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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5:齐杵臼——我不能矣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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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荀子说,有法更需要有人

        晏子知道礼可以解决问题,那么他就应该寻找可以执礼的人。

        君主不是一个人去做事的,君主是需要臣僚去做事的。

        晏子在这方面似乎很欠缺。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7/8

      《昭二十年传》:

      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p 1418)(10200701))(102)

      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chuán)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xī)、醢(hǎi)、盐、梅,以烹鱼肉,燀(chǎn)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mí)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xiá)’。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p 1419)(10200801))(102)

      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p 1420)(10200802))(102)

      我的粗译:

      这年十二月,齐侯(齐景公)在“沛”那里游猎,半途让人挥动一支弓,想要把虞人召到跟前,可那个虞人却在原地没动。于是这位“公”(齐景公)派人把那个虞人抓了起来。听到责问,那个虞人解释说:“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过去我们先君出来游猎,是用“旃”召唤大夫、用“弓”召唤士、用“皮冠”召唤虞人的,臣下没见到“皮冠”,所以不敢上来。)”于是这位“公”把那个虞人放了。

      仲尼评论此事说:“守道不如守官。(精通技艺不如谨守本分。)”贵族们都认可这个说法。

      齐侯(齐景公)游猎回来以后,晏子(晏婴)在遄台那里陪伴他,子犹(梁丘据)驾车迅速赶来,那位“公”(齐景公)就对晏子说:“唯据(梁丘据)与我和夫!(只有“据”和我最“和”!)”晏子回答他:“据亦同也,焉得为和?(“据”不过是和您“同”,怎算得上“和”?)”

      那位“公”:“和与同异乎?(“和”和“同”不一样吗?)”晏子:“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不一样。“和”就像是“羹”,得有水、火、醯、醢、盐、梅,才能烹制鱼和肉,灶下还得烧柴,然后宰夫再来“和”,调节口味,不足的补足,过了的掩盖。最终贵族吃下去,就能平其心。君和臣的关系也是这样,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这样一来,政务处理的非常公平,“民”就不会互相争执。所以《诗》里说:“还有美味羹,让人心轻松,安心沟通神,全场寂无声。”先王调剂五味,调和五声,就是要安靖人心,促成政事。声和味也是相似的,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就是要互相补充而展示,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就是要互相对比而展示,贵族听了以后,就也能平其心。心平,德和。所以《诗》里说:“德音不瑕”。现在这个“据”可不是这样,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就像往水里头还加水,那怎么吃?要么像琴瑟就一个声,那怎么听?这就是“同”的人不能重用的理。)”

      于是喝酒喝得很高兴,那位“公”(齐景公)又说了:“古而无死,其乐若何!(要是这里的古人都活着,那该多高兴啊?)”晏子告诉他:“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要是古人都活着,那只会是古人高兴,主上有啥高兴的?过去最早是爽鸠氏住到了这里,跟着是季荝,跟着是有逢伯陵,跟着是蒲姑氏,而后跟着是我们大公,要是古人都活着,爽鸠氏高兴起来,主上您肯定不乐意。)”

      一些补充:

      常用成语“和而不同”(hé ér bù tóng)就出自这里。

      杨伯峻先生注“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曰:

      诗见《商颂?烈祖篇》。和羹,调和之羹。戒,戒宰夫也。平,其味适中也。鬷,《中庸》引作奏,声之转也。嘏,今《诗》作假。鬷假即奏格,奏,献羹;格,神至也。无言,无所指謫。因此则朝野皆无所争。或谓奏假为奏嘉乐,不确。

      《商颂?烈祖》:“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軝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饗,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526))

      高亨先生注“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这四句云:

      和羹,调好的汤。戒,指司仪者提请参与祭礼的人们注意。平,肃静也。鬷假,即奏假(《礼记?中庸》引作奏假,《左传?昭公二十年》引作鬷嘏),祷告也。此句指默默祷告。争,当借为铮。《说文》:“铮,金声也。”此指乐器的声音。此句指祈祷时不奏乐。

      “德音不瑕”出自《豳风?狼跋?二章》:“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膚,德音不瑕!”(《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14))

      杜《注》“德音不瑕”云:“义取心平则德音无瑕阙。”

      杨伯峻先生注“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曰:

      孔《疏》云:“《周礼》,孤卿建旃,大夫尊,故麾旃以招之也。逸诗‘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古者聘士以弓,故弓以招士也。诸侯服皮冠以田,虞人掌田猎,故皮冠以招虞人也。”然《孟子?万章下》谓招虞人“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除招虞人以皮冠外,余皆不同,不知其故。《孔子家语》袭此《传》作“旌以招大夫”,乃据《孟子》改之。

      杨伯峻先生注“守道不如守官”曰:

      《贾子?道术》云:“道者所从接物也。”实亦由君臣相接为义,故所招不当其官,则可以不守是道。说详章炳麟《左传读》。

      杨伯峻先生注“君子韪之”曰:

      此句有两解。如此用引号,则孔丘仅云“守道不如守官”,君子以其言为是。若引号在“韪之”下,则孔丘引“守道不如守官”,而又谓“君子韪之”。

      杨伯峻先生注“醯”字曰:

      《说文》:“醯,酢也。”酢即醋字。

      杨伯峻先生注“醢”字曰:

      醢音海,肉酱也。《诗?大雅?行苇》“醓醢以荐”,毛《传》:“以肉曰醓醢。”《尔雅》李巡《注》:“以肉作酱曰醢。”

      杨伯峻先生注“梅”字曰:

      梅味酸,古人调味亦用梅醢。

      杨伯峻先生注“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曰:

      齐音剂,齐之,使酸咸适中也。不及谓酸咸不足,则加梅盐。济,增益之义。过谓太酸太咸,则加水以减之。洩,减也。

      杨伯峻先生注“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曰:

      五味,辛、酸、咸、苦、甘。五声,宫、商、角、徵、羽。以五味、五声喻政。

      杜《注》“一气”云:“须气以动。”

      杨伯峻先生注“二体”曰:

      杜《注》:“舞者有文、武。”古代奏乐多配以舞,文舞执羽籥,武体(舞?)执干戚。

      杜《注》“三类”云:“《风》、《雅》、《颂》。”

      杨伯峻先生注“四物”曰:

      杜《注》:“杂用四方之物以成器。”孔《疏》云:“乐之所用八音之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其物非一处能备,故杂用四方之物以成器。”

      杨伯峻先生注“六律”曰:

      杜《注》:“黄钟、大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也。阳声为律,阴声为吕。”律吕所以分别声音之清浊、高下;乐器之音,以此为准则。

      杨伯峻先生注“七音”曰:

      《释文》:“七音,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也。”七音即今之音阶,do、le、mi等。

      杨伯峻先生注“八风”曰:

      杜《注》:“八方之风。”《吕氏春秋?古乐篇》云:“颛顼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

      杨伯峻先生注“九歌”曰:

      杜《注》:“九功之德皆可歌也。六府三事谓之九功。”九歌、九功又见文七年《传》。

      《文七年传》中有:

      晋-郤缺言于赵宣子曰:“日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怀,何以示德?无德,何以主盟?子为正卿,以主诸侯,而不务德,将若之何?《夏书》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勿使坏。’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六府、三事,谓之九功。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义而行之,谓之德、礼。无礼不乐,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谁来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说之。((p 0563)(06070801))(055)

      杨伯峻先生于这段《左传》中“劝之以《九歌》”之后注云

      《离骚》云:“启《九辩》与《九歌》。”《天问》亦云:“启棘宾商,《九辩》、《九歌》。”则《九歌》为夏后启之歌。据《传》下文,《九歌》之内容为“九功之德”,不知启之《九歌》亦如此否。

      杨伯峻先生注“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曰:

      杜《注》:“周,密也。”高下疑即今之高音低音。

      杨伯峻先生注“若琴瑟之专壹”曰:

      《礼记?乐记》孔《疏》云:“言琴瑟专一,唯有一声,不得成乐。”

      杜《注》“昔爽鸠氏始居此地”云:“爽鸠氏,少皥氏之司寇也。”

      杜《注》“季荝因之”云:“季荝,虞、夏诸侯,代爽鸠氏者。”

      杨伯峻先生注“有逢伯陵因之”曰:

      杜《注》:“逢伯陵,殷诸侯,姜姓。”据《山东通志》,逢陵城在今山东-淄川废治西南四十里。“有”为名词词头,如有周、有夏之类。

      杨伯峻先生注“蒲姑氏因之”曰:

