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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有看《狂飙》的吗? -- 千年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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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剧中提了,扫黑除恶常态化

        所以,不用担心调查组走了

        • 家园 本来就不应该有调查组

          犯罪为什么公检法不行。领导腐化为什么纪委不行。群众有举报为什么还能带病提拔,组织部呢?

          从调查组的角度来说倒是一个好片子,看吧,锦衣卫不好使了,需要东厂西厂。那谁来监督东厂呢?让我们再来一个内厂。

          当然我认为常态化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增加犯罪成本是对的

          • 家园 调查组应该只是一种形式

            常态化,意味着是一个综合体系。其中包含了调查组的形式

            至少这几年也做了一些变化,比如监察委员会的成立,实际上就是调整了原有各个职位的职能分工。

        • 家园 实际上只是说会有调查组经常来玩

          调查组下沉是不可能的,下沉的纪委已经作用不大,导致需要调查组。

          这是没办法的。

      • 家园 不然安欣怎么能活到最后一集?

        其实仔细看这部电视剧时就会发现,跟安欣一样正直、勇敢、嫉恶如仇的工作人员,有三个。

        这三个人分别是李响、陆寒、谭思言。

        李响同志,活了20多集;陆寒同志,活了不到10集;而最正直、最勇敢,最嫉恶如仇的谭思言同志,则只活了1集。

        谭思言甚至连一集都活不到,因为他出现的镜头可能连5分钟都不到。

        李响之所以能活20多集的原因,是靠他的职务身份加上跟市长赵立冬同流合污一段时间,才能活了那么久(最后他父亲也被杀害了,所以他的墓碑上写的是“李响同志”);而陆寒能活不到10集,主要靠的是他的职务身份;谭思言呢,没有关键的职务,没有特定的关系,所以活了半集都不到。

        一般的电视剧都是一个很坏的坏人在电视剧里活不到一集;在《狂飙》里,则是一个最正直的好人活不到一集——不得不说,这样的剧情,很真实。

        但是这样真实的剧情,会不会就是剧组在给观众一个深刻的暗示——当你没有特定的权力,没有特定的关系,没有特定的手段的时候,你此时的正直、勇敢、嫉恶如仇,很可能是在害你自己……😅😅😅

      • 家园 我觉得是想立一面镜子

        很多人天天喷1号啥也没做,就把以前的事情拍一拍,问问你们,想不想回到十年前?想不想回到二十年前?

        讲真,这十年来,政府服务态度好了很多,这二十年来,社会治安好了很多,这确实是大功劳。

      • 家园 现实中不存在安欣与赵立冬

        县委大院出来的孩子,是个女人就喜欢他,标准的官二代素描,与剧中人物表现人格对立。

        好像20年前就是赵书记,怎么20年后赵立冬还在京海市,长期主政一地,18大以后就不这样了吧?

        • 家园 程程这个角色很多人get不到

          一个没有底牌的聪明女人,死得最惨!有很多观众看不懂程程这个角色存在的必要性,讲真,程程的命运是最黑暗最写实的。

          ​​程程,一个出身农村家庭的漂亮女孩,会读书,一读就是20年,肯吃苦,在建工集团从底层干起,整整花费十年光阴爬到泰叔身边。

          ​​她一心想成功,为了光宗耀祖她情愿为人顶罪,坐三年大牢换一张大佬身边的投名状。

          ​​她对集团未来有规划,按程程设想的路线,建工集团彻底洗白,泰叔安享晚年。

          ​​哪里不好?

          ​​她输就输在起跑线,手里没有一张底牌,偏偏进入了一场残酷游戏。

          ​​高启强的底牌是老默,徐江的底牌是赵立冬,安欣的底牌是原则法律和上面的各位叔伯。

          ​​知道陈书婷的出身吗?她是泰叔继女,14岁那年她妈妈死了,泰叔也被捕,是陈书婷在家连夜销毁泰叔犯罪证据才把泰叔捞了出来。对泰叔有恩,这是陈书婷的底牌。

          ​​程程呢?她什么也没有。主动为泰叔顶罪三年。出狱那天,没有任何人去接她。她自己打电话找到泰叔身边亮明身份,泰叔赏识她是个人才,留她做助理。

          ​​程程的存在,原本是泰叔想用来制衡高启强的工具。

          ​​程程进入这场残酷游戏,都是因为不甘心。能做出自愿顶罪的事情证明她是个对自己很狠的人,她原以为出来后建工集团会按她想象的发展,谁知来了个卖鱼的老男人靠认干爹就混得风生水起,程程不服输。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和高启强斗的原因。

          ​​可是,程程一直理解的都是职场上的斗争,窃听一下对方机密,放个窃听器之类。

          ​​当她发现事态失控,她已经深陷其中。

          ​​程程身边没有人可以用,她总不能在下午茶的时候问身边带了几年的大学生,“哎,下班有空吗?帮我去杀个人啊!”

