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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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在高玉出宫份上 宝推

        以后给他安排个艳遇让他远走高飞吧

        还有, 昨天还专门查了风清扬,被个妓女骗婚了,你这里乱点鸳鸯谱,配钟贞, 皇室后裔!!!!

        • 家园 以高玉的性格不可能有艳遇,他还是很爱正德的。

          如果真有艳遇,就算正德网开一面,李龙也会杀了他。

          风清扬跟妓女结婚那事,虽然是被骗,但也确实说明他脑子不太好使。

    • 家园 乌思藏大宝大乘阐化阐教赞善五王及大国师释迦也失(宣德朝)

      这名字很酷炫呢。

    • 家园 高得林事、李永定事。

      正德四年闰九月,1、初锦衣卫指挥同知高得林奏乞查处锦衣各所千百户老幼废疾等官,再得旨令兵部并查指挥而下履历及夤缘投托升调之故戒,毋得徇私隐情。(后面有一大堆数字,看得眼花,就不录了)

      【历史上高得林在正德元年已是都指挥佥事,比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还高。他所提的这件事应该是孝宗朝便提出的。但结果记在正德四年,估计是迁延了四、五年,因张綵考察百官的提议才办成。正德五年十一月升右都督,管后府事】

      2、太监刘瑾奏流通盐法四事:一请免徵天下户口食盐银钞。二请令巡盐御史躬亲掣验。三请禁私贩夹带。四请禁空文虚引。户部覆议得旨:瑾原奏盐法事宜经画周详防范严密,诚为国家重务,既多官会议,户部查筭明白,可以经久通行。军民户口食盐仍旧,余俱永遵行之。司礼监立牌在侧时常省察。

      3、初有例凡军官千户以下纳级者不许管军管事,会有榆林卫百户李永定者纳级为正千户,以赍本至京见刘瑾。瑾奇其貌曰:是不可为将官乎?于是巡抚延绥都御史徐以贞等因荐其才可用,兵部议于例虽违,而人才难得,宜听之,遂升为署指挥佥事,后官至参将,然其人无他能,竟以贪酷败云。

    • 家园 弘治九年马纪案。

      弘治九年二月。先是京师奸民马纪夜聚诸恶少马聪等持刀入民妇家逼而淫之,劫其财,复抱持以出,诸恶少递淫于通衢至晓,舁入酒肆不纳,弃而去之。为逻者所获,纪辞伏。时掌锦衣卫事都指挥佥事陈云受其家诉词,欲出之,东厂缉事官校发其事。三法司拟纪聪等依强奸律绞并劾云罪。上以纪凶恶异常、蔑视法度命即斩之,枭首于市。家属俱械发边卫永远充军。聪等处绞,云逮问。(弘治九年三月发回原卫蔚州左卫带俸差操)

      陈云也,小说改为陈昀,同音异字。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68章:第四卷完结

      “高玉,走。”唐行简唤道。

      高玉抹去眼泪,深吸一气,转身欲行。

      唐行简忽停步回首:“阿旺,忘了问你,你见过潘松?”

      “不曾见过。”

      “那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是陈小姐担忧父亲出事,临离开京师之前求我帮忙。我常常借大都督名义去陈府走动,陈小姐以为我是大都督心腹。但我寻思大都督必不肯做此不义之事,不如由我直接替他毁了卷宗为佳,不想还是被你们查到。”

      唐行简微微点头,举步离开牢狱,高玉最后望了阿旺一眼,无声离去。三人回豹房面见正德,却见豹房外守卫森严,一问才知太后驾临。三人不便打扰太后与正德母子相会,回豹房不便,钟信与唐行简干脆随高玉前往高府看望重病的高凤,还在高府蹭了两餐饭,晚上待太后摆驾回宫之后,钟信与唐行简才返回豹房前往御书房见正德。御书房内传出婴孩的笑声。二人站在门外互相对望了一眼,待侍卫传唤再小心走进房内。钟信甫一踏入门槛就见眼前冲来一个小小黑影,赶紧将脚提起,低头一看,就见兴王世子直挺挺站在门前抬头望着他。钟信展颜一笑,弯腰将世子抱起,再一看,原来房中还有五个三、四岁的孩子在跑来跑去地追逐玩耍。都是从各地入京的世子王女。宽大的书桌上还放着两个小提篮,白纱遮篮,钟信不好近前望,但猜想里面躺着的应当是那一对最小的王女。正德在聚精会神地握着银碗给王女喂食,李龙则在小心的调着奶糊。

      二人参见。五名世子王女到底生于皇族,自小受教,见此情景随即停止了嬉闹,乖乖立于书桌之旁,好奇地望着三人。

      正德抬头看到钟信,放下银碗笑道:“朕是否太过残忍,这对王女还这般小,便要让她们远离故乡?”

      二人不好接腔,唐行简即道:“陛下,臣已知女尸案镇抚司、兵马司卷宗是如何丢失的了。”随后简略地说了阿旺之事。

      正德听完,看向钟信:“皇叔如何看此案?”

      “陛下,此事原本简单明了,是潘松人为将之复杂化,以致事态失控,一发不可收拾。”钟信叹息一声道。

      “陛下,阿旺倒有些令人喜欢。”唐行简笑道:“可惜了。”

      正德笑了笑,目光扫过书房门口,缓缓道:“朕常听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想连这红尘俗事,亦唯有匹夫最是单纯坚定呢。”

      钟信怀中的世子忽奶声奶气地叫:“奶奶,想喝奶奶。”

      唐行简奇道:“世子目今还要喝人奶?”

      钟信笑道:“杬弟说世子饮牛乳,有时也食些羊羹马奶。在兴王府每日皆食。”

      李龙端一碗奶糊过来笑道:“今日人多,牛乳不够分。世子将就食些奶糊吧。”

      钟信接过银碗坐下,将世子置于膝上,小心喂食。

      “梅龙镇皇庄是否养了许多牛马?蒙古人又擅长制作奶品,便让周昂派人每日运送新鲜牛乳、马奶等奶品上京吧。有些偏远封地的世子王女都不曾食过牛乳,趁他们此次留京就让他们多品尝些个。”正德想了想,又道:“便让周昂在梅龙镇多养殖马牛羊,若事事皆与京师皇庄一样,这盈利之道必远不如京师。如此,梅龙镇皇庄便废了。”

      “陛下,就由臣去传旨吧。”唐行简道。

      正德点头。

      第二日三法司会审下发通缉令,正式通缉潘松及镇抚司、兵马司潜逃诸校尉。京师倒是回复平静,安然渡过九月的日子,又平静地走过闰九月,十月上旬,刑科右给事张九叙领邢缨、石勇、乃诺回转京师,潘松也返回京师自首,各地亦将潜逃校尉解送京师。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核女尸案,拟马纪马聪等五人依强奸律处绞。陈昀审案不严,发回原卫蔚州左卫带俸差操,潘松知情不报、阿旺及校尉私取两司卷宗以致酿成命案,皆发边卫永远充军。奏折递到正德案前,正德以马纪凶恶异常、蔑视法度命即斩之,枭首于市。家属俱械发边卫永远充军。马聪等处绞。其他皆从三法司议。

      陈昀被发回原卫,锦衣卫空虚,刘瑾即举荐高玉大哥高得林入主锦衣卫,正德从其议,授高得林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高得林特意带着高玉到豹房谢恩。这些日子,高玉一直留在高府照顾生病的高凤,不知不觉间,他与正德之间,似乎莫名的有些陌生疏离。

