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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龙的真容(龙玉出冰天-华夏的高纬度北方起源,第二章) -- 石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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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龙的真容(龙玉出冰天-华夏的高纬度北方起源,第二章)

    第一章在这儿链接出处

    为啥第一章还没贴完就贴第二章呢?第一章好长的,什么蒙古人种的起源理论和扩张历史啥的,太那个,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所以先贴龙崇拜的起源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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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玉出冰天- 上古华夏的高纬度北方起源》

    第二章 龙的真容

    龙崇拜是中国人的文化特征,但龙的真容如今已经隐没在历史的云雾中。关于龙的本源,历来有多种学说,众说纷纭,但没有哪个能令人完全信服。影响最大的说法是1948年出版的闻一多先生所著《伏羲考》中提出的“混合图腾说”,认为远古一个蛇图腾的部落融合了其他部落之后,形成了以蛇的形象为主体并且混合了马、鹿、鸟、狗和鱼等等动物特征的混合图腾--龙。这个学说流传广泛,但基础却非常薄弱。首先“龙是不是图腾”已经颇具争议,退一步说,就算龙是图腾,古代的民族融合基本是通过战争,失败民族没有任何政治地位,图腾的杂糅混合只是一种美好想象。对这个建立在臆测的基础之上的“混合图腾说”,王莅荃的反驳十分有力:

    迄今为止,国内外所有图腾文献中,还没有发现一个用六七种动物器官零件拼凑而成的图腾像。[王莅荃。 《中华龙文化的起源与演变》,p190,气象出版社,2010年]

    《易经》中多次以龙为卦象,如果龙是拼凑出来的虚幻事物,那么这部巫卜之书又怎么能让广大信众产生精神上的共鸣呢?

    龙崇拜也绝不是由蛇崇拜发展来的。那种认为古人出于对蛇的畏惧和厌恶转而产生崇拜的想法,是现代人对古人精神素质的一贯轻视态度所导致的误判。载于《韩非子》中的关于“神君”的故事说明先秦古人既不喜欢也不敬畏蛇,对蛇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态度。《淮南子》里提到后羿建立的功劳之一就是“斩修蛇于洞庭”。另一个反证是,龙崇拜最盛的反而是干旱少蛇的北方地区。还有的学说认为龙的本源是鳄鱼、恐龙、马、河马、胚胎等等,不一而足。但依笔者看来,这些假说都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针对这些我们要提出一个观点;龙绝不是任何一种动物。虽然古人会敬畏和崇拜一些动物的超凡能力(比如猛兽或者飞鸟),但人对禽兽的崇拜是有限度的。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则异乎寻常,其集于一身的雄健、神圣、吉祥、灵异、神秘和超拔杰出等等品性,数千年来在中国文化中坚如磐石,一以贯之,绝不是哪种动物能够承载得了的。

    目前可见最早的龙,是辽西红山玉龙和安徽凌家滩的石龙,但两者相隔数千里,除了蜷曲的形态之外没有其他的共同点。可见远古华夏大地上的人们有对龙的共同信仰,但龙却没有确定的形象,这一点让我们更有理由否定它的动物属性。各地人民从自己的想象出发,基于一个共同的神秘理念(可能是承继于更早的年代流传下来的知识),创造了龙的不同形象。从红山玉龙、陶寺蟠龙到夏商周三代的龙,绝大多数无足,有的一足或两足,有的一首双身,有的一身双首,还有的在正身之外有一个若即若离的“副身”(比如山西石楼的龙纹铜觥),离奇怪诞,都不是真正的动物形态。还有,最早的红山玉龙无鳞无角无足,通体抛光,造型简洁,到商代的龙就出现了角和鳞纹,战国之后才出现四足之龙。细节越来越多,逐渐向现实的动物靠拢。但直到汉代,龙的形象还是有很多变体并存,隋唐五代之前龙的造像都无定型。龙的形象逐渐定型为我们今天熟悉的样子,是明清以来的事情。这个发展轨迹充分说明龙的动物化特征是后人附会出来的,与其原初的本义无关。

    还有一些学说认为龙就是松树、闪电、云、虹、龙卷风、星象等等,众说纷纭,但都无法完全自圆其说。自上个世纪初以来这么多人的努力,似乎还没有接近龙的真相,这说明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探索方向。

