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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伊藤润二:答粉丝问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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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伊藤润二:答粉丝问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NsUIpTLJjc&list=PL4i9YSoIJiPfAq5TCk7xdVrJlxRAMbay-&index=82&t=3058s

    主持:对于恐怖作品爱好者来说,您是一位传奇级别的漫画家,创作了许多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作品。这还是您第一次来到北美,您对于北美的粉丝,或者说日本之外的粉丝有什么看法?

    伊藤润二(以下简称伊):【除了北美以外,我的作品第一次在日本之外发表是在台湾。当时日本《朝日周刊》要在台湾发行,我接到了约稿邀请。粉丝的反应很多样,批判的意见认为“好可怕好恶心,你这么吓人干什么啦?”拥护的意见认为:“画的真好,我很喜欢。只要有趣就行。”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此类活动,此后我的作品逐渐翻译成了其他语言并被引入了其他国家。两年前我在台湾举办了一次大型画展。就像今天你们欢迎我一样,当时他们也热烈欢迎了我。粉丝十分热情,让我心里十分温暖。】

    【从那以后我又受邀前往中国与欧洲等地参加活动,无论走到哪里都得到了当地粉丝的热情接待。我参加这种活动总是很紧张,但是粉丝们的热情能帮我镇定下来。】

    主持:谢谢。您终于能来我们都非常激动。

    伊:【我这也是第一次来多伦多,真是个美好的城市。我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来这里看看。非常感谢。】

    主持:别怕台下那些变态,我会保护您的。(笑声)我认为恐怖作品是一个相当深入内心、相当个人化的类型,创作者必须袒露自己的恐惧。许多人都很奇怪,您在创作的时候也会与编辑合作。您在《伊藤润二自选杰作集》的封底也谈到了与编辑原田利康的合作关系。我想请您谈一下,漫画作家在日本与编辑之间的密切关系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请您谈一谈你们两人对于作品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要怎么办,以及你们的合作如何增进了作品质量。

    伊:【就恐怖而言,种类有很多。有心理恐怖,也有怪兽恐怖——这个比较经典。我今年五十五岁往上了,所以更喜欢老派一点的内容,例如古典的怪物作品。虽然吓人,但也有些许梦幻的气质。我喜欢这种恐怖,也很喜欢从别人那里听这类东西。但是还有其他的恐怖类型,重大事故也很恐怖,例如大屠杀与恐怖袭击。听到这类事情的时候我就很难受。】

    【我的担当编辑原田利康从我刚出道的时候就对我负责了。时间太久了,我们已经合作了大概有十五到二十年了吧?我刚开始画漫画的时候仅仅作为爱好,仅仅为我自己而创作。原田教会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何创作给别人看的漫画,或者说如何应对读者。他教会了我不要只为自己而创作。他还教会了我在创作恐怖作品时要小心,哪些题材碰也不能碰,例如不能涉及精神病、疾病与歧视等等。】

    主持:您记不记得有时候你觉得某个故事很好很吓人而他却不同意?

    伊:【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笑声)】

    主持:那我待会儿再问您。您的妻子与朋友在您创作的时候给过反馈意见么?

    伊:【我妻子啊……该说她很熟悉恐怖呢,还是说她的恐怖品味很好?基本上和我趣味相投。】

    【她确实有这爱好。她给出的反馈意见都很犀利。她的意见总是很直率,不好就是不好。我不太有自信的时候,她也会说我画得不太好。所以我总是在对作品有信心之后才会拿给她看,这时她会说:“画的不错。”】

    主持:我和我老婆的情况也差不多。只要我的作品能过了我老婆这一关,拿去发表就没问题了。

    伊:【是啊。(笑声)】

    主持。今天台下的很多观众都是漫画家或者有志成为漫画家。在很多国家,很多艺术家都有正式工作,从而在从事艺术创作的时候养活自己。您也提到过,您最早发布作品的时候还有正式工作。有没有特定的某一刻或者某一篇作品让您感到“现在我终于可以辞职成为全职漫画家了,我终于成功了”?过了多久您才能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伊:【刚出道的时候我干了好几年牙科技师。当时有一本名为《万圣节》的杂志,举办了“楳图赏”有奖征稿。楳图一雄是我的偶像,我十分热爱他的作品。于是我心想:“要是能得奖还挺好的。”当时我倒是没想着此后成为正式漫画家,而是只想让楳图老师点评几句。于是我就寄去了我的作品。我没有入选,拿的是佳作奖或者说荣誉奖。然后我才察觉到漫画家这条路也能走。】