      “蒲姑”亦作“薄姑”,故城在今临淄区西北五十里。

      杨伯峻先生注“而后大公因之”曰:

      《汉书?地理志》下师古《注》曰:“武王封太公于齐,初未得爽鸠氏之地,成王以益之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遄台”(杨注:姑棼即薄姑,在今山东省-博兴县东北十五里。#蒲姑亦作薄姑,今山东-博兴县东南十五里。商奄即《墨子?耕柱篇》“周公东处于商盖”之商盖,亦见定四年《传》,在今山东-曲阜县东。#“蒲姑”亦作“薄姑”,故城在今临淄区西北五十里。#沈钦韩《地名补注》云:“《肇域志》,遄台在临淄县东一里。?通志?,在县西五十里,今名歇马亭。”总之,当在今山东-临淄区附近。江永《考实》则以为在今博兴县东北。据“至自田”,至谓至国都,则遄台当在临淄不远处。),推测位置为:东经118.20,北纬37.13(寨卞遗址,湖滨镇-寨卞村北,小清河北岸,小清河分洪河南岸,东西500,南北400)。

      “沛”——“贝丘”(杨注:今博兴县南有贝中聚,当即其地。《齐世家》作“沛丘”而《管子?大匡篇》与《论衡?订鬼篇》仍作“贝丘”。#杜《注》:“言疾愈行猎。沛,泽名。”梁履绳《补释》引《尚静斋经说》云:“沛即庄八年‘田于贝丘’,《史记》作‘沛丘’是也。盖地多水草,故常田猎于此。”则在今山东-博兴县南。江永《考释(实?)》云:“《水经注》,‘时水至梁邹城,入于沛’,则沛亦近齐国都之水名。”章炳麟《左传读》则云:“《十二诸侯年表》,鲁昭公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入鲁,问礼。’是年即齐景公二十六年,云猎鲁界,因入鲁,然则沛在齐、鲁界上。凡水草相半者皆可言沛,非必一地矣。”然以文论,沛仍是地名。),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25,北纬37.05(博兴县东南兴福镇东北)。

      • 家园 虞人者,循循如也

        这个虞人有一点和我有的时候很像,就是严格按照规矩来,不怎么会变通。

        有的时候,我是这样:不招,不来;招,不信,亦不来。

        这个虞人是不招,不来;招,不如仪,不来。

        严格守序。

        严格守序,所以说,循循如也。

        当然,我和他毕竟还是不同的。

        但是,有两点差不多是一样的。第一,不懂得变通。第二,定位不准时易出错。

        第一点其实主要是跟着第二点来的。

        定位容易出现问题。

        比如这个虞人,他的定位就是严格按照虞人来的。

        皮冠以招虞人,非,不进。

        如果他的定位变换一下,变成士,变成君子,那么他应该这样做:

        皮冠以招虞人,非,谏之。

        这样,严格按照虞人的身份和将自己作为居于虞人一职的君子身份,整个人的行为模式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行为模式就直接从循吏模式变成了国相模式,偏偏还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这位虞人有强大的能力,但是被严格的阶级观念限制住了。

        他守规矩,但是别人不守规矩,特别是,他的上司也不守规矩。不但不守规矩,而且不知道重视守规矩的人。

        齐景公可能也觉得这个人唯唯诺诺缺乏主见,所以仅仅赦免其罪,没有追究其罪过。

        但是实际上这个人极其有主见:

        为了守礼,这个人敢于抗命啊!在杀人是常事的时代因为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直接抗命!

        这还没有主见吗?

        国家主席勾小指头招呼人,敢装没看见,这样的人,没主见?