    问题在哪儿呢?让我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龙崇拜不是汉族独有的,它也盛行于东亚众多民族之中。藏语中的龙的多个读音,与古汉语存在系统性对应,说明龙崇拜在藏文化中历史久远。古籍中记载匈奴人也有独特的崇龙习俗。据前苏联学者的资料,黑龙江北岸的那乃人尊崇巨蛇“穆杜尔”,认为它是“天与水的主宰”,是它与猛犸象一起把山谷犁成河道,疏导了洪水。而同属通古斯语的满语中称龙为“穆杜里”(muduri)。也有证据显示,南方诸少数民族的龙崇拜并非出自汉族的文化影响,而是源自其自身固有的古老传统。比如云南普米族称龙为【bro】(陆绍尊《普米语简志》第111页),藏南错那门巴语中的龙为【bruk】,景颇语龙读为【paden】等等。联系中美洲玛雅人对飞天司雨的羽蛇神的尊崇,龙崇拜显然是蒙古人种诸民族共有的文化现象。要追寻龙的本源,必须与蒙古人种的起源和迁徙联系起来,否则我们将永远在五里雾中摸索。

    蒙古人种诸民族从冰天雪地的高纬度北方走来,那么龙竟为何物?如何在我们祖先的精神世界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在本章我们将看到只有在高纬度地区独有的自然现象中,才能找到龙的最合理、最有说服力的本源,让我们一起走进祖先精神世界的殿堂,揭开龙的瑰丽雄大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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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玉崇拜的起源与华夏北来说

    • 家园 《龙玉出冰天》之 --龙的真容(13)"天空之海"

      那么怎么解释这个“天水一体”的奇怪信仰呢?天空为什么不是风、火、玉石或者别的什么,而偏偏是水呢 ? 原始神话中的想像不管如何放纵怪诞,总要以当时人们的生活经验为基础,“天水一体”这个信仰当然也不例外。它在今天的我们眼里看来无比荒诞,但对于高纬度地区的上古居民来讲,却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在那里,有一种独特的自然景观把天空和海洋从视觉上完美地重合到了一起,这就是天空中的夜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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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3:夜光云造成的“天空之海”。图片来自"Noctilucent clouds over Stockholm" by Kevin Cho (Kee Pil Cho) - Own work. Licensed under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Share Alike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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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4:夜光云造成的“天空之海”. By Gofororbit (Own work) [CC BY-SA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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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5:夜光云造成的“天空之海”.By Ireen Trummer (Own work) [CC BY-SA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夜光云(noctilucent cloud)是高纬度地区独有的自然现象,在北半球一般出现在北纬50°到70°之间(在东亚范围内,大致是齐齐哈尔--乌兰巴托--阿勒泰一线以北,直至西伯利亚北冰洋沿岸的范围)。它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云,后者的高度不超过20公里,而夜光云的高度通常是80公里左右,并且只出现在夜间。当太阳在西北方沉入地平线之下后,低空真正的云层隐没在地球自身的阴影中。但阳光依然照耀西北方几十公里以上的高空,就像黄昏时山脚隐没在黑暗中而山顶依然被阳光照耀一样。在高空中有稀薄水汽受冷形成的极细冰晶,在阳光的辉映下,它们形成地面观察者眼中的夜光云。夜光云一般是蓝色间杂着银白色,布满涟漪和涡旋,酷似荡漾的水波,而且像海洋一样恢弘阔大,给人一种天空中的海洋的视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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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6:夜光云成因示意图

      为什么夜光云只出现在高纬度地区呢?形成夜光云的冰晶层很纤薄,天空太亮的话它会隐没到明亮的背景中变得不可见(在太阳沉入地平线0°到-6°之间的时段,由于大气层对阳光的散射,西方天际依然可以是很明亮的,这就是我们熟悉的晚霞或者暮晖),太阳沉入角度太深的话它也会被遮进地球的阴影之中。只有当太阳处在地平线以下-6°到-16°之间时,天空的明暗程度刚好使得夜光云能够可见,而这正是高纬度地区的夏季夜晚最常见的情况,在此地此时太阳的角度会长时间维持在这个区间,所以夜光云多出现在这个地区。在北纬55°到66.5°之间的地方,太阳沉入地平线-6°到-16°之间的状态会持续整个晚上。但在北纬66.5°以上(北极圈里面)夏天太阳终日不落,反而看不到夜光云了。

