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5:齐杵臼——我不能矣 -- 桥上
杵臼是齐景公的名,此人有一个特长,就是活得长,活得长,在位时间也就长,在春秋时期,晋、楚、齐、秦四大国的国君里,齐景公在位时间是最长的,一共在位五十八年。
齐景公的父亲是齐灵公,齐灵公的最大成就就是当上了周灵王的老丈人,那是在公元前五五八年(鲁襄公十五年,周灵王十四年,晋悼公十六年,齐灵公二十四年)。随后他就开始仗势欺负周围的小国,结果招来了霸主晋国。公元前五五五年(鲁襄公十八年,周灵王十七年,晋平公三年,齐灵公二十七年),晋国联合各家诸侯围攻齐国,把齐灵公吓得屁滚尿流,第二年就死掉了,接替他的是齐庄公,这一年是公元前五五四年(鲁襄公十九年,周灵王十八年,晋平公四年,齐灵公二十八年)。
齐庄公是齐景公的大哥,估计生于公元前五八七年(鲁成公四年,周定王二十年,晋景公十三年,齐顷公十二年),十五岁就被送到晋国当质子,当公元前五七二年(鲁襄公元年,周简王十四年,晋悼公二年,齐灵公十年)。以后齐庄公又多次以大子的身份代表齐国与诸侯会盟征伐,按说最有资格继承国君之位,但齐灵公偏要让自己宠妾戎子的干儿子公子牙上位,结果反而让戎子和公子牙送了命。
齐庄公很有本事,也很能折腾,甚至在公元前五五〇年(鲁襄公二十三年,周灵王二十二年,晋平公八年,齐庄公四年)攻入了晋国。但他的折腾也体现在男女之事上,居然给自家的重臣崔杼戴了绿帽子,结果被崔杼狙杀,那是在公元前五四八年(鲁襄公二十五年,周灵王二十四年,晋平公十年,齐庄公六年),他只活了三十九年,他弟弟齐景公也就在此年上了位。
齐庄公不是嫡子,齐景公也不是嫡子,二人不同母,齐庄公的母亲是鬷声姬,齐景公的母亲穆孟姬则是鲁国流亡来齐国的卿叔孙宣伯(叔孙侨如)的女儿,《左传》里有记载:“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成十六年传》(p 0894)(08161102))(070);“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杜《注》:“还,齐群公子。”)纳其女于灵公。嬖,生景公。”(《襄二十五年传》(p 1099)(09250206))(090);“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成十六年传》(p 0894)(08161103))(070)。叔孙宣伯流亡齐国在公元前五七四年(鲁成公十七年,周简王十二年,晋厉公七年,齐灵公八年),估计他在当年或者下一年即公元前五七三年(鲁成公十八年,周简王十三年,晋悼公元年,齐灵公九年)就又离开齐国,把女儿扔在了这里,其时齐庄公十四岁,应该和穆孟姬年纪差不多大。
齐景公则应该比公子牙年长,我估计他也就生于公元前五七三年(鲁成公十八年,周简王十三年,晋悼公元年,齐灵公九年),即位时已经二十五岁了。
齐景公刚即位时,没什么权力,只能瞧着各路大神斗法,血雨腥风,甚至就在他眼前,那些人就砍死了正主持公室尝祭的重臣庆舍(子之)。随后,陈家大力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却无能为力,只得沉溺于享乐之中,只有地位下降的晏婴(晏子)还来陪伴他。
到公元前五三二年(鲁昭公十年,周景王十三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景公十六年),四十一岁的齐景公终于迎来了他发挥作用的一天,齐国权势最大的栾、高两家和陈、鲍两家火并,栾、高两家竟然来攻打他住的宫殿,试图劫持他。在晏婴的支持下,齐景公博了一把,派出王黑带人反击,连当年周天子赏给齐桓公的龙旗“灵姑銔”都拿出来压阵。他赌赢了,成为改变双方力量平衡的关键因素。
可是赶走栾、高两家之后,主要胜利果实还是被陈、鲍两家瓜分了。不过,在齐景公母亲穆孟姬的支持下,陈家得到了封邑高唐,被暂时支离了齐国的政治中心,齐景公总算是成了真正的国君。
两年以后,齐景公去晋国朝见,与刚即位的晋昭公投壶为戏,晋昭公先投,他的助手中行穆子(荀吴)替晋昭公祈求说:“有酒如淮,有肉如坻(chí)。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晋昭公投中了。齐景公不甘示弱,也祈求说:“有酒如渑(shéng),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齐景公也投中了。晋国那些人很不高兴,说了些肆无忌惮的话,齐景公赶紧离开,回国后就疏离了晋国。
到公元前五二六年(鲁昭公十六年,周景王十九年,晋平公六年,齐景公二十二年),齐景公也开始“兴师而伐远方”了,他越过鲁国进攻了徐国,还召集几家诸侯举行会盟,挑战晋国的霸主地位。
晏婴(晏子)还陪伴在齐景公身旁,但景公已经不怎么听晏婴的劝了,他有了新的宠臣梁丘据。
到公元前五一七年(鲁昭公二十五年,周敬王三年,晋顷公九年,齐景公三十一年),鲁国发生政变,鲁昭公逃来齐国,齐景公攻占了鲁国的郓安置下鲁昭公,下一年,他还出兵进攻鲁国,打了炊鼻之战,但梁丘据接受了鲁人贿赂,劝阻齐景公,没让他亲征。齐军打过去之后,双方都没有太强的战斗意志,这一战也就没什么结果。时间一长,齐景公也厌倦了鲁昭公。
到公元前五〇三年(鲁定公七年,周敬王十七年,晋定公九年,齐景公四十五年)前后,“晉師大疫且飢,食人。楚昭王侵泗(伊)洛以復方城之師。晉人且有范氏與中行氏之禍,七歲不解甲。諸侯同盟于鹹泉以反晉,至今齊人以不服于晉,晉公以弱。”(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八章》),按杨伯峻先生的说法,“晋因赵、范内鬨,同盟解体,于是齐、郑、卫、鲁四国之好逐渐形成,晋遂失诸侯。”(《定十一年传?注》(p 1584)(11110201))(129)。尤其是鲁国,虽然还会摇摆,但终究于公元前四九九年“冬,及郑平,始叛晋也”(《定十一年传》(p 1584)(11110201))(129),杜预在此有《注》:“鲁自僖公以来,世服于晋,至今而叛,故曰始。”
这一阵,齐景公于公元前五〇一年(鲁定公九年,周敬王十九年,晋定公十一年,齐景公四十七年,卫灵公三十四年)、公元前四九七年(鲁定公十三年,周敬王二十三年,晋定公十五年,齐景公五十一年,卫灵公三十八年)和公元前四九四年(鲁哀公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晋定公十八年,齐景公五十四年,卫灵公四十一年),三次带兵联合卫灵公与晋军交锋。
公元前四九七年那次,七十四岁的齐景公还不忘记要占卫灵公的上风,这卫灵公可是以勇武著称的。齐景公请卫灵公来吃饭,旁边事先准备好自己的乘广,车上还带着甲胄,然后让人报告说:“晋师至矣!(晋军打过来了!)”他趁机建议:“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主上的车要套好还得等一阵子,不如坐寡人的车吧。)”于是把卫灵公骗上了自家的乘广,两人穿上甲胄,驾车狂奔起来。过了一阵子,又有人报告说:“无晋师。(晋军没来。)”他们这才停下来。
齐景公也没有嫡子,公元前四九〇年(鲁哀公五年,周敬王三十年,晋定公二十二年,齐景公五十八年),八十三岁的他临死时指定了公子荼继承君位,就是他当孺子牛的那位:他背着这位小公子游戏,把牙都磕掉了。尽管他如此溺爱,但此时陈家已经重回齐国政治的中心,他们的新族长、陈桓子的次子陈乞从鲁国招来了公子阳生(齐悼公),于是公子荼只在位一年,就被齐悼公取代,成了齐安孺子-荼,甚至没保住小命。
齐悼公也没有好下场,只在位四年,公元前四八五年(鲁哀公十年,周敬王三十五年,晋定公二十七年,齐悼公四年),他就被陈乞杀掉了,再过四年,公元前四八一年(鲁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晋定公三十一年,齐简公四年),继位的齐简公也被陈家再下一代族长陈恆(陈成子)杀掉,孔子还为此“三日齊,而请伐齐三”,要求讨伐陈成子,但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此时,陈成子得政,陈家已经“莫之与京”,不久就“代陈有国”,建立了新的陈国——即战国七雄之一的田齐。
齐景公活了这么长,在位时间这么长,真正掌权的时间也不短,可他本人只想出出风头,根本没有要挽回当时“姜族弱矣”大趋势的意思。
非但如此,齐景公还在临死前非常任性地强立“公子荼”继承自己,制造了“姜族”内部的分裂。而他的陪葬也反映了这种任性,仅一个殉马坑,就为他陪葬了六百匹以上的马匹,一个城邑(包括小国)所拥有的全部马匹,也不过如此,大有自知后裔反正守不住这份家业、不过了的意思。也许,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在《昭二十六年传》中记载了如下一段对话,就反映了齐景公的这种心态:
[/COLOR]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ōu)、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rǔ汝),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yǐ)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p 1480)(10261101))(102)
果然,到齐景公去世仅一百零四年后,“(齐康公)十九年(公元前三八六年),田常(陈成子)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齐景公去世一百一十一年后,“(齐康公)二十六年(公元前三七九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祀。”(《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第二》),这是说,到那时,齐景公的后代就被逐出了贵族的行列,他的老祖宗姜太公(吕尚)也就没人上供了。
下面是临淄东周墓殉马坑一角的图片,出自临淄齐都镇人民政府网站《临淄东周墓殉马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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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102晏婴居市8节、115栾高多怨5节、130齐景伐晋3节):
即使没有陈氏国高两家也是长期垄断政坛,司马穰苴就被他们联手赶下去了,齐景公如果明确收买民心他们就会有危机感了。鲁昭公是怎么被搞下去的?晏子说起来容易,真要操作没有根基的他会和司马穰苴一个下场。
从孺子牛和“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看,大约五岁。
《襄十二年传》:
灵王求后于齐,齐侯问对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先王之礼辞有之。天子求后于诸侯,诸侯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妾妇之子若而人。’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则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齐侯许婚。王使阴里结之。((p 0996)(09120501))(102)
我的粗译:
我们襄公的十二年(公元前五六一年,周灵王十一年,齐灵公二十一年),周灵王决定从齐国娶一位王后,派人通报给齐国,齐侯(齐灵公)向晏桓子(晏弱)咨询该如何答复,晏桓子告诉他:“先王之礼辞有之。天子求后于诸侯,诸侯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妾妇之子若而人。’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则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先王的“礼辞”里边有。要是天子准备在诸侯那里娶王后,诸侯的回答应该是:“我们夫妇所生的女儿有若干人,妾妇的女儿有若干人。”如果没有女儿,则应回答:“我们有这里先前守臣某公遗下的女儿若干人。”)”于是齐侯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位“王”(周灵王)又派大夫“阴里”来确认了这桩婚事。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夫妇所生若而人”曰:
夫妇所生,谓己及嫡配所生。阮芝生《杜注拾遗》云:“若而人犹云若干人也。”
杨伯峻先生注“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曰:
姊妹,同父所生。《尔雅?释亲》:“父之姊妹为姑。”其长于父者为姑姊,少于父者为姑妹,犹今之言大姑、小姑。
杨伯峻先生注“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曰:
先守,犹言先君。若为姊妹,则某公用其父之谥;若为姑姊妹,则用其祖之谥。
杨伯峻先生注“王使阴里结之”曰:
“结”原作“逆”,今依《校勘记》订正。杜《注》,“阴里,周大夫”,固不误,盖王之使必周大夫也。据《管子?轻重丁篇》,齐地有阴里,自另是一事;而章炳麟《读》因谓“阴里当是齐大夫”,不可信。结,结言。《淮南子?泰族篇(训?)》“待媒而结言”,《后汉书?崔駰传》“有婚礼结言”,俱可为证。《公羊》桓三年:“古者不盟,结言而退。”盖即口头约定之意。
“齐”(杨注:齐,国名,姜姓,太公之后,国于营丘,在今山东省-临淄废县(今为临淄镇)稍北八里。临淄-齐城包括大城、小城二部分,总面积三十余平方公里(详《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僖公九年入春秋。春秋后,田氏夺其国,是为田齐。#马宗琏《补注》引《史记?田齐世家?正义》谓檀台在临淄东北一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周”——“王城”——“周宗”——“郏”——“郏鄏”——“京师”——“京師”——“雒邑”(杨注:京師指洛邑,此时周室都洛邑。京本周祖公刘所居之地名,《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是也。其后镐京、洛邑俱亦称京,亦犹绛本晋国所都,其后迁新田,新田亦称绛;王充《论衡?正说篇》所谓“本所兴昌之地,重本不忘始”也。京复称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为称,亦犹《召诰》称洛,《洛诰》称洛師。師,金文作[帥-巾]。《小臣单觯》有成[帥-巾],《小臣[言速]簋》有牧[帥-巾],《左传》庄九年亦有堂阜,皆可证。《克钟》有京[帥-巾],当即京師,故知经典古文字作“[帥-巾]”者,汉代经师或读之为師,故有洛師、京師之称。说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驳公羊传京師说》。#宣三年《传》王孙满之言曰:“成王定鼎于郏鄏。”据《尚书》,武王亦无经营雒邑之事。成王之营雒邑,先卜其地,则迁鼎恐亦非武王事。一九六二年出土何尊为成王五年器,云:“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又云:“唯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帥-巾+立/(亏-二)]民。”似武王早有迁筑王城意,成王不过秉承父命而行。昭二十八年《传》言:“昔武王克商,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古人常以成王事归武王。雒邑即成周,在河南省-洛阳市西南。京相璠云:“郏,山名;鄏,地邑也。”《太平寰宇记》谓邙山即郏山之别名。#郏音夹,以郏山得名(郏山即北邙山),即郏鄏,又曰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今河南省-洛阳旧城西部即王城故址。自平王东迁至景王,十一世皆居此。敬王迁成周,王城废。至王赧复居之。详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郏鄏即桓七年《传》之郏,周之王城,汉之河南,在今洛阳市。《楚世家?索隐》云:“按《周书》,郏,雒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沈钦韩《补注》云:“《续志》:‘河南县东城门名鼎门。’《唐六典》:‘东都城南面三门,中曰定鼎。’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席定鼎门门外。’是古人犹以成王定鼎之事名城门也。”#王城在今洛阳市西北隅。#沈钦韩《补注》云:“周宗言周室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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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十七年传》:
齐-晏桓子卒,晏婴麤縗斩,苴绖、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p 1033)(09170701))(102)
我的粗译:
五年后,我们的襄公十七年(公元前五五六年,周灵王十六年,齐灵公二十六年),齐国的晏桓子(晏弱)去世了,他儿子晏婴(晏平仲)服丧,穿着支数很低的粗麻布做的不缉边的丧服,头上系着一条支数很低的粗麻布布条,腰带也是支数很低的粗麻布做的,走动时拄着一根竹杖,脚上穿着草鞋,吃饭时只吃粥,在住宅的墙边倚着墙搭了个草棚居住,睡觉时身下只有草垫,头下也只枕着一捆草。他家的管家对他说:“非大夫之礼也。(您这不是大夫居丧的规矩。)”他回答说:“唯卿为大夫。(只有卿才够得上是大夫。)”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晏婴麤縗斩”曰:
晏婴,《史记》有传(《管晏列传?索隐》:“名婴,平谥,仲字。”)。麤,通作粗。麤縗斩,即粗布之斩衰。縗同衰,古代丧服,子为父斩衰三年。杜《注》以麤为三升布,郑玄注《礼记?杂记》则云:“麤縗斩者,其缕在齊(音咨)斩之间,谓缕如三升半而三升不缉也。斩衰以三升为正,微细焉则属于麤也。”古代之布,以麻为主,即今之大麻或黄麻。雌雄异株。雄株曰枲(xǐ),雌株曰苴(音疽)。苴不好,只用于丧服之斩衰、齊衰。布以八十缕为一升,布幅宽二尺二寸(周尺,约合今四十四厘米),以三升,即二百四十缕织成,比之最细之布用三十升,即二千四百缕者,当极粗疏。郑玄谓缕如三升半,意即缕数仍是三升,但缕之粗细可比三升半。斩即不缉,衣裳之边不缝。齊衰则缝边。
杨伯峻先生注“苴绖、带、杖”曰:
苴绖,苴带、苴杖。绖音垤,指首绖,即服丧时戴于头上用牝麻所织之物。苴带,系在腰上,象大带。苴杖,竹杖。
杨伯峻先生注“菅屦”曰:
菅音姦,多年生草本植物。菅屦即丧服着之草鞋。
杨伯峻先生注“食鬻”曰:
鬻,今省作粥。未葬前孝子食粥。
杨伯峻先生注“居倚庐”曰:
居丧时,临时所搭草棚。倚木为庐,在中门外东墙下,以草夹障,不涂泥,向北开户。既葬以后,再加高于内涂泥,向西开户。
杨伯峻先生注“寝苫、枕草”曰:
苫音山,编禾秆为席,孝子卧其上。以草为枕。以上并是晏婴所行之子丧父之礼。与《仪礼?士丧礼》及《丧服》诸篇比较,仅麤縗斩与斩衰以及枕草与枕凷(同块,土块)不同。
杨伯峻先生注“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
其老,晏氏之宰。昭十五年《传》载叔向之言,一则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又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礼记?中庸》载孔丘之言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孟子?滕文公上》载孟轲之言曰:“三年之丧,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似三年之丧,周代果有此事。然春秋已不实行,故晏婴行之,而其老止之。
杨伯峻先生注“唯卿为大夫”曰:
大夫之义,本有广狭。广义之大夫,卿亦可曰大夫。狭义之大夫,不包括卿。晏婴“唯卿为大夫”,不合此二义。沈钦韩《补注》云:“诸侯之卿当天子之大夫。晏子在齐非卿,故紿(dài)以是说。”而郑玄注《礼记?杂记上》引此《传》文,则曰“此平仲之谦也”。《晏子春秋?杂篇上》亦载此事,引孔丘之评曰:“晏婴可谓能远害矣,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逊辞以避咎,义也夫!”伪《孔子家语》亦载此事。杜《注》因之亦云:“晏子恶直己以斥时失礼,故孙(逊)辞略答家老。”
杨伯峻先生注《成十八年传》“庆封为大夫,庆佐为司寇”云:
齐国之大夫相当于诸侯之卿,非广义之大夫。司寇尚非大夫,庆佐至襄二十一年始为大夫。((p 0907)(08180201))(090)
俯首甘为孺子牛,多么温馨的一幕,然而结局不过就是父子俩都死了,后者还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
可以翻掉国君的既定方针。
《襄二十五年传》: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p 1098)(09250204))(090、102)
我的粗译:
我们的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五四八年,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崔杼在自己家中狙杀了齐庄公。
听说事变,晏子(晏婴)站在崔家大门外边等待结果,他的侍从问:“死乎?(我们殉死吗?)”他回答:“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就只是我们的“君”吗?我们去殉死?)”
又问:“行乎?(我们逃离齐国吗?)”回答:“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是我们的罪过吗?我们逃?)”
再问:“归乎?(那我们现在回家吗?)”他告诉侍从:“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君”死了,我们回哪去?作了“民”的“君”,怎么能欺压“民”?只能是供养社稷。作了“君”的“臣”,又怎么会只为了吃饭,是要维护社稷。所以“君”要是为社稷死,我们就也跟着殉死,为社稷而流亡,我们就也跟着流亡。要是他为自己的事死了,为自己的事流亡了,不是他的私人,谁敢跟着?何况人家自己弄上去的“君”,自己又杀了,我凭什么跟着殉死?为什么跟着流亡?可现在又怎能就回家呢?)”