      湖广刘应龙案亦结。正德看着那份虽重厚但脉络清晰的卷宗,仿佛读了一本酣畅淋漓的演义读本,心中大喜,传旨张九叙参详明白,升俸一级,此案为今后勘事官法式。其余参与查案诸人亦皆升俸一级。

      乃诺甚是高兴,离了豹房去皇庄寻找徐珣,给了他几包从湖广带回来的瓜种,叫他试试看能不能在北方栽培成功。看过徐珣,他便去找钱宁。毕竟钱宁叫过他一声师父,也就带了些湖广的土特产回来与他,又与他一块儿射了一个时辰的箭,方才尽兴回去豹房,父母在家中已做了丰盛晚膳,等他回来团聚。随后不久,乃诺便正式入传武堂拜在柳佐门下。

      时光流入十一月中旬,豹房内的红梅开得最早。已留置京师多月的诸世子王女们都经已习惯了京师的繁华,颇有乐不思蜀之意。那最小的一对王女甚得太后欢心,便在太后宫里健康成长,只是乳母换了又换,总不如意,幸得周昂于梅龙镇送来马奶牛乳,乳酪,化开了与之饮,与之食,竟是愈发壮实。太后干脆不要乳母,亲自以马奶牛乳乳酪配以各色粥食养之。

      正德闻之亦笑:“看来这对王女与周昂有缘。”

      “陛下,入冬了,可要传周昂入京述职?”李龙问。

      正德点头。

      “臣去兵部传旨。”李龙道。

      正德笑道:“拿些乳酪给皇叔吧,这乳酪当真极好,周昂在梅龙镇是尽心了。”

      李龙领旨先去了钟信宅院送乳酪,就见风清扬在院中起武弄剑,面色回复红润,休养甚佳。李龙凝神观看风清扬舞剑,忽轻‘咦’了一声,面上有些疑惑。

      风清扬听到声音,停剑回首,直视李龙许久,略有些沮丧道:“你是否也看出我这华山剑法愈发别扭难看?”

      李龙想了想道:“我也说不清,只是确乎有些不顺畅。”

      “此次华山派内讧,剑宗大败,我每次回思,令我震惊的并非剑宗败于气宗,而是我剑宗武功似乎走入了魔道。”风清扬眼里明显有些疑惑不解地说。

      “那是你有心魔。”钟贞从正厅走出来,倚在回廊廊柱不以为然道。

      李龙笑了笑,走过去将手中乳酪递给钟贞道:“陛下送给国公爷的乳酪。”

      钟贞接过笑道:“谢谢皇兄了。如此好物爹爹也不曾多吃,都给他补身了。”说完还扫了风清扬一眼。

      风清扬赌气道:“我知我欠了国公爷许多情,这乳酪若陛下不赐予,便是藩王也不见得能吃到。我一个江湖飘零客,一辈子也还不起这情。”

      钟贞抿唇笑道:“我有说要还么?为何你愈来愈惊弓之鸟了?”

      风清扬为之气结,钟贞笑着转身入内。李龙亦拱手离去。风清扬再次挥剑于冷风中舞剑,却屡屡在挫折中停顿。钟信、钟谨也从正堂走出来,默默凝视着他的剑法不语。风清扬不停挥剑舞,且愈加急切,终致一口气挫在心口,于半空跌落院中青石之上,一丝鲜血便从嘴角流落。

      “欲速则不达,且歇歇吧。”钟信开声。

      风清扬低首,恼恨道:“师父,我已不是少年,若仍不能开悟,华山剑宗怕是要毁在我手中了。”

      “风大哥,华山派怎会毁在你手中,你武功如此高强,定能光大剑宗的。只是一时遇着难处而已。”钟谨安慰道。

      风清扬猛地转身,就地跪下向钟信叩首,求道:“师父,清扬长成至今甚少服人,唯有师父是例外,求师父救救徒儿吧。”

      “我暂时也不甚明白为何你的剑法竟是愈练愈别扭。分开来瞧明明剑法精醇,气息亦顺,至于强弱,则恢复不过是瞬息间之事。容我细细思量再说吧,急不得,急了就难免走火入魔。”钟信缓声道。

      长空中传来一声鹰唳,柳佐纵鹰而来,停在院中半空,拂尘一扬望着风清扬道:“你名唤风清扬,可曾真正到天上看那风清扬,可要乘我这鹰往天上转一转?”

      风清扬却不接腔。

      柳佐长笑一声道:“好吧,待你想通了再上去看看不迟,我去见婉儿姑娘。”

      钟谨一听,忙叫道:“师父,我也去。”

      “上来。”柳佐笑道。

      钟谨飞身而上,柳佐却纵鹰向上。钟谨急提气再追,柳佐再纵鹰而上,钟谨再提一口气追上去,却有些追不上。柳佐瞬即将手中拂尘往下一挥,钟谨顺手抓住,柳佐轻语一声‘起’拂尘便带着钟谨越过鹰首,钟谨于空中旋转,双脚落在柳佐双肩之上。“站稳了。”柳佐长笑一声,纵鹰高飞,钟谨更是振臂高呼,真正是十二分的快乐。钟信仰望着儿子意气风发地远去,再看风清扬落寞绝望的身影,心底微动之余却更添一丝对徒弟的哀怜,只是无法言说。

      柳佐去到唐行简住处上空,高声唤:“婉儿姑娘,你可在?”

      婉儿从房中出来,抬头看到那雕鹰,拍手笑道:“柳大哥,你这鹰可真俊。”

      “这是两年前赤斤蒙古进献给陛下的贡鹰,实是稀世绝品,我亦是等了他两年长大才开始训他,直是爱不释手。再训他半年,便可飞去撒马尔罕了,你可等得?”柳佐爱惜地说。

      婉儿看了钟谨一眼,笑道:“再过一年更好。”

      “好,那就再过一年。”

      “山大哥的豹儿呢?”

      “你不是说豹儿不适合去撒马尔罕吗?”

      “是啊,只是我最近甚是清闲,到了年终,刑部倒是有些忙,行简也脱不开身,我想骑一下豹儿到京师各处威风威风。”婉儿笑道。

      “二师兄在虎房,你去寻他吧。”

      “好咧。”婉儿笑应。

      “婉儿姐姐,我的事务必拜托了。”钟谨诚挚道。

      婉儿点头一笑,柳佐纵鹰高飞,迎风展翅,两师徒甚是逍遥自在。婉儿看了也有些羡慕,自言自语道:“行简说传武堂上一代有九名弟子,目今这一代止有周昂、石勇、李龙、钟谨与乃诺五名弟子,不知简儿可有机会也入了传武堂。看周普英的武功修为,他家的玄功要决还真是匪夷所思,神乎其神。哎,简儿生成那模样,也实在怪不得我,只能怪女儿随了爹,若是能入传武堂,便不学其他,只学玄功要决分筋错骨,纵然不能大成,想必也能改变几分容貌。哎,耶律婉儿,你自小放肆逍遥地长大,谁知人近不惑竟为了儿女这般忧心。”婉儿说着说着不禁自嘲而笑。

      晚冬的第一场大雪来临,周昂纵骑入京。全不管风尘仆仆,白雪覆身,箭步跪倒,深深伏首:“臣……周昂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德站立在乾清宫的宫阶上,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白雪覆身的男子,蓦然觉得所有陌生疏离都可抛却,他缓缓一步一步走下宫阶来到周昂面前,弯下腰,伸出双手扶起他,轻轻抚去他双眉上的雪冰,温柔道:“周昂,你回来就好。你可知朕为何要在乾清宫见你?”

