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补图全) --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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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中方战果不灌水?找个证据来吧。

                      别是那个美联社把韩国平民也算进去的总伤亡数吧?

                      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志愿军共歼敌71.8477万人。加上朝鲜人民军1950年6月25日至1953年7月27日歼敌数,中朝军队共歼敌109.3839万人,其中美军39万余人,南朝鲜军66万余人,其它仆从军2万余人。

                      美军正式伤亡数字才13万多。

        • 家园 各有各的说法,照谁的改呢?

          整天扒拉这个,扒拉那个。有本事把从鸭绿江到三八线也改了

          • 家园 说实话

            我也觉得不太靠谱,感觉过于看重美军资料,却对我军的资料充满怀疑。美军资料就更靠谱吗?错的多了去了。

            • 家园 是啊,通篇就两句话

              凡是美军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志愿军回忆的都是忽悠的。不知道在唧唧歪歪算些什么。

            • 家园 举几个例

              美军资料说没有雷达,志愿军有人说有雷达,有人说没有雷达,你说是谁靠谱?

              美军资料说没有高射炮,志愿军有人说有高射炮,有人说没高射炮,你说是谁靠谱?

              美军资料说遭遇米格机,还击落一架,志愿军从前都说米格机没叁战,最近志愿军老人出来说他们叁加战斗了,战斗中损失一架,你说谁靠谱?

              至於战绩,两方都公平处理,一律以自报损失为准。美军没有损失,志愿军损失八架。这样靠不靠谱?

              • 家园 美军是你大爷,可以了吧。
              • 家园 考究的精神可嘉

                研究历史需要客观的精神,尽管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但是探究真相,必须要抛开个人感情。

    • 家园 【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十一)

      登陆大和岛

      经过了日间的轰炸,11月30日晚间,志愿军50军148师以1个营又2个连分乘30艘登陆船和7艘火力支援船,向大小和岛发起攻击。在登陆过程中,还得到布署在铁山半岛的152毫米榴弹炮营,以及在椴岛的76.2毫米野炮营的炮火支援,火力船上又配备有75毫米山炮及无后座力炮,对付只有轻武器的数百名游击队自然是绰绰有余。

      当时在小和岛上并无游击队,他们已经全部撤回大和岛,总共约有300多人。11月28日夜,英国海军后备上尉丹尼斯·兰克佛德(Dennis Lankford)率领1名通信员潘门(Naval Airmen Penman)登上大和岛,准备拍摄海军舰艇对岸轰击的影片。(注88)兰克佛德的本职是英国远东舰队公众信息官(Fleet Infomation Officer),负责新闻及影片的编制与发布,但实际上他也经手情报工作。此行任务主要是与岛上游击队联络,顺便摄制新闻影片。他们2人让大和岛上的英美官兵人数增加了一倍,达到4人之多。

      30日晚间22时左右,志愿军第148师第442团3营在炮火协同下在大和岛北端及西岸灯塔附近登陆。此时亚当斯-艾逊少尉联络1艘位于南面外海、准备接应他们撤退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巡逻艇,要求它到北岸协助作战,担任指挥的美国陆军中尉艇长当时也同意了;但稍后这艘巡逻艇却弃他们于不顾,自行返回椒岛。(注89)午夜过后,澳大利亚巡防舰“莫奇生”号(HMAS Murchison)到来,与岸上联络,提供火力援助,但12月1日凌晨2时19分亚当斯-艾逊的指挥所中弹,无线电被毁,就此失去联系。

      志愿军部队登陆后对岛上进行了清剿战斗,共击毙41人,俘虏208人,其中包括亚当斯-艾逊等英美官兵4人,另外击沉1艘木船。志愿军部队死11人,失踪33人,伤41人,在海上损失一艘火力船,当是在大和岛南面海域为支援的联军海军所击沈。空军综合通报中称:“俘敌一百六十余人(美国报务员一、英国三),击毙白马部队顾问美国中尉一名,缴获步枪四百余支、自动火器二十支,战防炮一门,电台11部。”此处唯美国中尉一名有所出入,推测可能是亚当斯─艾逊隐藏军阶及实际身份,与尸体调换服装,或者上述美国中尉艇长的衣物留在岛上被游击队穿用也有可能。另外,从此处缴获的装备来看,也验证了游击队都是轻装备,防空机炮或高射炮的配置根本就不存在。

      但游击队并未全部就歼,当志愿军登岸后,有不少游击队及难民搭乘木船逃离大和岛,在数天后到抵椒岛。其中有1艘小木船被炮弹击中,挣扎到大和岛西南24公里礁岩处沉没,人员逃上礁岩。天亮后他们被美国海军的巡逻飞机发现,稍晚由“莫奇生”号救起,共有28名游击队员,其中包括“驴子-15队”的金姓队长,另有33名妇孺。(注90)

      亚当斯-艾逊等4名英美军人员被志愿军俘虏后,在1952年1月初将他们转交朝鲜方面。兰克佛德和他的手下由于有摄影器材及本职的掩护,审讯轻易过关,不多久就被转送碧潼战俘营与其他英国战俘关在一起。美国通信士官吃了一些苦头,最后还是熬到战后获得遣返。亚当斯-艾逊少尉则数次尝试逃离战俘营。1953年6月,战争接近尾声,被俘的“联合国军”情报人员却被特别隔离关押,还被威胁将作为战犯处置。停战前11天的7月16日清晨,亚当斯-艾逊跟1名美军中尉一起逃出战俘营,但是两人很快就被捕获,亚当斯-艾逊随即被当场枪杀。

      注88:Lansdown,With the Carriers in Korea ,第196页。

      注89:Evanhoe,Darkmoon,第131页,该艇艇长后被交付军法审判。

      注90:Evanhoe,Darkmoon,第132页。

      尾声

      1951年12月21日,“联合国军”谈判代表同意将所有38度线以北的小岛在停战后还给朝鲜,(注91)但是在实际达成停战前,“联合国军”还是继续占领这些岛屿。同时由于西北各岛的丧失,反而增强了防务,加派了韩国海军陆战队的2个营协助据守黄海道外海各岛。

      另一方面,志愿军第148师442团虽然攻下了大和岛,但并未在此驻守。由于大、小和岛太靠近外海,后勤补给受“联合国军”海空威胁太大,无法长期维持。所以志愿军在攻下大和岛后不久就带着岛上居民撤退,使大和岛成为一个荒岛。

      1952年5月1日,美国空军第51战斗机联队副联队长艾伯特·新兹(Albert W. Schinz)上校的F-86E被击落,他在海上跳伞,划着救生筏登上大和岛,发现这里已是没有人烟的荒芜小岛,幸好找到几袋米和一些罐头,靠着这些食物苦撑了37天。6月6日,“驴子-15队”重返岛上,却意外地救了他。之后“驴子-15队”重新占领大和岛及附近小岛1个多月,终因位置太过暴露,撤回至椒岛。(注92)

      在停战之前,朝鲜外海各岛的游击队逐步撤退,有的编入韩国陆军,有的到韩国后解甲归田。但由于理念不合,以及处理措施不当,约有半数的游击队员在这之前就相继离队。据推测大部分都应是混入韩国民间,另有一小部分可能仍返回朝鲜境内继续抗争;迟至1954年中,“联合国军”情报单位仍然收到在朝鲜境内游击队要求支援的无线电信息,但这些后来都再没有了下文。

      在停战线以北,38度线以南的5个小岛(白翎岛、延坪岛、大青岛、小青岛、隅岛)停战后仍一直在韩国控制之下。多年来朝鲜及韩国曾多次为这些岛屿附近的“北方界线”问题发生冲突,爆发海战,舰艇各有损失。2010年3月韩国海军“天安”舰在白翎岛海域爆炸沉没,韩国指控是朝鲜以鱼雷攻击。2010年12月朝鲜更是炮轰延坪岛,与韩军交火。这些小岛可以说是风波不断。

      大和岛攻略对解放军的意义,在于第一次以空军轰炸机进行昼间轰炸任务,以及协助陆军进行登陆作战,但是实际轰炸效果不大。严格来说,解放军第一次成功实施陆海空协同作战,应当是1955年1月18日的一江山登陆战。而在经验方面,正如美国空军在1951年10月里获得的经验一样:无论有无护航,螺旋桨式轰炸机的昼间轰炸在对手喷气式战斗机环伺之下是再也不可能进行了;正由于如此,美国空军的B-29在朝鲜战争剩余的日子里,全都改飞夜间轰炸,而志愿军空军的轰炸机群也未曾再出动过。这个结果,都是双方牺牲了不少人员血淋淋的教训;克劳塞维兹说:“鲜血是胜利的代价”,当非妄语。