    【牙科技师其实是一份很困难的工作,工作内容繁重而且工作时间很长。一边做这份工作一边画漫画并不太可能,我很难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我在牙科实验室的老板是个很体谅我的好人,每当我接到漫画约稿的时候他就会帮我重新安排工作日程。但是随着我接到的约稿越来越多,继续维持牙科技师的工作日程也越来越难。最后我想:“算了,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于是我决定完全投身漫画创作。】

    主持:这就引出了我的下一个问题。刚才我说过台下许多观众都有志于投身漫画行业。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吗?或者说你对于二十五年之前在正式工作与漫画创作之间苦苦寻求平衡的自己有什么建议?怎样平衡他们想要从事的工作与现实生活?

    伊:【平衡工作与漫画创作真的很难。我刚才说我老板帮我重新安排了工作日程,但是尽管如此依然很难。那时候我几乎没时间睡觉,早上不吃早饭就去上班。当时我的身体差点就垮了,我的体重一度下降到了五十公斤。那时候我四十岁出头,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笑声),真的撑不住了。当然这不算什么建议……(笑声)】

    【我这话可能和几分钟之前的说法有矛盾,但是睡眠真的很重要!(笑声)大家务必都要保证睡眠。日本漫画界有很多人都英年早逝,例如手冢治虫六十岁就去世了,都是因为他睡眠不足。有时候你的事情会很多,但是一定要为睡眠挤出时间来。此外睡着了做梦的时候兴许还有好点子。所以,为了自己好,一定要好好睡觉。(笑声)】

    主持:您创作了很多我们都很喜爱的长篇,此外也系列化了许多短篇作品。我觉得很多情况下短篇作品都比长篇更好,例如斯蒂芬.金的短篇就比长篇更精彩。菲利普.K.迪克的短篇也往往比他的长篇更具活力。我的问题是,您如何确定某个创意更适合用短篇还是长篇来表达?当您决定要将短篇作品系列化的时候,会提前计划到怎样的程度?您会事先想好结局吗?还是会在创作过程当中给自己一个意外?

    伊:【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太清楚应该怎样创作长篇作品。短篇作品才是我的根基。创作长篇的时候我往往很吃力,必须要逼迫自己,要将本来放在短篇当中很合适的内容硬生生地拉长。有可能的话我只想画短篇。】

    【就长篇来说,究竟要预先构思到什么程度每一部作品都不一样。比方说《地狱星》,我从开头一直构思到结尾,将分镜都画出来了。早在我动笔绘画之前,整个故事就已经构思完成了。但是最近我开始尝试随心所欲地创作,在开始创作的时候不再直接想到结局。老实说一开始就想好结局的创作法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因为缺少了很多乐趣。我还是更喜欢一边创作一边发挥,“接下来怎么办?该往哪里发展?”这能让故事走向我原本想不到的方向。但是另一方面这样的创作法也令我非常焦虑,“我要是这么干了接下来会怎样?”有时候焦虑特别严重还会害得我睡不着。我目前正处于这种状态。(笑声)】

    主持:好吓人啊。哦对了,我还准备了几张恐怖图片用来吓得你们做噩梦。伊藤老师这次来到咱们这里是为了宣传最新的画集《溃谈》。我还觉得我在少年时首次接触您的作品,此后又有大量作品被译成英语,对于我来说那是个很幸运的时代。接下来我想详细谈一下我个人特别喜欢的几部作品。您刚才说您在成为全职漫画家之前干过牙科技师,我们最喜欢的您的作品也大都以身体恐怖为题材,涉及身体畸形,心理伤害影响肉体,美丽与衰老,少年早夭,等等。我想问的是,从事牙科技师的经历,直接在人体上工作的经历,还有医学培训,这一切是否影响了你看待人体的方式?身体恐怖对于您来说算不算吓人?还是说您觉得身体恐怖没什么大不了的?“邪恶牙医散播恐怖”这样的设定未免太带感了。(笑声)