      “臣不知,但请陛下告知。”周昂无论声音与容颜都比从前更加清朗动人。

      “朕今夜将在乾清宫中设宴,请太后与我和你共聚,止有我们三人。”

      “谢陛下隆恩,周昂铭记在心。”

      “今夜宴后,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臣等着这个惊喜。”

      惊喜在宴后到来,李龙推着婴儿车,送来那对王女。王女粉雕玉凿,灵动可人,周昂惊讶凝视,久久不能语。

      “年初你去梅龙镇时,朕曾说过待你再回京师,会于皇室中寻合适人选赐你为子,此对王女如何?”正德微微笑道。

      周昂再次伏跪于地:“臣感激之心无以言表,定会倾尽身心抚育王女成人。”

      “你可将她们送回云南府周家。”

      “臣不会将她们送回云南府,臣将在梅龙镇置宅,并从云南府接来生母悉心哺育王女成人。”周昂道。

      “有你此言,也不枉朕一番辛苦,仔细谋划,看来有必要好好赏赐藩府。”正德得意笑道。

      “不知是哪家藩府贵女,待我诚挚致谢。”周昂喜笑颜开道。

      “不谢朕?”

      “最要谢的就是陛下,臣着实不曾想到陛下会如此为臣着想,臣真是自愧不如。”周昂感激道。

      “你在梅龙镇皇庄的经营,甚合朕意。”

      周昂看向李龙,深深下拜:“我不在陛下身边,多得你照顾周全,大恩不言谢,但凭差遣。”

      李龙笑道:“你是陛下心爱之人,我如何会差遣你。今夜你们难得相聚,我就在宫外替你们守门便是。”

      周昂再次深深下拜,目送李龙出宫门,看他坐在宫门外的宫阶上,自在悠然。

      这一夜,幸福流溢。

      回到京师,免不了亲朋相聚,杯觥交错。

      王女成为周昂情不自禁的喜悦重心,却成了高玉午夜踉跄而行时锥心的痛。

      血和着泪滴下,长跪不起,任雪埋身。

      踏雪而来的正德,将高玉抱在怀里,痛心道:“朕但望你会甘心情愿随侍身边,朕知你从小爱朕,原以为你定是心志最为坚定的那一个。却不曾想你会遇着一个孔二姑娘,心生绮思。朕成全你,出宫去吧。”

      高玉哭得肝肠寸断。

      就像当年大婚之时,正德也待高玉哭得声嘶力竭,方才缓缓推开他,后退,转身,坚定地背手离去。

      那天晚上雪越来越大,正德等不及地与周昂一同离开了京城,去他们自己在远郊山下的小楼去了。那里四季繁花似锦,即使大雪过后,掩不住红梅绽放,茶花吐艳。其实这一年来这远郊山地变化也甚大。周义自成为内臣,便将宅院安置在这远郊半山之上,不置田产。但自从与刀眉同归京师,又目睹周昂在此置产,他也开始在此买田置产,跟随而来的还有邢缨,甚至赵良也将家中厚田换成远郊山下的贫田,当时他们购置田产时,石勇还想加入,却又被赵良劝阻,谓之莫要一并置贫田,免饿死。石勇也就信了,不跟他们一同置产。他们的田产更把周昂的田产包围在内。周义在广东经营多年,赵良与邢缨便将自己的田产都交给他打理。原本周昂未曾来此之前,村民斩树烧柴做饭过冬取暖,山上树木长此以往越斩越少,越少越斩,贫瘠难顾。周昂尤其周义来后,便叫人在山上种植四季果树和茶花,山下更是瓜果桑麻百花齐植,更开垦池塘养殖鱼虾,一圈又一圈池塘围着果树桑麻,最外围成为稻田,将周昂的小楼里三层外三层的用花树果树围护起来。最夸张的是有一回赵良看中一株枝繁叶茂的梨树,出重金购买,便叫石勇过来连根将树拨起,移种到周昂小楼后山上,由此开启传武堂诸人重金购树的风潮,虽然移植成年树木死伤惨重,但年终一算,居然还是有三分之一成活了,尤其石勇拨出来的果树成活最多,石勇为之雀跃。这一年周昂在梅龙镇又接收了许多蒙古流民,皇庄收容有限,便选了一批人送到此处定居让他们与此间的农户一并养殖牛马猪羊。这数千顷贫田倒越来越有兴旺之像。

      除夕之夜,正德安静的坐在小院的楼台上,望着京师上空的火树银花,听着周边农居的炮竹声声,旁边,周昂在专心的切着为他做的点心。年年岁岁人相同,岁岁年年花似锦,也确是赏心乐事。正德四年的岁月就在这花香四溢中飘走了。

      END

      通宝推:高粱,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67章:孔二姑娘身亡

      “不过今日恐怕也问不得。今日正是二姑娘大婚之日。大都督府今夜是被当做老前辈家宅用的。”高玉道。

      “那倒也是。婉儿也不在,这样吧,我们去皇庄寻处酒楼饮杯酒,歇一歇。”唐行简笑道。

      高玉点点头。两人转道去皇庄。在前方不远处有四名闲服男子也在去皇庄的路上,两人听到他们在闲谈。四人言语虽低,但也避不过高玉、唐行简耳朵聪敏。

      “你们知不知刘公公前日夜里在回府路上被人打了?”

      “啊?真的,谁人那么大胆敢打刘公公?”

      “听说是王敏气不过刘公公削减他家在武清的田产,故意伏击刘公公。”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命的话。”

      “是啊,千万别乱说。”

      “这几日孔府大婚,刘公公不好扫兴,难保过段时间不会追查。你我也要谨言,免被王敏拖累了。”

      “若说拖累,王敏还早呢,你恐怕要被高得林那厮拖累在先了。”

      “高得林做了甚?你为何单说会拖累我?难不成不会拖累你?”

      “听说他向陛下奏乞查处锦衣各所千百户老幼废疾等官。陛下经已准了,还另给了旨意令兵部并查指挥而下履历及夤缘投托升调之事。我估摸着那些请托投靠的都会被打回原卫原籍,你是不是请托入京来的?”

      “高得林为何要做这等得罪人之事?”

      “他目今只是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当然想往上升啊。我看他就是恨有人挡他升迁之路,想挟公济私。”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为自身升迁,他四弟高玉就是陛下面前的宠臣,他请弟弟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甚职位捞不着。何必做这等得罪人的事?锦衣卫内虚官虚职者多也不是好事,是该查一查。”

      “你我身为锦衣卫,莫在人后腹诽陛下。陛下也并非这般好糊弄的,若无功绩,就算贵为国舅爷也不过赐个虚职,何况他们高家这等阉人子弟。”

      “是我说错,我掌嘴。”

      “照我说啊,以后我们都要小心谨慎些。千万莫胡乱投靠。听说钱宁最近跟张公公走得很近。钱宁是国舅爷的连襟,或许有些内幕呢。”

      “哎呀,就算无有钱宁,京师也够暗流纷涌的。那都察院御史杨一清这半年都在盯着刑部,目今王敏一事,估计锦衣卫里也有不少人对刘公公不满。刘公公内外交困,难说后事如何。”

      “是啊,最近又有一名刘公公提拔的被革了职。”

      “谁?不是我们锦衣卫里的吧,我不曾听说锦衣卫里有谁被革了职。”

      “外边的。你们可听说过李永定之名?”