      注91:这不包括白翎岛及以南的大、小青岛,它们都在38度线以南。

      注92:Evanhoe,Darkmoon,第152页。

      2010.11.28 晚十一稿

      2011.01.15 突击69期定稿

      本文承Mr. Ed Evanoe和张文先生提供很多资料,在此特别致谢。

    • 家园 【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十)

      三炸大和岛米格机参战之谜

      图-2、拉-11、F-86都讨论过了,唯一还未触及的是戴维斯击落的那架米格-15的战果。虽然仅是区区1架的出入,却牵扯到当日米格-15是否参战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

      根据以往中方的公开资料,这次战斗由拉-11和图-2独力对付F-86机群,空3师7团的24架米格-15机并未参加,空战发生时7团的米格-15仍在朝身弥岛上空飞行的途中,直到轰炸机投弹完毕,脱离战斗,米格-15也就遵命返航,完全没有与美国飞机接触的纪录。

      但是根据美方记录,飞行员们确确实实地目击了位于高空的16架米格-15机群,赛门斯也对中高度的小群米格机群有过攻击,巴尔顿座机遭到米格机围攻而受创,有赖戴维斯赶来解救,戴维斯击落1架米格-15更有照相枪影片为证。双方说法有很大出入,有待细究。

      首先,美军飞行员目击在高空的米格-15机群是谁?

      如前所述,这批位于高空的16架(2个大队)的米格机群,很可能是苏联第64航空军提供高空掩护的机群。根据志愿军公开资料,仅仅提到图-2轰炸机群及拉-11机群在2000米低空飞行,空3师7团在7000米的中高空,高空却毫无掩护,这是完全说不通的。对空中作战来说,高度和速度代表着能量,高空没有掩护,等于把空门卖给敌人。这段时期连志愿军的战斗机单独出击时都需要苏联空军在高空掩护,很难想象脆弱的轰炸机出击时会没有高空掩护。

      韩明阳的回忆也提供了另一个线索。他回忆11月6日当天机群飞行时的景况:“在2000米的高度上,我们的轰炸机大队和活塞式歼击机群汇合了,编成了整齐的混合编队战斗队形。在高空中还有我们的喷气式歼击机群,他们拉着长长的白烟。”这看似十分正常的现象却暗藏着玄机。白烟即是凝结尾云,秋冬之际在北朝鲜上空喷气机通常要飞到8000米或9000米以上才会产生凝结尾云,可是当天空3师7团的24架米格机却是在7000米高度。所以,这些凝结尾云不太可能是他们的飞机产生的。

      美国飞行员观察到的两个细节也可以作为判定这个机群是苏军飞机的旁证。首先是美国飞行员观察到这些米格机对中国混合机群被攻击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得浑然不觉似的,直到空战开始后2分钟才抛掉副油箱准备投入战斗。即使空战开始后,志愿军飞行员及地面指挥所掌握状况有所延误,但最多也不过是几十秒至1分钟的时间就会弄清楚,怎么要迟至2分钟之后才警觉有状况,最合理的解释是这批机群是苏联机群;由于苏联第64航空军独立指挥自己的飞机,而且指挥所与空联司不设在一块,再加上语言隔阂,这才造成了通信上的延误。

      第二个细节是赛门斯的报告。他爬高攻击在高空的米格机群时,看到米格机除了机鼻是红色之外,在垂直方向舵上有红色的细条。由于空3师飞机的涂装仅仅是机鼻为红色,而垂直方向舵上还是保持着金属原色的银白色,所以这些飞机肯定不是空3师的飞机。笔者查阅一些苏联资料,发现朝鲜战争中苏联空军王牌狄米特里·奥希金(Dimitri Pavlovich Oskin)少校座机的涂装正是机鼻红色,方向尾舵顶端有红色窄条,(注84)奥希金少校当时隶属截击航空兵第303师第523团,正是1951年底参战的苏联第64航空军的下属单位之一。

      最后,再考虑到这些米格机抛掉副油箱后,似乎也没有加入战团的状况,更加大了它们是苏联飞机的可能性,因为此时轰炸机群已经出海,而苏联飞行员是被严令禁止飞到海上的。这个机群充其量只能沿着海岸飞行,在指定的空域巡逻。

      虽然从上面分析,我们可以推断在攻击开始之际美军飞行员所看到的米格机群可能不是空3师7团,但这并不意味着7团机群就完全没有参战。从11月6日的数据分析显示,护航的米格机群从通过义州至抵达身弥岛附近上空的巡逻区需要约10分钟。而11月30日的状况是轰炸机群提早了4分钟,那也就是说,当轰炸机群被美军机群拦截之时,3师7团的机群很可能还没通过义州或刚刚通过义州,在相对位置上等于是还在从后面赶上来,而不是已经超越轰炸机群往身弥岛方向飞行。

      从15时07分前后轰炸机群被F-86攻击,一路交战至15时20分10秒在大和岛上空投弹为止,前后达10余分钟之久。即使通信再混乱,地面指挥所在美机开始攻击后不久总应已经清楚是敌机,也该通知从后赶上的7团飞机就近赶去支援。7团的米格机群怎么可能在这10余分钟的时间内仍按照计划向身弥岛飞行,而对轰炸机群被攻击一事浑然不觉?一道无线电命令,就可以让7团的米格机群赶来支援。如果连这道命令都没有下,那么志愿军空联司指挥中心人员简直就是严重失职了。

      笔者并不相信空联司指挥中心会犯下这种严重错误,他们应该是发出了要7团前去支援的指令。因为,有诸多资料旁证空3师7团其实是参加了空战。他们很可能就是巴尔顿所遇见的米格机群,只不过救援无功,最后反被戴维斯击落1架。

      《朝鲜大空战》一书中也提供了一点蛛丝马迹:“担任空中掩护任务的空3师24架米格-15战斗机,按计划于15时04分自浪头机场起飞.编队飞至身弥岛上空,此时,那些F-86已经返航。轰炸机群也己投弹完毕,退出战斗,米格-15便遵令返航。驾驶米格-15的空3师大队长牟敦康为营救战友而坠海,发生一等事故。”(注85)

      1951年11月30日当天解放军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上报中央军委的一个电报则称:“……1架喷气式机没有回来,下落不明……”。

      近年来,7团飞行员的回忆也旁证了当日确曾参战。7团第1大队大队长刘玉堤近年接受访问时称自己当天对F-86开了炮,他说:“实际F-86也打下来过,结果胶卷曝光了,还有在打那个大和岛和小和岛,1架敌机跑到我前面去,我开了1次炮,我看着是打到了,但是回来没胶卷了。那不算。”(注86)

      更重要的回忆来自当时是7团第3大队副大队长的赵宝桐。由于牟敦康阵亡,在此战之后他替补升任大队长。他回忆道:“我的前任牟大队长就在对敌机F-86的战斗中牺牲了。”(注87)

      如果米格-15未曾参战,何来“营救战友”之说?如果未曾参战,刘玉堤怎么会提到打中敌机?而若真是从身弥岛奉命返航,那应该还是成群编队,大队长的座机怎么会“下落不明”?赵宝桐怎会认为牟敦康是在对F-86的战斗中牺牲?美方的资料正好解释了这些疑点。很可能的情况是7团赶来救援的途中编队失散,然后又碰上了巴尔顿的飞机,经验不足的飞行员们在混乱中群起围攻巴尔顿,却错失救援轰炸机群的机会。最后,飞散的米格机各自返回基地,落单的牟敦康却被赶来的戴维斯击落,才会“下落不明”。

      要知道,空3师此时才赴朝参战没有多久,此时这些飞行员不要说作战,连保持编队飞行都有问题。刘玉堤自述第一次参加战斗是在1951年11月10日,11月23日又出动一次,赵宝桐第二次参加战斗也是在11月21日,此时则是11月30日。他们飞米格机都没有多久时间,刘玉堤自己在喷气机上也才飞了十几个小时。

      这些飞行员当时作战能力如何?王海在《搏击长空显英豪》一文里提到:“参战初期,由于指挥员和飞行员都缺乏空战经验,对空战指挥和空战战术知之甚少,加上求战心切,情绪急躁,每个人都想打下敌机,缺乏整体观念,忽视集体行动,因而产生了打乱仗的现象。其表现是:有勇少谋,敢于大胆向敌人攻击,但缺少灵活机动的打击敌人的方法和技巧,不讲战术,没有协同,很少指挥,不会指挥。发现敌人后,指挥员、飞行员一齐下手,惟恐打不上,谁看见谁打,甚至呼叫也不听,一味追击,各自为战,不能保持编队。缺乏搜索能力和方法,警戒搜索东张西望,没有重点,没有分工。因而不能提前发现敌人,多是敌人已飞到近旁才仓促应战,失去了主动而陷入被动。”