    伊:【我也是在维基百科上才发现我的作品被归入了身体恐怖类别。(笑声)我心想,“是啊,要是你非得这么说的话……”我的作品确实主要涉及身体的变形,这个分类也还算合理。但是牙科技师主要围绕口部工作,与人体其他部位无关。我觉得从事牙科对于我的创作没什么影响。但是在医科学校的时候我们开过解剖课,学过人体各个部位的拉丁语名称。我确实由此养成了对于解剖学的兴趣。】

    【我年轻的时候有恐人症,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人类的心脏。心脏与人体对于我来说就是恐怖的源泉。我觉得动物并不吓人,但是鲨鱼好恐怖。(笑声)人体对于我来说是恐怖创意的来源。】

    【作为牙科技师,我学到的对我现在最有帮助的技能就是动手能力。在绘制漫画时我需要用到很多工具,我需要将它们修整到拿得舒服的程度,削短一点长度,用砂纸打磨一下。我在做牙科技师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这套技能移植了过来。】

    主持:我要谢谢您笔下的这个角色为我们带来这么多噩梦(笑声)。您说牙科从业经历对于您的恐怖创作没有影响,可是看看她这一嘴尖牙!我向不熟悉的观众们介绍一下,这个角色名叫渊,她是一位身材高大、满嘴尖针、眼冒凶光的女性。既然今天您来了我就问问您: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笑声)她是谁?她干嘛非得长成这样?(笑声)

    伊:【我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是在为《万圣节》供稿,这份刊物主要面向少女漫画读者,绝大多数读者都是少女。我本人对于时装一窍不通,所以买了很多时尚杂志,借鉴其中的设计。在其中一本杂志上我见到一位模特。她长得确实很美,但是总有些让人感到“诶?”(笑声)她的相貌隐隐有些猎奇。她是时装模特,理应长得很美。但是同时她又是个怪物。此后我就有了这个创意:一个时装模特其实是怪物。这就是渊的由来,不过渊当真是个怪物。我原本把她设定得比现在漂亮得多,不过现在她就是个怪物。(笑声)】

    主持:作品当中我最喜欢的情节就是居然真有人愿意雇佣她当模特。

    伊:【她拥有招揽工作的可怕超能力。(笑声)】

    主持:这个故事真是极大地鼓励了女性观众们。(笑声)我还要再问一部作品。《鱼》这部作品想必在观众当中导致了许多噩梦。此外您还有另一部作品名叫《漂着物》,涉及了深水之下未知之物的原始恐惧。我第一次看《鱼》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这些故事的主题都是自然界报复人类,地球向人类发动反击。这个故事发表很久了,如今人类对于地球的所作所为的后果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显且可怕。您能谈一下这一类环境恐怖对于您意味着什么吗?

    伊:【我今年五十五岁了,显然气候变化正在发生。如今冬天下雪显然比我小时候少。环境正在不断恶化。当然最糟的情况不会明天就发生,但是有时我还是会想:“地球会不会变成火星那样?”环境看起来完全没有改善的希望。】

    【但是我在创作漫画的时候并不会首先确定主题,而是会首先想到某个创意或者某个意象,然后心想:“啊这个好猎奇。很好很不错。”然后我就抓住这一点猎奇继续扩展开来,并且继续添加其他创意。我在创作《鱼》的时候并非特意想要宣扬环保主题——我刚才说过鲨鱼很吓人,但是只要你不下海它们就没那么吓人。但是如果鲨鱼能上岸的话——(笑声)那就真要把人吓死了。】

    主持:您喜欢游泳吗?

