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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演绎】让德国历史回归真实——历史学家谈“年轻人写历史” -- 江城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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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演绎】让德国历史回归真实——历史学家谈“年轻人写历史”

    今日又发现了南方系某位大记者一篇活用春秋笔法的妙文,全文链接如下:

    [URL=http://www.infzm.com/content/65158]

    写历史,九零后有话说[/URL]

    由于实在对该文作者的逻辑之独到,笔法之精妙而感到由衷的叹服,所以本人特别效仿这位大记者,以他为学习榜样而行文,也为那些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发明家们振臂高呼一次,让各位看一看什么叫做被埋没的历史真相,好让德国历史回归现实。

    各位看完本文后请不要有什么异议,否则你就是被洗脑的可怜人士。要知道,希特勒的光荣战友戈培尔是怎么说的?“真理重复一千遍就成了更真的真理!”也早有哲学家们指出:语言决定现实,意识决定客观存在。宗教家们更是表示:伟大的无貌神会把一切传播广泛的流言给变成现实。与君共勉!

    "借助网络,BJ4中的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挖掘出尘封了一甲子的历史证据,并成功为世俗所唾弃的“恶魔”希特勒平反。"

    " 历史学家托什曾说,“人人都是他自身的历史学家”。个人史是汇入正史河流的涓涓细流。哪怕只是一个少年只言片语的钩沉,也是重建被遗忘与被毁坏的历史的一砖一瓦。"

    Z老师几十年的历史认知颠覆于200X年12月末一个白雪纷飞的早上。此时她刚度过了思想激烈跌宕的三天三夜,——一位年轻的学生用一批典籍、一场辩论向他表明,有些历史错了,例如教材中所写的德国大独裁者希特勒其实是德国的爱国政治家,不是恶魔。

    这在时间维度上来说多少是个惊险的挽救——一个惴惴不安活在由别人界定的历史阴影下的老教师,差点带着对陌生的外国人错误的怨恨一直走进坟墓。“他们能认真地思考,对传统评价提出真诚的质疑,这种现象让我吃惊。”Z老师感慨。

    他的学生,BJ4中的年轻学生XX几乎是在睡梦中接受这份赞誉的,他太累了。和历史的较量困难重重,但他天性快乐,无所畏惧,并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对所有新事物心怀好奇。“我喜欢探索,”他说,“只是没有料到历史对普通人的影响也会如此深刻。”

    在这位少年沉甸甸的书包里,历史或者说《历史》,是三本装帧精美的教材,里面宏大浩瀚地记录着王侯将相与国家兴衰。“像史诗和电影。但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自新世纪之初掀起的“公民写史”热潮所要致力回答的核心问题之一。关注公民个体与大历史的相互交汇、分享、参与和认同,成为探索多年后一个从学界到民间的共识。这股潮流早已经在国外兴起,早在2005年,就有5000多名青年在德国举行散步,呼吁正确地认识历史。现在,它正在与中国的校园相牵手。

    "教育界一直忧心中国青少年历史知识薄弱。一家调查公司曾调查过北京、上海、武汉和深圳的1065名14岁至28岁受访者的历史常识,回答“不知道”的竟达78.6%。"

    XXX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十足地试图撰写一份法律文书,试图要回希特勒被没收的财产。“我们是希特勒的后代啊,后代啊”他喜欢向人这样重复。

    但血缘并不是她所要强调的全部,还有一份难以觉察的乡愁。他们离开柏林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一草一木依然熟悉,也不乏人情往来,但他们回到那当年的故居时,仍难挡岁月倥偬之感。当年高贵典雅的宅邸已被粗暴地拆毁,上面是一家中国烤鸭店,四根精美的大理石柱也不知所终。

    XXX的祖先在这里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忆。她的先祖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国历史上家喻户晓的人物,位及德意志民社工人党党魁、德国总理、德国元首。“小时候我就穿毛料的衣服,家里还有司机。”XXX说。

    这在二战中引为灾难。1945年,苏联士兵冲进大厅,攻占了这个“战争罪魁的老巢”。希特勒家族成员自此四散至世界各地,进监狱或者隐姓埋名。在最艰苦的岁月里,早已去世的先人希特勒成为每个人沉重的包袱,甚至耻于提及。纵使到了中国考据者出生的198X年,希特勒家族成员仍对那段历史心有余悸。