      所以,巴尔顿很可能是不自觉地成了吸引7团米格-15的磁石。但这点对志愿军空军来说,反而可能是福非祸。

      传统上关于此役认为轰炸机群提早进入战区、失去3师7团米格-15的掩护以致于遭到重创的解释其实并不正确。因为如果连巴尔顿单独1架F-86都对付不了,7团的米格-15要是碰上成群F-86机群时只会更加吃力而不会更轻松。

      轰炸机群若没有提早,根据无线电监听导航的结果,普雷斯顿率领扫荡组的10架F-86可能会先撞上7团的机群,再加上随后的马歇尔8架掩护组,以7团经验、技术都要欠缺的飞行员极可能会在米格-15性能处于相对劣势的中低空遭到精锐美军飞行员驾驶的F-85痛击,很可能蒙受重大损失。

      另一方面,若这18架F-86机群与米格机群交战而未投入攻击轰炸机群,也就不会有空域过于拥挤而自相干扰的问题,戴维斯的攻击组8架飞机当能更自由地攻击,轰炸机的损失可能反而更大。

      既然7团米格-15的掩护并不可靠,那么如果轰炸机群在遭到攻击时赶快脱离返航又如何呢?事实上,这个假设是不实际的后知之明。当时志愿军空军指挥人员并不会知道美军F-86缺油状况而无法穷追,自然也不可能下达脱离以减少损失的指令。

      在历来的空中作战中,即使遇到敌方战斗机拦截,不管有没有足够掩护,轰炸机采取的措施通常是缩小间距、保持紧密编队以增加自卫火力,仍然一往直前,尝试突破敌机封锁,坚持攻击目标。如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途岛战役中,从“大黄蜂”号航母起飞的美海军第8鱼雷轰炸机中队15架老式鱼雷轰炸机,在日军零式战斗机数个小队的围攻下,虽然没有战斗机护航,但仍坚持朝日本海军“苍龙”号航母突进,试图在被击落前投掷鱼雷攻击,而终遭全数击落,机组员中仅1人生还;该中队从中途岛起飞的分遣队6架鱼雷轰炸机中,也有5架被击落,仅1架挣扎返回中途岛。所以,图-2轰炸机群在遭到攻击后继续保持紧密编队,坚持到目标上空投弹,虽然效果不彰,却是正确的战术。

      注84:Red Devil第238页附页图12,有15架战果的D.P. Osakuna(应为Dimitri Pavlovich Osakin)飞机涂装。

      注85:赵建国、马爱,《朝鲜大空战》,第224页。

      注86:郑赤鹰,《我打下了美国飞机》,虎胆。

      注87:沈阳日报2002年11月7日,都市家庭报,“赵宝桐英雄总牵情”。

    • 家园 【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九)

      中国战果剖析

      在中国的战果方面,一样也是夸大了。如官方说法中,常称此役是空战史上螺旋桨式轰炸机及歼击机第一次击落喷气式战斗机的先例,这自是宣传之词。直到1992年,《一代天骄──新中国空军实战录》仍持同样说法;直到2000年后,才含糊改称“创造了以活塞式飞机击落美军最先进喷气式飞机的范例”、“开创了活塞式轰炸机击落了F-86喷气式战斗机的范例”。(注81)

      事实上,二战史家早已公认历史上螺旋桨式飞机首次在空战中击落喷气式战斗机的事件发生于1944年8月28日晚19时15分比利时布鲁塞尔附近上空,美国第8航空军第78战斗机联队由梅尔斯少校和克罗伊中尉驾驶的2架螺旋桨式P-47战斗机,合力击落了德国空军第51拦截机大队劳耶尔中尉的Me262A-2a喷气式战斗机(出厂序号900367),该机着火迫降损毁,劳耶尔幸运生还。后来盟军还有多次以螺旋桨战斗机击落德军Me-262喷气式战斗机的纪录,也有数架Me-262被美国B-17轰炸机的自卫火力击落。

      要注意的是,二战中盟军这些螺旋桨式战斗机能够击落Me-262喷气式战斗机的战例,多是埋伏在德军机场附近,利用Me-262起降操纵不便之际将其击落,又或者是趁德机不备,从后上方高速俯冲下来将其击落,它们基本上在与高速的Me-262进行正面交战时是无能为力的,最多仅能以小转弯或侧滑来自保。但是,灵活的小转弯或侧滑自保有余,攻击不足,当反转过来再追击时,高速喷气机往往早已飞出螺旋桨式战斗机上机枪炮的有效射程,伊凡斯的回忆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B-17重轰炸机能有击落几架Me-262战斗机的战果,靠的则是强大的火力及严密的编队。B-17前后上下共有4座双连装电动炮塔,其中3座可360度回旋,从1944年的B-17G起,全机合计有13挺12.7毫米机枪。而且,B-17执行任务时又多以12架飞机行密集编队,其防护火力不是轰炸大和岛的图-2这种连机枪射界都受限制的中型轰炸机能相比的。

      所以,拉-11和图-2轰炸机想击落F-86只能完全靠运气,无奈当天这个好运并未出现。

      朝鲜战争中“联合国军”的喷气式飞机仅有1架被中朝方螺旋桨式飞机击落。1950年7月19日美国空军第8战斗轰炸联队的F-80C与朝鲜人民空军的雅克-9P式飞机遭遇,击落3架雅克-9P,但是豪沃德·欧德尔上尉的F-80C(机号49-698 )被击伤,在迫降时坠落,机毁人亡。

      F-86则没有被螺旋桨式飞机击落的纪录,反而是苏中朝方面有数架米格-15喷气式飞机被“联合国军”螺旋桨式飞机击落。苏军方面,有2架以上的米格-15被B-29轰炸机的自卫火力击落,志愿军方面则损失更多。

      1951年7月9日,空4师第12团团长赵大海率8架米格-15出击,在清川江口附近与B-29轰炸机群遭遇,赵大海贸然进攻时被B-29机群集火击中,跳伞落海阵亡。他的飞机坠落于江口三角洲的泥滩上,残骸被“联合国军”飞机发现,“联合国军”随即派遣英国军舰前来打捞,取得部分残骸,提供了美军分析米格-15性能的初步数据。

      1952年2月22日,空6师第18团副团长陈琦在三登、谷仓地区上空遭遇美国空军第67战术侦察联队第6166天气中队的RB-26C型侦察机(机号44-35364),陈琦将该机击落,但自己也被该机反击火力击中,负伤后跳伞阵亡。

      1952年8月9日,英国海军“海洋”号(HMS Ocean)航空母舰上的4架海怒式螺旋桨式战斗机在镇南浦与8架米格-15遭遇,击伤2架米格-15,彼得·卡米柯尔中尉(Peter Carmichael)击落1架米格-15,目击其坠地爆炸。

      1952年9月10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第312攻击中队(VMA-312)2架F-4U在大同江口镇南浦附近遭遇米格-15,长机杰西·佛尔马上尉在躲过第一轮攻击后切入米格-15内侧,以20毫米机炮击中1架米格-15,看到身上衣服着火冒烟的米格机飞行员跳伞,米格机坠海。但佛尔马自己随即被另一群米格-15击中,左翼梢断裂,挣扎一番后也弃机跳伞,8分钟后即被海空救援队救起。

      1952年8月和10月这些米格机群可能都是志愿军空军的机群。从8月至10月,志愿军空3、12、17、18师趁美国空军护航兵力不足的空档,时时派出4架至8架小编队,袭扰在大同江附近活动的海军战斗轰炸机群。在这期间宣称战果击落30架,击伤6架,自己损失2架,这2架的损失很可能就是上述的2架。如8月9日正是志愿军空18师第一次出战,在大同江附近与“联合国军”飞机遭遇。或许就是这些经验不足的新飞行员未能利用米格-15的高速和垂直机动能力来攻击,反而打开减速板跟英国海军海怒式战斗机进行水平缠斗,以致于被其20毫米机炮击落击伤。

      那么,再回过头来。1951年11月30日这天击伤马歇尔的拉-11飞行员是谁?是中方战报中击落击伤多架F-86的王天保吗?根据双方资料比对,应该不是王天保。马歇尔是在与拉-11双机小队交战时被击伤,而且是在他先击落拉-11小队的长机后,才被拉-11僚机迎头击伤。王天保的回忆,却是单机与7架F-86周旋,利用小转弯从后射击,击中最后1架F-86,还冲入它的喷气尾流之中。(注82)何况,击伤马歇尔的拉-11并未能安然返航享受胜利的果实。马歇尔的僚机豪内克在马歇尔中弹后,随即咬住这架拉-11并将其击落。美军飞行员当天仅报称击落3架拉-11,分别是领队普雷斯顿、马歇尔以及豪内克的战果,与中方损失3架拉-11相吻合,所以可以确定击伤马歇尔的拉-11僚机应当是被豪内克击落无疑,这自然不会是孤军奋战而且安全返回的王天保。王天保的战果可能是其他2架轻伤的F-86中的1架。