        在这件事上,虞人维护秩序有功,而且表露了极大的勇气。

        如果运用得当,这个人可以在掌握完整礼仪之后,成为朝堂上的堂上獬。齐景公控制朝堂可以毫不费力了。

        齐景公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才。

        对于这样的人,齐景公的正确处理方式应该是:

        乱命不从,谨守礼,不苟寡人,是君子乎?寡人得之矣。

        通过点明虞人所为的君子意义,明确虞人君子的地位,将虞人的身份从虞人这一职务改变为君子这一社会身份,解放虞人包裹在职阶限制下的能力,从而获得一个有能力的人。

        这件事,齐景公错过了。晏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连孔子都知道了,还君子韪之,我想晏子也能知道。

        知道却没有用,我想是被这个人捆绑在严格礼仪之下的软弱外表所欺骗了吧。

        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认为齐景公和晏子失人了。

        得人很难,识人很难,所以并不能因此苛求齐景公和晏子,只是我们要因此学会识别人才。

        其实人才并不一定是完美展现的,很多人才都包裹在一层厚厚的外衣底下。因为不如此他们就无法和流俗的凡人保持相近的频率。

        古人有良犬捕鼠的故事。优秀的猎犬不肯捕捉老鼠,其志在田野上追逐灵巧的兔子。只有将其后足束缚住,装上木枷,跑不动了,猎犬堕落了,才会变成捕鼠犬。

        发现人才,必须要善于解开人才身上的木枷。

        大部分人,都希望直接看到一个光彩夺目的明珠,却不知道明珠如果需要等待发现,那就一定是蒙尘的。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6/8

      《昭二十年传》:

      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鐘(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huán)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p 1415)(10200601))(102)

      我的粗译:

      有一阵,齐侯(齐景公)得了疥疮,没两天又打摆子,一年都没好,这就到了我们的昭公二十年(公元前五二二年,周景王二十三年,齐景公二十六年),各家诸侯派来探病的使者都留在这里无法回去。于是梁丘据和裔款就向他们这位“公”(齐景公)建议:“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我们给鬼神上供都很丰盛,给我们的先君上供还额外多上了些,可现在主上的病反倒越来越重了,让那些诸侯都很担心,这是祝和史的责任。可各家诸侯不明白,还以为我们对鬼神和先君不敬呢,主上何不杀了祝固和史嚚,好给各家诸侯的使者一个交代?)”

      他们的主上很满意他们的提议,就告诉了晏子(晏婴)。

      于是晏子说:“宋之盟,屈建(子木)问范会(士会,范武子)之德于赵武(赵文子)。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子木)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当年“宋”那次盟会时,楚国的令尹屈建曾向晋国的中军元帅赵武请问范会的好处,赵武回答他:“那位大人自己家族的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在晋国朝廷上提出建议时,竭情无私。因此他家族的祝和史在祭祀时,向鬼神报告不必躲躲闪闪。他处理家族的事务都很光明正大,家族里的祝和史也没必要向鬼神祈求什么。”“建”把这话报告给了他们的康王,康王评论说:“让神和人都没什么可抱怨的,看来这位大人能够有效地辅佐五位国君当好诸侯的霸主,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位“公”(齐景公)就问:“据(梁丘据)与款(裔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据”和“款”说寡人能很好供奉鬼神,所以现在要追究祝和史,可大人却说这么一番话,什么意思?)”

      晏子回答:“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鐘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要是有德之君,国内和国外的事务都能很好地处理,上层和下层都没什么怨言,行动起来也都不会违反规矩,那他的祝和史向鬼神报告起来也就不会撒谎,无愧心矣。这样一来,鬼神满意对他们的供奉,“国”就会得到祝福,祝和史也会得福。那些祝和史能够终其天年,就是因为任用他们的国君有信用,他们的报告也就忠信于鬼神。但是,如果他们遇到了淫君,国内和国外的事务都胡乱处理,上层和下层互相怀着深深的憎恶,行动起来完全不守规矩,行为放纵又尽力满足自家的私欲;建起高台深池,在其中撞鐘舞女;拼命使用“民”的力量,抢夺“民”的积蓄去胡闹,也不顾惜后人。而且还残暴任性,任意胡行,无所顾忌,不考虑那些怨言,不害怕那些鬼神,即使是神怒民痛,心中也没有任何悔改之意。这样他的祝和史如果诚实地向鬼神报告,就是报告主上的错误,如果掩盖错误,报告善行,那就是欺罔鬼神。他们进退无辞,只好说些不着边的话献媚。这样一来,鬼神不满意对他们的供奉,就会祸害这个“国”,祝和史也会被祸害。那些早夭、昏乱、孤寡、疾病缠身的祝和史,都是因为他们的国君暴虐,使他们的报告僭嫚于鬼神了。)”

      那位“公”又问:“然则若之何?(那怎么办呢?)”

