战术，开始纷纷学习。当然，面对防御体系越来越完备，工事越来越坚固的国民党军，光靠爆破是绝对不行的，我军的攻坚战术也必须要与进俱进。刚开始，3纵搞了火力、爆破、突击三结合。后来，敌人的纵深配备、巷战工事、核心据点都不断加强，而且惯于在纵深战斗中组织强大兵力连续反冲锋，3纵因地制宜地将攻坚战术发展为火力、爆破、架梯、突击和预备队五结合。攻坚战斗需要事先做周密侦察，需要发扬军事民主，集中指战员们的聪明才智，共同寻找克敌制胜的良策。此外，随着部队缴获火炮的增多，部队步炮协同水平提高得很快。

一谈到步炮协同，周恩来插话说：“有的同志说，你们打开封主要靠强大的炮火压制守敌，摧毁敌工事，你说是不是呀？”

何以祥是1948年1月份离职休养的，而当年5月华野才打开封，他如实回答：“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按照我们纵队的炮兵实力和使用情况看，我估计主要靠炮火掩护爆破。因为纵队炮兵营有榴弹炮、野炮各1个连，山炮2个连，总计才10余门大炮，炮弹也不算多。而且有些炮车轴磨损严重，已送到黄河以北修理去了。打开封时即便将各团手里的迫击炮、战防炮集中起来使用，恐怕也很难光靠炮火解决问题，还是得与连续爆破、突击相结合，才能攻下如此坚固设防的城市。”

周恩来听到这里，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大炮还不能发挥主要作用呢？”何以祥回答：“我们的炮还不够多，更没有那么多炮弹。而且敌人的地堡和暗堡，我们的炮兵火力不能保证在火力准备阶段就将其全部摧毁，剩下地堡和暗堡还得靠炸药包去解决掉。”

这时，朱德也插了一句：“其实，你们纵队的炮兵力量已经算强的了。”“对，我们部队攻坚战打得多，缴到的炮要多一些。可是火炮笨重，难以跟上部队机动速度。而且像地堡、暗堡、子母堡这类由钢筋水泥构筑的永久性工事，炮弹不直接命中是打不塌的。所以，步兵不能全依赖炮兵清除全部障碍，突击过程中还得靠炸药包逐个解决地堡。”

周恩来听到这里，目光转向朱总司令，说：“看来，目前对炮兵的威力不能讲得太过分了。”朱德认为：“应该充分发挥我们现有炮兵的威力，可是不能造成可以依赖炮兵的观念，更不能造成没有重武器就不能打胜仗的说法。”

听到这儿，何以祥补充了几句：“我们在战斗中体会到，攻坚战斗最重要的是指战员们的勇猛顽强。战士们常说‘谁是金刚钻，谁是软鸡蛋，战场上比比看！’在几次攻击失利、伤亡很大的情况下，能组织剩余部队再次攻上去。1个班面对几倍敌军的反冲击，仍然坚守突破口，这些都是胜利的关键。没有这一条什么也谈不上。现在还是敌强我弱，敌军比较集中，所以每一仗都打得比较艰苦，都要靠金刚钻精神，发挥炮火和连续爆破相结合的威力，才能消灭敌人。”

刘少奇立即对这个观点表示充分肯定：“是的，武器这个重要因素要充分发挥作用，但决定的因素还是有革命觉悟的人。”

汇报结束后，朱德、周恩来、刘少奇陪何以祥夫妇同桌吃饭。本来，按照当时中共中央的规定，招待饭的标准是一荤一素一汤。但那天桌上却有5、6个菜和一个汤，还有朱总司令亲手做的四川泡菜。之所以破例，是因为细心的周恩来了解到，何以祥的夫人王育英已身怀六甲，几位中央军委副主席碰了碰头，决定特事特办，给予需要加强营养的这二位“特殊待遇”。

9月初，中央军委又请华野特种兵纵队司令员陈锐霆，以及华北军区炮兵旅说笑旅长高存信来西柏坡，详细了解炮兵实际情况。在通盘考虑各方意见、建议的基础上，作出了一系列有关加强炮兵建设及攻坚协同战术的指导意见。

实事求是，不搞浮夸，只唯理，不唯上。这是中国共产党在那艰苦岁月里赖以克敌制胜的法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