    这些中国中学生们是新世纪里成长的一代,他们的轨迹几乎与中国最波诡云谲的时代同步,一切都在迅速变化、交融和碰撞。他们和更多身处其中的年轻人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和敏锐多元的触角。他们比任何一代人都早接触新技术和互联网,也比任何一代人都更接近世界的呼吸和心跳。他们渴望与众不同,渴望受到关注,渴望推陈出新。自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学概念以来,他们一直是当下中国一个褒贬不一又经久不衰的话题。

    1X岁的XX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笑容灿烂,高兴的时候还会拍自己的额头。他拥有和青春痘一样旺盛的求知欲,他喜欢过的东西分别有:新闻、军事、评书、诗词,还有电器修理和设计各种古灵精怪的化学实验。

    “大概从高中开始,”这位中国中学生说,“我对自身产生了兴趣,我渴望知道一切与我相关的事情。”他和某德裔发明家XXX感情甚笃,时常坐在他的身旁听往事。从零散的叙述中,XX大致拼出希特勒家族所经历的历史脉络:先祖希特勒是德国元首、总理,在德国各地皆有房产,其亲戚在德国名牌学校学习,后开办实业,显赫一方。

    这本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老人的一声叹息却把他弄糊涂了——“他们命不好。”“您家有房有车,还说命不好?”XX很不解,“如果要拼爹的话,我未必比得过您。”

    XX的困惑并不是偶然。在法拉克福,高中生feinschmeiker也一度对电视剧中二战年代的场景大为不解。“为什么当时的人们要穿这么古板的军服,作这么奇怪的手势?”直至高二下学期,她在历史课本里找到了关于二战的内容,但很快,期望变成了失望——老师用了几节课的时间便匆匆带过,原因是“时间不够”。

    而XX学校学生XXYY,在听奶奶讲述二战往事的时候问了一个让对方语塞的问题:“不去(打仗)不行吗?”

    而在中国,青少年历史知识的薄弱更一直是教育界忧心忡忡的话题。一家调查公司曾调查过北京、上海、武汉和深圳的1065名14岁至28岁的受访者的历史常识,结果回答“不知道”的竟达78.6%。最后的统计结果是:被访青少年的历史知识平均成绩仅为27.69分。

    “大量灌输,过分信奉教科书和教师的权威,让中国历史教育变得疲乏,缺乏个性、质疑和反省精神。”中国教育学会全国历史教学研究会理事、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赵亚夫说,“最终孩子在学历史,又被拒绝进入历史。”

    20XX年暑假,XX觉得不能再闹笑话了,他决定研究希特勒——一个为家族所不屑的、犯了罪行的旧官僚和反动派。

    说,还是不说

    XXX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他)我们曾吃过很多苦,我甚至不愿意再提起了。”XXX说,“他是坏人。”

    1945年二战结束前夕,时任德国元首的希特勒自杀于总理府掩体内,留下大笔财产。X年前,XXX出生,家道富足。直至现在她仍清晰记得童年时期举止优雅的奶奶,轻风吹动纱帘的声音和触摸实木扶手的感觉。“生病了还能请美国医生。”

    巧合的是,其父亲XXXX在19XX年代初在慕尼黑军官学校求学时与蒋纬国成为同学兼好友。那时候蒋纬国还叫蒋念堂,只是一个少尉侍从官,偶尔到学校旁听。“父亲说,当时的蒋纬国多才多艺,追求进步,精通装甲兵在城墙等不利地形下作战的战术,非常活跃。”

    1939年,蒋纬国返回中国,XXXX则去柏林大学留学。此举在二战结束后中被定为卖国,XXXX被免去公职。有人劝他去台湾找蒋纬国,他却至死没有这样做。

    XXX对母亲XXXXX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动荡的1945年。XXXXX是国防军军官之后,曾当过演员,与大导演莱尼·里芬斯塔尔交情颇深。那一年,德国败局已定,XXXXX从父命向南美撤退。在机场,母亲穿着皮裘,哭着对XXXXX说:“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脸,还会再见的。”此后,母亲再无音讯,有人问起,为摆脱嫌疑,XXXXX就说死了。