      回答:“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没办法。现在我们这里,山林之木,有衡鹿把守,泽之萑蒲,有舟鲛把守,薮之薪蒸,有虞候把守,海之盐、蜃,有祈望把守。管理国和家的人,都来自县和鄙,横征暴敛的关卡,已经设到了“国”的近前,那些承嗣大夫,竟也强买强卖。政令无常,征敛无度。宫室不断加建,在其中任意淫乐。内宠之妾,去市场上劫夺。外宠之臣,到郊野去假传上命。谁敢不满足主上的私欲,立刻就被治罪。民和人的处境越来越难,夫和妇都在诅咒。就算那些祝福有好处,但那些诅咒也会有影响。聊、摄以东,姑、尤以西,有那么多的人,虽然有专业的祝福,能抵得上亿兆人的诅咒吗?主上想要追究祝和史的责任,必须得先广施恩惠。)”

      那位“公”高兴了,于是下令职能部门采取宽松的政策,毁弃关卡,取消封禁,减少征敛,免除租税。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曰:

      疥音戒,即疥癣虫寄生之传染性皮肤病。梁元帝以为当作痎,为二日一发之疟,颜子推《家训?书证篇》信之,孔《疏》亦引梁人袁狎语以明之,其实不可信。陆德明《释文》既已驳之,王引之《述闻》、焦循《补疏》、沈钦韩《补注》、苏舆《晏子春秋注》皆申明陆说,是也。痁音苫,又音店。《说文》:“有热疟。”《正字通》云:“多日之疟为痁。”此非由疥转疟,《晏子春秋?内谏上》作“疥且痁”,明疥是疥,痁是痁,两病同时有,非因此疾转彼疾。期同朞,一年也。

      杨伯峻先生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曰:

      梁丘据与裔款,据杜《注》,皆景公所宠幸之大夫。《通志?氏族略》三云:“梁丘氏,齐大夫,食采梁丘。”然据庄三十二年《经》“宋公、齐侯遇梁丘”,《通志》以梁丘为宋邑,距齐都八百里,中间又隔鲁国,此时未必入于齐,郑樵此说未必可信。《晏子春秋?内谏上》裔款作会谴,当另一人。裔款亦见《晏子?内篇》与《外篇》。

      杨伯峻先生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曰:

      杜《注》:“五君,文、襄、灵、成、景。”

      杨伯峻先生注“上下无怨”曰:

      孔《疏》引服虔云:“上下谓人神。”孔则云:“此犹如《孝经》‘上下无怨’也,言人臣及民上下无相怨耳。”

      杨伯峻先生注“输掠其聚”曰:

      章炳麟云:“输读为愉。《诗?山有枢》,‘他人是愉’,?笺?云:‘愉,取也。’输亦掠也。”说详《左传读》。

      杨伯峻先生注“无所还忌”曰:

      杜《注》:“还犹顾也。”《秦策》三“尽公不还私”,《史记?蔡泽传》作“尽公而不顾私”,可以证成杜义。

      杨伯峻先生注“衡鹿守之”曰:

      杨树达先生《读左传》云:“鹿读为麓,《说文》:‘麓,守山林吏也。’”

      杨伯峻先生注“泽之萑蒲”曰:

      萑音完,《诗?豳风?七月》“八月萑苇”,萑蒲即芦苇之类,可以作葺屋、制帘、编席之用。

      杨伯峻先生注“舟鲛守之”曰:

      庄述祖《五经小学述》、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沈钦韩《补注》、王绍兰《经说》均谓“舟鲛”为“舟????[魚又]”之误。????[魚又]为篽之重文。《鲁语下》有舟虞,盖即舟????[魚又]。《晏子春秋?外篇》亦作“舟鲛”,乃后人据《左传》譌本改之,非旧文。宋翔凤《过庭录》云:“《唐文粹》二十一卷王维《京兆尹张公德政碑》云,‘舟渔、衡麓之守废’,渔与????[魚又]通,知唐人所见本尚未误也。”

      杨伯峻先生注“薮之薪蒸”曰:

      薪蒸即柴木,《释文》:“麄曰薪,细曰蒸。”

      杨伯峻先生注“祈望守之”曰:

      杜《注》:“衡鹿、舟鲛、虞候、祈望皆官名也。言公专守山泽之利,不与民共。”