          ​​因此她只能用亲戚,堂弟的介入让程程更加疲惫,这是她用支付姑妈高额医疗费的代价换来的。

          ​​程程没有高启强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她只有这种完全捆绑的利益关系。

          ​​送张大庆走那天,程程已经尽力了。以她的手段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是那天安排的漏洞百出,让高启强看清楚了,程程就是一个人在战斗,脏活累活都是自己做。

          (真理啊,成事与不成事之间只差一个老默或者过山峰。)

      • 家园 写的真好

        比我认识深刻多了。背景是南方,但是感觉更接近北方现实。特别是菜市场的黑社会收卫生费,作者真的是深入体验生活了。

      • 家园 我国传统,向来是天降正义

        最后解决问题的必然是上级、调查组、包公、八贤王,甚至慈禧也偶尔客串一把(杨乃武)。

        没有这些,问题无法解决。比如梁祝,最后只好化蝶拉倒。

        靠自己不可能解决,除非绕个圈子,自己先考状元/变成上级,然后亲自天降正义,比如苏三。

        • 家园 “反腐作品”是打主流意识形态的擦边球。

          一、

          首先,正义的“反”腐败力量要取得最后的压倒性的胜利,而且,关键的一点是,这种胜利需要有一个前提:在代表了党和国家本质的更高权力的富于洞察力和坚强有力的统揽和控制下。所以,在小说中,这些更高的权力一般都出现在小说情节进展的后三分之一的段落,因为,它们的现身将意味着在地方一级上猖狂的“腐败”分子要面临着致命的打击,这也就标志着故事要进入高潮和结束部分了。

          这种情节设计是“反腐剧”“反腐小说”的主要标志,它强调了党所代表的正义秩序的本质,以及它对“腐败”的非本质部分的祛除机制。有限度地展现“腐败”然后靠党自身的力量“反”之而成功,才是真正的“反腐败”小说,这种写作惯例是区分小说是否属于“主旋律”的根本性特征。其实,依靠党的力量“反腐败”,或者说“坚持共产党对反腐败斗争的绝对领导”一直是国家“反腐败”工作的指导性原则,其深层的政治意义是不难理解的。这条原则也自然应该成为“主旋律”小说意识形态表达的原则。

          二、

          其次,党的“反腐败”力量与“民心”具有高度的同一性。“反腐败”小说都会书写对腐败深恶痛绝并热心、勇敢参与“反腐败”的一般民众形象,这一群体的构成以底层民众(腐败的直接或间接受害者,比如《人民的名义》里的王文革和大风厂工人、《抉择》中的老工人夏玉莲及纺织厂工人、《龙年档案》中的陶兰老师和煤矿工人)或普通公务员(《苍天在上》中掩护受到打击的反贪局长郑彦章的医护人员)为主,他们以各种体制外的方式进行民间的反腐行动,从而有力地配合、促进了体制内的“反腐”活动,甚至成为“反腐”成败的转折点。

          一方面,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来“反腐败”一直是党的“群众路线”在“反腐败”问题上的体现,也是党的理论、政策的经典表述。

          “反腐败需要新的动力源。反腐败是人民的事业,是全党的事业,要把群众的呼声和关注变为现实的动力源。要真正把权力回归人民,要让他们知道如何去反对腐败。要建立一个正常的沟通渠道。”

          另一方面,如果将“反腐败”仅仅处理为党或国家或相关职能部门的公事单打独斗,即使获得完全的成功,也将遗留下意识形态的负面效应。这是显而易见的,假如人民群众对体制内的“反腐败”行动保持了冷淡的不介入姿态,或坚持了某种方式的独立于体制的反“腐败”行动,都将表现出对国家和党的不信任,从而也就不可避免地使腐败上升为国家或党的本质性的一部分。

          党的领导与群众支持是“主旋律”的基本叙事要求,它们对应于党对“反腐败”问题的解释。 反腐败“由谁来领导、依靠谁”是关系反腐败前途的重大政治问题。

          (虽然在这些“反腐剧”和“反腐小说”中,表现出来的是人民群众起到的次要作用甚至是微小作用,但好歹也是起到作用的,并不是像有些官斗文里就是一个工具般的陪衬板甚至连名字都不配拥有,这也说明他们自己也知道人民群众的重要性少的,这一点奢望台上衮衮诸公也能真正认识到人民群众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甚至主要作用。还是那句老话,“整党也好,反腐也罢,不依靠人民依靠什么?靠几个领导干部拿着高音喇叭喊几声吗?”😅)