等到崔家的大门打开,晏子进去,一头趴在死去齐庄公的大腿上,哭了起来,哭完起身,又跺了三次脚,然后出来。
有人对崔子(崔杼)提出:“必杀之!(一定得把这个人杀掉!)”崔子说:“民之望也!舍之,得民。(此人是“民”的精神寄托!留下他,能得“民”的拥护。)”
一些补充:
这里“望”指“望祭”的对象,即某一诸侯所在地的主要大山大川之神,能保佑那一诸侯所统领的“民”。故我认为“民之望也”可引申为“民”的精神寄托。
这里的“三踊”——“跺三次脚”是当时丧礼礼仪的一部分,杨伯峻先生注《宣十八年传》“既复命,袒、括发,即位哭,三踊而出”云:
踊音勇。《聘礼》又云:“入门右,即位踊。”古代遭丧,有擗踊之仪。擗犹椎胸,踊犹顿足。男踊女擗,表示哀痛之至。((p 0779)(07180502))(064)
下面是《仪礼》和《礼记》中一些涉及“踊”的段落,从中可见在丧礼的很多环节中都会有“踊”,而且这个“踊”虽然有要求“踊无算”的地方,但是一般是“有节”的,例如有时候会要求“踊三”,所以会说“成踊”:
君使人吊。彻帷。主人迎于寝门外,见宾不哭,先入,门右北面。吊者入,升自西阶,东面。主人进中庭,吊者致命。主人哭,拜稽颡,成踊。宾出,主人拜送于外门外。(《仪礼?士丧礼第十二》)
卒敛,彻帷。主人西面冯(憑)尸,踊无算;主妇东面冯(憑),亦如之。主人髺发,袒,众主人免于房。妇人髽于室。士举,男女奉尸,侇于堂,幠无夷衾。男女如室位,踊无算。主人出于足,降自西阶。众主人东即位。妇人阼阶上西面。主人拜宾,大夫特拜,士旅之,即位踊,袭绖于序东,复位。(《仪礼?士丧礼第十二》)
有襚者,则将命,摈者出请,入告。主人待于位。摈者出,告须,以宾入。宾入中庭,北面致命。主人拜稽颡。宾升自西阶,出于足,西面委衣如于室礼,降,出。主人出,拜送。朋友亲襚,如初仪,西阶东,北面哭,踊三,降,主人不踊。(《仪礼?士丧礼第十二》)
彻奠,巾席俟于西方。主人要节而踊,袒。商祝御柩,乃祖。踊,袭,少南,当前束。妇人降,即位于阶间。祖,还车不还器。祝取铭,置于茵。二人还重,左还。布席,乃奠如初,主人要节而踊。荐马如初。宾出。主人送,有司请葬期。入,复位。 公赗玄纁束,马两。摈者出请,入告。主人释杖,迎于庙门外,不哭。先入门右,北面,及众主人袒。马入设。宾奉币,由马西当前辂,北面致命。主人哭,拜稽颡,成踊。宾奠币于栈左服,出。宰由主人之北,举币以东。士受马以出。主人送于外门外,拜,袭,入复位,杖。(《仪礼?既夕礼第十三》)
弁人有其母死而孺子泣者,孔子曰:“哀则哀矣,而难为继也。夫礼,为可传也,为可继也。故哭踊有节。”(《礼记?檀弓上第三》)
唯祭祀之礼,主人自尽焉尔;岂知神之所飨,亦以主人有齊敬之心也。辟踊,哀之至也,有算,为之节文也。袒、括发,变也;愠,哀之变也。去饰,去美也;袒、括发,去饰之甚也。有所袒、有所袭,哀之节也。弁绖葛而葬,与神交之道也,有敬心焉。(《礼记?檀弓下第四》)
曾子问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大祝裨冕,执束帛,升自西阶尽等,不升堂,命毋哭。祝声三,告曰:‘某之子生,敢告。’升,奠币于殡东几上,哭,降。众主人、卿、大夫、士,房中,皆哭不踊。尽一哀,反位。遂朝奠。小宰升举币。三日,众主人、卿、大夫、士,如初位,北面。大宰、大宗、大祝皆裨冕。少师奉子以衰;祝先,子从,宰宗人从。入门,哭者止,子升自西阶。殡前北面。祝立于殡东南隅。祝声三曰:‘某之子某,从执事,敢见。’子拜稽颡哭。祝、宰、宗人、众主人、卿、大夫、士,哭踊三者三,降东反位,皆袒,子踊,房中亦踊三者三。袭衰,杖,奠出。大宰命祝史,以名遍告于五祀山川。”曾子问曰:“如已葬而世子生,则如之何?”孔子曰:“大宰、大宗从大祝而告于祢。三月,乃名于祢,以名遍告及社稷宗庙山川。”(《礼记?曾子问第七》)
奔父之丧,括发于堂上,袒降踊,袭绖于东方。奔母之丧,不括发,袒于堂上,降踊,袭免于东方。绖即位成踊,出门哭止。三日而五哭三袒。適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礼记?丧服小记第十五》)
杨伯峻先生注“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曰:
祝佗父与申蒯之死或在晏子立门外之后,因八人之死而连类及之。至晏子,杜云“闻难而来”,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
此句当为“吾死也,独吾君也乎哉”,因着重非独一人之君,故先言之。
杨伯峻先生注“谁敢任之?”曰:
敢与不敢,由于合理与不合理。不合理而死或亡,畏时人及后人议论,故云谁敢。
杨伯峻先生注“将庸何归?”曰:
刘淇《助字辨略》卷一云:“庸何,重言也。”
杨伯峻先生注“舍之,得民”曰:
释而不杀,我得民心。《晏子春秋?内篇?杂上》载此事与《传》有不同者,盖战国传说。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崔”(杨注:《经》云“崔氏”,《传》云“崔杼”,则崔氏即崔杼也。后人以襄二十五年崔杼杀齐庄公,距此五十一年,则崔杼此时当少,安得“高、国畏其偪(逼)”,因以为疑。不知崔杼弱冠有宠,虽不当政,有宠即有权,高、国亦可畏之。《唐书?宰相世系表》云:“崔氏出自姜姓,齐丁公-伋嫡子季子让国叔乙,食采于崔,遂为崔氏。济南-东朝阳西北有崔氏城是也(崔氏城当在今山东省-章丘县西北)。季氏生穆伯,穆伯生沃,沃生野,八世孙夭(夭见僖二十八年《传》)生杼,为齐正卿。”),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2,北纬37.05(邹平县-魏桥镇-崔八村)。
《襄二十八年传》: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鉏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故有宠。释卢蒲嫳于北竟。((p 1150)(09281101))(090、113、102)
我的粗译:
(从我们的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五四八年,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到我们的襄公二十八年(公元前五四五年,周灵王二十七年,齐景公三年)这三年之中,崔杼被庆封暗算,庆封又被栾、高、陈、鲍四家暗算,齐景公地位上升。)当初在崔杼发动的变乱之中,群公子都逃离了齐国,所以公子鉏在鲁国,叔孙还在燕国,公子贾在句渎之丘。等此次庆封逃离齐国以后,就把这些公子都召了回来,为他们准备了所有的彝器和家具,恢复了他们的采邑。
接着赏给晏子(晏婴)邶殿所属的六十个村邑,他不肯接受,执政者之一的子尾(高蠆)就问他:“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富,人之所欲也,为什么您偏不喜欢?)”