      杨伯峻先生注“承嗣大夫,强易其贿”曰:

      承嗣大夫,谓大夫之世袭其位者。强易犹言强买。易,交易。贿,财物也。

      杨伯峻先生注“布常无艺”曰:

      布谓公布,常指政令。艺,准则。言所布政令毫无准则。

      杨伯峻先生注“私欲养求”曰:

      竹添光鸿《会笺》云:“养谓口体之奉,求谓玩好之类,皆私欲也。”

      杨伯峻先生注“岂能胜亿兆人之诅?”曰:

      《礼记?内则》孔《疏》云:“亿之数有大小二法,其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也;其大数以万为等,万万为亿,万亿曰兆。”

      杨伯峻先生注“已责”曰:

      杜《注》:“除逋责。”责同债。李平心《卜辞金文中所见社会经济史实考释》云:“《左传》之已责,实即豁免积欠租税。《后汉书?光武纪》载建武二十二年地震诏,‘其口赋逋税而庐宅尤破坏者勿收责’,正可与‘已责’互证。”《晏子春秋?外篇上》袭取此《传》,而末有“公疾愈”三字。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宋”——“商丘”(杨注:宋,国名,子姓,成汤之后裔。及周武王灭纣,封其子武庚。武庚企图恢复殷商王室,与管叔、蔡叔联络举兵,而为周公-旦所败,改封纣父帝乙之长子微子启为宋公。或称殷,或称商,皆仍其旧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市。传至穆公七年,即鲁隐公元年。昭公-得之元年,即鲁哀公二十七年,《左传》止于此年。自昭公传六世,一百七十年,据《史记?宋世家》及《汉书?地理志下》,为齐、魏、楚三国所灭。但吴师道注《战国策》曾疑之,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列国爵姓及存灭表》则直云“灭于齐”。#阏伯相传为高辛氏之苗裔,详昭元年《传》并《注》。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五有《商丘叔簠》,盖以地名为氏。据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今河南-商丘市西南有商丘,周三百步,世称阏台。),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楚”——“为郢”(杨注:楚亦名荆,详庄十年《经?注》。初都丹阳,据《史记?楚世家?集解》及《正义》当在今湖北省-枝江县;《水经注》谓在今秭归县一带,难信。武王迁郢,今江陵县北十里之纪南城。定公六年,楚昭王因畏吴而迁鄀,旋后还郢,证之楚王盦章钟铭,可信。武王十九年入春秋。楚王-负芻五年,灭于秦。楚器传世及出土者多见。),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聊”(杨注:杜《注》:“聊、摄,齐西界也。”聊在今山东-聊城县西北。“摄”亦作“聂”,僖元年?经?“次于聂北救邢”是也。当在今聊城县境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1,北纬36.51(阎寺镇东南申李村东聊古庙村)。

      “摄”——“聂”(杨注:杜《注》:聂北,《说文》“嵒”字下引作“嵒北”,聂、嵒古音同在泥母帖部。聂北当即今山东省-博平废治博平镇。《一统志》谓聂城在今河北省-清丰县东北,《方舆纪要》谓在清丰县北十里,于道路为迂曲,恐不可信。山东省-聊城县亦有聂城,更相近。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谓聂即昭二十年《传》所谓“聊、摄以东”之“摄”,此言是也。#“聊、摄,齐西界也。”聊在今山东-聊城县西北。“摄”亦作“聂”,僖元年?经?“次于聂北救邢”是也。当在今聊城县境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7,北纬36.54(荏平县-郭摄庄)。

      “姑”(杨注:杜《注》:“姑、尤,齐东界也。”姑即今大姑河,源出山东-招远县-会仙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南。尤即小姑河,源出掖县北马鞍山,南流注入大姑,合流南经平度县为沽河。至胶县与胶莱河合流入海。),推测位置为:东经120.29,北纬36.67(大沽河与小沽河交汇处)。东经120.58,北纬37.39(大沽河近源头处)。

      “尤”(杨注:杜《注》:“姑、尤,齐东界也。”姑即今大姑河,源出山东-招远县-会仙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南。尤即小姑河,源出掖县北马鞍山,南流注入大姑,合流南经平度县为沽河。至胶县与胶莱河合流入海。),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0,北纬37.12(小沽河近源头处)。