      夜晚的天空之海,就是华夏先民最初的“海”的概念的源头,所以汉字“海”的初义与“阴晦”相通。《广雅-释水》:

      “海,晦也”。
      《尚书纬-考灵曜》:
      “海之言昏晦无睹,海、晦义同”。
      海、晦两字古互通,山东郯城县在史书上称“东海郡”,但秦代封泥里所刻的却是“东晦郡”。海、晦两字的古音都从“每”得声,与‘冥’、‘昧’音近义同。所以古人常以‘冥’代“海”,比如《庄子-逍遥游》称北海为“北冥”。如果以海的今义来理解,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海洋总是与这些表示阴暗的字眼相联系。尽管自古至今对此就有许多委屈迂回的诠释,但说服力都不是很强。这个谜团只有以高纬度北方为历史背景才能得到圆满的解决。汉字“海”最初必是专指夜光云所形成的天空之海的景象,它只出现在夜晚,所以海与“晦暗”有关。当先民们南下遇到真正的海洋时,因为形象的酷似,它又被借来指地上的海洋(这一点我们还要在后文中详细讨论)。“海”这个汉字本身,正是上古时代中国先民的北方生活的遗产。

      无独有偶,《说文解字》对海的解释是:

      “海,天池也”。
      这似乎说明“海”的本义迟至汉代依然没有完全丢失,但只有最富学识的人才知其一二。作者许慎一定对海的原始含义有所了解,但却惜字如金,给后人留下无尽的疑惑。“天池”该怎么理解呢?给《说文解字》作注解的清代人段玉裁也没有给出直接解释,他说:“天池也,见《庄子-逍遥游》”,把皮球踢给了庄子。

      我们来看看比许慎更早400多年的庄子在《逍遥游》中是怎么说的: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又说: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庄子的这个著名的鲲鱼化鹏的神话里,隐藏着一个疑问:依古人大地四周环海的地理观念,鲲鱼从北海迁到南海又何必变身为鸟奋翅高飞呢?

      请注意庄子不惮费辞,两次特别地给南冥和北冥做注释:“天池也”,以致于显得有些啰嗦了。这很有意思,海就是海嘛,很基础的概念,为何不释“冥”为海,却释为天池?难道天池比海更容易理解吗?庄子这样做的潜台词是南冥和北冥与普通意义上的海不同。在“有冥海者,天池也”这一句里,他还使用“冥海”以与普通的海相区别。

      那么这里的“天池”又当怎样理解呢?首先肯定不是现代语义中的“高山湖泊”的意思。这里的“天”字应该解释为“天上的”、“自然天成的”还是“巨大的”?当然是可以争议的,至少在今人看来是模糊不清的。但很显然庄子和许慎都认为没有任何含混之处,不需要进一步解释。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天”字当用其本义而非引申义,较为合乎常情。换句话说,庄子和许慎口中的天池就是“天上的海”的意思,这个“天池”,与《太一生水》中的“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和《山海经》中的“天乃大水泉”出于同一个神话观念。

      庄子自承这个鲲鹏故事的来源是“齐谐者,志怪者也”,这个“齐谐”是一本书还是一个人现在已不可考,但它(他、她)必是承继了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话观念。在这个观念里,天空和海洋是一体的,相互变幻的。以此为认识出发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鱼和鸟可以互相变幻,又为什么它们的尺寸难以置信地巨大。这个鲲鱼化鹏的离奇故事,以天上之海为背景来看,是不是一点也不离奇了呢?(鲲鹏神话还跟凤凰的真相有关系,后详)。所以我们要研究和理解中国人祖先的思想和信仰,恐怕首先要搞清楚他们所处的自然地理环境。否则的话,一切的努力何尝不是缘木求鱼呢?