      “李永定?啊,我听说过。此人生得甚是高大威猛,据说刘公公甚是爱他。”笑声有些刺耳,高玉听着前方闲言碎语微微皱眉,待要快行两步却被唐行简拉住。

      “刘公公爱他?休瞎说八道。刘公公只是见他相貌奇异,说了句:其不可为将官乎?结果巡抚延绥都御史徐以贞荐其才可用,兵部即升他为署指挥佥事,后来居然官至参将,但是听说此人并无管军管事之能,只是为人残酷好贪,结果被兵部给事中告到金殿之上被革了职。”

      “此人本就不该升职。他本不过是榆林卫百户,纳级成为正千户。兵部向来有例,凡纳级者不许管军管事,结果据传他带着礼物入京面见刘公公,刘公公一言既出,便有人心领神会,随后此人便得了实职,飞黄腾达了。”

      “刘公公不收京里官员礼品,却多收同乡厚礼。也是一绝。”

      “朝廷上上下下哪个不收礼?”

      “刑部尚书张鸾还真不曾听说收过他人贿赂。至于刘公公,他明面上也从不承认收礼的,只是小道消息甚多,张鸾却是小道消息亦无。”

      “刘公公老奸巨滑,怎会犯傻青天白日的承认受贿。不过刑部尚书张鸾我倒是真心有些佩服他的。东厂那么多番子都打探不到他半点错处,虽然我也甚烦他不定期考察京官的提议。真是搞得人人胆战心惊。却也不得不承认,此议对纠正官员疲弊还是很有效的。”

      “张鸾可惜了。他倒像是跟定刘公公似的。焦芳、曹元都不曾与刘公公这般亲密。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万一那天刘公公倒台,就算他好到极处,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怕也要让出来的。”

      “自古党同伐异,概莫能免。倒就是我们做锦衣卫的好。管他谁上谁下,只是效忠陛下便是。”

      “哎,到皇庄了,喝酒吃菜,莫论国事了,小心隔墙有耳。”

      高玉见四人加快脚步进入皇庄,不由摇头叹息。

      唐行简笑道:“有时听些八卦也蛮有趣,尤其是男人的八卦。”

      “这世间向来都是人后说人的,我懂。只是从前并不曾在意,但自从乐安回来就不知不觉变得患得患失。”高玉苦笑道。

      “学武之人皆知若能打通任督二脉,武功便能突飞猛进,有时面对流言困阻,也要有些许修炼武功的忍耐和坚韧。”

      “只是,唐大哥,他们说得……”

      “这些人事更迭我向来不在意,当初我入京师为官时司礼监还是王岳主持,他算四朝半元老,不也去南京养老了。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司礼监自然也是陛下的。陛下要用谁才是谁。其他的,都是浮云。”

      高玉缓缓点头,轻声道:“我杂念太多,还须好好修行才是。”

      唐行简一笑:“走吧,先修行心无杂念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痛快。”

      皇庄内,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喜庆的锣鼓,高玉不去再想,安静与唐行简饮酒。豹房寝宫,正德将一个玉盒交给李龙,微微笑道:“这是朕送给释迦也失的新婚之礼,你拿去给他吧。”

      李龙接过玉盒,转身便走。

      “你不问玉盒内是何物?”正德坐在罗汉床上,笑问。

      李龙回身笑道:“要问?”

      正德仰头看着他:“可问。”

      “臣倒也真是好奇的。敢问陛下,这玉盒内是何物?”

      “是景泰帝欲赐封释加也失为黑无常的书信。”

      “啊?”

      “是以朕才说董逊之能遇着他是天道无常却有常。”

      李龙微愕。

      “黑白无常固然要对皇帝绝对忠心,但反之亦是说皇帝绝对信任于他。可惜景泰帝是错付了。”

      李龙瞠目结舌,好一会方道:“陛下,这份圣旨?”

      “送去!”正德突锵声道。

      李龙沉默一会,转身疾掠而去。

      高玉、唐行简回转豹房时已是深夜,却见到御书房前灯火通明。两人有些担心,急奔过去,就见房前宫阶下停放着两副担架,而赵良、钟信、山海、柳佐、周义、刀眉、婉儿、李龙皆在院中。除了李龙之外,其他人都去了今日的婚宴上饮宴的。高玉看向担架,那担架上躺着的竟赫然是一身喜服的孔二姑娘和释迦也失。二姑娘仅在脖颈间有一道青痕,而释迦也失却割破了脖颈,溅了一身血。

      正德沉静地立于宫阶之上。

      “陛下,臣在老前辈入洞房之前将玉盒送给了他,他……”李龙说不下去了。

      正德凝视着释迦也失的尸身,良久方道:“空活八十,终究是个愚钝之人。景泰帝当初信任他,也就注定了会被皇太爷爷翻盘。”

      高玉盯着孔二姑娘的尸身,孔二姑娘面容中还残留着一丝惊骇,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心乱了。

      高玉魂不守舍,阵阵恍惚。

      “释迦也失停棺义庄,待董姬二人回来,归葬去。孔二姑娘棺木由孔府仆役送回曲阜,令衍圣公以后好生约束家眷。”正德冷凛说完,转身绝决入内。

      门前诸人沉默了良久,才由赵良开声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派人送棺木来,你们都回去吧。”

      唐行简看向赵良,高声道:“大都督,我可否随你去都督府?我有与陈同知相关之事想问问您。”

      “都督府有何事与陈同知相关?”山海即问。

      “我与高玉这几日将与陈昀潘松相关的亲朋故旧,门生兵卫都询问过,最后却发现止有大都督府不曾问过。几乎所有人都将大都督到兵马司、镇抚司的行踪视做理所当然,以致忘记和忽略了大都督有无做其他事情。”

      柳佐把拂尘一甩待要说话,赵良举手制止,看向唐行简道:“你跟我来就是。”

      “谢都督。”唐行简说完回望高玉:“高玉,你也来。”

      “陈昀一案事关女尸案,我也一同去吧。”钟信道。

      赵良点点头,众人见他并无不悦,便也不再多言。赵良与唐行简、高玉、钟信先行离开。山海、柳佐、周义、刀眉、婉儿、李龙在门前守候。

      周义望着尸身,轻声道:“我去买些香烛冥镪来,简单祭一祭总是要的。”

      “我随你同去。”刀眉道。

      待到大都督府的棺木送过来,婉儿亲自为孔二姑娘整妆入殓,山海与柳佐则恭敬的将释迦也失放入棺木,刀眉与周义各自在两人棺木前点烛,众人挽袖下拜,再由刀眉与周义燃点齐人高的引魂烛走在棺木前方,就这么将两具棺木送走。李龙待众人离开,熄烛掩门,走入御书房。御书房内,正德在低头画画。李龙过来替他磨研各色料石。正德画的是佛陀坐莲,佛陀慈眉善目低垂,僧衣如纱飘脱,莲花清幽离凡尘,只是美色韵染之下,佛陀心口缠绕着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李龙抿唇而笑。

      正德抛笔,抬头盯着李龙:“朕这幅画如何?”

      李龙笑道:“臣真的要爱上陛下了。”

      正德展颜而笑,甩袖道:“朕累了,要睡了。”

      “臣服侍陛下安眠。”

      正德笑了笑,背手转身出门。

      大都督府内,赵良大堂就坐。

      “大都督,能否将今年四、五、六月跟随您去镇抚司、兵马司的随从告之。”唐行简问。

      赵良失笑:“行简,你不是怀疑我么?”