    伊:【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其实很会游泳。】

    主持:您刚才提到了楳图一雄是您的灵感来源之一。对于英语读者来说,目前已经译入英语的楳图一雄作品大都是恐怖漫画,他在日本也确实被尊称为恐怖漫画教父。但是他同时也被奉为幽默漫画与儿童漫画教父。您在单行本封底也会登载搞笑四格漫画,而且您还以自己家的猫特题材画了一整套漫画。您觉得幽默与恐怖有关系吗?您能不能谈一下创作恐怖故事与创作搞笑故事之间的区别?

    伊:【在日本我们常说幽默与恐怖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对此我没什么看法,但是我知道恐怖的种类有很多,有些种类完全不好笑。但是就个人来说,我有一个笔记本专门用来记录偶尔冒出来的创意以备日后使用。其中大部分都是恐怖创意,但是也有些小笑话。这些笑话我也会记录下来。我觉得将这些笑话扔在笔记本里面太浪费了。我确实是个恐怖漫画家,我的作品确实以恐怖为主,但是这些笑话要是不利用一下未免可惜。我并不想彻底抛弃恐怖,只想调剂一下口味。我的作品依然以恐怖为主流,但是也要有些许能让读者喘口气的放松时刻。当然话是这么说,有时候我真的只是想讲笑话而已。(笑声)】

    【我认为世上最好的搞笑漫画是楳图老师的《阿诚》,应该还没被译入英语。楳图老师擅长从人类处境当中挖掘笑点,他的笑话深入了人类心理的复杂怪异之处,将其挖掘了出来。楳图老师是我能想到的“恐怖漫画家在搞笑领域发挥自如”的最好例子。】

    主持:我代表观众们说一句,我们更喜欢您逗我们发笑而不是一味吓唬我们的时候。我不知道您自己是否清楚,但是您的不少作品都已经成为了网络文化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北美。《海绵宝宝》以及《宇宙小子》都致敬过《阿弥壳断层之怪》。我与《宇宙小子》的主创Rebecca Sugar谈过这一点,她承认了自己的创作用意。《鱼》也经常被人拿来玩梗。我想问的是,当您发表了作品之后,您会不会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保护欲?您对此类致敬怎么看?别人拿着您的作品搞同人创作或者玩梗您高不高兴?又或者您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么玩?(笑声)

    伊:【你这张图我其实在网上见到过。应该是动画片的截图是吧?这部动画片我倒是没看,原本我还以为这是同人作品。《海绵宝宝》的截图我看过了,我真不敢相信电视上面居然放这个。(笑声)要是有机会的话,我真想看看这部动画片究竟是怎么拍的。我很高兴看到人们恶搞或者改编我的作品,这让我非常快乐。】

    【你上台之前送给我的同人画作实在太精致了,画工真好。我昨天在推特上也看到了,不过没有仔细观察。能看到这种画作真是太好了。】

    主持:《海绵宝宝》那张截图好像是同人作品,《宇宙小子》确实在正片里致敬了《阿弥壳断层之怪》,其中角色甚至还说了漫画里的台词:“这是我的洞。”(笑声)我还想问一下您的另一个项目,您想多说少说都可以。我想问的是,您主要以漫画家的身份为人所知,您的很多作品都被改编成了动画片或者真人电影。我们听说您曾与吉尔莫.德.托罗以及小岛秀夫合作制作《寂静岭P.T》游戏,很不幸这款游戏被取消了,其中有什么内情?更宽泛地说,在电子游戏这样如此不同的创作媒体当中,您讲故事的方式是否也会有所不同?会不会采用另外的手段来吓唬受众以及维持气氛?又或者说有没有哪些主题无论是在电影、漫画还是游戏里都同样吓人?又或者您还是跟我们说说《寂静岭P.T》吧。(笑声)