他回答说:“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庆家的“邑”能满足他所欲,所以他被赶走了。我家的“邑”现在还不能满足我所欲,如果加上邶殿的这些“邑”,就能满足我所欲了,满足了我所欲,我也就快被赶走了。被赶到了外面,就一个“邑”都享受不着了。所以我不肯接受邶殿的这些“邑”,不是不喜欢“富”,而是害怕没了“富”。而且这个“富”,就像布帛有“幅”那样,是有一定的限制的,才不会走偏。那些“民”,生活好了,干活顺当了,就应当让他们端正态度,加以管控,别让他们胡来,这就叫做“幅利”。“利”没了限制就会烂掉。吾不敢贪多,也是为了要“幅”住自身。)”
齐景公还赏赐给北郭佐六十个村邑,他接受了。赏赐给子雅(栾灶)的村邑,他推辞了多出来的部分,接受了一部分。赏赐给子尾(高蠆)村邑,他接受以后又献上了一些,那位“公”(齐景公)认为他忠,所以他有宠。
齐景公还把卢蒲嫳发去了北部边境上。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鉏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曰:
此二十一年齐庄公复讨公子牙之党之事,齐庄之立由崔杼,故溯其源曰崔氏之乱。二十一年《传》云“执公子買于句渎之丘”,此云贾,買、贾二字形近,阮元《校勘记》云:“未知孰是。”
杨伯峻先生注“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曰:
邶殿其鄙,邶殿之鄙也。邶殿-齐之大邑,其郊鄙亦广。六十,六十邑,参去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襄二十七年传》“唯卿备百邑”云:
古代村落有土城堡,故亦谓之邑,此言百邑,实则一百村庄而已。《论语?公冶长》、《谷梁》庄九年《传》俱云“十室之邑”,足见其小。此亦是旧时规定,后来便成具文,唯需要时引用之。《齐子仲姜镈铭》云:“侯氏锡之邑二百有九十有九邑”,则一次所赐已近三百邑。((p 1128)(09270303))(085)
杨伯峻先生注“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曰:
《说文》:“幅,布帛广也。”富与幅俱从畐得声,故以相譬喻。
下面是《古代织布机草图效果图》,出自《古代织布机-场景制作》,我加了幅宽方向的标注(红色箭头):
杨伯峻先生注“为之制度,使无迁也”曰:
古代布宽二尺二寸,帛宽二尺四寸,此即制度,不能增减。《礼记?王制》:“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
“鲁”(杨注:鲁国-姬姓,文王子周公-旦之后。周公辅佐周王朝,成王封其子于曲阜,定四年《传》“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是也。龚景瀚谓鲁都一为曲阜,一为奄城,古奄国都也。二城相距仅三里。曲阜在东而稍北,今山东-曲阜县北三里之古城村。奄城在西而稍南,即今曲阜县治。初都曲阜,炀公迁奄城;春秋时又迁曲阜,盖在僖公时。详《澹静斋文钞?鲁都考》。一九七七年曾于鲁都进行勘探发掘,测得鲁都城平面大致呈不规则横长方形,城东西最长处三点七公里,南北最宽处二点七公里,面积约十平方公里。周围有城壕,西北两面城壕利用古洙水河道。(城周长二十三点七里,面积三十九点五平方里,)今日曲阜县县城仅占鲁故城西南角之一小部分。故城城门十一座,东、西、北各三座门,南两座门。鲁宫殿在城中。在东北部城墙下与城内西北、西南部有鲁城以前之居民区,或即商奄遗址。#据《谷梁传》,中城即内城。若然,则此中城即鲁都曲阜之内城。杜《注》以此为鲁国城邑之名,云在“东海-厚丘(各本误作廩丘,今从金泽文库本、南宋小字本正)县西南”,即在今江苏-沭阳县境,为鲁边境所未达。杜《注》不可信。说详江永《考实》。定六年“城中城”与此同。#杜《注》:“少皞虚,曲阜也,在鲁城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燕”——“北燕”(杨注:此燕是北燕,召公-奭之后,穆侯七年入春秋,春秋后二百四十六年,燕王-喜三十三年为秦所灭。都蓟,今北京市西南。彝器有匽侯鼎、匽公匜、匽侯旨鼎、[匽攴]侯载戈。“燕”作“匽”或“[匽攴]”。称侯,亦称公。战国时期称王,而字作郾,传世有郾王戈、郾王戟、郾王大事剑。#北燕,即姬姓之燕,《史记》有《燕召公世家》。都蓟,即今北京市。北京-琉璃河-西周墓出土大量青铜器,据铭文,足证北燕初封,其都在今琉璃河-董家林古城。#燕是北燕,都于今北京市,已为解放后考古发掘所证实。由北京往北,经承德、凌源、宁城、喀左,再沿大凌河至朝阳、北票,通向辽阔之东北地区,此一带为周初由燕去肃慎之重要通道,又多有商、周遗物出土。旧以黑龙江-宁安县以北直至混同江南北岸之地为肃慎国(混同江为松花江会黑龙江以下之水域名),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五则又以为肃慎之地即今宁古塔,恐皆不确。#此燕不知是南燕否。若是,则南燕尚存。然自桓十三年以后,南燕已不见于《经》;自庄十九、二十年后,亦不见于《传》,恐此是北燕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句渎之丘”(杨注:句音钩,句渎之丘即穀(谷)(gǔ)丘。急读之为穀,缓读之为句渎。#句渎之丘又见于二十一年、二十八年、桓十二年、哀六年《传》,当在齐境。参高士奇《地名考略》三。),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32,北纬36.79(据云在临淄,我怀疑在淄水曲处)。
“邶殿”(杨注:邶殿,今山东-昌邑县西北郊。“其”作“之”用,例见《词诠》。邶殿其鄙,邶殿之鄙也。邶殿-齐之大邑,其郊鄙亦广。六十,六十邑,参去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9.39,北纬36.86(位于今昌邑市实验中学(原昌邑一中校址)、昌邑复习学校(原昌邑师范校址)、市人民医院、原市检察院驻地、市文化馆,北城墙在现检察院北侧,南城墙在市人民医院南端,东与西关相邻,西与刘家辛戈毗连,都昌故城(邶殿故城)遗址:东西300余米,南北400余米)。
“北竟”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北纬38(此时齐国之北境,今沧州附近,当时的黄河南)。
《昭三年传》:
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曰:“寡君使婴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適以备内官,焜燿寡人之望,则又无禄,早世殒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適及遗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韩宣子使叔向对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縗绖之中,是以未敢请。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p 1233)(10030301))(119、102)
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區、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jù)贱踊(yǒng)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shèng)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雠。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室从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p 1234)(10030302))(114、102)
我的粗译:
我们的昭公三年(公元前五三九年,周景王六年,齐景公九年,晋平公十九年),晋平公的如夫人、齐国来的少姜去世了。这个少姜很受宠,晋平公甚至因为要给她长脸,把来送亲的齐国大夫陈无宇扣住。于是,此次齐侯(齐景公)派了晏婴前往晋国,提出要再嫁一位他们“公”的女儿给晋平公。
晏婴告诉晋人说:“寡君使婴(晏婴)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適以备内官,焜燿寡人之望,则又无禄,早世殒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適及遗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寡君派了“婴”来表态:“寡人很愿意从早到晚侍奉主上,也很想自己按时来向主上进献贡品,但我的国和家都出了很多乱子,寡人的愿望无法实现。只好送先君的嫡女前往您那里的内宫充数,也算是替寡人尽一份心吧,哪想到她没福分,这么早就去世了,寡人也没了依仗。主上要是不忘先君之好,还惦念着我们齐国,愿意照顾寡人,还肯徼福于我们的大公、丁公,能够施惠于敝邑,镇抚我们的社稷,那我们这里还有先君的嫡女和他的姑姊妹若干人。主上要还没有遗弃敝邑,肯派人来在这里面挑出一位,成为您嫔嫱的候选,那寡人就心满意足了。”)”
晋国执政的中军元帅韩宣子(韩起)就派了大夫叔向答复说:“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縗绖之中,是以未敢请。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这也是寡君的愿望,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还没有夫人,因为在丧服之中,所以没敢提出请求。现在主上提出了要求,这是对我们极大的恩惠。要是主上仍然惦念着敝邑,愿意照顾我们晋国,赐给我们一位内主,那不但是寡君,晋国的群臣就都得到了您给的好处,而且我们这里自先祖唐叔以下都会得您的济。)”
定婚仪式完成后,晋国按礼设宴招待晏婴,叔向参加了宴会,和晏婴交谈。交谈中,叔向问:“齐其何如?(齐国现在怎么样啊?)”晏婴回答说:
现在已经是末世了,我说不好齐国会不会被陈家取代。反正主上根本不照顾那些“民”,都放弃给了陈家。
我们齐国过去有四种量器,豆、區、釜、钟。四升为豆,以上也是每级四倍,一直到釜。十釜为一钟。而陈氏则把前三种量器之间的倍数都加了一(变成五),新的钟就变大了。陈家用自家的量器借出粮食,却用公家的量器回收。而且他们在山上砍了木材放到市场上,只收山中的价格;在海上采来鱼、盐、蜃、蛤放到市场上,也只收海边的价格。
“民”尽力所得,三分之二交给了“公”家,用于自己衣食的只有三分之一。“公”家仓库中的粮食已经生了虫,其他物资也已经朽坏,但国中的“三老”却吃不饱穿不暖。国中的诸市上,鞋很便宜但“踊”却很贵。
民和人如果有痛苦,就需要有人安抚,要是能爱之如父母,民和人自然会归之如流水。能这样做的人,就算不想得到“民”的拥护,能躲得开吗?箕伯、直柄、虞遂、伯戏这些陈家的祖先已经辅佐着胡公和大姬来到齐国了。
叔向也说:
是啊,就是我们这里的公室,也已经是末世了。主上的指挥战车没有合适的驾马,“卿”已经没有可以统领的属于公室的“军”或者“行”,主上直属部队的员额不足,公室部队的“卒”和“列”都没有适当的官长。同时,庶民的生活困难,劳役繁多,主上的宫室却越修越大。道路上隔不远就有饿死的人,主上宠爱女子的娘家却成了最富的家族。“民”听到主上的命令马上逃开,就像有仇人在追他们。栾、郤、胥、原、狐、续、庆、伯这些姬姓家族的人,不是在当“皂”就是当了“隶”。执政权全归了各大家族,“民”没有公室可以依靠。主上还不知悔改,以玩乐掩盖忧患。公室的衰亡,已经要不了几天了。《谗鼎之铭》上说:“昧旦丕显,后世犹怠。(每天早起就会发达,后代子孙还是偷懒。)”何况现在主上还不知悔改,怎么能保持家族的长久呢?