      钟信亦笑出声。

      “若是大都督毁弃了卷宗,我也不用查了。只要大都督不认,谁会相信大都督能做这等事。”唐行简认真道。

      “你放心,我不曾做。我的随从向来是同一个,我去镇抚司、兵马司巡察,他也从不曾离开我身边。”赵良说着沉吟好一会,抬头道:“有两回,一回是四月二十八那一夜,我去兵马司,我家厨子替我娘子来送羹汤。另一回是五月二日夜,他也去镇抚司送过羹汤。”

      “便是他!定是他!他在何处?”唐行简即道。

      “为,为何是他?”高玉还不曾回过神来,疑惑问道。

      钟信亦道:“若不是他,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赵良起身唤来管家,让他将厨子叫来。

      “老爷,阿旺已辞工了。”管家说。

      “辞工?何时辞的?”

      管家想了想道:“便是陈同知自首入狱那日。”

      唐行简与钟信互望一眼,突同时向赵良施礼便奔出大都督府,高玉不知所以也跟着奔出去。赵良微微皱眉,也起身出门,管家紧跟其后。赵良去到阿旺居住的房间搜查,狭窄的房间倒是颇整洁,樟木箱底陈放着镇抚司与兵马司关于春二月案的卷宗。钟信、唐行简、高玉去到镇抚司狱关押陈昀的监牢,就见一位粗布麻服、五官端正的年青人跪坐在他面前,在两人之间架着一个饭几,几上有鸡有肉有酒,年青人一脸满足望着陈昀饮酒吃肉。

      “阿旺?”唐行简轻唤。

      陈昀握杯抬头,看到钟信,微微一笑道:“国公爷,见谅不能行礼了。”

      钟信笑道:“无妨,倒是我们打扰你们雅聚了。”

      阿旺回身看向唐行简道:“卷宗是我偷的,我不会逃。”

      “为何偷?”唐行简问。

      阿旺沉默一会,才说:“我倾慕陈同知已久,愿为他粉身碎骨。”

      “镇抚司、兵马司都守卫森严,你如何进去偷的?”钟信问。

      “我不曾进去偷,只是请当初侦缉此案的校尉帮我去取。他们以为大都督要这卷宗,就帮我取了。随后我不曾还回,他们还向我追要。我自然不肯给他们,假说已烧毁,校尉惊怕之下纷纷离京避祸去了。”阿旺轻笑道。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请问你与陈同知有何相知的缘分?”唐行简问。

      “我不过一个厨子,岂敢妄想与陈同知有相知的缘分。他是第一个说我做的鸡好吃的人。”阿旺笑道。

      高玉微愕望着阿旺,脱口而出:“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倾慕一个人,需要许多理由吗?”阿旺平静反问。

      “理由不须多,有一个便足够了。”唐行简哈哈一笑,向陈昀拱手道:“陈同知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阿旺回身替陈昀斟酒,唐行简与钟信转身离去,高玉深望阿旺一眼,心头掠过周普英、孔二姑娘、释迦也失死后的苍白容颜,正德冷凛的声音停驻在心底,蓦然间,眼泪便落下来。

      通宝推:野芹,
      • 家园 自杀的?

        替换而释迦也失却割破了脖颈,溅了一身血。

        正德沉静地立于宫阶之上。

        “陛下,臣在老前辈入洞房之前将玉盒送给了他,他……”李龙说不下去了。

        正德凝视着释迦也失的尸身,良久方道:“空活八十,终究是个愚钝之人。景泰帝当初信任他,也就注定了会被皇太爷爷翻盘。”

    • 家园 宜兴大长公主、国丈夏儒、锦衣卫千户王敏的田产纠纷

      正德四年八月,宜兴大长公主,庆阳伯夏儒,锦衣卫千户王敏,所赐庄田在武清县之尹儿湾水甸庄等处者,以地界相连互有侵夺,刑科给事中等官李学曾等奉命往勘,奏儒初请止三百六十余顷,今可垦者实二千二百二十八顷。而敏所赐田亦在其中,公主所请初为一千八十顷,今仅有六百三十一顷,诏其地以千顷畀主管业,敏于主地傍给与十分之二,余尽给儒。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六十六章节

      “陛下既然特别怜惜高玉,便替他把荆棘拨了吧。”李龙笑道:“那发狠无情之举也是我做方好看,他做便有些难看了。”

      “待看了风清扬,若是有心情,便去孔府转一圈就是。”正德笑道。

      “好呢!”李龙故意拉长声音笑道。

      两人来到钟信宅院门口,门是打开的,刚一进门正德就看到钟贞坐在院内的枫树下,腰身挺直,沉静如水。

      “贞妹妹,你又回来了。”正德故意逗她。

      钟贞缓缓抬头看着正德,好一会方道:“为何男人便可三妻四妾,而我们女人却想要一个男子都不可得?”

      正德哈哈一笑:“贞妹妹又被风清扬拒绝了?”

      钟贞猛地跳起来,把手一指正德,板着脸道:“你笑甚笑?”

      正德嘻笑道:“贞妹妹想要风清扬还不容易?朕下旨要他娶了你,不娶就派锦衣卫灭了华山派。”

      “你一个皇帝,整日喊打喊杀,算甚好汉。”钟贞白了正德一眼道。

      “这风清扬有甚好,你要追着他不放。论武功,他比不得你爹爹。论容貌,他也比不得你爹爹。论家世,他更比不得你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我为甚要他像我爹爹?”钟贞怒道。

      正德嘻嘻一笑道:“贞妹妹,莫生气,他本来也比不过国公爷呢。”

      “谁说他比不过。光是风清扬这个名字就好过钟信万倍。钟信钟信,一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了,那比得上风清扬这般脱俗潇洒。”钟贞却把头一扬道。

      “风清扬脱俗潇洒,可见不在俗世内,你又如何追得着他?”正德笑道。

      钟贞大怒:“朱厚照,莫以为你是皇帝便可气我!”

      “那我是你堂兄,便可气你了吧?”正德笑道。

      “你。”钟贞柳眉倒竖,一巴掌就打过去。正德身一转避开,便往房里去。

      李龙看了钟贞一眼,微笑道:“为何此次东方胜那孩子不曾跟你下山?”

      “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为何要他跟着?阿行要教他武功,也不肯让他跟我来。”钟贞不以为意道。

      钟谨跑出门,看到李龙,叫了声:“龙哥哥。”

      “小公子。”李龙回应了一声。

      “贞妹,风大哥不妨事了,爹爹说他就是内功耗损太甚,在京师将养三、四个月便好。”钟谨笑道:“妹妹与风大哥在京师好好渡过这三、四个月吧。”

      钟贞听哥哥说话,抬头望那渐红枫叶,慢慢露出笑容。

      风清扬养伤的房内,钟信、唐行简、婉儿皆在。钟信怕风清扬还有其他伤害,特意请了唐行简过来替他验伤,确定体内并无隐毒方才松了口气。

      正德站在床边凝望风清扬好一会,笑道:“他倒也当得起贞妹妹爱他。”

      “国公爷,除了太医,我每日也会过来看一看,替他调些补身汤,你放心,他会好的。”唐行简道。

      钟信点点头。

      “他无事,朕就去孔府走走。”正德笑道。

      “陛下,这不妥。”钟信和唐行简不约而同出声阻止。

      “为何不妥?”