      细查当天志愿军飞行员损失的名单,可以发现损失的拉-11飞行员都是属于飞在轰炸机后上方的第2大队,包括团长徐兆文的僚机余长富、副中队长周宗汉及其僚机何岳新!推敲起来,周宗汉及何岳新这个双机小队应当就是与马歇尔及豪内克交战的拉-11小队,而何岳新才是这名几乎创下了解放军空战史上以活塞式歼击机击落喷气式战斗机先例的飞行员(注83)!不过,这还是“几乎”而已,终究没有成功。马歇尔当天的运气太好了,只是往前坐了那么几寸,竟然逃过一劫。

      至于轰炸机群对大和岛灯塔区的轰炸,应当算是失败的。正如志愿军空军战果通报所述:“因投弹偏差未中目标,大部分落于灯塔区南200公尺之海滩上。”

      注81:《抗美援朝战争史》,第三卷,第141页;王海《我的战斗生涯》,第111页。

      注82:郑赤鹰,《我打下了美国飞机》,第193-195页。

      注83:有关于并非王天保击伤马歇尔的分析,首见于张文先生文章。笔者有关击伤马歇尔者应为何岳新的推证,基于韩明阳,“1951年三次轰炸大和岛参战飞行员名单”及庄宿军,“中国第一代王牌飞行员王延洲的传奇人生”中的资料。

    • 家园 【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八)

      美国战果剖析

      和任何战斗一样,双方对战果的夸大在所难免;特别在像空战这种高速三维立体作战的场合,如果是小机群交战的话还好,如果是大编队的混战,敌方参战机数及己方的战果不免有点夸大。

      这场战斗中,美军飞行员对拉-11的机数统计准确,虽然把机型错报成拉-9,但拉-9和拉-11在外型上本来就是无分轩轾,空战中当然不可能分辨得出来。对拉-11数目计算正确,应当是因为拉-11歼击机分成4个中队,分在轰炸机群左、右及后方飞行,战斗队形比较松散,计算数目不容易错误。而他们对轰炸机数目的计算多了4架,可能是因为轰炸机以较密集的编队飞行,又急着展开攻击,未能仔细辨认计数,正如伊凡斯所说的:“当时对我来说它们只是一大群。”

      无独有偶,志愿军方面对来袭美机的计数也多了几架。由前文可知,出击的美机中有4架担任掩护组,并未到达战斗空域,实际上接战的只有26架F-86,而非志愿军飞行员报告的30多架。这两个例子,正说明了战斗中要准确计数确实有相当困难。

      就战果方面来说,也是一样有相当的夸大。美军此役战果与志愿军方面公布损失有所出入,除击落3架拉-11吻合外,击落米格机1架是中国官方公开资料从未有的,而击落轰炸机数也多了4架。这多出的4架,自与混战中多机先后攻击同1架轰炸机有关。如果是战斗机间捉对厮杀,双方速度、机动性接近,战斗间比较不会脱离目标,如果有多机攻击同一架飞机的情事,多半能够分辨。战斗机攻击轰炸机则不同,轰炸机机动不灵,基本上只能坐着挨打,而战斗机快速穿过射击后,或者爬高,或者回转,总得拉一大圈才能回头再攻。这段期间,混战中的其它战斗机有很大的机会也选上同1架轰炸机当攻击目标。如果轰炸机坠落,可能前后2架攻击的战斗机都会认为是自己的战果,而且可能也都有照相枪的影像支持。

      美军飞行员回忆,当天回到金浦机场后,兴奋的飞行员们把战情室都塞爆了。伊凡斯说:“战情室就像个疯人院,似乎联队里所有的飞行员都同时挤进来要听故事,喧闹得就像是刚赢得年度大赛的球队更衣室一样。经过那样的战斗后,谁还会对球赛有兴趣?”(注80)根据这些飞行员的报告,最初计算出来的战果是击落6架图-2轰炸机、3架拉-11及1架米格-15,但是后来分析人员根据照相枪的影片,又增加了2架图-2轰炸机的战果。美军飞行员也知道会有重复计算战果的可能,但这种锦上添花的结果当然没有人会反对,于是官方战果就变成了击落8架轰炸机。

      其实,如果按照美国空军的惯例,有多架飞机同时参与击落1架敌机,应该是要平分战果才是。在二次大战中有些飞行员有0.25架战果的例子,在朝鲜战争中也有飞行员有0.5架的战果,都说明了这个比较合理的办法。但在这天,或许是为了宣传,或许是混战中辨识的确困难,把所有击落轰炸机的战果都当成单架处理,所以才有这样的夸大数字。

      如果与中方公布的损失以及先后飞机坠落的时间比对,笔者认为当天美机实际击落中国轰炸机的成绩可能是:

      伊凡斯击落宋凤声1架。

      阿金、戴维斯、巴尔顿合力击落梁志坚1架,各得战果0.33架。

      戴维斯、勃克、马歇尔合力击落张孚琰1架,各得战果0.33架。

      戴维斯击落毕武斌1架。

      当然了,这是笔者的推测,并不见得即是如此,但恐怕任何人也都无法找出确实的交战结果来。

      注80: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7页。

    • 家园 【原创】翻云跨海战大和(七)

      美机拦截

      志愿军轰炸机群在11月6日首次轰炸大和岛,的确是出其不意,让美国远东航空军措手不及。特别是图-2轰炸机群从内陆的沈阳近郊机场起飞,而不是先在前线机场集结,所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是任务成功的重要因素。

      经过这次教训,美国远东航空军对志愿军空军可能再度空袭外海岛屿有所警觉,也做了准备。一般来说,最直接的措施当然是加派空中巡逻,但是这也是最愚蠢的方式。当时第4战斗机联队总共只有80余架F-86,(注46)任务庞杂繁重,而且正在协助训练第51战斗机联队的2个中队从F-80改装F-86,,(注47)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飞机时时到大和岛上空巡逻。根据第4战斗机联队飞行员道格拉斯·伊凡斯的回忆,他自己是在11月30日中午任务简报时才听说这些岛屿被轰炸过,(注48)可知11月这段期间第4战斗机联队并未特意对大和岛加强巡逻。另一方面,美军的雷达站位置偏南,基本上发现不到低空飞行的图-2轰炸机群,也不可能及时派出飞机拦截。所以美国空军战斗机在11月30日能够成功进行拦截另有他因。

      事实上,此时美国远东航空军手上的秘密武器是美国空军安全勤务处(US Air Force Security Service,USAFSS,注49)的无线电监听单位,其下属第1机动无线电中队C分遣队驻于金浦机场,和第4战斗机联队在同一个基地,专门监听苏中朝空军活动的无线电情报。在监听志愿军空军活动方面,除了该部队本身下属的中文专家外,还有12名熟谙中文的前日本军队航空情报人员,24小时轮班监听志愿军空军的通话,并有电话专线直通附近的战术空中管制中心(Tactical Air Control Center,TACC),提供地面管制员近乎实时(real-time)的情报。

      如果详细回溯志愿军空军11月6日轰炸过程的话,可以发现在指挥管制上其实有多项严重失误。在整个任务执行过程中,机群受到地面指挥的严密控管,有许多无线电通信,未能保持无线电缄默。正如韩明阳回忆中,轰炸机群与护航的拉-11战斗机会合时,他就与率队的空2师4团副团长张华通话联系过;而当轰炸机机群在离大和岛33公里处(约5分钟航程)校正航路前,他也跟在第50军前进指挥所里的空22团团长徐式廷通话,通报开始执行轰炸任务。

      如果连进入目标航路这种小事都要跟地面指挥所通报,那么在起飞、集结、混合编队的过程中,可以想见各单位间以及与地面指挥所之间也会有不少通话。11月6日当时由于事出突然,美国空军监听单位收听到这些通话,也不可能实时做出反应。但是在轰炸发生之后,根据这些通信情报,再加上大和岛游击队的报告,应该不难拼凑出整个过程,进而可以研究制订应付的措施。

      更何况,无线电情报的来源还不只是来自轰炸当天,事前的通话很可能也早就被监听。据称,美军无线电监听单位在11月29日就已经掌握到志愿军空军轰炸机可能再度在昼间出动的情报。(注50)另外韩明阳检讨此役时也称:“战前电波呼叫多,联络乱,使用的暗语易被敌破译,极易走漏消息。”(注51)也验证了这个说法。