晏婴问:“子将若何?(大人准备怎么办呢?)”叔向回答说:“晋之公族尽矣。肸(叔向自称名)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室从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虽有但却是狼子野心),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晋国的公族已经全都衰亡了。“肸”的同宗原来有十一个家族,现在只有我羊舌家还在而已。“肸”的儿子没出息,公室又不靠谱,我如果能善终就很幸运了,还指望能有后人祭祀我吗?)”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不腆先君之適以备内官”曰:
腆,厚也。不腆,当时常用之谦词,如僖三十三年《传》“不腆敝邑”。少姜或为齐庄公嫡夫人之女,故云先君之適。备内官亦谦词,充晋国内宫之数也。
杨伯峻先生注“焜燿寡人之望”曰:
焜音昆。焜,明也。燿音耀,照也。焜燿犹《郑语》之“淳燿”,句谓照明我之所望。
杨伯峻先生注“辱收寡人”曰:
收,绥辑也。与《战国策?秦策》“内收百姓,循抚其心”之收义同。
杨伯峻先生注“则犹有先君之適及遗姑姊妹若而人”曰:
先君之適谓嫡配所生,遗姑姊妹则非嫡配所生。姑姊妹盖灵公所生,则景公之大姑小姑也,互详襄二十一年《传》。若而人,即若干人,沈钦韩《补注》云。
杨伯峻先生注“而辱使董振择之”曰:
董振,同义词连用。《尔雅?释诂》:“董,正也。”隐五年《传》“入而振旅”《注》:“振,整也。”薛综《文选?西京赋?注》:“振,整理也。”董振犹今慎重之意。
杨伯峻先生注“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縗绖之中”曰:
孔《疏》云:“少姜本非正夫人,而云未有伉俪者,盖晋侯当时无正夫人,其继室者,使韩起上卿逆之,郑-罕虎如晋贺之,则后娶者为夫人也。”在縗绖之中,即在丧服中。古制,为妻齊衰杖朞,贵贱同之,或晋侯以正夫人之礼礼少姜之丧,或仅外交辞令耳。
杨伯峻先生注“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曰:
杜《注》:“唐叔,晋之祖。”齐言大公、丁公,故答言唐叔。
杨伯峻先生注“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曰:
杜《注》:“登,加也。加一谓加旧量之一也。以五升为豆,五豆为區,五區为釜。则區二豆,釜八斗,钟八斛。”《读左传》云:“《管子?轻重丁篇》云:‘今齐西之粟釜百泉(钱),则鏂二十也;齐东之粟釜十泉,则鏂二泉也。’尹知章云:‘五鏂为釜。’鏂与區同。据《管子》五區为釜,与《传》文陈氏登一之说正合,此又足证明《管子书》晚出。”(《管子?轻重》诸篇皆战国甚至西汉作,其证甚多,不仅此一例。)《积微居金文说?余说?子禾子釜再跋》有陈介祺所藏齐量器实测数。
据《中国古代度量衡器》:“1857年山东胶县灵山卫出土了3件齐国(战国田齐)量器,即子禾子铜釜、陈纯铜釜、左关铜鉌。铜釜铭文严格规定了量器的管理制度以及违反者所受的处罚,与两件右里铜量相佐证,可推知齐国容量单位1升约合205.8毫升,1釜合20580毫升。”
央视有一个关于战国-齐国量器的 视频,介绍的比较详细,您若感兴趣可以看看。
《考工记》中关于齐国(春秋-姜齐)官方量器“栗氏量”有如下记述:“栗氏为量,改煎金锡则不耗,不耗然后权之,权之然后准之,准之然后量之,量之以为鬴(fǔ,釜),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实一鬴。其臀一寸,其实一豆。其耳三寸,其实一升。重一钧。其声中黄钟之宫。概而不税。其铭曰:‘时文思索,允臻其极,嘉量既成,以观四国,永启厥后,兹器维则’。”
下面是依据“栗氏量”制造的“新莽铜嘉量”(右侧是铭文拓片)的图片,这里的铭文为:“黄帝初祖,德沛于虞。虞帝始祖,德沛于新。岁在大梁,龙集戊辰。戊辰直定,天命有民。据土德受,正号既真。改正建丑,长寿隆崇。同律度量衡,稽当前人。龙在己巳,岁次实沈。初班天下,万国永遵。子子孙孙,享传亿年。”图片截自网上:
杨伯峻先生注“三老”曰:
三老旧有三解,杜《注》云:“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以上,不见养遇。”孔《疏》引服虔云:“三老者,工老、商老、农老。”以上二说皆不足信。《礼记?乐记》云:“食三老五更于大学。”《文王世子》云:“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郑《注》:“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诸侯亦养三老,即此三老之义。惠栋《补注》以三老即三寿,引晋姜鼎铭“保其孙子,三寿是利”,《鲁颂》“三寿作朋”为证。但三寿,宗周钟作“参寿”,犹高寿,郭沫若谓以参星之高比寿,后人更转变为山寿。因之不取。
杨伯峻先生注“屦贱踊贵”曰:“屦,麻或革所制之鞋。踊,脚被断者所用,一说为假足,一说为挟持之杖。此言被刑者之多。”
杨伯峻先生注“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曰:
《释文》引贾逵云:“燠,厚也。”休,赐也,见杨树达先生《积微居金文说》。此谓陈氏于民人之痛苦,因厚赐之。杜《注》“燠休,痛念之声。”服虔谓“燠休,痛其痛而念之,若今时小儿痛,父母以口就之曰噢休,代其痛也。”皆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箕伯、直柄、虞遂、伯戏”曰:
杜《注》:“四人皆舜后,陈氏之先。”遂见八年《传》,余人无可考。
杨伯峻先生注《昭八年传》“舜重之以明德,寘德于遂”曰:
杜《注》:“遂,舜后。盖殷之兴,存舜之后而封遂。言舜德乃至于遂。”遂亦见三年《传》,曰虞遂。((p 1305)(10080603))
杨伯峻先生注“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曰:“此八氏之先,栾枝、郤缺、胥臣、先轸、狐偃五氏皆卿,续简伯、庆郑、伯宗皆大夫。本皆姬姓,王符《潜夫论?志氏姓》曾略及之。”
杨伯峻先生注“《谗鼎之铭》”曰:
杨树达先生《读左传》云:“《说文》云:‘鬵,大鬴也。一曰鼎大上小下若甑曰鬵。读若岑。’谗鼎盖即鬵鼎,鬵、谗音近通假耳。”谗鼎本是鲁所有,《韩非子?说林上》谓齐伐鲁,索谗鼎云云,《吕氏春秋?审己篇》、《新序?节士篇》皆作岑鼎,不知是此鼎否。然鲁之谗鼎早已在齐,叔向未必能暗诵其铭文,此或晋之鬵鼎铭也。
杨伯峻先生注“昧旦丕显,后世犹怠”曰:“昧旦,欲明未明之时。言凌晨即起,可以大显赫,而后世犹懈怠不为。”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晋”——“新田”——“绛”——“绛县”(杨注:晋国事始见于此,而《春秋经》不书,盖以晋五世有内乱,不及来告之故。晋国,武王子唐叔虞之后。成王灭唐而封叔虞。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传世有晋公????[奠/皿],据唐兰《晋公午????[奠/皿]考释》,定为晋定公所作。铭文“我皇祖(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云云,与《逸周书?王会篇》所言“成周之会”,“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之意相适应,加以《晋语》引叔向之言,唐叔以武力封,足证《吕览?重言》、《说苑?君道》所传桐叶封弟之不可信。唐叔之子燮父改唐为晋,即今之太原市。(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谓唐叔之封在翼,黄汝成《集释》引全祖望说辨其在今太原。)四世至成侯,南徙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又五世至穆侯,复迁于绛,绛即翼。鲁成公六年,晋景公迁都新田,此后命新田为绛,新田即今山西-侯马市,而以旧都为故绛。自春秋后出公以下五世六十五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地,迁靖公为庶民,晋亡。曲沃庄伯及翼本末,详桓公二年?传?。曲沃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二十里。曲沃去翼一百余里。#晋从此后迁都新田,亦称新田为绛,因称故都绛为故绛。#若不以唐叔所封为太原市,则晋前后四次迁都,均在平阳(今临汾县西南)四周一百五十里之内:翼在今翼城县东南三十五里。曲沃在闻喜县东北,距翼约一百五十里。故绛在今汾城南,新绛北,东距翼约一百里。新田即今侯马市,去翼仅数十里耳。#绛,晋都,今山西-侯马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是个力气活儿。
《昭三年传》: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jiǎo ài)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shuǎng kǎi)者。”辞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sì)之,于臣侈(chǐ)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yù)踊(yǒng)者,故对曰:“踊贵,屦(jù)贱。”既已告于君,故与叔向语而称之。景公为是省(shěng)于刑。((p 1237)(10030303))(102)
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zhǐ),乱庶遄已(chuán yǐ)’,其是之谓乎!”((p 1238)(10030304))(102)
及晏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之,曰:“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之。((p 1238)(10030305))(102)
我的粗译:
当初,景公想让晏子(晏婴)换一个宅子住,于是对他说:“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大人的宅子靠近市场,狭窄又吵闹,还尘土飞扬,那哪儿能住,请您换到更宽敞清静的地方住。)”晏子推辞说:“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主上的先臣、我的前辈本来就住在这里,臣下赶不上他们,这宅子对于臣下来说已经过分了。而且小人靠近市场,一早一晚都能搞到需要的东西,小人就喜欢这里,怎敢让您派出“里旅”为我改善居住条件?)”
于是那位“公”笑着问他:“子近市,识贵贱乎?(大人住的临近市场,知道什么贵什么贱吗?)”晏子回答:“既利之,敢不识乎?(既然这是小人的福利,怎敢不搞明白呢?)”
“公”又问:“何贵?何贱?(什么贵?什么贱?)”当时景公频繁地动用肉刑,结果市场上竟然出现了专卖拐杖的,于是晏子回答:“踊贵,屦贱。(拐杖贵,鞋贱。)”
既然已经向自家的主上提出了这方面的意见,所以在这次与叔向的对话中晏子也就也说到了这方面的情况。而当初景公则接受了晏子的意见,减少了肉刑的使用。
贵族们都说:“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其是之谓乎!(仁人的发言,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晏子一席话,齐侯就减少了肉刑的使用。《诗》里说:“贵族禁令行,乱子马上平”,就说的是这种事吧!)”