          三、

          综上,不难发现,这些剧和小说总是归结为正义的、党领导下的反腐力量与民心的高度同一性,且以后者为绝对的主导,二者的重合使代表党的性质的反腐英雄获得了“人民性”,“反腐败”就成为一场由党与人民一道戮力同心祛除自身的非本质部分的战斗。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党的健康本质的代理者的反腐力量也就自然成为人民的意志与根本利益的代表。

          有批评家就对《抉择》的一段评价即很好地契合了主流意识形态的阐释角度:

          “作品更为我们描写了中纺职工坚决而有力的反腐败斗争,这种斗争贯穿始终,成为推动《抉择》整个故事发展的主要力量。他们坚定地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支持他们的反腐败斗争,他们执着地向市委、省委直至党中央反映情况。他们在斗争中表现出来的坚决性,团结、智慧和力量,表现了中国工人阶级崇高而英勇的精神风采。他们对腐败分子是那样的嫉恶如仇,而对党的好干部又是那样的信赖、关心、体贴。当李高成病倒时,数千名工人群众守候在医院门口,表达着他们对党的好干部的关心和支持。在零下20多度的气温下、寒风中,他们的身影、行动和语言,给予李高成何等温暖而巨大的精神力量。当这场斗争处于决战的时刻,工人群众听到李市长被抄家的消息,群情激奋,准备集合去省委反映情况;这时,身患癌症的老工人夏玉莲毅然登上高楼,以跳楼相威胁,阻止工人集体去省委,以保护李高成,同时要求与省委万书记对话,请求省委保护党的好干部。这是血性多么刚强的群众,是对党多么热爱的群众!有这样的群众支持,反腐败斗争的前景怎么会不光明呢?”

          四、

          虽然具有维护现实秩序合法性的意识形态功能,但对于许多“反腐剧”“反腐小说”来说,这种功能却并非作家写作的真正动机和目的,对他们而言,这种意识形态表达的“框架”性要求、叙事成规是“反腐败”小说写作为实现其真正的目标所不得不接受的前提与限定,主流意识形态的模式化程式既是他们与主流意识形态的一次妥协,也是一种掩护。他们的真正创作目标在于对腐败现象的揭示,并传达对现实体制的批判性思考。

          “反腐剧”“反腐小说”把极大的笔墨放在对腐败现象、过程、场面的揭示上,在某种意义上,几近是一种刻意地渲染,从中不难发现一种强烈的愤激,这显然已经超离了官方所谓“人民群众很有意见”,它已经具有了对现实秩序本身的质疑。诚然,既云“反腐小说”,当然应首先呈现腐败及其严重性,但活生生的腐败场景还是具有对现实秩序的解构作用。而且,我们也不难发现,在很多小说中,作家对“腐败”本身的写作热情已大大超出了“反腐败”的热情和小说写作逻辑上的需要,在呈现“腐败”的写作环节上,无论从笔墨还是情绪上都呈现出一种无节制与放纵的失控,从这一点上,倒是可以看出“反腐”小说与晚清公案小说与黑幕小说的联系(比如张平的小说)🤣

          就像张胜友说的:

          “去年全国青创会上,部队作家柳建伟有个发言,我很同意,他提到反腐作品有三种写法,一种是非常自然主义、无原则地展示腐败丑恶,展示阴暗的生活、心理;二是别有用心,通过展示腐败,让读者对社会产生绝望的心理;第三类通过揭露腐败,表现党全力反腐的决心,以正义战胜邪恶,给人以希望和力量。实质上,反腐创作的区别就是一字之差,你是写腐败,还是写反腐败,展示腐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字之差非常重要。”