      另外,11月27日时朝鲜西北外海诸岛的问题第一次被提上停战谈判的谈判桌,11月29日又有夜间轰炸之举,这几项因素综合起来,也会让美国空军提高警觉。11月30日当天美国空军无线电监听单位无疑是全力监听各频道,为F-86战斗机群提供准确的情报,以便执行经过精心策划的拦截作战。

      美国空军第4战斗机联队11月30日下午的战斗巡逻任务比平时要晚许久才开始。据336中队的伊凡斯回忆,下午出动人员经过精挑细选,都是第4战斗机联队的菁英。他早上已经出动巡逻过一次,下午本来轮不到他。但是在中午时却被告知排班时间更动,临时加入下午的任务。(注52)

      美空军第四战斗机大队指挥官:(左起)336中队长乔治?戴维斯少校(14架),335中队长温斯顿?马歇尔少校(6.5架),大队长宾?普雷斯顿上校(4架),334中队长迪克?克雷顿少校(5架),四人合计战果:29.5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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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14时32分(美军纪录为汉城时间15时32分,汉城时间即东九区时间,比北京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在此为求行文一致,都改为北京时间,下同),F-86战斗机开始从金浦机场起飞。第四战斗机大队大队长班杰明·普雷斯顿(Benjamin Preston, Jr.)上校担任领队,联队下属的3个中队都派出了最好的飞行员。第一批飞机是第336中队的机群,普雷斯顿为第一个四机分队(注53)代号“红色分队”的领队,336中队中队长狄克·克雷顿(Dick Crieghton)少校担任三号僚机。第二分队代号为“白色分队”,有6架飞机,包括伊凡斯在内。第二批飞机在第一批后数分钟起飞,乔治·戴维斯(George Davis)少校的第334中队派出2个四机分队,戴维斯率领第一个分队代号“尊严A分队”,第4战斗机联队联队长哈利·辛(Harry Thyng)上校亲自率领第二个分队代号“尊严B分队”。第三批飞机是温斯顿·马歇尔(Winston Marshall)少校的第335中队派出的2个四机分队,代号分别是“尊严W分队”及“尊严X分队”,最后是“尊严S分队”4架飞机担任接应组,掩护返航,合计30架F-86战斗机(美军资料称总数为31架F-86飞机,但与其必定双机出动惯例不合,可能有单架飞机作为预备机一同起飞,起飞不久后因没有飞机故障需要替补,自行折返机场)。(注54)

      这个起飞时间的选定,应该是根据无线电监听单位实时监听志愿军轰炸机群编队出航通报的结果。图-2轰炸机群在14时19分30秒开始起飞,大约10分钟后完成编队通过奉集堡出航,此时很可能对指挥所通报编队完成、开始出航;美军监听单位极有可能正是根据这个情报,通知已经在跑道上待命的F-86起飞。

      F-86战斗机起飞后并未按照平常战斗巡逻的惯例以松散队形爬高直飞鸭绿江边。相反地,他们却采取比平常要偏东的航向,并且保持较低高度,靠着山岭的掩护向北飞行,以躲避中朝方雷达的探测。

      14时45分左右,担任接应组的“尊严S分队”离开编队转而向西爬高。他们的任务除了吸引中朝方雷达注意外,还要在友机返航时担任掩护;这时剩下的26架飞机才开始爬高。

      F-86机群在机场跑道准备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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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时50分,第336中队的“红色分队”、“白色分队”在平安南道德川以东15公里的大同江折曲处(坐标BV8204,今金城湖上空)抛掉副油箱并向西转,向铁山半岛中部(坐标XD4596)飞行。他们在长安山西南约12公里处(坐标BU5585)看到高空有18架米格机朝南飞行,另外在九龙江以北(坐标YE5032处)也看到许多小群米格机在巡逻。336中队的机群并未打草惊蛇,从较低高度悄悄绕过这些米格机组成的高空掩护网,继续向铁山半岛方向飞去。(注55)伊凡斯回忆:“我们几个中队以头尾相随队形,飞着一条相当深入的航路,在很北边的地方我们向西转弯,飞向‘热点’(即安东)。可以看到隔着鸭绿江那边成群米格机的凝结尾云正在成形,同时有许多机群的凝结尾云在远高于我们的上空,我们边注意它们的行动,边从从它们后面切过。”(注56)带领殿后中队的马歇尔少校也回忆道:“我们准时进入空域,看到两大群米格-15喷气机在我们上空很高的地方横过鸭绿江过来。它们显然是在执行扫荡任务,不过它们并未下来攻击我们。我们保持队形并且转而向南,希望能够切入它们之间。”(注57)美军F-86机群选择的航路和高度经过事先精确规划,顺利躲过了中朝方雷达的探测,而在高空巡逻的米格-15机群也没有发现它们。

      15时07分时,(注58)领队的普雷斯顿在龙岩浦东南约10公里中谷村附近(坐标XE2515)发现了由16架米格-15及16架拉-9护航的9架图-2轰炸机群。伊凡斯回忆道:“它们是飞在远低于我们高度的一群螺旋桨飞机──事后估算是16架拉-9护航着12架图-2轰炸机,不过当时我看到的就只是一大群。”(注59)335中队的飞行员们发现志愿军机群时,轰炸机群是在右下方3点钟方向,以接近90度的夹角,直直地朝美国机群飞来,航速约180节(334公里/小时),高度约在6000英尺(约1800米),护航的螺旋桨歼击机则与轰炸机同步同速,未以高速交叉飞行或蛇行,另外在35000英尺(约10500米)高处还有16架米格-15的掩护机群,这些米格机都带着副油箱。此时336中队的高度大约是5000米。

      大和岛空战双方飞行路径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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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F-86机群全程以中低高度飞行,耗费油料较多,在发现志愿军轰炸机群前二、三分钟就已经是“宾果”状态(即油料已低到必须立即返航的安全底限),普雷斯顿没有多花时间组织攻势,马上率队右转对轰炸机群开始攻击。因为起始接战角度的关系,他从轰炸机右前方约四分之一的方位俯冲迎头开火,由于接近速度及角度过大,没有打中任何飞机,此时拉-11歼击机的队形开始四散开来。他穿过轰炸机群下方,拉高后转向,正准备再次向轰炸机群攻击时,发现稍低处有1架拉-11歼击机横过前方,他压低机头瞄准开火,拉-11歼击机中弹起火坠落于加次岛以北海面(坐标XE2505),时间是15时09分。接着,普雷斯顿再度对轰炸机群开火射击一次,也没有得手。因为担心油料不足,他命令“红色分队”其他飞机开始准备返航。由于普雷斯顿是迎头俯冲攻击,拉起后当在轰炸机群的后上方,他击落的这架落单的拉-11,很可能是后上方拉-11的领队空2师4团团长徐兆文的僚机余长富。

      志愿军飞行员对F-86接近方向说法不一,有称位于编队左前方的,有称左前下方800、1000米高度的,甚至还有散布前后左右各方位的。这些说法间并不存在矛盾,主要原因是志愿军飞行员当时疏于警戒,发现F-86过晚,美机早已杀入编队之中,所以各种目击方位都有。最早发现F-86来袭并发出警告的或许是空2师4团第3大队飞拉-11的王勇,当时是左侧刘卓生所率拉-11中队的三号机;轰炸机群中最早提出警告的或是第3中队长机的射击员吴良功,(注60)不过他位于轰炸机群尾端,所在位置又是朝向后下方的炮塔,看到的只能是已经迎头俯冲攻击完毕,正在拉起爬高准备回头再次攻击的F-86。

      志愿军机群在遭到攻击后,一时陷于混乱之中,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延误了反应时间。飞在轰炸机群右侧的王天保回忆道:“这时候突然间发现,在我们左前方一片飞机过来了,我当时一看,一片白花花的飞机,只一眼我就看到了四、五架,有人报告说发现敌人,有的说是不是我们的飞机?还含糊不清。”(注61)轰炸机领队高月明则称:“刚到了海面上,还没有多远,这时候,有四架飞机,超低空,从我下方,大概有三十多米扑过来了,飞机冒着浓烟,海面湿度很大,燃油没烧完就冒着浓烟,我很远就注意到它了,它不是我们的飞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看见敌人的飞机来了一个急上升,在一千五百米的时候,闪出一道红光,这是敌机在向我们射击了。”(注62)这些比轰炸机群高度还低的飞机,事实上是已经俯冲射击完毕,正在拉起的F-86。王海评论道:“空中梯队警惕性也不高,疏于戒备,当发现不明的喷气式飞机向联合机群迅速接近时,竟误认为是担任掩护任务的我方米格-15飞机,以致在编队中的飞机被击中起火之后,才知遭到敌人偷袭。”(注63)这都说明了当时志愿军飞行员发现美机的时间过晚。

      除了一开始时志愿军飞行员发现美机过晚外,当他们向浪头指挥所报告遭到攻击时,指挥所人员一时也不相信,还要求确认是不是友方飞机。高月明称:“我马上报告指挥所:发现敌机!地面指挥所开始不太相信,是我们的飞机吧?不要搞错了!”(注64)此处提到的指挥所,当是空8师的指挥所,因为空8师师长吴恺随即下令:“坚决前进!完成任务!”