      诚然,应当承认到目前为止,我们为夜光云的天上之海与古华夏语义中的“海”所建立的联系,还基本处在猜想的范畴。为了论证它的合理性,在下文里,我们将逐一摆出更多直接的证据,进一步揭示古华夏语义中 “海”的真相。而它们所揭开的,不仅仅是龙的“水属性”之源头,也是古华夏北方起源的证据网络之冰山一角。

      通宝推:河区分,北纬42度,
    • 家园 《龙玉出冰天》之 --龙的真容 (12)

      至此,我们已经看到从龙的“光属性”,“北方属性”、“变化之神”的特征及其常见性、形态、颜色、声音特征来看,它与北极光的契合度非常高。但如果让论证更加完备,就不能不提龙的另一个重要特性:“龙为水物”。《左传-昭公二十九年》:“龙,水物也”。龙与水的联系十分密切,它既能上天也能入水。不惟中国人这样认为,这一观念在其他盛行龙崇拜的人群中普遍存在。比如俄远东地区的土著民族那乃人崇拜的龙 -“穆杜尔”不仅是天的主宰,也是水的主宰。无论在中国还是玛雅,龙都是司雨之神,无论汉族的龙还是藏族苯教神话中的龙,都有着鱼尾。要论证龙-北极光的二位一体的关系,龙的“水属性”是绕不过去的。那么,怎样用北极光来解释龙与水的密切联系呢?

      以高纬度北方的独特自然现象为背景,这个问题可以迎刃而解。这真是,拿对了钥匙,多少锁头都是浮云。

      (六) 龙的水属性与“天空之海”

      不知读者有没有留意到,传说中的神物--龙和凤,都既能高翔于天,也能潜游于水。龙不用说了,凤凰也是“水物”。“鲲鱼化鹏”(鹏、凤古共一字,后详)的神话故事国人都非常熟悉。神话中的鹏(凤)也可以变回鲲鱼,比如杜甫诗云:“伫鸣南岳凤,欲化北溟鲲”。凤凰与鲲鱼的关系在其形象上也留有痕迹,比如《说文解字》中说凤凰的尾巴是鱼尾,这并非孤例,杜而未《麟凤龟龙考释》搜罗了各类古籍中凤凰形象的种种不同描述,但诸书所共同的有两项:“燕颔”与“鱼尾”。“鲲-鹏(凤)”互化与“鲤-龙”互化恰成对照,反映了这两种神物共同的“水属性”。

      龙和凤同时具备的“水天两栖”的特性,绝非巧合,是远古先民的“天上之海”概念的残迹。这种在深远北方地区形成的特殊信仰把海的浩淼烟波与天空合二为一。它的逻辑基础,深深植根于高纬度地区的自然物理现象之中。

      古代苏美尔人(也属蒙古人种)和我们中国人都有“天空之海”的古老信仰。苏美尔人的创世神话里,宇宙最初是一片原始混沌之海,神将它分为两半,化为天地,从此天上之水与地上之水才分开。苏美尔人的国家灭亡之后,他们的神话被中东的闪族人所继承,所以犹太神话中也有类似的故事。

      中国创世神话在经典文献中零散破碎,语焉不详。盘古开天地的神话并非中国所固有,而是起自岭南,吕思勉先生考证它系南北朝时从印度传入。但华夏本土自生的创世神话近来被地下发掘的材料所逐渐揭示。1993年湖北荆门出土的“郭店楚简”记有一篇战国時代的宇宙本源和哲学方面的重要著作《太一生水》,内容与苏美尔人的“混沌之海化生天地”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

      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 ...

      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

      长沙子弹库《楚帛书-甲篇》记载了另一篇内容更丰富的创世神话,可惜缺字甚多,但开头描写太初混沌状态的关键文句中有“晦、水”二字可以辨认,其要旨与《太一生水》完全一致。

      我们对这一宇宙生成模式很陌生。中国上古时代还有许多失载的创世神话,它们代表着今人所不熟悉的一个更加古老的传统。中国文明的经典文献都肇源于春秋战国时代,似乎是短时间内突然涌现出来的。但实际上,在那之前已经有一个深厚久远的文化传统存在,只是没有留下详实的文字记载。

      水是天地之本源的思想也零星见于先秦典籍,比如 老子《道德经》:“水性几与道(太一)同“。《管子--水地篇》: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