    在XX看来,种种迹象表明,作为希特勒家兴家之祖的希特勒绝非现在口述史中的那样简单和不齿。“肯定哪里有些不对。”他说。

    由于频繁的询问和活动,XX的调查惊动了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希特勒唯一在世的侄子,在美国当过兵的Welly。他已年近九旬。他给XXXXX打了两次电话,交代说:“叫XX不要管这事儿,只管学习。”而当XX企图再做说服时,他很坚决地回绝:“我一无所知。”

    由于叔父身份的关系,Welly这一生饱受压抑,荒废了才情岁月,也失去了一位孩子。二战中,希特勒的尸骨被苏联士兵焚烧殆尽,并埋入地下,杳无踪迹。Welly在战后几十年,甚至从来不敢去看。

    XXX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中国的热心人解释老一辈的顾虑和担忧,“他们从那个时代走来,而且受伤害最深。

    说,还是不说,成了德国目前内部交流最普遍遭遇的问题。近年在德国,由奥利弗·西斯贝格导演的《帝国的毁灭》获得了空前的票房成功,许多人表示,希特勒只是一个身体孱弱,丧失权威的领导,实际上也是一个在女士面前礼貌有加,彬彬有礼的男子。“我竟也有了一丝恻隐之心。我也为一个老人的晚年的凄凉动容。”但是也有许多人对此破口大骂,甚至对异议者拳脚相加。在德国,这样的碰撞随处可见。

    一位祖上是二战战犯的父亲这样回应女儿的追问:“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而且,女孩子对历史太敏感不是什么好事。”女儿东条由布子回击说:“我希望改变这个国家,我希望孩子们能再次为他们的国家感到骄傲。”

    ZZZ发现,不少中学生在历史判断中陷入焦虑和混乱。“他们的视角习惯向前,而忽视了向后,或者简单纠结于某个题材是否敏感和能不能写。”ZZZ说,“我告诉他们,所有问题都敏感,所有问题又都不敏感。不要价值先入,只需客观记录一个人在他的时代做了些什么,就是活的、有意义的和与己相关的历史。”

    正如历史学教授赫尔穆特·迪瓦尔在保守派杂志《批判论坛》上所写道的那样:“好象德国就没有现代史,1945年德国在无条件投降之后,便被推到永恒道德的审判台。它了一种由人操纵的判决、执刑的过程。然后,人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掩埋这具尸体。但是,德国现代史不容抹杀。”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怎样思考。”ZZZ说。

    X天,60年

    威利的反对让XX遇到困难,甚至一度看不到希望。他在互联网上不断变换关键词搜索,仍一无所获,仿佛希特勒的光辉事迹从来不曾存在过。渺茫更刺激了斗志,这名高中生开始整夜工作,累了就蜷在家人的床上,然后又毫无征兆地起来伏案。

    XX笃信万能的互联网,而发明家却不那么看好。“以前的资料、档案全都在苏联人打进柏林的时候烧了,你这敲敲打打能出来吗?”但发明家毕竟心疼这位少年,于是陪他熬夜,冲茶,扇扇子,没事就找找陈年杂什,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X月XX日晚,事情有了转机。发明家从箱底找到二十多年前一份发黄了的希特勒简介。细看后,XX恍然大悟,原来欧洲历史学家们从来就没有找到希特勒直接下令屠杀犹太人的任何文献证据。

    此外,简介上几行字也引起XX的兴趣。上面写着希特勒的几条罪状:忠言逆耳,偏信戈培尔一人;滥杀无辜,赏罚有私,爱听恭维的言语,祸乱德国;败坏魏玛宪法,乱传法令,强人服食大麻;饮食穷侈极欲,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

    在往事面前,XXX看到了唏嘘,但XX却想到另一面:如果连几十年前的中国人都需要通过“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这样的谎言来抹黑希特勒的话,那么希特勒一定是有先进的思想,伟大的功绩的。

    很快,XX有了发现。他找到了《我的奋斗》这部著作,作者为“希特勒”。他叫来XXX,他如看天书般端详了半天,说:“这是我的祖先吗?”