      这里其实揭露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也就是当天地面指挥所应该是分散的,并没有因为歼击机和轰炸机一同出击,就在一起作业。或许是由空联司统筹全局,但是直接指挥空中飞机的,还是各单位自己的指挥所,而这些指挥所都不在一处。否则,当时7团的米格-15在何处,空联司指挥中心的标图板上应该很清楚,就算有疑问,马上从指挥所用无线电联络一下即可确认。不直接与7团飞机联系,反而问轰炸机群,说明了歼击机与轰炸机的指挥所很可能是分开的。另一方面,这也说明了当时在空中的米格机绝不是只有7团的飞机而已。是什么样的“友机”志愿军地面指挥所无法确认,通信上又有点困难的呢?这自然是指独立行动、不归空联司指挥的苏联第64航空军的飞机了。

      紧随在第336中队“红色分队”之后的“白色分队”6架飞机也开始对轰炸机群攻击,他们的接战角度仍然不够理想,一样是从前上方迎头俯冲。领队一号机阿弗雷德·赛门斯(Alfred Simmons)上尉首次攻击轰炸机不果,在拉高过程中发现15000英尺(4500米)高度有4架米格-15在轰炸机群前上方朝南飞行,对下方的战斗浑然不觉。这4架米格机的机鼻都是红色,方向尾舵上有一道红条,机腹下还带着副油箱。赛门斯爬高到米格机的高度,悄悄咬住殿后的米格机,随即开火射击。无奈他的运气不佳,才射击约20发子弹机枪就故障卡壳,他只好赶紧脱离战斗返航。但是这些米格机可能也没有发觉被攻击,并未对他进行追击。

      他的僚机二号机罗伯特·阿特金(Robert Atkin)则攻击了第三组轰炸机的最后一架。阿特金回忆道:“我们被导引迎向来袭的机群之中。它们不是高速的佩刀机的对手,我想它们也心知肚明。我对一架轰炸机迎头攻击,子弹打中它的机身及发动机。跟在我后面的飞行员说那架图-2的发动机开始停车。”(注65)

      在他后方约500米的第2小队长机三号机比佛得·哈蒙德(Buford Hammond)在15时08分时开始俯冲攻击,看到阿特金打中了轰炸机的机身,他自己也对同一架轰炸机射击,打中一具发动机,当他穿过轰炸机群时,看到飞行员已经关闭发动机,螺旋桨顺桨。

      哈蒙德的僚机四号机李奥纳·梅尔鲁克(Leonard Merook)对第三组轰炸机的二号机攻击不果,绕回来时发现有1架轰炸机正在坠落,他跟着下去照相为证。当梅尔鲁克再度爬升时,他看到上方的米格-15开始抛掉副油箱,这时是15时09分,位置在大鸡岛北面(坐标XD3288),离美机开始攻击已经有两分多钟了。

      伊凡斯是“白色分队”的第3小队的长机,编号为五号机,他和僚机戴维·弗利兰德(David Freeland)也是从前方接近俯冲攻击轰炸机群,第一次开火,子弹打中了一架轰炸机的右翼和右发动机。掠过轰炸机后,他随即做了个急速拉高转弯(chandelle)的动作,回头从后方接近再攻击一次。他回忆道:“……由于我在编队里位置的关系,我选上了位于最后一组侧旁的一架轰炸机,从右前方四分之一角度迎头冲下去。我边右倾转向目标,同时使力拉住操纵杆,让瞄准光环留在目标上,给它长长地吃了一顿子弹。我掠过它的机尾,回头看时,哈!火焰从它的右发动机开始冒出来。我拼命拉住操纵杆转回来,几乎就要把机翼给拉掉了,好绕回来开火,确定把它干掉。”

      他的第二次攻击再度命中,轰炸机开始坠落。他回忆道:“我对无线电大叫‘红五号’(编者注,原文如此,伊凡斯应为白五号,此处是伊凡斯记忆有误)干掉一架着火家伙!来标明我的战果。不过其实不需要担心,火焰包住了发动机,延烧到整片机翼,它脱队后像堆营火般坠下。我一边转弯,一边很快地再看一下,海面上激起了很大一阵水花,那架轰炸机就不见了。”(注66)这架轰炸机坠于离大鸡岛约2公里的海面(坐标XD2990)。

      当F-86战斗机开始攻击后,拉-11歼击机便四下分散,但轰炸机群仍保持着编队。首先被击中的可能是第3中队右僚机位置较为暴露的梁志坚座机,而攻击它的可能是“白色分队”二号机的阿特金和三号机的哈蒙德。

      但第一架被击落的,应该是宋凤声的座机。根据该机领航员陈海泉回忆,他们飞机的右发动机首先被击中起火,烟裹着火向座舱袭来,他们与美机相距不到200米,美机的座舱甚至驾驶员的脸都看得很清楚。(注67)

      宋凤声座机受创后,他命令机组员跳伞,但其他两名乘员或死或伤,没有反应。领航员陈海泉小腿受伤,试了两次才跳出机外,飞机随即坠入海中,这可能就是梅尔鲁克拍照的那架图-2。陈海泉运气甚佳,负伤的他跳伞后没有落入海中,幸运地落在一个小岛的沙滩上,为志愿军地面部队所救。(注68)以当时严冬的海水温度,如果没有美军飞行员随身配备的救生筏,落入海中应当支持不到几分钟。当日其他志愿军飞行员及机员也有跳伞的,杨大方机组乘员看到另外至少还有梁志坚机组的通讯员曹新广、张孚琰机组通讯员陈以德、射击员王道哲跳伞落海,(注69)但所有跳伞人员除了陈海泉外无一生还。

      接下来伊凡斯和他的僚机与1架拉-11短暂交战:“这时候我和敌机航路大约同向,看到前面有1架拉-9,我以高速接近,把瞄准光环对准它,用力扣下扳机──结果让我很惊讶,子弹像条长长的手臂伸向那架飞机,当看来快要接触的那一瞬间,它向左急转,子弹穿过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扑了个空,这是我所看过最间不容发的事。然后,瞬如星火,我们从它旁边掠过。那只小老虎绕回来对我的僚机戴维·弗利兰得开火。以我们那时的速度来说,我们根本一点也不担心。”(注70)这是高速低回转率飞机与低速高回转率飞机间交战的典型范例,拉-11这种低速的螺旋桨式飞机很容易用小转弯来避开高速喷气式飞机的攻击。但另一方面,喷气式飞机也不用担心被螺旋桨式飞机反转过来从后咬尾射击,因为螺旋桨式飞机反转过来时,高速的喷气机通常已经脱离后者的射程了。

      戴维斯在大和岛空战时使用的旧型 F-86A,该机没有雷达瞄准具,仍然使用二次大战时的Mk-18瞄准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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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时10分,当第336中队开始攻击3分钟后,乔治·戴维斯率领的第334中队也抵达战场。他们的高度较低,以大约10000英尺(3000米)的高度进入战区,在铁山东北(坐标XE4505)发现了前方海面上空的轰炸机群。戴维斯没有马上展开攻击,反而带着中队横过轰炸机群航路继续往西飞。这时,轰炸机群正好也向左转弯改变航向。这个航向的改变可以参照11月6日轰炸行动中韩明阳带队在登串洞附近做的航向改变,应该是为了进入轰炸航路的最后修正。这个航向的改变让轰炸机群与戴维斯机群的夹角拉开,无形中让他们取得了较好的攻击角度。戴维斯保持航向继续飞了一会儿,与轰炸机群拉开一段距离,然后他带队向左急转回头,从轰炸机群的后侧方俯冲下来,攻击角度较336中队大为理想。戴维斯第一次开火射击就击伤了1架图-2,该机开始掉队,然后他再拉高右转回来,重新瞄准射击,打得这架图-2的油箱爆炸,接着发生一次更大的爆炸,开始向海面坠落。这架飞机有可能是梁志坚已经负伤的飞机。