      “臣等不敢确保老前辈已毫无功力。”钟信说。

      正德一笑道:“朕相信董逊之与姬晨风的判断,不必担心。”

      “陛下!”钟信依然紧张。

      正德笑道:“若是皇叔担心,那就行简与婉儿姑娘也随朕同去护卫。”

      婉儿点头笑道:“好,我今日还不曾看望二姑娘呢。”

      钟信待要再言,正德已转身而去。唐行简、婉儿与李龙一道跟在其后,钟信仍有些担忧,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高玉不曾想到正德会来孔府。

      他来孔府之前在腹中打了无数草稿,想着要如何与二姑娘解释,但到得孔府却只见二姑娘推着轮车,带着那须发皆白,面容渐渐圆润的老人在大堂里来回游走,谈笑无间。高玉莫名的有些落寞,虽然他明知自己从不曾在二姑娘心中。

      正德不走正门,也不要李龙、唐行简、婉儿跟进来,却从院墙飞身而下来到高玉面前时,高玉也是惊到了。正德也不说话,只是突然抱着他头,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唇,便转身拂袖步入大堂。

      高玉清醒过来,急步跟在身后。

      “莲儿,停下,有人来了。”老人直视正德,清晰道。

      孔二姑娘拉停轮椅,老人把轮椅较正,孔二姑娘跟着走正,抬头直望,那双盲眼正好与正德相对。正德凝视她良久,回头对高玉笑道:“二姑娘除了眼盲,倒是半点不差。”

      高玉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低首。

      正德再回首直视老人:“你就是释迦也失?”

      老人愣了好一会,方才仰头大笑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我自己都忘记了。”

      “你年少时从乌斯藏独闯京师入京军,因救驾有功迁锦衣卫,景泰帝时曾入选传武堂为弟子,旋而消名,从此心怀愤恨,出走江湖。”正德缓声道。

      老人目光骤冷,逼视正德。

      正德叹息道:“当初董逊之能与你相遇,朕就觉得真是天道无常却有常。”

      老人面容阴沉,突然低喝一声,双掌一拍轮椅扶手,飞身而起就向正德扑来。高玉大骇,将正德往身后一掩,抽剑就朝老人双手斩去。老人却中途跌倒地面,高玉那剑旋即刺向老人心口,左手紧紧护住身后的正德,额上一头冷汗,眼里更是惊恐。正德上前一步紧贴高玉微颤的身躯,伸手将他坚定握剑的右手拉住,高玉那剑才不曾刺得更深,老人方才幸免于难。

      “英哥哥,英哥哥,你怎么了?你在做甚?”孔二姑娘急唤。

      正德笑道:“二小姐,你英哥哥的真名唤做释迦也失,曾是乌斯藏大宝法王的随侍,年少入京师闯出一番功名。”

      老人乏力长叹一声,缓缓拨出高玉的剑,爬起身坐回轮椅上。心口有些微的鲜血流出。

      高玉盯着老人,沉声道:“你到底还有无功夫?”

      “他应当是盛怒之下本能反击,朕相信董司务的判断,他的武功经已因走火入魔而散失。即便能恢复,以他八十高龄,也活不到恢复的年岁了。”正德笑道。

      “我徒儿不曾杀你,是他最大的失策。”老人瞪着正德,恨恨道。

      高玉眼中掠过一丝怒意,沉声道:“或许他不杀陛下,是因他还残留一丝仅属于他自己的善良心性!他连自己的面容都不敢让心爱之人抚摸,明明是你害他一生,你居然还恨他不曾刺杀陛下?”

      老人冷嘿一声,转头对孔二姑娘说:“莲儿,我们走。”

      “英哥哥,我们成婚吧?”孔二姑娘紧握轮椅扶手,温柔道。

      “二小姐,他不是你的英哥哥,他是害了周普英的元凶!”高玉强压怒火道。

      “他明明就是英哥哥,他的声音跟英哥哥一模一样。”孔二姑娘固执道。

      “二小姐说是就是,二小姐既然想与周普英成婚,朕就成全。”正德笑道。

      “二小姐,你说周普英只爱你,那你呢,你可真的爱过他?”高玉心底掠过一丝悲凉,凄然道。

      “英哥哥,你可爱我?可愿与我成婚?”孔二姑娘伸手轻抚老人面颊温柔道。

      老人看了高玉一眼,也握住孔二姑娘的手道:“愿。”

      高玉疑惑地盯着二人,不知该如何言说。

      “释迦也失,朕就让礼部为你与二姑娘举办婚礼。”正德笑道。

      “多谢陛下。”孔二姑娘循着声音方向施了个万福礼,便推着轮椅,听着老人指引离开了大堂。

      正德紧握住高玉的手,转身就走。李龙飞身跃入,替两人打开孔府大门。高玉跨步出门,才见唐行简与婉儿也在。他见到婉儿,不由脱口而出:“婉儿姐姐,高玉不明白,高玉实在是不明白。”

      “何事不明?”婉儿微微笑道。

      “她,二姑娘她当真爱周普英?”高玉疑问。

      “二姑娘显然只是对声音着迷,看她选择毫不犹豫地与老前辈在一处,应当就明白了。”唐行简道。

      “可是,可是?”高玉望向婉儿:“婉儿姐姐,这世间竟有这等事?竟有人只对声音着迷?”

      婉儿向内望了孔府一眼,笑道:“或许二姑娘心里真正爱的只是自己爱恋他人的心意吧,是以眼前人是否周普英并不重要,只要自己爱恋他人的心意一如往昔不曾改变便可。”

      高玉心头掠过一丝迷茫,他听不明婉儿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询问。正德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冷意,转头看向李龙道:“去通知礼部准备婚礼。”说完就拂袖而去,高玉见他走了,即跟过去。

      正德猝然停步回身,向着高玉冷声:“你不必跟着朕。”

      “陛下,臣……”高玉停步,微愕道。

      “母后自朕出生那一刻起,就委托德官为朕训练东宫十侍卫,若说对朕亦步亦趋且甘心情愿无功无禄的护卫,无有比他们更忠诚更行动迅速的。朕无须你如他们那般护卫。”正德冷冷道。

      高玉有些不知所措,唐行简待要开声,却被婉儿拉住。

      正德转向李龙。李龙笑道:“陛下,臣随您走。”

      正德拂袖,转身而行。李龙回望了高玉一眼,紧跟过去。唐行简拉过高玉一起回豹房。钟信、山海、柳佐、周义、刀眉的身影在暗夜中散去。

      高玉独坐在唐行简与婉儿所住的大院内沉默不语。

      唐行简提了一坛酒过来坐在高玉身旁,看着他笑道:“是与我饮尽此坛酒还是与我痛快打一架?”

      “婉儿姐姐呢?”

      “她去沐浴了。”

      “婉儿姐姐……真是阅人无数。”高玉轻声道。

      唐行简笑了笑,举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坛递到高玉面前道:“你想说甚?”

      高玉接过酒坛,缓缓地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酒,良久方才放下,喃喃道:“唐大哥,我有些惊怕。”

      “惊甚怕甚?”

      高玉沉吟良久,喃喃道:“我怕自己并不如自以为的那么爱陛下。”

      唐行简卟哧一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其实并不爱陛下呢。定要爱得海枯石烂才算爱吗?”

      高玉看向唐行简,疑惑道:“难道唐大哥爱婉儿姐姐并不是爱得海枯石烂?”

      “不是。她若再离开我,我就再去妓院。”唐行简干脆道。

      高玉讶然盯着唐行简。

      唐行简哈哈一笑,拍拍高玉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休要婆婆妈妈,爱就爱,无论多少,只要是那个人就好。”

      高玉看着唐行简好一会,欲言又止,终开声道:“唐大哥,我不是佞臣。”

      唐行简一笑道:“我明白。”

      “我真的不是佞臣!”高玉直视唐行简,极为认真道。

      唐行简望着高玉认真神情,沉吟半晌,缓缓抬头,也极认真望着他道:“高玉,我说我明白也是真的。”

      高玉直直盯着唐行简,唐行简坚定神情令他心下一松,轻声道:“唐大哥,陈云一事还不曾解决,明日你我再去查一查吧。”

      唐行简哈哈一笑道:“好!”