等这次晏子前往晋国,那位“公”就趁机为他扩建新住宅。等他回到齐国,新宅已经建好。但是他向那位“公”拜谢之后,马上拆掉新宅子,按原样重建邻里的住宅,让原先的邻居住回来。
而且他还对邻居说道:“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有谚语说:“卜宅不卜房,只卜谁在旁。”几位大人想必也占卜了谁会在旁,要违逆占卜的结果,可不是好兆头,贵族要讲规矩,平民讲的是兆头,这是从古流传下来的,我怎么敢违背呢?)”于是恢复了他原先的住宅。但那位“公”仍不死心,他就通过陈桓子(陈无宇)去求情,最终那位“公”总算是放过了晏子。
一些补充:
那两句《诗》“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出自《诗?小雅?节南山之什?巧言?二章》:“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7))
在此一章中,高亨先生注“君子如怒,乱庶遄沮”曰:“庶,差不多。遄,速也。沮,终止。此二句言:统治者如果怒责谗人,则乱事庶几可以终止。”高亨先生注“君子如祉,乱庶遄已”曰:“祉,疑当读为止,禁也。”则“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可意为“统治者如果控制住谗人,则乱事庶几可以终止。”
杨伯峻先生注“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曰:
意谓我祖我父居之,我不足以继承父祖,而我犹居之,于我尚以为过分。侈,《说文》:“掩胁也。”段玉裁《注》云:“掩者,掩盖其上;胁者,胁制其旁。凡自多以陵人曰侈,此侈之本义也。”又《庄子?骈拇篇》“而侈于德”,《释文》引崔《注》:“侈,过也。”
杨伯峻先生注“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曰:
里旅即《周语中》、《鲁语上》之司里,亦即《鲁语上》之里人。其职掌卿大夫之家宅。说参《左传会笺》及《读左传》。据景公云“子之宅近市”云云,似欲另择地为晏子另筑宅,故《韩非子?难二篇》云:“景公过晏子,曰:‘子宫小,近市,请徙子家豫章之圃。’”孔《疏》亦引《晏子春秋》“将更于豫章之圃”(今《晏子春秋》无此文)。然观《左传》下文,景公以晏婴近市之利之言,并未徙地,仅于原居毁他人之宅为晏子筑宅。
杨伯峻先生注“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曰:
曾毁坏若干邻户以扩大晏子新居,晏子仍毁新居,恢复所拆毁之邻屋。
杨伯峻先生注“则使宅人反之”下之“曰”字曰:
“曰”原作“且”,沈彤《小疏》谓“或且字为曰字之误。”金泽文库本“且”正作“曰”,《太平御览》一五七、《初学记》二十四并引《左传》俱不作“且”,而作“曰”,今依以订正。并参王引之《述闻》、汪之昌《青学斋集?且谚曰解》。《水经?淄水注》:齐城“北门外东北二百步有齐相晏婴冢、宅。《左传》,晏子之宅近市,景公欲易之,而婴弗更。为诫曰:‘吾生则近世,死岂易志?’乃葬故宅。后人名之清节里。”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昭五年传》:
郑-罕虎如齐,娶于子尾氏。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p 1270)(10050501))(111、102)
我的粗译:
郑国的罕虎(子皮)前往齐国,迎娶子尾(高蠆)家的女儿,晏子(晏婴)多次与他相聚,陈桓子(陈无宇)问为什么,他回答说:“能用善人,民之主也。(此人能用善人,是“民”的引领者。)”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能用善人,民之主也”曰:
杜《注》“谓授子产政”,则以子产为善人;如成十五年《传》以伯宗为善人,襄三十年《传》以蔿掩为善人,皆经时济世之才。
“郑”(杨注:鄭(郑),国名,姬姓,周宣王母弟桓公?友之后。卜辞常见奠(鄭)地,有“矦奠”“南奠”“北奠”“多奠”“奠臣”诸词。又有一片云“巳(祀)奠河邑”,则地当在今郑州市南、新郑县北。西周彝器又有奠虢仲鼎、奠虢仲簋等。是则郑地早已有之。桓公初封郑,在今陕西-华县东北。据《郑语》,寄帑于虢、郐之间。武公因取而都之,即今新郑县。春秋后又六世九十一年为韩所灭。近年出土之哀成叔鼎则铸于郑亡后。?史记?有世家。),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还望多多捧场。
《昭十年传》: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彊来奔。陈、鲍分其室。((p 1316)(10100203))(115、102)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p 1317)(10100204))(115、102)
我的粗译:
七年以后,我们的昭公十年(公元前五三二年,周景王十三年,齐景公十六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国又发生变乱,陈家、鲍家袭击了栾家和高家,双方激战,栾家和高家则去攻打齐侯的宫殿。晏平仲(晏婴)只好穿上正式的全套朝服站到齐侯宫殿的虎门之外。那四家都派人来招揽他,他不理。
他的手下就问:“助陈、鲍乎?(我们去支援陈家和鲍家吗?)”他回答:“何善焉?(有什么意义吗?)”
又问:“助栾、高乎?(我们去支援吗栾家和高家吗?)”回答:“庸愈乎?(能强到哪去呢?)”
再问:“然则归乎?(那我们回家吗?)”回答:“君伐,焉归?(主上正被攻击,怎能回家?)”
后来那位“公”(齐景公)派人召见他,他就进入了齐侯宫殿院内。那位“公”正在占卜派王黑打着齐桓公的龙旗灵姑銔出动平乱,得了吉兆,于是王黑请求把灵姑銔的飘带剪去三尺再打出去。
五月庚辰那天(杨注:五月无庚辰日。),王黑领着人与攻打齐侯宫殿的栾家和高家的人在“稷”那里打了一仗,战胜了栾家和高家的人,随后在“庄”那里再次战胜他们,齐国的国人也出来追击他们,又在鹿门那里击败他们。栾施(子旗)和高彊(子良)逃来我们这里。
陈家和鲍家瓜分了栾家和高家的家产。
这时晏子(晏婴)对陈家的族长桓子(陈无宇)提出:“必致诸公(齐景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您一定要把这些家产献给咱们的“公”!“让”,是“德”里面最优先的,所以“让”是最好的“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所以获取“利”也不能勉强,要顾及“公”的利益,“公”的利益是“利”的根本,“利”积聚起来就会产生后患,这么干就是要避免积聚啊!这东西滋长起来可不得了。)”
听了这话,桓子把那些家产都献给了“公”,自己请求退休到“莒”那里养老。
一些补充:
十六年前,晏婴也有一次“立于门外”: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襄二十五年传》(p 1098)(09250204))(090、102)
此事详情前面介绍过,可见《《左传》人物事略15附:晏婴居市2/8》。
杨伯峻先生注“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曰:
杜《注》:“端委,朝服。”端委亦见元年《传》并《注》及哀七年《传》。晏婴着朝服者,示不与兵事。
杨伯峻先生注“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曰:
据章炳麟《左传读》谓《齐语》述周王赏齐桓公以大辂、龙旗九旒,此灵姑銔即桓公之龙旗。王黑请断三尺者,顾炎武《补正》引《考工记?舆人?疏》,“《礼纬》,‘诸侯旗齐轸,大夫齐较。’轸至较五尺五寸,断三尺得至较者,盖天子与其臣乘重较之车,诸侯之车不重较,故有三尺之较也,或可服君误与。”又引李云霑曰:“此如芋尹无宇之断王旌,断其斿也。”然据《礼纬?含文嘉》,诸侯之旗七仞九旒,齐轸;大夫五仞五旒(《初学记》卷二十二引作七旒,是也),齐较。王黑以大夫而用齐侯旗,实奉齐侯命,故不断二仞,而请断三尺,示恭敬而已耳。余详七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昭七年传》“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及“芋尹无宇断之”云:
旌,旗帜之一种。据《周礼?春官?司常》及郑玄《注》,此种旗用五色鸟羽分开置于竿上。王旌,楚王所用。楚称王,据《新序?义勇篇》“臣以君旗拽地”之语,是楚王用周天子之旌。据《左传》孔《疏》引《礼纬?稽命徵》,又《周礼?夏官?节服氏?疏》引《礼纬?含文嘉》并谓旌有飘带,古谓之旒。天子之旗,十二旒,长九仞(七尺曰仞),插于田车,旒曳地;诸侯旌九旒七仞,下端与轸(车后横木)齐高;卿大夫旌七旒五仞,下端与车較(车两旁之横木,亦名车耳)齐高。王念孙颇疑此说,详其《广雅疏证?释天》旌旗。若此说可信,则楚令尹只能用七旒五仞之旌,而楚灵王为令尹时却用十二旒九仞之旌,与昭元年《传》述其“设服离卫”同意。
芋尹为官名,哀公十五年《传》陈国亦有芋尹。《新序?义勇篇》误作芊尹,云:“芊尹文者,荆之殴鹿彘者也。”《新序》所述人名虽不同,事实却类似,则芋尹为殴兽之官。断之,可能一则断去五旒,一则断其旒长。
((p 1282)(10070201))(108)
杨伯峻先生注“蕴利生孽”曰:
《说文》:“蕴,积也。”《大戴礼?四代篇》称孔丘语作“委利生孽”,委亦积也。《晏子春秋?杂篇下》作“怨利生孽”,怨借为宛,《方言》:“宛,蓄也。”说参章炳麟《左传读》。孽,杜《注》:“妖害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莒”——“剧”(杨注:杜《注》:“莒,齐东境。”十年《传》陈桓子请老于莒,杜《注》:“莒,齐邑。”当即此。#莒,齐邑,见三年《传?注》。《晏子春秋?杂下》作“剧”。孙星衍《晏子春秋音义》云:“《左传》作‘莒’,与‘剧’不同。《括地志》‘故剧城在青州-寿光县南三十一里,故纪国。密州-莒县,故莒子国。’”章炳麟则谓“莒即借为剧”,见《左传读》,恐不确。),推测位置为:东经118.73,北纬36.75(寿光市-纪台镇)。
《昭二十年传》:
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鐘(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huán)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p 1415)(10200601))(102)
我的粗译:
有一阵,齐侯(齐景公)得了疥疮,没两天又打摆子,一年都没好,这就到了我们的昭公二十年(公元前五二二年,周景王二十三年,齐景公二十六年),各家诸侯派来探病的使者都留在这里无法回去。于是梁丘据和裔款就向他们这位“公”(齐景公)建议:“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我们给鬼神上供都很丰盛,给我们的先君上供还额外多上了些,可现在主上的病反倒越来越重了,让那些诸侯都很担心,这是祝和史的责任。可各家诸侯不明白,还以为我们对鬼神和先君不敬呢,主上何不杀了祝固和史嚚,好给各家诸侯的使者一个交代?)”
他们的主上很满意他们的提议,就告诉了晏子(晏婴)。
于是晏子说:“宋之盟,屈建(子木)问范会(士会,范武子)之德于赵武(赵文子)。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子木)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当年“宋”那次盟会时,楚国的令尹屈建曾向晋国的中军元帅赵武请问范会的好处,赵武回答他:“那位大人自己家族的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在晋国朝廷上提出建议时,竭情无私。因此他家族的祝和史在祭祀时,向鬼神报告不必躲躲闪闪。他处理家族的事务都很光明正大,家族里的祝和史也没必要向鬼神祈求什么。”“建”把这话报告给了他们的康王,康王评论说:“让神和人都没什么可抱怨的,看来这位大人能够有效地辅佐五位国君当好诸侯的霸主,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位“公”(齐景公)就问:“据(梁丘据)与款(裔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据”和“款”说寡人能很好供奉鬼神,所以现在要追究祝和史,可大人却说这么一番话,什么意思?)”