      在这次攻击中,戴维斯与僚机分散,僚机担心油量不足,约3分钟后开始返航。按照常理,油量已经短缺,而且缺少僚机掩护的戴维斯本该踏上归途才是,但是他仍继续攻击。这次他从轰炸机群正后方接近,虽然射击角度较佳,但也让轰炸机上的射击员和通信员有更好的瞄准机会。或许他就是刘绍基以为被“击落”的F-86。不过,虽然遭到图-2的猛烈还击,他还是不为所动,逼近到极近距离才开火。这架图-2随即中弹并发生了爆炸,火焰迅速蔓延到整个机身,飞机坠入海中,有3名机员跳伞,时间在15时18分。这架有多人跳伞的轰炸机极可能是张孚琰驾驶的飞机。接着,戴维斯仍不管已经低得惊人的油量,转头又再次冲向轰炸机编队,这第三架图-2中弹后直接坠海,没有人跳伞,时间大约是15时19分许,作战空域已经非常接近大和岛了,应当是毕武斌的飞机。直到此时戴维斯才掉头与其他飞机会合踏上归途。

      戴维斯率领的分队中,第2小队的长机是雷蒙德·巴尔顿(Raymond Barton)上尉,他跟着戴维斯的小队一起俯冲下去,第一次攻击也没有结果。他回忆道:“我做了个训练时典型的反转追瞄,但是行不太通,所以我放弃了,向左转弯重头来过。这次我的机鼻直接指向它的机尾,扣扳机开火,子弹把机尾炮座打掉,也散布在整架飞机上。一瞬间,轰炸机爆炸,我就从那些掉落的残骸中飞过。从爆炸的程度来看,我想它的炸弹也引爆了。”(注71)这一架飞机残骸掉入海中,很可能是梁志坚的飞机。同一架飞机,前后三个人从不同角度攻击,形成战果重复。

      就在此时,巴尔顿的僚机约翰·勃克(John J. Burke)不顾掩护长机的职责,自己对1架轰炸机发起攻击,命中该机左边机翼,机翼油箱爆炸后坠海,这架轰炸机有可能是张孚琰的飞机,同样地或许跟戴维斯的第二架战果重复。当他回头要找巴尔顿时,却已不见长机的踪影,只好自行返航。但是,巴尔顿在这个时候却有了大麻烦。

      巴尔顿回忆道:“我向左转弯,同时向七点钟方向看了一下,要看看我的僚机后面有没有敌踪,好准备再度展开攻击。这时那个混蛋对我开火,我才发现跟着我的是架米格机,而不是我的僚机。就在这个时候,有更多的米格机追过来,它们看起来相当愤怒。我向它们迎头转过去,虚张声势地冲过这头批飞机,同时试着呼叫我的僚机。没有回音。所以我转向北飞,想看看有没有降落伞或救生筏之类的。没有!我转而向南,用尽各种技巧闪躲,想撑到米格机弹药耗尽,这时我真希望F-86机尾也装有机枪。”(注72)巴尔顿不知道的是,由于他向北飞的这个行动,已经让自己成为吸引米格机的磁石!他碰上的应该就是赶来救援的空7团的米格-15,米格机成群地围攻他,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不过,他当时没想到的是,虽然自己惹祸上身,却让其它队友能够不受干扰地脱离战斗返航。

      马歇尔少校率领的第335中队是最后投入战斗的机群,在攻击开始前,普雷斯顿命令他率队保持高度担任掩护。他到达轰炸机群上空,眼见下方战斗正炽,却只能焦急地等候着攻击命令。当戴维斯开始攻击后不久,普雷斯顿终于命令第335中队投入战斗。马歇尔率队飞向轰炸机队后方,做了一个半滚反转(Split-S),从轰炸机六点钟方向的后上方俯冲下来,速度高达0.9马赫。马歇尔挑上了轰炸机群最后一组的1架轰炸机猛烈射击,该机中弹后冒出火焰,开始掉队,机员也开始跳伞,这架飞机有可能是张孚琰的飞机,跟戴维斯、勃克战果重复。接着他反转后第二次攻击,击伤了领头轰炸机组中的1架。

      他再度爬高时,撞进1个拉-11双机小队中间,他立即调整瞄准光环的设定后开火,击中拉-11长机,拉-11中弹爆炸后在空中解体,像块石头般地坠落。当他编转弯边回头四顾时,拉-11僚机正好急转过来,迎头对他开火。他的僚机约翰·豪内克(John W. Honaker)看到拉-11的转弯动作,已经向他发出警告,马歇尔闻言急转,避开了大部分的炮火,但还是被击中了3发23毫米炮弹。其中1发击中左翼,1发击破座舱盖就在弹射椅头垫处爆炸,第三发击中驾驶舱后方。很幸运的是,马歇尔在战斗时总是习惯往前坐并且前倾,所以这发炮弹没有把他的头炸掉。不过爆炸威力仍然震破头盔,让他头部撞击到仪表板后一时昏迷,飞机失控下旋坠落,直到听到豪内克在无线电内的呼叫声,他才清醒过来,在低空回复控制重新爬高。在他坠落的这段时间内,豪内克已经将第二架拉-11击落。马歇尔清醒爬高后发现座舱盖已毁,仪表板和无线电也都损坏,还好飞机飞行性能无损。他和豪内克开始爬高踏上严寒的归途(高空气温低到摄氏零下40度以下)。

      温斯顿?马歇尔的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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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凡斯和他的僚机在这段期间尝试再度攻击轰炸机群,但一直没有得手。空中这时已经都是其他中队的F-86,在这之前的攻击还可以理出头绪来,在这之后有太多飞机同时从不同角度攻击同一个目标,整个战局极端混乱。

      伊凡斯回忆:“管它的,我想要再攻一次。我看到1架图-2的机翼断折,另1架图-2撞到海面,像是火山爆发一样,激起一大片火光、烟雾、以及高高的水柱。一定是它的炸弹爆炸了,我忍不住叫了声:‘喔!’然后1架在我上面的拉-9被打中,边飞边解体。我记得提醒自己:‘要当心那些如雨点般落下的残骸。’特别是看到那具庞大的星式发动机,像个保险柜一样呼啸落下。我从2架正在小转弯的拉-9旁不到30米处掠过;它们上面的一切细节包括飞行员都看得很清楚──又是那种很奇怪的慢动作的感觉。接着我不得不避开两个挂在降落伞上的人,同时还注意其它四处掉落在浮着碎冰块的寒冷海上的降落伞──真是不幸!在这个行业里输掉的人没什么好下场的,不过会这么担心的人也一样!我不得不放弃接下来一次的攻击,绕过整个混战场面,因为其它对轰炸机群开火的F-86的机鼻正正地指向我。每个人都发狂了一样,飞机彼此擦身而过,子弹从两边各种不同的方向角度乱飞。”(注73)

      伊凡斯目击的这架在空中解体的拉-11,很可能是被马歇尔击落的周宗汉座机。

      在这之后,空战也差不多结束了。虽然美国飞行员们努力争取机会,但是因为飞机太多,往往互相干扰,攻击反而不易。更严重的是油料的问题,每个飞行员都在担心油料不足,无法攻击到底,大部分都开火一两次就不得不掉头返航。这也是志愿军轰炸机群的运气,美机如有充足油料,轰炸机群损失当会更加惨重。

      志愿军轰炸机群剩下的5架轰炸机在15时20分10秒到达大和岛灯塔附近上空投弹,弹着全部偏离目标区,只在沙滩上炸出几个大洞。轰炸机群投弹完毕,左转北飞至铁山半岛,再返回浪头机场降落。

      美军机群则大约在同时转向脱离战斗返航,伊凡斯回忆道:“机群脱离战斗,在逐渐转暗的暮色下低掠飞向开阔海域……每个人都在加速爬升,一边为着油量冷汗直冒──油量低得让你都不敢去看油表──同时计算着要如何返回遥远的基地。在我们上空极高处还有许多条米格机的凝结尾云,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它们没有接到命令参加这场大戏──我们运气实在不错。我记得地面航管人员通报说空中共有14群米格机,那是前所未有的数字,米格机一定是倾巢而出了。”(注74)不过,这时候并不是所有的F-86都已经踏上归途,伊凡斯当然不知道,巴尔顿的飞机被多架米格机纠缠,还在大和岛附近上空苦苦支撑着。

      巴尔顿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摆脱追击的米格机,可是每次当他眼看就要成功,却都有另外的米格机出现来攻击他,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利用F-86的机动性来躲避米格机的炮火。在闪躲之中,1发炮弹击中他的右翼,把油箱盖给打掉了,他赶紧呼叫求援。来援助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同寝室的室友戴维斯。戴维斯听到他的呼救,告诉他:“我的油料也不够了,不过我会过来救你,撑着点。”(注75)