      第二天,唐行简、高玉还是去查案,而孔府这边则开始由礼部承办婚礼。孔家姑娘大婚,礼部与曲阜孔府都极尽规格,从山东到京师的路上,为举办这场婚礼而来来回回奔忙,喜庆欢乐无处不在。释迦也失在婚礼前三天移居大都督府。婉儿去孔府做了喜娘,三太子在婚礼前三日特意向正德请求去替两位新人画了新婚肖像。九月十九,孔府大婚。

      高玉、唐行简则在这些天里走访了与潘松、陈云相关的所有人,更去五城兵马司军营也查访了一遍。只是预料之中的两人毫无进展。望着夕阳西下,听着锣鼓喧天,高玉心情沮丧到极处,唐行简也一筹莫展,颇有些想不通。五城兵马司衙门与镇抚司衙门又不是谁都可自行出入,怎会一点疑点都寻不着,甚至在走访中还消除了潘松可能销毁卷宗的嫌疑。

      “销毁卷宗之人应当就是劝当时处理春二月案子的校尉离京之人,只是为何无一人见过此人?难道?”唐行简喃喃自语。

      “唐大哥,你想到甚?”高玉急问。

      “到底是何人出入兵马司衙门、镇抚司衙门不会被任何人怀疑,甚至不会被我和你怀疑?”唐行简直视高玉道。

      高玉道:“那恐怕只有我那身为后军大都督的师兄赵良了,但怎生可能是他?绝不可能是他销毁卷宗的,他不是那等人。”

      “我当然不认为赵良会做这等事。”唐行简缓声道:“只不过我跟你询问了潘陈所有故旧好友门生,但都自觉忽略了大都督。大都督与陈云的关系不同于张鸾与潘松纯粹不过同僚的关系,大都督与陈云私交亦甚好……走,我们到大都督府问一问。”

      “唐大哥,我大师兄不会做那等事的。”高玉坚定道。

      “无路可走,少不得也要走一走这最后一条路。”唐行简却道。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六十五章节

      “陛下有旨,即刻护送兴王世子王女入京,不得拖延。”李龙高声道。

      李龙话音落处,高玉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惊讶,不解正德为何如此急切要兴王世子王女入京。但皇命既下,众人不敢滞留,即刻启程赶往京师。其他藩王的世子王女也陆续到京,全部被安置在豹房居住,豹房一时间热闹非常。正德也出关回到了豹房。李龙抱着兴王世子去寝宫见正德。正德把兴王世子抱在膝上,世子十分乖巧地坐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正德看着世子,笑问李龙:“诸多世子当中谁与朕最为相像?”

      李龙笑道:“这孩子生得跟兴王饼印一般,容貌比起其他世子来,倒就是他与陛下更为相像。”

      “他们既然到京便在宫中开个书堂,于翰林院选些先生教他们读书,待来年元宵过后再各回封地去。”正德笑道:“你去跟皇叔说一声,也让他去做个先生。”

      “好。”

      “高玉今夜在何处?”正德问李龙。

      “陛下,高凤病了,高玉回京师之后就一直陪着他。”李龙答。

      “高凤病了?那你明日去替朕看望看望。”

      李龙领旨,又道:“陛下,您何时见老前辈?我师父与三师叔已将他从云南府接到京师,目今在孔府暂住。”

      “他住得可好?”

      “二姑娘满心欢喜。”

      “哦?”正德哈哈一笑道:“欢喜到忘了高玉?”

      “陛下,二姑娘心中一直只有周普英,并不曾有高玉。”李龙道。

      正德淡笑不语,举了个拨浪鼓逗世子玩,世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陛下,世子千里到京也累,就由臣抱回去吧。”

      正德将世子交给李龙,笑道:“你顺便去叫张永准备明日午宴,请太皇太后、太后到豹房与诸位世子王女同乐。”

      “是。”李龙领旨。

      “皇叔也辛苦了,让他与高玉一同过来饮宴。”

      “陛下,钟贞也到京师来了。”

      “贞妹妹也来京师了?甚好甚好,就叫皇叔一家三口一起赴宴。”

      “臣这就去传旨。”李龙抱着世子离开寝宫。

      第二日午时,豹房迎来太皇太后,太后,也迎来了诸多世子王女,更有钟信一家三口和高玉坐陪饮宴。教坊司准备了歌舞助兴。诸多世子王女当中,年长的已近中年,父王活得长久,世子自然只能一直等待。年幼的除了兴王世子不过三岁,甚至还有一对仅满月的孪生王女,由奶娘抱在怀中参加宴会。只是奶娘一口京腔官话颇有些令钟信、高玉疑惑。

      “奶娘水土不服,只得在京师另寻乳母。”李龙解释道。

      “为何这般小也要送到京师来?”钟谨不解地问。

      “圣旨下,自然不敢抗旨。”钟贞冷笑道:“杀人都可,何况送两个婴孩来。”

      “妹妹。”钟谨忙道:“你还怨父亲?”

      钟贞不答,只是喝酒吃肉。钟谨也不过随口问问,皇家事,不宜八卦。众人陪座饮宴后,李龙随高玉前往高府探望高凤。

      “你可要去孔府看看二姑娘?”李龙笑问高玉。

      高玉看向李龙,轻声道:“周普英师父应当已接到京师了吧?”

      “不错,此时正在孔府居住。”

      “他的声音?”

      李龙摇头叹道:“周普英的声音。确切地说其实是他师父的声音。”

      “那二姑娘?”

      “你想知,就亲自去问二姑娘。”

      高玉轻声道:“我从不曾对二姑娘动心,可是陛下一直不信。”

      李龙笑了笑道:“陛下并非不信。”

      高玉猝然停步,盯着李龙。

      李龙笑道:“陛下只是想要你的全心全意。”

      高玉沉吟半晌,凄然一笑道:“到底要如何才算是陛下眼中的全心全意?”

      李龙轻笑一声道:“你问我,我也答不出,或许你该当面去问问陛下。”

      高玉举步前行,不再说话。李龙跟在身后微笑前行。走过一条十字巷道,李龙忽停步看着拐角处靠坐墙角的男子。男子也看到了他,虚弱地笑了笑。

      ”风大哥。”李龙急蹲下扶起风清扬:“你怎么了?”

      高玉听到声音退回巷口看到风清扬,亦忙伸手扶起他道:“风大哥,你还真到京师来了?是来见国公爷的?”

      风清扬惨笑道:“我逃出华山,举目四顾心茫然,寻不到其他可安身之处,只好到京师来寻师父避难。”

      “你们华山派怎生不停内讧?再这般下去迟早要将整个华山派都废掉了。”李龙摇头道:“风大哥,我先送你去豹房。”

      “有劳了,我实在走不动了。我适才倒在此处时直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叹此处离豹房不过半里路。”风清扬轻笑道。又低头咳了几声,有血咳出。

      高玉半跪着背对着风清扬道:“风大哥,我背你去。”

      李龙看着高玉,欲言又止,还是让他背起风清扬回身向豹房走去。在豹房门口,两人看到刑科给事中李学曾也被宣召进了豹房。

      “李学曾回来,看来公主与国丈的田产纠纷已解决。”高玉道。

      “我先进去向陛下禀报,你在此等一等。”李龙道。

      高玉点头。李龙进门去紧走两步来到李学曾面前,向他施礼招呼,李学曾也忙回礼,两人便一同携手来到御书房,李学曾请李龙进去通报。御书房内刘瑾已带着四、五箱的奏折过来请正德批阅。

      正德心情甚好,看到李龙进来,停笔抬首,笑道:“今年梅龙镇皇庄进展顺利,周昂功劳不小。”

      “陛下,李学曾在门外候旨。”李龙道。

      “叫他进来吧。”

      “陛下,华山派风清扬身受重伤,到京师投靠国公爷,请问可否让他到豹房内养伤居住。”

      正德笑道:“华山派又内讧了?看来这江湖武林也不比朝廷更清净呢。”

      “陛下,有人处便有江湖。朝堂如江湖,江湖自然也如朝堂。”李龙笑道。

      “你不是去看望高凤?半途折回来了?”正德哈哈一笑,问道。

      “是的,陛下。是高玉背着风清扬过来的,两人正在豹房大门外侯旨。”

      正德看了李龙一眼道:“是他主动背的?为何你不背?”