      下面是“聊、摄以东,姑、尤以西”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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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5/8

      《昭十年传》: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彊来奔。陈、鲍分其室。((p 1316)(10100203))(115、102)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p 1317)(10100204))(115、102)

      我的粗译:

      七年以后,我们的昭公十年(公元前五三二年,周景王十三年,齐景公十六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国又发生变乱,陈家、鲍家袭击了栾家和高家,双方激战,栾家和高家则去攻打齐侯的宫殿。晏平仲(晏婴)只好穿上正式的全套朝服站到齐侯宫殿的虎门之外。那四家都派人来招揽他,他不理。

      他的手下就问:“助陈、鲍乎?(我们去支援陈家和鲍家吗?)”他回答:“何善焉?(有什么意义吗?)”

      又问:“助栾、高乎?(我们去支援吗栾家和高家吗?)”回答:“庸愈乎?(能强到哪去呢?)”

      再问:“然则归乎?(那我们回家吗?)”回答:“君伐,焉归?(主上正被攻击,怎能回家?)”

      后来那位“公”(齐景公)派人召见他,他就进入了齐侯宫殿院内。那位“公”正在占卜派王黑打着齐桓公的龙旗灵姑銔出动平乱,得了吉兆,于是王黑请求把灵姑銔的飘带剪去三尺再打出去。

      五月庚辰那天(杨注:五月无庚辰日。),王黑领着人与攻打齐侯宫殿的栾家和高家的人在“稷”那里打了一仗,战胜了栾家和高家的人,随后在“庄”那里再次战胜他们,齐国的国人也出来追击他们,又在鹿门那里击败他们。栾施(子旗)和高彊(子良)逃来我们这里。

      陈家和鲍家瓜分了栾家和高家的家产。

      这时晏子(晏婴)对陈家的族长桓子(陈无宇)提出:“必致诸公(齐景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您一定要把这些家产献给咱们的“公”!“让”,是“德”里面最优先的,所以“让”是最好的“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所以获取“利”也不能勉强,要顾及“公”的利益,“公”的利益是“利”的根本,“利”积聚起来就会产生后患,这么干就是要避免积聚啊!这东西滋长起来可不得了。)”

      听了这话,桓子把那些家产都献给了“公”,自己请求退休到“莒”那里养老。

      一些补充:

      十六年前,晏婴也有一次“立于门外”: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襄二十五年传》(p 1098)(09250204))(090、102)

      此事详情前面介绍过,可见《《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2/8》

      杨伯峻先生注“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曰:

      杜《注》:“端委,朝服。”端委亦见元年《传》并《注》及哀七年《传》。晏婴着朝服者,示不与兵事。

      杨伯峻先生注“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曰:

      据章炳麟《左传读》谓《齐语》述周王赏齐桓公以大辂、龙旗九旒,此灵姑銔即桓公之龙旗。王黑请断三尺者,顾炎武《补正》引《考工记?舆人?疏》,“《礼纬》,‘诸侯旗齐轸,大夫齐较。’轸至较五尺五寸,断三尺得至较者,盖天子与其臣乘重较之车,诸侯之车不重较,故有三尺之较也,或可服君误与。”又引李云霑曰:“此如芋尹无宇之断王旌,断其斿也。”然据《礼纬?含文嘉》,诸侯之旗七仞九旒,齐轸;大夫五仞五旒(《初学记》卷二十二引作七旒,是也),齐较。王黑以大夫而用齐侯旗,实奉齐侯命,故不断二仞,而请断三尺,示恭敬而已耳。余详七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昭七年传》“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及“芋尹无宇断之”云:

      旌,旗帜之一种。据《周礼?春官?司常》及郑玄《注》,此种旗用五色鸟羽分开置于竿上。王旌,楚王所用。楚称王,据《新序?义勇篇》“臣以君旗拽地”之语,是楚王用周天子之旌。据《左传》孔《疏》引《礼纬?稽命徵》,又《周礼?夏官?节服氏?疏》引《礼纬?含文嘉》并谓旌有飘带,古谓之旒。天子之旗,十二旒,长九仞(七尺曰仞),插于田车,旒曳地;诸侯旌九旒七仞,下端与轸(车后横木)齐高;卿大夫旌七旒五仞,下端与车較(车两旁之横木,亦名车耳)齐高。王念孙颇疑此说,详其《广雅疏证?释天》旌旗。若此说可信,则楚令尹只能用七旒五仞之旌,而楚灵王为令尹时却用十二旒九仞之旌,与昭元年《传》述其“设服离卫”同意。