晏子回答:“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鐘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要是有德之君,国内和国外的事务都能很好地处理,上层和下层都没什么怨言,行动起来也都不会违反规矩,那他的祝和史向鬼神报告起来也就不会撒谎,无愧心矣。这样一来,鬼神满意对他们的供奉,“国”就会得到祝福,祝和史也会得福。那些祝和史能够终其天年,就是因为任用他们的国君有信用,他们的报告也就忠信于鬼神。但是,如果他们遇到了淫君,国内和国外的事务都胡乱处理,上层和下层互相怀着深深的憎恶,行动起来完全不守规矩,行为放纵又尽力满足自家的私欲;建起高台深池,在其中撞鐘舞女;拼命使用“民”的力量,抢夺“民”的积蓄去胡闹,也不顾惜后人。而且还残暴任性,任意胡行,无所顾忌,不考虑那些怨言,不害怕那些鬼神,即使是神怒民痛,心中也没有任何悔改之意。这样他的祝和史如果诚实地向鬼神报告,就是报告主上的错误,如果掩盖错误,报告善行,那就是欺罔鬼神。他们进退无辞,只好说些不着边的话献媚。这样一来,鬼神不满意对他们的供奉,就会祸害这个“国”,祝和史也会被祸害。那些早夭、昏乱、孤寡、疾病缠身的祝和史,都是因为他们的国君暴虐,使他们的报告僭嫚于鬼神了。)”
那位“公”又问:“然则若之何?(那怎么办呢?)”
回答:“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没办法。现在我们这里,山林之木,有衡鹿把守,泽之萑蒲,有舟鲛把守,薮之薪蒸,有虞候把守,海之盐、蜃,有祈望把守。管理国和家的人,都来自县和鄙,横征暴敛的关卡,已经设到了“国”的近前,那些承嗣大夫,竟也强买强卖。政令无常,征敛无度。宫室不断加建,在其中任意淫乐。内宠之妾,去市场上劫夺。外宠之臣,到郊野去假传上命。谁敢不满足主上的私欲,立刻就被治罪。民和人的处境越来越难,夫和妇都在诅咒。就算那些祝福有好处,但那些诅咒也会有影响。聊、摄以东,姑、尤以西,有那么多的人,虽然有专业的祝福,能抵得上亿兆人的诅咒吗?主上想要追究祝和史的责任,必须得先广施恩惠。)”
那位“公”高兴了,于是下令职能部门采取宽松的政策,毁弃关卡,取消封禁,减少征敛,免除租税。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曰:
疥音戒,即疥癣虫寄生之传染性皮肤病。梁元帝以为当作痎,为二日一发之疟,颜子推《家训?书证篇》信之,孔《疏》亦引梁人袁狎语以明之,其实不可信。陆德明《释文》既已驳之,王引之《述闻》、焦循《补疏》、沈钦韩《补注》、苏舆《晏子春秋注》皆申明陆说,是也。痁音苫,又音店。《说文》:“有热疟。”《正字通》云:“多日之疟为痁。”此非由疥转疟,《晏子春秋?内谏上》作“疥且痁”,明疥是疥,痁是痁,两病同时有,非因此疾转彼疾。期同朞,一年也。
杨伯峻先生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曰:
梁丘据与裔款,据杜《注》,皆景公所宠幸之大夫。《通志?氏族略》三云:“梁丘氏,齐大夫,食采梁丘。”然据庄三十二年《经》“宋公、齐侯遇梁丘”,《通志》以梁丘为宋邑,距齐都八百里,中间又隔鲁国,此时未必入于齐,郑樵此说未必可信。《晏子春秋?内谏上》裔款作会谴,当另一人。裔款亦见《晏子?内篇》与《外篇》。
杨伯峻先生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曰:
杜《注》:“五君,文、襄、灵、成、景。”
杨伯峻先生注“上下无怨”曰:
孔《疏》引服虔云:“上下谓人神。”孔则云:“此犹如《孝经》‘上下无怨’也,言人臣及民上下无相怨耳。”
杨伯峻先生注“输掠其聚”曰:
章炳麟云:“输读为愉。《诗?山有枢》,‘他人是愉’,?笺?云:‘愉,取也。’输亦掠也。”说详《左传读》。
杨伯峻先生注“无所还忌”曰:
杜《注》:“还犹顾也。”《秦策》三“尽公不还私”,《史记?蔡泽传》作“尽公而不顾私”,可以证成杜义。
杨伯峻先生注“衡鹿守之”曰:
杨树达先生《读左传》云:“鹿读为麓,《说文》:‘麓,守山林吏也。’”
杨伯峻先生注“泽之萑蒲”曰:
萑音完,《诗?豳风?七月》“八月萑苇”,萑蒲即芦苇之类,可以作葺屋、制帘、编席之用。
杨伯峻先生注“舟鲛守之”曰:
庄述祖《五经小学述》、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沈钦韩《补注》、王绍兰《经说》均谓“舟鲛”为“舟????[魚又]”之误。????[魚又]为篽之重文。《鲁语下》有舟虞,盖即舟????[魚又]。《晏子春秋?外篇》亦作“舟鲛”,乃后人据《左传》譌本改之,非旧文。宋翔凤《过庭录》云:“《唐文粹》二十一卷王维《京兆尹张公德政碑》云,‘舟渔、衡麓之守废’,渔与????[魚又]通,知唐人所见本尚未误也。”
杨伯峻先生注“薮之薪蒸”曰:
薪蒸即柴木,《释文》:“麄曰薪,细曰蒸。”
杨伯峻先生注“祈望守之”曰:
杜《注》:“衡鹿、舟鲛、虞候、祈望皆官名也。言公专守山泽之利,不与民共。”
杨伯峻先生注“承嗣大夫,强易其贿”曰:
承嗣大夫,谓大夫之世袭其位者。强易犹言强买。易,交易。贿,财物也。
杨伯峻先生注“布常无艺”曰:
布谓公布,常指政令。艺,准则。言所布政令毫无准则。
杨伯峻先生注“私欲养求”曰:
竹添光鸿《会笺》云:“养谓口体之奉,求谓玩好之类,皆私欲也。”
杨伯峻先生注“岂能胜亿兆人之诅?”曰:
《礼记?内则》孔《疏》云:“亿之数有大小二法,其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也;其大数以万为等,万万为亿,万亿曰兆。”
杨伯峻先生注“已责”曰:
杜《注》:“除逋责。”责同债。李平心《卜辞金文中所见社会经济史实考释》云:“《左传》之已责,实即豁免积欠租税。《后汉书?光武纪》载建武二十二年地震诏,‘其口赋逋税而庐宅尤破坏者勿收责’,正可与‘已责’互证。”《晏子春秋?外篇上》袭取此《传》,而末有“公疾愈”三字。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宋”——“商丘”(杨注:宋,国名,子姓,成汤之后裔。及周武王灭纣,封其子武庚。武庚企图恢复殷商王室,与管叔、蔡叔联络举兵,而为周公-旦所败,改封纣父帝乙之长子微子启为宋公。或称殷,或称商,皆仍其旧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市。传至穆公七年,即鲁隐公元年。昭公-得之元年,即鲁哀公二十七年,《左传》止于此年。自昭公传六世,一百七十年,据《史记?宋世家》及《汉书?地理志下》,为齐、魏、楚三国所灭。但吴师道注《战国策》曾疑之,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列国爵姓及存灭表》则直云“灭于齐”。#阏伯相传为高辛氏之苗裔,详昭元年《传》并《注》。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五有《商丘叔簠》,盖以地名为氏。据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今河南-商丘市西南有商丘,周三百步,世称阏台。),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楚”——“为郢”(杨注:楚亦名荆,详庄十年《经?注》。初都丹阳,据《史记?楚世家?集解》及《正义》当在今湖北省-枝江县;《水经注》谓在今秭归县一带,难信。武王迁郢,今江陵县北十里之纪南城。定公六年,楚昭王因畏吴而迁鄀,旋后还郢,证之楚王盦章钟铭,可信。武王十九年入春秋。楚王-负芻五年,灭于秦。楚器传世及出土者多见。),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聊”(杨注:杜《注》:“聊、摄,齐西界也。”聊在今山东-聊城县西北。“摄”亦作“聂”,僖元年?经?“次于聂北救邢”是也。当在今聊城县境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1,北纬36.51(阎寺镇东南申李村东聊古庙村)。
“摄”——“聂”(杨注:杜《注》:聂北,《说文》“嵒”字下引作“嵒北”,聂、嵒古音同在泥母帖部。聂北当即今山东省-博平废治博平镇。《一统志》谓聂城在今河北省-清丰县东北,《方舆纪要》谓在清丰县北十里,于道路为迂曲,恐不可信。山东省-聊城县亦有聂城,更相近。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谓聂即昭二十年《传》所谓“聊、摄以东”之“摄”,此言是也。#“聊、摄,齐西界也。”聊在今山东-聊城县西北。“摄”亦作“聂”,僖元年?经?“次于聂北救邢”是也。当在今聊城县境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7,北纬36.54(荏平县-郭摄庄)。
“姑”(杨注:杜《注》:“姑、尤,齐东界也。”姑即今大姑河,源出山东-招远县-会仙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南。尤即小姑河,源出掖县北马鞍山,南流注入大姑,合流南经平度县为沽河。至胶县与胶莱河合流入海。),推测位置为:东经120.29,北纬36.67(大沽河与小沽河交汇处)。东经120.58,北纬37.39(大沽河近源头处)。
“尤”(杨注:杜《注》:“姑、尤,齐东界也。”姑即今大姑河,源出山东-招远县-会仙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南。尤即小姑河,源出掖县北马鞍山,南流注入大姑,合流南经平度县为沽河。至胶县与胶莱河合流入海。),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0,北纬37.12(小沽河近源头处)。
下面是“聊、摄以东,姑、尤以西”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昭二十年传》:
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p 1418)(10200701))(102)
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chuán)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xī)、醢(hǎi)、盐、梅,以烹鱼肉,燀(chǎn)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mí)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xiá)’。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p 1419)(10200801))(102)
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p 1420)(10200802))(102)
我的粗译:
这年十二月,齐侯(齐景公)在“沛”那里游猎,半途让人挥动一支弓,想要把虞人召到跟前,可那个虞人却在原地没动。于是这位“公”(齐景公)派人把那个虞人抓了起来。听到责问,那个虞人解释说:“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过去我们先君出来游猎,是用“旃”召唤大夫、用“弓”召唤士、用“皮冠”召唤虞人的,臣下没见到“皮冠”,所以不敢上来。)”于是这位“公”把那个虞人放了。
仲尼评论此事说:“守道不如守官。(精通技艺不如谨守本分。)”贵族们都认可这个说法。
齐侯(齐景公)游猎回来以后,晏子(晏婴)在遄台那里陪伴他,子犹(梁丘据)驾车迅速赶来,那位“公”(齐景公)就对晏子说:“唯据(梁丘据)与我和夫!(只有“据”和我最“和”!)”晏子回答他:“据亦同也,焉得为和?(“据”不过是和您“同”,怎算得上“和”?)”