      有了“水是天地之本”的认识,我们可以顺便来解开《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这样一段古奥而且诡异的话: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 颛顼死即复苏。

      这是山海经中少见的一段韵文,记述的似乎是一段歌谣,或者是巫师的唱词?它的含义历来解释不一。最费解的是“天乃大水泉”,因为太不合逻辑了,所以郭璞释为“泉水得风暴溢出”。实际上,最简单直接的解读往往是正确的,它的意思应当直释为“天空变成了一片汪洋”,所以“蛇乃化为鱼”。这与《太一生水》中的“天地皆生于水”的思想应当是出于同一神话背景。原始华夏的信仰体系中,水和天是二位一体的。(关于“有鱼偏枯,名曰鱼妇”,我们在后面章节中再做详解。)

      那么怎么解释这个“天水一体”的奇怪信仰呢?天空为什么不是风、火、玉石或者别的什么,而偏偏是水呢 ? 原始神话中的想像不管如何放纵怪诞,总要以当时人们的生活经验为基础,“天水一体”这个信仰当然也不例外。它在今天的我们眼里看来无比荒诞,但对于高纬度地区的上古居民来讲,却是合乎日常观察经验的、合情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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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有意思,提一点

        西方龙dragon跟火有直接的关系

        • 家园 中国龙亦然

          中国龙的形象经常与明珠,或者火球同时出现,早期龙身上经常绘有圆涡纹,被认为是火纹。这应是其“光属性”的遗迹。

          东方和西方的龙,可能有遥远的关系。苏美尔人的创世神包括龙神,但他们的政权被阿卡德人颠覆之后,在中东后起的神话中,龙就被丑化和邪恶化了。

    • 家园 《龙玉出冰天》之 --龙的真容 (11)

      (五)“见龙在田”——地面附近的北极光

      关于北极光,还有很多科学上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现象。除了它的声音之外,最令人困惑的就是据称“发生在地面附近”的北极光了。一般认为,造成北极光的放电现象只能在距离地面80公里以上高空的极低气压下才会发生。但是,出乎科学家们的意料,声称目击“地面附近北极光”的报告连篇累牍。比如史密森尼学会年度报告中一篇关于北极光的文章中提到一位加拿大部长写信称在驾马车赶路时“一片灿烂的北极光出现马车旁边”,为了证明这不是他的幻觉,他举证说驾车的马也看到了,并因此受惊狂奔。加拿大天文学家Carlyle Beals在一篇专文中收集了数十份类似的报告 。

      1931年的《自然》杂志刊登了一篇对此类目击报告的评论文章,认为对它们全部否认很困难。于是人们提出了各种解释,有人认为是雪地反射的北极光;有人认为是北极光辉映了地面的雾气所形成;有人认为是人眼对距离的误判造成的;但这些假说都不能完全合理地解释所有目击报告中的情况。于是有人认为地面北极光是电磁场剧烈变化所引发的一种地面附近的放电现象(brush discharge)造成的,并且认为它可能与人们听到的“北极光的声音”也有关联。

      当北极光正好发生在头顶垂直上方的天空时,该处地面附近的电势梯度将增大许多倍。所以持最后一种解释方案的科学家认为,这时如果无风并且空气干燥,此地一些尖锐细小物体(比如松针)之间逐渐积累的电势差将导致瞬间放电,发出人们听到的“北极光的声音”。鉴于所有关于此类声音的报告都声称这种声音与北极光的律动是同步的,较大的声音发生于北极光突然快速变动的一瞬间,那么这种同步性应该基于电磁场建立的联系。

      但当微风吹拂,而且空气中存在悬浮的微细水珠时,地面附近也会发生缓慢的持续性放电,伴随着持续发光现象 。这是目前关于“地面北极光”的接受度最高的一种解释。

      持这种意见的科学家有一个重要的支持材料,那就是很多目击报告都声称,在 “地面北极光”发生的同时闻到了臭氧的气味,而臭氧恰恰是电离空气的产物。

      另一方面,龙是不是也可以出现在地面附近呢?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能高能下”恰恰是中国龙的重要特征,古人曾特别强调这一点。《说苑-辩物》说