      李龙笑道:“陛下,我原是想背的,可转念一想,若让他袖手旁观,他也不过是另一个我。”

      刘瑾随即笑道:“李侍卫说得有理。高侍卫便是善良温柔,硬要他做那冷血无情之人也是有些难为。”

      正德一笑,提朱笔继续御批,口中却道:“你两人倒是会一唱一和。”

      “陛下,可要风清扬进来?”李龙笑问。

      “嗯。”

      “谢陛下。”李龙出门,请李学曾入内。

      李学曾入内见礼禀报:“陛下,臣奉旨清查宜兴大长公主、庆阳伯夏儒,锦衣卫千户王敏在武清县之尹儿湾水甸庄等处所赐田产,为示慎重,臣带人来回清查丈量三次,确凿无误,三方认可签字画押,待请陛下裁决。”

      “李事中,如何无误,细细说来。”刘瑾问。

      “臣清查得三家田产总顷数为二千八百五十九顷。其中庆阳伯夏儒初请田产止三百六十余顷,今可垦者实有二千二百二十八顷,实多出一千八百六十八顷。锦衣卫千户王敏所赐之田亦在其中。宜兴大长公主初请田产为一千八十顷,今仅有六百三十一顷。实少了四百四十九顷。”

      “庆阳伯夏儒初请田产三百六十余顷,宜兴大长公主少了四百四十九顷,合共八百九顷。庆阳伯府实垦二千二百二十八顷,王敏田产竟有一千四百一十九顷之多?”正德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

      “陛下,锦衣卫千户王敏初请田产八百顷,三家初请田产总数为二千二百四十顷。目今则为二千八百五十九顷,比初请多出六百一十九顷。这六百一十九顷田产皆是庆阳伯府收购他人田产所得。”

      正德微微皱眉。刘瑾看到,即缓声问李学曾:“为何不过四年,庆阳伯府实垦田产已有二千二百二十八顷之多?”

      “庆阳伯夏儒为人仔细,佃户于田间地头栽种农作物,皆悉心指导打理,四年来收获颇丰。武清尹儿湾一带农佃户皆爱与他管业,由此吃穿不愁,甚至有钱赎身。王敏因是锦衣卫,久在京师不能亲自操持田产,他家佃户便多有投靠庆阳伯府。公主府原是驸马管业,但近年驸马抱病在身,田产也渐荒废了,公主家中佃户也向庆阳伯府主动献地投靠。”李学曾道。

      “原来如此。庆阳伯实是宅心仁厚啊。”刘瑾赞道:“李事中辛苦了,此次堪测后,你意如何处置?”

      李学曾向正德深施一礼道:“陛下,宜兴大长公主的田产因是遭另两家侵夺,臣意宜归还。”

      正德一笑点头道:“可。不过这八十顷甚是莫名,千顷便千顷,为何要多出八十顷?便与千顷畀主管业。”

      “臣遵旨。陛下,锦衣卫千户王敏所请八百田产也宜归还。只是田产尽数与公主田产相邻,如此便可三分仔细,其余可尽与庆阳伯。”李学曾道。

      “陛下,宜兴大长公主退了八十顷地,若身为千户的王敏却原地奉还,似有不妥。”刘瑾即道。

      “你意如何?”正德问刘瑾。

      刘瑾沉吟半晌道:“陛下,便将二千八百五十九顷中的十分之二给予王敏如何?如此也有五百七十顷,公主退了八十顷,他退百顷亦无不可。余下一千二百八十九顷皆与庆阳伯管业。”

      正德拍掌大笑道:“嗯,一二八九,朕曾听周昂说这四个数字在广东一带甚是吉利,谐音为一于发久,即可长长久久赚得许多许多钱钞,富贵荣华之意。甚好,甚好,便这么办。”

      “臣遵旨。”李学曾道。

      “李事中,记得奏折要多备一份与宗人府存档。”刘瑾提醒道。

      “谢刘公公提醒,臣记住了。陛下,臣告退。”李学曾躬身行礼,返身而去。

      正德心情甚佳,很快便看完所有奏折,起身对刘瑾道:“最近六部衙门积压的公文都处理了?”

      “陛下放心,都处理完毕了。”

      “你去传旨织造坊,六部尚书各赏绢二疋,李学曾同赏。其余人等各赏宝钞二贯、布二疋,以慰辛劳。”

      刘瑾领旨而去,正德也便入内室修功,直至李龙回来方才停下。

      “风清扬可好?”正德笑问。

      李龙道:“国公爷正延请太医院的太医救治,想不到风大哥真受了不轻的内伤,我原以为以他的功夫,多半是外伤兼旅途疲劳方才乏力难行。”

      “他怎会受伤?”

      “据说是华山派内讧。”

      “听说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

      “是的,陛下。”

      正德晒笑一声道:“一个小小的华山派都要内讧,五派结盟,想来不用任道远出手,就经已自相残杀,伤损怠尽了。”

      “陛下,五岳剑派就是为了对抗任道远,才摒弃成见而结盟的。”李龙笑道。

      “五派结盟,便好似五个皇帝结盟,大家都是皇帝,你说谁会屈膝听号令?光是争魁首便能闹得不亦乐乎,还妄想打败任道远,简直可笑至极。”正德道。

      “陛下这样说,任道远听到怕是要三呼万岁,叩谢圣恩了。“李龙笑道。

      正德面色一正道:“传旨东厂,小心打探任道远行踪。五岳剑派不足虑,以任道远雄心大志,目光自然会盯着朕的龙座。”

      “陛下还是担心任道远?”

      “你说呢?”

      李龙笑道:“陛下若真还担心任道远,便把火莲神教也拆散了吧。”

      “如何拆?”

      “自然也是令他们内讧不休便能拆。”

      “你认为火莲神教有人能挑战任道远?”

      “挑战不得他,能挑战得了他那儿子便可。”李龙笑道。

      正德哈哈一笑道:“你能做,便做去,朕就坐等好消息。”

      “待陛下不用李龙在身边服侍,李龙就去帮陛下拆了火莲神教。”

      正德哈哈大笑,挥袖道:“李龙,你真是说得朕心花怒放,走,走,走,朕也去见见风清扬。”

      李龙扶正德出门。

      “你可去看了高凤?”正德边走边问。

      “去了,我与高玉送风清扬到国公爷处后,我就与他同去看望了高凤才回来的。高玉不曾与我同归,而是去了孔府见老前辈。高凤不妨事,只是年事已高,有些老人常见的病痛。”

      “高凤与刘谨是自朕年幼便跟着朕,说起来……”正德停步叹道:“虽说生死有命,但无论谁走,朕都有些舍不得。朕于高玉,也总是特别有些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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