那位“公”:“和与同异乎?(“和”和“同”不一样吗?)”晏子:“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不一样。“和”就像是“羹”,得有水、火、醯、醢、盐、梅,才能烹制鱼和肉,灶下还得烧柴,然后宰夫再来“和”,调节口味,不足的补足,过了的掩盖。最终贵族吃下去,就能平其心。君和臣的关系也是这样,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这样一来,政务处理的非常公平,“民”就不会互相争执。所以《诗》里说:“还有美味羹,让人心轻松,安心沟通神,全场寂无声。”先王调剂五味,调和五声,就是要安靖人心,促成政事。声和味也是相似的,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就是要互相补充而展示,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就是要互相对比而展示,贵族听了以后,就也能平其心。心平,德和。所以《诗》里说:“德音不瑕”。现在这个“据”可不是这样,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就像往水里头还加水,那怎么吃?要么像琴瑟就一个声,那怎么听?这就是“同”的人不能重用的理。)”
于是喝酒喝得很高兴,那位“公”(齐景公)又说了:“古而无死,其乐若何!(要是这里的古人都活着,那该多高兴啊?)”晏子告诉他:“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要是古人都活着,那只会是古人高兴,主上有啥高兴的?过去最早是爽鸠氏住到了这里,跟着是季荝,跟着是有逢伯陵,跟着是蒲姑氏,而后跟着是我们大公,要是古人都活着,爽鸠氏高兴起来,主上您肯定不乐意。)”
一些补充:
常用成语“和而不同”(hé ér bù tóng)就出自这里。
杨伯峻先生注“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曰:
诗见《商颂?烈祖篇》。和羹,调和之羹。戒,戒宰夫也。平,其味适中也。鬷,《中庸》引作奏,声之转也。嘏,今《诗》作假。鬷假即奏格,奏,献羹;格,神至也。无言,无所指謫。因此则朝野皆无所争。或谓奏假为奏嘉乐,不确。
《商颂?烈祖》:“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軝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饗,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526))
高亨先生注“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这四句云:
和羹,调好的汤。戒,指司仪者提请参与祭礼的人们注意。平,肃静也。鬷假,即奏假(《礼记?中庸》引作奏假,《左传?昭公二十年》引作鬷嘏),祷告也。此句指默默祷告。争,当借为铮。《说文》:“铮,金声也。”此指乐器的声音。此句指祈祷时不奏乐。
“德音不瑕”出自《豳风?狼跋?二章》:“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膚,德音不瑕!”(《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14))
杜《注》“德音不瑕”云:“义取心平则德音无瑕阙。”
杨伯峻先生注“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曰:
孔《疏》云:“《周礼》,孤卿建旃,大夫尊,故麾旃以招之也。逸诗‘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古者聘士以弓,故弓以招士也。诸侯服皮冠以田,虞人掌田猎,故皮冠以招虞人也。”然《孟子?万章下》谓招虞人“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除招虞人以皮冠外,余皆不同,不知其故。《孔子家语》袭此《传》作“旌以招大夫”,乃据《孟子》改之。
杨伯峻先生注“守道不如守官”曰:
《贾子?道术》云:“道者所从接物也。”实亦由君臣相接为义,故所招不当其官,则可以不守是道。说详章炳麟《左传读》。
杨伯峻先生注“君子韪之”曰:
此句有两解。如此用引号,则孔丘仅云“守道不如守官”,君子以其言为是。若引号在“韪之”下,则孔丘引“守道不如守官”,而又谓“君子韪之”。
杨伯峻先生注“醯”字曰:
《说文》:“醯,酢也。”酢即醋字。
杨伯峻先生注“醢”字曰:
醢音海,肉酱也。《诗?大雅?行苇》“醓醢以荐”,毛《传》:“以肉曰醓醢。”《尔雅》李巡《注》:“以肉作酱曰醢。”
杨伯峻先生注“梅”字曰:
梅味酸,古人调味亦用梅醢。
杨伯峻先生注“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曰:
齐音剂,齐之,使酸咸适中也。不及谓酸咸不足,则加梅盐。济,增益之义。过谓太酸太咸,则加水以减之。洩,减也。
杨伯峻先生注“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曰:
五味,辛、酸、咸、苦、甘。五声,宫、商、角、徵、羽。以五味、五声喻政。
杜《注》“一气”云:“须气以动。”
杨伯峻先生注“二体”曰:
杜《注》:“舞者有文、武。”古代奏乐多配以舞,文舞执羽籥,武体(舞?)执干戚。
杜《注》“三类”云:“《风》、《雅》、《颂》。”
杨伯峻先生注“四物”曰:
杜《注》:“杂用四方之物以成器。”孔《疏》云:“乐之所用八音之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其物非一处能备,故杂用四方之物以成器。”
杨伯峻先生注“六律”曰:
杜《注》:“黄钟、大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也。阳声为律,阴声为吕。”律吕所以分别声音之清浊、高下;乐器之音,以此为准则。
杨伯峻先生注“七音”曰:
《释文》:“七音,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也。”七音即今之音阶,do、le、mi等。
杨伯峻先生注“八风”曰:
杜《注》:“八方之风。”《吕氏春秋?古乐篇》云:“颛顼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
杨伯峻先生注“九歌”曰:
杜《注》:“九功之德皆可歌也。六府三事谓之九功。”九歌、九功又见文七年《传》。
《文七年传》中有:
晋-郤缺言于赵宣子曰:“日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怀,何以示德?无德,何以主盟?子为正卿,以主诸侯,而不务德,将若之何?《夏书》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勿使坏。’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六府、三事,谓之九功。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义而行之,谓之德、礼。无礼不乐,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谁来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说之。((p 0563)(06070801))(055)
杨伯峻先生于这段《左传》中“劝之以《九歌》”之后注云
《离骚》云:“启《九辩》与《九歌》。”《天问》亦云:“启棘宾商,《九辩》、《九歌》。”则《九歌》为夏后启之歌。据《传》下文,《九歌》之内容为“九功之德”,不知启之《九歌》亦如此否。
杨伯峻先生注“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曰:
杜《注》:“周,密也。”高下疑即今之高音低音。
杨伯峻先生注“若琴瑟之专壹”曰:
《礼记?乐记》孔《疏》云:“言琴瑟专一,唯有一声,不得成乐。”
杜《注》“昔爽鸠氏始居此地”云:“爽鸠氏,少皥氏之司寇也。”
杜《注》“季荝因之”云:“季荝,虞、夏诸侯,代爽鸠氏者。”
杨伯峻先生注“有逢伯陵因之”曰:
杜《注》:“逢伯陵,殷诸侯,姜姓。”据《山东通志》,逢陵城在今山东-淄川废治西南四十里。“有”为名词词头,如有周、有夏之类。
杨伯峻先生注“蒲姑氏因之”曰:
“蒲姑”亦作“薄姑”,故城在今临淄区西北五十里。
杨伯峻先生注“而后大公因之”曰:
《汉书?地理志》下师古《注》曰:“武王封太公于齐,初未得爽鸠氏之地,成王以益之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遄台”(杨注:姑棼即薄姑,在今山东省-博兴县东北十五里。#蒲姑亦作薄姑,今山东-博兴县东南十五里。商奄即《墨子?耕柱篇》“周公东处于商盖”之商盖,亦见定四年《传》,在今山东-曲阜县东。#“蒲姑”亦作“薄姑”,故城在今临淄区西北五十里。#沈钦韩《地名补注》云:“《肇域志》,遄台在临淄县东一里。?通志?,在县西五十里,今名歇马亭。”总之,当在今山东-临淄区附近。江永《考实》则以为在今博兴县东北。据“至自田”,至谓至国都,则遄台当在临淄不远处。),推测位置为:东经118.20,北纬37.13(寨卞遗址,湖滨镇-寨卞村北,小清河北岸,小清河分洪河南岸,东西500,南北400)。
“沛”——“贝丘”(杨注:今博兴县南有贝中聚,当即其地。《齐世家》作“沛丘”而《管子?大匡篇》与《论衡?订鬼篇》仍作“贝丘”。#杜《注》:“言疾愈行猎。沛,泽名。”梁履绳《补释》引《尚静斋经说》云:“沛即庄八年‘田于贝丘’,《史记》作‘沛丘’是也。盖地多水草,故常田猎于此。”则在今山东-博兴县南。江永《考释(实?)》云:“《水经注》,‘时水至梁邹城,入于沛’,则沛亦近齐国都之水名。”章炳麟《左传读》则云:“《十二诸侯年表》,鲁昭公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入鲁,问礼。’是年即齐景公二十六年,云猎鲁界,因入鲁,然则沛在齐、鲁界上。凡水草相半者皆可言沛,非必一地矣。”然以文论,沛仍是地名。),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25,北纬37.05(博兴县东南兴福镇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