      “神龙能为高,能为下”、
      《贾谊新书-容经》说龙:
      “能与高高,能与下下”。

      《易经》卦辞则称

      “见龙在田”。
      “田”是田猎之田,亦即原野。如果龙的原型确是北极光,华夏先民必然也是地面附近的北极光的集体目击者。

      与地面北极光同时发生的臭氧气味,或许还可以解开龙信仰中的一个疑难问题,这就是龙的“疾病、祸患”之义的来源问题。

      尽管殷人崇拜龙,甲骨文的“龙”字却兼有“疾病、祸患”之义,比如“身不其龙”。“不其龙”这一词汇多次出现在关于疾病和灾祸的占卜记录中,使得这一释义不能够轻易否定。可相印证的是,藏族苯教的龙神也兼有瘟疫之崇的角色。这个角色如何在北极光的特性中找到对应呢?

      现在我们知道,低浓度的臭氧有杀菌消毒的作用。但当空气中的臭氧达到一定浓度后,也会对人体产生严重伤害。不同浓度的臭氧可以造成从眼睛刺痛、哮喘、头痛到神经中毒、支气管炎和肺水肿等等一系列症状。鉴于地面北极光可以将人和建筑物完全笼罩在内(在Beals收集的目击报告中就不乏这样的事例),持续的时间可达数十分钟之久。所以不能排除它在地面附近产生浓度足以致病的臭氧的可能性。另外,地磁学家的研究表明近百年来的地球磁场强度在减弱,因而北极光的强度也大不如以往。那么上古时代更强烈的北极光所引发的地面放电应当会产生更多的臭氧。这样我们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古人在崇拜龙的同时,也认为龙会带来疾病和灾祸了。

      近距离遭遇地面北极光也往往在人的心理上产生强烈的震撼和恐惧感,尤其是那些对北极光的原理一无所知的人。Beals搜集的目击报告中有一份来自加拿大育空省的采金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下面的文字直接摘自采金人的自述:

      “在走到离我的小木屋半英里处时,一股地面北极光的洪流突然把我包裹住了。说实话,当时心里的念头是:我的大限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拼了命地往小木屋跑。我的视线可以穿过周围那半透明的北极光,看到小木屋正被北极光照亮。耳边不时响起‘shu,shu,shu’的声音,还伴随着尖利的爆响。那是一种很独特的爆响声,像是远处灌木丛中传来的来复枪声是我能给出的最好描述了。”

      旧石器时代的古人无疑会对北极光有景慕的心理,但在近距离遭遇地面北极光时,也会产生与这位采金人同样的恐惧感。加上可能的臭氧造成的危害,这种遭遇在他们的心目中应当是幸运与危险相伴的经历。那么,在中国先秦古籍中的龙,是否有与之对应的性质呢?答案又是肯定的,在《易经》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方面的明显迹象。

      《易经》成书于商周交替之际,是可信的最早文献之一。其第一卦“乾卦”全以龙为卦象。其中就有大家耳熟能详的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即看见龙出现在原野上,预兆着即将遭逢大人物,这代表着此卦象的幸运含义。但它的下一句卦辞却十分耐人寻味: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其字面意思是:“君子终日不懈怠,夜里也警惕,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受到伤害。”这似乎是一个突然的转折。

      乾卦的六条卦辞并非相互孤立的,从其中的五条“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这一顺序可以看出其中前后相继、环环相扣的紧密逻辑联系。但在“见龙在田”之后插进来这么一条关于君子日夜警惕的话,显得很突兀。其中道理,向来混沌不明。如果说象历代注释家们所主张的,这是以龙来自况君子的修养,那么保持日夜警醒恐怕只是修养的一个次要的方面。何况那也不是龙的特性,龙时潜时飞,张弛有度,“亢龙有悔”,不会总保持着一个紧张状态,显然这个注解是说不通的。

      但站在龙的真身为北极光的这一新角度来看,这个谜题的真正答案俯拾可得。“见龙在田”无疑是指“地面北极光”的出现,它对人的危险性--无论是心理性的还是实质性的--都一定早已为先民们所熟悉。但只要不是太靠近它,就不会受到惊吓或者伤害。那么算命先生在这一场景出现后加上一句“只要保持警醒,即可逢凶化吉”的谶言,就是十分应景和合乎逻辑的。这与后世儒家学者们所附会出来的君子修身之道没有什么关系。应当指出的是,在《易经》成书的时代,北极光早已从华夏先民的视野中消失了。这些关于龙的卦象,都是在复述更久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信念和传说。