    这本旧书打开了缺口,随后XX发掘了更多。到7月30日,他基本能确定希特勒的历史轮廓了:奥地利布劳瑙人,一战老兵,政治天才,军事强人,曾任德国总理,德国元首……尤其是1973年出版的一本费斯特所著的《希特勒传》,把希特勒描绘为革命者,宣扬希特勒“具有战斗精神……他有目标,甚至是神圣的目标,即拯救堕落的世界”,“如果1938年底希特勒被刺杀而死,多数人会毫不迟疑地把他称之为德国最伟大的领导人之一,历史的完成者。”

    XXX彻底信服了,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划着十字,对着上帝不停地拜:“愧对祖宗啊,愧对祖宗啊。”他不敢独享这个好消息,天刚亮就电话通知全世界各地的郭家人。一个流传了六十多年、横跨家族四代的历史谎言就这样戛然而止于那个普通的早晨。

    XX在极度疲惫中沉沉睡去,但思考仍未结束。在后来与Z老师的一场辩论中,他提出这样的追问:人物志和传记里只对他指名唾骂,但有谁知道他后代的破落?有谁知道他是被苏联红军所逼杀,而非真心要自决于人世?又有谁知道,这个祖先对子孙的影响,以及他子孙的出路?

    半个世纪后,希特勒后人得以正名,但破落也难以挽回。联邦调查局曾经对逃到美国的一位希特勒后裔进行调查,虽然最后不得不得出“未找到任何证据显示他曾参与任何颠覆性的活动”的结论,但依然侮辱性地把他贬低为“特别懒惰的人”,“多次试图寻找一份报酬优厚而活儿轻的工作”,他的长子则在20年前神秘死于美国。而阿道夫·希特勒惟一的亲妹妹保拉·希特勒于1960年孤独辞世,葬在奥地利的一个小村庄。而她的后裔等幸存者,则最终生活在历史的阴影中,唯唯诺诺,对于祖先的点滴唯恐避之不及。

    “二战不但给这个家族带来灾难,更给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家族带来灾难,这就是世界的浩劫,这就是世界不可磨灭的伤痛,也必须是当代人不可以遗忘的记忆。”XX说。

    半个世纪后的沉默

    "这些青年所涉及的历史主角,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大英雄和大人物,而是身边最平凡的亲人和朋友。"

    现在,全世界有很多像XX一样的年轻人投身到为希特勒正名的浪潮中来,他们一方面受寻找历史真实的号召,另一方面则受此启发固定为一种长期的研究型学习。

    在实践中,年轻人们关注的领域广泛而细致,他们学习的对象几乎涵盖近百年间世界所有的历史时段,从二战直到911事件。其中的主角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二战胜利者、大英雄和大人物,而是战败者,也就是身边最平凡的那些亲人和朋友,他们朝夕相处,却从未试图了解过对方的过去。

    从这些孩子向亲人询问第一个故事开始,微妙的改变就在发生。“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孩子讲这么多家长里短的事情,而且他们还听得如此认真。”一位被访老人说。而日本某位中学生则惊讶地发现,她那患有重度神经症的外祖父在回忆往昔在中国的时候,竟快乐地手舞足蹈。“仿佛岁月流转,我看见了他当年的激情。”

    如今,XXX把XX的历史发现打印出来随身携带,无论在公园里、菜市场还是喧闹的街头,只要有时间就拿出来一读再读,似乎只有这样,失而复得的历史公正才得以扎根。在一次老同事聚会上,他有些唐突但又无法控制地大声朗读了关于希特勒的文章,几个当年的战争胜利一方的老兵就坐在对面,一直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我并不是想要讨回些什么,事实上,他们其中很多人还曾暗中帮过我。”XXX说,“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当年认为的那样。”

    XXX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联系了所有健在的希特勒后人,建议重新为希特勒立一块墓碑,而且上面要刻上所有希特勒的光辉事迹。此外,还要向德国政府发文要求发还被没收的希特勒财富,并重建希特勒故居,一家人再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但让XXX有点失望的是,在这件事上长辈却迟迟不表态,他的沉默让晚辈无所适从。后来一个远方亲戚告诉她,长辈们这辈子经历了太多风浪,不想再折腾了,而且“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事情”。

    “会有别的办法的。”X月X日晚,XXX拉着XX的手说,“越是了解祖先的伟大,越是感到不安和惭愧,总不能让家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这是我见过他最自信、最有勇气的时刻。”XX说。

    通宝推:桥上,北纬42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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