      芋尹为官名,哀公十五年《传》陈国亦有芋尹。《新序?义勇篇》误作芊尹,云:“芊尹文者,荆之殴鹿彘者也。”《新序》所述人名虽不同,事实却类似,则芋尹为殴兽之官。断之,可能一则断去五旒,一则断其旒长。

      ((p 1282)(10070201))(108)

      杨伯峻先生注“蕴利生孽”曰:

      《说文》:“蕴,积也。”《大戴礼?四代篇》称孔丘语作“委利生孽”,委亦积也。《晏子春秋?杂篇下》作“怨利生孽”,怨借为宛,《方言》:“宛,蓄也。”说参章炳麟《左传读》。孽,杜《注》:“妖害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莒”——“剧”(杨注:杜《注》:“莒,齐东境。”十年《传》陈桓子请老于莒,杜《注》:“莒,齐邑。”当即此。#莒,齐邑,见三年《传?注》。《晏子春秋?杂下》作“剧”。孙星衍《晏子春秋音义》云:“《左传》作‘莒’,与‘剧’不同。《括地志》‘故剧城在青州-寿光县南三十一里,故纪国。密州-莒县,故莒子国。’”章炳麟则谓“莒即借为剧”,见《左传读》,恐不确。),推测位置为:东经118.73,北纬36.75(寿光市-纪台镇)。

      通宝推:楚庄王,
      • 家园 现在对晏子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我一直是比较喜欢晏子的,晏子春秋也看过几次了。

        这一段的故事也看过几次。

        然而人是会变的,经历了新的事情,这次重读,却有了新的想法。

        晏子这个人,一直在纠正小事。

        当然,这些小事也已经很大了,涉及很大的政治意义。

        但是这些终究是小事。

        晏子对于顶层设计涉足较少,而这才是大事。

        齐国内战,这么大的事,晏子跟着齐景公,这是对的,维持了齐国的政权。

        战后处理,找出理由迫使陈桓子让出战争利益,这也是不错的。

        晏子一直在纠正各种事情。迫使陈桓子让利也是在纠正。

        可是我觉得其实不如不纠正。

        陈桓子这一退,反而减轻了压力,堵死了齐景公处理他的理由。

        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不应该忘记。

        郑庄公是有顶层设计的头脑的。

        晏子也应该做一次顶层设计,利用这次机会,将陈桓子树立为公敌,从而破灭之。

        纠正敌人的错误就是攻击自己。

        • 家园 事情没那么简单

          齐景公需要陈氏平衡固有的国高鲍几个大族,陈氏只要不过分张扬可以成为齐景公的盟友。齐景公父亲就是被大族崔氏给弑掉的,晏子那时候有啥过激举动么?崔氏能被除掉也是利用了大族之间的茅盾。

          • 家园 嗯,之前忽略了时间线

            这个时期晏子的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后来缺乏后继者。

            晏子似乎扮演了一个善意第三方的角色。当然,这个善意第三方是偏向于齐景公的。但是齐景公同样需要二惠这样主政的人。

            总是不断的内战,齐国的政治权力设计已经出现明显问题了。

            晏子所说的礼,缺乏基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 家园 齐庄公被崔杼弑掉

              齐国国人竟然可以集体盟誓服从庆崔而不是像齐襄公被弑后大族联手攻杀无知拥立桓公,齐国国君的权威在这百年间已经大幅度下来了。

              • 家园 这大约是公族衰落了的缘故
                • 家园 公族是有的

                  国高二氏都是姬姓后裔,国氏是姜太公次子后裔,高氏是齐文公齐惠公后裔,但他们都选择了明哲保身。而同样是出自公族的崔氏则直接弑君了。同样的,鲁国的三桓郑国的七穆也把国君折腾的不轻。

            • 家园 齐国从桓公之后的动乱国君权力就开始衰落

              几任君主先后自己内斗,桓公后裔的子嗣在内斗中死伤惨重,大族在这百余年中却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双方力量对比自然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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