          另外,借反面人物之口传达作家本人的批判性思考,也是“反腐败”作品质疑现实秩序的常用手法。有许多对体制弊病的判断不方便由作品叙事人给出,于是转移到反面人物的自叙中进行,对于这种分明“不对”乃至反动的言论,作品随之通过正面人物和小说叙事人的反驳加以痛斥,但借这种方式的掩护,作者也大胆地表达对体制问题的思考:如在《天怒》中焦东方对堂妹焦小玉的那番“肺腑之言”(很有江西周喆的“家族传承吾辈责”之味)和郝主任对焦鹏举秘书的“言传身教”之语;在《抉择》中“腐败”厂长在对主人公李高成威逼利诱时所做的“当官不腐败纯是白痴”的长篇大论令人震惊;在《绝对权力》也借靠买通政府内部人来掠夺社会财富的金字塔集团董事长金启明之口道出了钱、权互相配合、转化的一番“道理”;在《人民的名义》中祁同伟绝望无奈地喊出“英雄在权力面前是什么?是工具!”之语……几乎每部“反腐败”作品都有这种通过反面人物进行的对“腐败”、“反腐败”甚至中国政治、社会问题的谈论乃至长篇大论。如果从作品艺术的角度看,它们可以被视为废墨与赘笔,但其实,从另一种角度看,也可以说,这才是作家们真正的笔墨重心,他们所意欲传达的警策之句往往就在这里。

          五、

          这些引起重要社会反响的具有代表性的“反腐败”作品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腐败”力量与“反腐败”力量之间的非对称性,前者总是具有绝对的、压倒性的优势,至少在斗争的一开始是如此(如《抉择》《苍天在上》《绝对权力》《人民的名义》《沉默的真相》以及最近热播的《狂飙》等)。这种斗争的非对称性往往呈现为一个孤独的个人与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腐败的组织网络之间的对抗。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孤独的、势单力薄的英雄不但受到掌控着权力的腐败群体的刁难、打压与迫害,而且在背上处分、降调岗位甚至带上开除公职、陷害入狱等污点后还受到不明真相的人们的误解,他所能依傍的只是内心的力量——与腐败斗争的意志、正义必胜的信念(虽然这种表现方法非常突出个人英雄主义”)。在这些作品中,包裹反腐英雄的现实是一团糟的,不夸张地甚至可以说一句“全烂掉了”

          “反腐败”作品的这种现实描绘事实上已大大超出了“腐败”是局部现象的说法,与“腐败分子只是个别的害群之马”的表述也存在较大距离。

          于是,“反腐败”成为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在这场生死对决中,正义的胜利带有非必然性和较大的偶然性,正义必胜的信念是脆弱的,缺乏任何现实逻辑的支撑,任何具有正常思维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大结局中那最后到来的“反腐败”的胜利只是一次侥幸,在现实中如果真的存在也只能是小概率事件。可以说,它的胜利是对逻辑的公然反对,它的实现取决于一系列的偶然的叠加、累积:假如《抉择》中的市委书记杨诚也是“腐败分子”,那李高成就失去了翻身的机会,永远被打倒了;假如《人民的名义》中的省委书记沙瑞金或者老检察长陈岩石也是“腐败分子”或是“包庇腐败分子”,那高育良、祁同伟这些人也依然身居高位,更不用说如果不是2012年的中央政治大站队有了结果,那已是副国级的赵立春也不会被倒台;假如《狂飙》中的徐忠、纪泽也是“腐败分子”,那安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反腐败”作品充满了这种成功的偶然性,成功的逻辑链条是脆弱的,在每一个环节上都可能断开,但这决不是作者的设计失误,而是有意为之的结果。即,为了特别的用意,作者们故意设计了这种高度脆弱的偶然性,事实上,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读者、观众这种成功的偶然性、非可能性。

          比如张平、陆天明和周梅森的小说,他们的重点都是写“腐败”力量对“反腐败”力量的压抑与挤压,以及后者的挣扎与突围,我们可以说,问题的最后解决是极其潦草的,敷衍的。最后到来的转机是高度偶然的,那是一种几近绝望时的最后营救,在一切都陷入困境,正义力量面临着被最后一击而扑杀,或依靠自身力量再也难以将“反腐败”行动向前推进时,正义的最后力量——上级、高层领导的批示才突然降落……

          结语

          “反腐剧”和“反腐小说”等都已经在事实上用隐晦的方式明白无误地告诉读者和观众,这本质上是一场“社会”对抗“国家”的行动。它传达了一种体制力量不堪信任、无可指望的意味。

          另外,作品中的还有些公权私用的“反腐败”,这当然是出于正义的目的,但在本质上这种奇特的公权私用也是一种对公共权力的非法使用(更别说在“程序正义”的话题中了),那么问题随之而来,谁又能阻止那些出于非正义目的,出于个人利益的对权力的使用呢?😥🤔😓

          于是,

          “反腐败”也不得不使用和“腐败”一样的前提和逻辑。这是一种多么无奈的现实。🤣🤣🤣😅😅😅

          通宝推:落木千山,方恨少,看看,卡路里,偶卖糕的,Swell,燕人,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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