      这时,巴尔顿已经下降到约350米的低空,总算轻松了一点,因为除了1架米格机仍然穷追不舍外,其它米格机都已经掉头北去。这时,戴维斯赶来,发现在1000米高度有1架喷气机,于是他就用无线电要求巴尔顿做一些转弯动作。巴尔顿照着做了,戴维斯发现前面那架飞机没有反应,显然不是巴尔顿的飞机,他就从后上方高速接近然后开火。米格-15没有防备,被打个正着,中弹后破片四散,坠落于大和岛外海,由于高度不高,坠海前很可能连无线电呼救都来不及。击落这架米格-15后,戴维斯找到巴尔顿一起返回基地。

      F-86返航到达金浦机场后,也是一片混乱,每架F-86都想早点降落,没发生撞机的意外也算得上是奇迹了。伊凡斯回忆:“我做了个长长的惰速滑降,着陆的时候油量表指着15加仑──幸好我在该脱离战斗的时候就脱离了。每个人状况都很危急,但全都安然降落。就算是事先预演过,也不可能做得更好。”(注76)

      带伤的马歇尔在僚机豪内克的耐心引导下,对准跑道开始滑翔下降,这时另1架F-86突然切进来,马歇尔回忆道:“1架无声无息的F-86在我前方数英尺处切进来,它的起落架已经放下。我们挤在同一空域,得有个人要让开才行!但不该是我,我是在紧急状态。约翰(豪内克)和塔台呼叫该架不知名飞机,要他马上转向,让路给我。在跑道旁的吉普车对该机打了一发红色信号弹,但是那名飞行员完全不理不睬。眼看着我们就要一起降落在同个地方,我只好不顾伤痛和飞机的状况,油门推到底加力转向,回头再来一次。”(注77)马歇尔没提到这名插队降落的飞行员的名字,只说此人是朝鲜战争中的王牌之一,而且是他的好友,因为燃料耗尽、发动机熄火,正在无动力滑降(dead stick)之中,而且无线电失灵,无法联络塔台,只好硬生生地插队,幸好没酿成大祸。

      这名抢着降落的飞行员是谁,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但当天在返航途中,戴维斯油料耗尽发动机熄火,用无动力滑降方式进场降落。除了戴维斯之外,还有另外2架飞机也油尽熄火,无动力滑翔降落。至于其他有多少架F-86机根据紧急程序,在返航途中关掉发动机滑翔节省油料,到机场附近才再打开发动机降落,由于没有纪录所以无法确认,但是如果以伊凡斯的油料状况来看,这么做的F-86机应该不在少数。从这些缺油或无油却还能安全降落的飞行技术来看,当天出击的美军飞行员的确称得上个个都是高手。

      大和岛空战後合照:(左起)乔治?戴维斯少校,宾?普雷斯顿上校,温斯顿?马歇尔少校。

      戴维斯比了六根指头,马歇尔比五根指头,表示他们在这次空战中成为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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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果方面,美国空军官方公布的战果是:

      乔治·戴维斯(George Davis)击落3架图-2和1架米格-15;

      温斯顿·马歇尔(Winston W. Marshall)击落1架图-2和1架拉-11;

      雷蒙德·巴尔顿(Raymond Barton)击落1架图-2;

      罗伯特·阿金(Robert W. Akin)击落1架图-2;

      约翰·勃克(John J. Burke)击落1架图-2;

      道格拉斯·伊凡斯(Douglas K. Evans)击落1架图-2;

      约翰·豪侯内克(John W. Honaker)击落1架拉-11;

      班杰明·普雷斯顿(Benjamin S. Preston Jr.)击落1架拉-11。

      合计击落8架图-2轰炸机、3架拉-11歼击机以及1架米格-15。

      损失方面,第4联队出动的飞机有4架F-86受伤,但是全数安全返回基地。除了马歇尔座机被击中3发机炮炮弹,受伤较重外,其他3架(包括巴尔顿,他的右翼被1发米格-15的23毫米炮弹击中,油箱盖被打掉)都只是轻微受损;(注78)人员则仅有马歇尔轻伤。

      这次作战的结果对10月23日“黑色星期二”B-29机群遭到苏联米格机痛击的远东航空军来说,显然是重振士气的一次大胜利。

      乔治?戴维斯少校在大和岛空战後拍摄的王牌纪念照。

      此机是334中队长迪克?克雷顿的座机,上面的五颗红星是克雷顿的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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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军空军以往对此役公布的损失是4架图-2(宋凤声、梁志坚、张孚琰、毕武斌)及3架拉-11(余长富、周宗汉、何岳新)被击落,4架图-2受伤,拉-11受伤情形不详,轰炸机群对大和岛目标投弹完成任务,空3师7团的米格机远在身弥岛巡逻,未能参战。人员方面,被击落的4架图-2上机组员共16人,除陈海泉获救外,其余15人全数阵亡,3名拉-11飞行员及1名米格-15飞行员阵亡,合计阵亡19人,受伤人员不详。

      而这些螺旋桨轰炸机和歼击机对抗当时最先进喷气机的战果却十分惊人:轰炸机第3中队中队长邢高科座机机通信长刘绍基以机炮击落1架F-86,空2师4团第3大队副大队长王天保击落1架F-86、另击伤3架,空2师4团第1大队大队长徐怀堂击落1架F-86,副中队长王勇及刘卓生各击伤1架F-86,合计击落3架F-86,击伤5架,并且大肆宣扬这是空战史上首次以活塞式歼击机和轰炸机击落喷气式战斗机的先例。(注79)

      注46:美国空军战斗单位编制分为:联队(Wing)、大队(Group)、中队(Squadron),以中队为基本行政单位。1个战斗机联队下辖1个战斗机大队、基地大队、补保大队等,1个战斗机大队下通常有3个战斗机中队。1个中队编制有24架战斗机,加上大队部3架,所以1个联队编制有75架战斗机。此时第4战斗机联队超编数架。

      注47:第51战斗机联队的F-86在12月1日才开始执行战斗任务。

      注48: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5页。

      注49:美国空军安全勤务处为美国空军空中情报署(USAF Air Intelligence Agency)的前身,成立于1948年10月20日。

      注50:AIA, Detailed History of the Air Intelligence Agency AIA。

      注51:韩明阳,“写战史必须准确、无误、说真话”。

      注52: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5页。

      注53:美国战斗机采用的分队(Flight)是战术编组,按照任务需求及人员状况机动编成,非固定行政编组,一般有4架,有时有6架。分队会再分成两个或三个双机小队(Element)。

      注54:此段及后续美军F-86战斗机作战经过综合取材自美第5航空军每日情报报告第731号(5th AF, Daily Intelligence Situation Report No. 371);John Brunning的Crimson Sky第17章 Payback,第167-179页;。以及Larry Davis,The 4th Fighter Wing in the Korean War,第96-100页。

      注55:美第5航空军每日情报报告第731号。

      注56: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5页。

      注57:Gurney,Five Down and Glory,第197-198页。

      注58:此处按照美国纪录的时间,与中国纪录时间相差约三至四分钟。时间误差的原因不详。

      注59: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5页。

      注60:王苏红、王玉彬,《空战在朝鲜》,第169页,此处王勇名字确认,但仅提“射击员小吴”,当天轰炸机第三中队中姓吴者仅邢高科座机射击员吴良功一人。

      注61:郑赤鹰,《我打下了美国飞机》,第193页。

      注62:郑赤鹰,《我打下了美国飞机》,第178页。

      注63:王海,《我的战斗生涯》,112页。

      注64:郑赤鹰,《我打下了美国飞机》,第178页。

      注65:Thompson, MiG Alley, 第33页。

      注66: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6页。此处伊凡斯记忆有误,他当天应是白五号而非红五号。

      注67:陈舜勇,“一个中国人民志愿军飞行员的故事”。

      注68:李永宁、陈舜勇,“一个志愿军飞行员的故事”。

      注69:杨大方,“再炸大和岛,云霄终伏虎”。

      注70: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6页。

      注71:Thompson, MiG Alley, 第32页。

      注72:同上。

      注73: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6-157页。

      注74: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7页。

      注75:Thompson, MiG Alley, 第32页。

      注76:Evans,Sabre Jets Over Korea,第157页。

      注77:Foss,Top Guns,第376-377页。

      注78:见 5th AF,Daily Intelligence Situation Report No. 371。

      注79:黄裕冲,《一代天骄──新中国空军实战录》,第41-42页。

      美第五航空军每日情报状况报告,第371号,1951年12月1日。

      详细报告前一天11月30日拦截志愿军轰炸机群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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