    伊:【我和电子游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懂游戏,我也不打游戏。我恐怕万一打游戏上瘾的话会耽误工作,延误交稿期限。所以我不能开这个头。我从没玩过《寂静岭》,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游戏。至于小岛秀夫,我们两个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当初他提出想要见见我。他操着一口大大咧咧的地方口音,一看就是老大哥那一型的人。后来《环太平洋》在日本上映,德.托罗来日本宣传。小岛找上我说:“我们有个想法想跟你讲讲。”于是我带上妻子跟他们两个吃了顿饭。在哪里吃的我忘了,反正挺贵的。(笑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德.托罗就说:“要不然我们一起做一款游戏怎么样?”我对游戏一无所知,所以我说“……不太行吧?”我觉得这个项目压力太大了,不太想参与。但是小岛一个劲地怂恿我说“没问题!”《环太平洋》上映的时候他们给我送了票,我和我妻子一起去看了。电影拍得真好看。】

    【具体细节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到最后我好像不加入就不行了的样子。于是我的态度也更加积极起来。德.托罗来日本推广《环太平洋》,小岛就说咱们三个应该碰个头,好好讨论一下这款游戏。当时小岛还在为科乐美公司工作,在公司里有他自己的工作室。我到了工作室,等了一会儿德.托罗就来了。我们拥抱了一下,我告诉他电影很好看。然后我们三个来到会议室,还有几位科乐美员工作陪。我们谈了半天,当然我一句话都没说。却原来德.托罗是个游戏迷,他提出了许多创意,“我想在《寂静岭》里做这个那个。”他想将游戏里的恐惧提取出来怼到玩家脸上。】

    【会议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唱卡拉OK。不过那天我胃不太舒服,于是提前回家了。从那以后我基本上再没听到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我一直在忙着其他工作,没时间设计寂静岭怪物什么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听到对面传来什么消息,最后才听人说这个项目被取消了。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也与小岛以及德.托罗碰过面,不过再也没谈过制作游戏的事。总之我们就开了一次会,我没有为这个项目画过一张草稿。】

    主持:行吧。我只能代表大家说,我们都很希望看到您的创作能在未来采用毛骨悚然的互动形态。

    伊:【要是能再有一次机会那感情好。】

    【我一定会尽力的。】

    主持:我们的时间快到了,我就再问一两个问题。我刚刚成为父亲。我知道您有两个女儿,她们的年龄应该比我女儿大一点。成为丈夫与父亲之后,我的人生有了很大变化。作为一名恐怖作家,成为父亲是否影响了您对于恐怖的看法?另一个问题,您现在如何平衡创作项目与家庭生活?

    伊:【我妻子是个很可怕的人。(笑声)请别告诉她我说过这话。(笑声)】

    【不过我们的兴趣品味多有重合,让我们感到害怕或者有趣的东西大都一致。】

    【我并不认为结婚之类的事情会扩展让我觉得恐怖的事物的范围。不过我妻子确实很吓人,所以多少还是扩展了一点。随着年龄增长,改变是自然而然的。我曾经害怕别人盯着我看,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所以说我的恐怖世界或许比起从前狭窄了一点点。但是我依然很怕蟑螂之类的昆虫。】

    【至于成为父亲是否影响了我的创作主题,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结婚之后就改变创作风格不太好。我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不要让我自己的漫画变得更温柔。】

    【有了孩子确实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只能保证创作风格不变,但是有了孩子之后她们就成为了生活的中心。我要送她们上学接她们回家,每天都要将自己的时间献给别人。现在我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深入创作了。我现在就盼着她们两个赶紧长大(笑声),我好赶紧让她们走人。当然她们离开的时候我肯定会很难过,但是一码归一码(笑声)。】

    主持:最后我再问一句,您给她们看您自己的漫画吗?大约在什么年龄允许她们看的?

    伊:【我从没有主动向她们推荐过我的作品,没有安排她们坐下来特意去看(笑声)。不过她们经常会来到我的工作室,从书架上抽下漫画自己看。她们现在是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已经养成了拿过来就看的习惯。我说:“要不看了就看了吧……”(笑声)但是我没让她们看我的新作《人间失格》——我想今年秋天就要出英文版——因为里面有好些性爱场景。我不想让她们觉得她们的爸爸画了这种东西(笑声),所以我把这部作品藏起来了。】

    主持:完全理解。……请大家与我再次一起欢迎伊藤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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