      简而言之,现在看来,地面北极光的存在是无法否定的。人们对它的戒惧心理,也能在与“见龙在田”相关的卦辞中找到对应物。所以我们看到在“可出现于地面附近”和“可为祸崇”这两个方面,北极光与龙的特性又发生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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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tube上有很多北极光的视频,只需搜索aurora 或者northern light。。。

    • 家园 《龙玉出冰天》之 --龙的真容 (10)

      (四)龙的声音与北极光

      北极光有声音吗?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很多目击者都报告称在北极光出现的同时有奇怪的声音伴随。这声音听起来有时像是丝绸摩擦声或者口哨声,有时像是揉锡纸的声音或者噼啪声,还有人把它描述为用剑的宽面挥击空气时发出的嗡嗡声。在绝域雪原的寂静环境下,这种声音格外清晰慑人。

      但科学家们对这种声音的存在持怀疑态度。北极光发生在100公里以上的高空,那里的空气极为稀薄。即使产生某种微弱的声波,以它每秒约340米的速度,传播到地面也需要5分钟之久。实际上稀薄空气里的音速会大大低于340米每秒,所以这个延迟时间会更长。人们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北极光本身造成的。但“听到”北极光(或南极光)的声音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很多人有值得信赖的专业背景。著名南极探险家阿蒙森在他的著作里就描述了这种声音,北方土著民族也普遍认为北极光是有声音的。比如爱斯基摩人认为北极光是天上的精灵,它那类似口哨或者“噼啪”的声音是它们试图与人类交流。所以我们很难认为北极光的声音完全是子虚乌有,它的真相还是一个待解之谜。有一种解释认为这种声音是次生的,即由于地面某些物体--比如松针或者人的发梢--因为电磁场的剧烈波动而发生的放电现象所导致的。极低温下空气非常干燥,本来就容易发生放电。还有一种解释甚至认为是人脑对电磁波的某种感应造成的幻听。

      那么相对应的,龙的声音是怎样的呢?古籍中对此仅有过一鳞半爪的描述。《尔雅翼》称:

      “(龙)其声如戛铜盘”。

      这是一种什么声音呢?‘戛’有刮和轻敲两种含义,原来龙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刮铜盘,或者轻敲铜盘的声音。这完全不是动物能发出来的声音,却与人们所声称的北极光声音颇有类似之处。快速轻刮光滑的铜盘表面发出的声音与丝绸摩擦声或口哨声异曲同工,慢而用力刮的话,咯吱咯吱的声音与揉纸声也颇类似。如果轻敲铜盘的话,那种金属轰鸣声,与用剑的宽面挥击空气发出的嗡嗡声也大有相通之处。

      在评估两者的相似性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到:“其声如戛铜盘”的这个譬喻并不是根据第一手资料做出的。在华夏先民们与北极光的时空交集里,他们还远未掌握冶金术,而进入青铜时代之后,北极光也离他们远去了。如果我们所料不差,北极光就是龙的真身,那么这个譬喻肯定不是出自亲耳听到其声音的先民,而是青铜时代的后代子孙们根据口耳相传的描述所追加的“新”譬喻。信息在世代传诵的过程中难免有所遗漏和变形,这个后起的譬喻不大可能是完全贴切的。尽管如此,正如我们所见,它“虽不中,亦不远矣”,仍然大体保存了其本体的基本特色。

      或许我们应该惊讶的是中国古籍的深度,如此真实具体的史料居然能够穿透万年的岁月而保留下来。但严谨的读者也许会有这样的疑问:出于“孤证不立”的原则。《尔雅翼》里面的这片言只语恐怕难以当真,除非能找到可信度高的旁证。

      我们确实找到了旁证,而且是可信度很高的典籍—《史记》。《史记·田单列传》里描述了战国时期发生在燕国和齐国之间的即墨之战。当时燕军与多国联军伐齐,势如破竹,连下齐国七十余座城池。齐国只剩下即墨和莒两座孤城,危如累卵。但即墨守将田单突出奇兵制胜,以五千残兵打败了燕军,逆转了整个战争的形势。这就是史上著名的“火牛陷阵”之役,其中细节就与龙的声音有关。让我们仔细看看《史记》中的这段描述:

      “(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苇於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 燕军大骇,败走。”

      这里有几个关键细节,首先是牛身披“绛缯衣”,上画五彩龙纹。‘绛’就是大红色。我们提到过红色的龙与红色的北极光相对应,都是恐怖杀神的化身。所以这个“绛缯衣”是特意选择的颜色,龙的原始形象本来并没有一定之规,田单是要把这些牛装扮成可怕的凶神-赩龙。牛衣上面再画五彩龙纹是为了明确其龙的身份。然后是“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衔枚就是士兵嘴里都叼着个东西,用来防止喧哗,是秘密行军时的举措。为什么到了生死相搏的厮杀场,还要禁止士兵发出声音呢?细节是成功的关键,这里就看出田单的用心良苦了。装神弄鬼、假扮天兵的时候,士兵们当然不能发出人类的声音,否则这戏法可就不灵了。最绝妙的的是“老弱皆击铜器为声”,按理说进攻时应该击鼓,鼓声雄壮可以激励士气,敲铜器则闻所未闻,而且“鸣金”通常是撤退的信号。田单这是闹哪出呢?

      从红山文化的发现来看,燕地的龙崇拜根基深厚,燕人的民间信仰中龙神的形象应该是很具体和鲜明的。深更半夜突然鼓噪着向燕军猛冲过去的这些“牛尾炬火光明炫耀”、满身龙文的“怪兽”,显然具备龙的光属性,也具备它独特的“文采”。正当这些似龙非龙的怪兽让燕军在半夜里惊疑不定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铜器轰鸣声绝对是压垮燕军心理承受力的最后那根稻草。以至于“燕军大骇,败走”。可见龙的怒吼声与铜器声相似,必是当时的民间信仰的一部分,否则何以至此?田单何以如此作为?燕、齐两地自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就存在着紧密的人员和文化方面的联系,田单对燕人的信仰和心理完全知根知底。他完美地利用了燕人对龙的敬畏而设计了这次奇袭,获得了惊人的成功。为了增加成功的把握,他在战前就精心做了铺垫:“田单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单因宣言曰:神来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当有神人为我师”。经此一役,燕人对齐军有神兵相助深信不疑,即墨一败之后,燕军一溃千里,丢掉了已经占领的七十多个齐国城市。可见田单的这次装神弄鬼是多么的成功。

      《史记》里关于即墨之战的这段记载大家耳熟能详,但其中关于龙的这些细节似乎没有人加以特别的留意。我们认为这些细节的描写非常珍贵。火牛的战袍“绛缯衣”可以为前文所述的《楚辞-大招》中的北方恐吓物“趠龙赩只”作一旁证。而“老弱皆敲铜器为声”这一细节又可为《尔雅翼》中的“(龙)其声如戛铜盘”的记载作一旁证。在后续章节中我们还将看到,太史公详略有致的史笔之下得以留存的这类价值无可估量的原始资料绝非个例。

      这一节里我们似乎扯得有点远,结尾概括一下主旨。从北极光的声音与《尔雅翼》和《史记》中记载的龙的声音的对比中,我们可以有这样的结论:从声音的角度看,龙与北极光再次体现出一定程度的同质性。

      通宝推:河区分,zxb0412,陈王奋起,关中农民,拿不准,迷惑不解,笑任平生,都是好事,海峰,
      • 家园 楼主有理有据

        感觉你的解释比其他解释要合理一些。

      • 家园 如果龙是北极光,

        那么在至今依然呆在北部高寒地区的居民语言中可能留下一些痕迹。比如他们可能也用“龙”的类似发音描述北极光。不知楼主是否有这些资料。另外,希望楼主把第一章贴完,不管怎样,楼主收集的资料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如高寒地区的人眼睛结构和欧洲人的区别。

        • 家园 对其他民族的语言没有什么研究

          而且汉语中龙的读音也很复杂,古今异读很多。后文会加以详说,因为龙的上古读音也是谜题的关纽之一。

          第一章的内容也会继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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