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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古代】【文摘】突厥起源传说及其官职考 -- 天地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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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古代】【文摘】突厥起源传说及其官职考

    [辑录自韩儒林先生《穹庐集》]

    近日观新闻,见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文曰《“东突”恐怖势力难脱罪责》。煌煌天命,德被荒服;蠢尔蛮荆,王命是违!王赫斯怒,吊民伐罪;仁者无敌,传首可期!

    其文曰:“……突厥最初是一古代游牧民族的专称。公元5世纪,它活跃在阿尔泰山一带。公元6世纪中叶至8世纪中叶,它活跃于我国北方草原,与中原地区自西魏至隋唐诸王朝发生了多渠道、多层面的交往。公元552年,突厥建立汗国,其鼎盛时辖境辽阔。在隋朝和唐朝初期,突厥曾是称霸于中国北部的一大势力。尔后,分裂为东、西两部的突厥,为争夺汗权而争斗不休。8世纪中叶,东、西突厥汗国相继灭亡,其后裔逐渐融入了其他民族之中。而11世纪以后在国外有的史籍中使用的“突厥”,已经不限定于原先的突厥人,而是对一切操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诸民族的共称。到了19世纪末,有人主张把生活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至阿尔泰山脉之间的所有操突厥语的民族联成一体,组成一个国家。但在历史上,一些人声称的由所有突厥人组成的统一国家不曾存在过……”

    余小子恭扬王休,退而整理硬盘,发现有两篇以前扫描的关于突厥的起源和官号的文章,也许对了解突厥民族的历史有所裨益,特转录如下:

    1.突厥民族的起源传说

    在外蒙古鄂尔浑河流域和硕?柴达木盆地上,蒙古大汗们的上都和林城边耸立着震烁古今的《阙特勤碑》,这份用古粟特文写就的突厥民族史诗中,是如何谈到突厥民族的过去的呢?

    “东面(东 1 ) 当上方蓝天、下方褐土初创之时,人类亦在二者之间生成。在众人之上,我的祖先土门可汗与室点密可汗成为君主。他们成为君主之后,便组织和治理着突厥人的国家与体制。(东 2 ) 天下四方之人均对他们怀有敌意。他们率军远征,讨伐了天下四方的所有民族,从而征服之。他们使高傲的敌人俯首,强大的敌人屈膝……”

    显然,作者,夜落纥特勤,阙特勤的侄儿逼而不谈突厥人的起源传说,幸好,我们还有汉文史籍可供参考。汉文典籍中关于突厥民族的记载,最早见于周书,《周书》卷五十《突厥传》记载了突厥起源的两个传说:

    “突厥者,盖匈奴之别种。姓阿史那氏,别为部落,后为邻国所破,尽灭其族。有一儿,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其足,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饲之。及长,与狼合,遂有孕焉。彼王闻此儿尚在,重遣杀之。使者见狼在侧,并欲杀狼,狼遂逃于高昌国之北山。山有洞穴,穴内有平壤茂草,周回数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生十男。十男长大,外托妻孕,其后,各有一姓,阿史那即一也。子孙蕃育渐至数百家。经数世,相与出穴,臣于茹茹,居金山之阳,为茹茹铁工。金山形似兜鍪,其俗谓兜鍪为突厥,遂因以为号焉。……(大统)十二年……铁勒将伐茹茹,土门率所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恃其强盛,乃求婚于茹茹。茹茹主阿那??大怒,使人骂辱之曰:“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

    或云: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十七人,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谤步等性并愚痴,国遂被灭。泥师都既别感异气,能征召风雨。娶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也。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国于处折水;其一居践斯处折施山,即其大儿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儿为出火温养之,成得全济,遂共奉大儿为主,号为突厥,即纳都六设也。纳都六设有十妻,所生子皆以母族为姓。阿史那是其小妻之子也。纳都六死,十母子内欲择立一人,乃相率于大树下,共为约曰:“向树跳跃能最高者,即推立之。”阿史那子年幼,而跳最高者,诸子遂奉以为主,号阿贤设。此说虽殊,然终狼种也。”

    看过《蒙古秘史》或者玩过光荣公司的《苍狼与白鹿》的朋友,可能已经从中看出日后成吉思汗家族传说中那只苍狼的影子了。

    2.关于突厥的官号

    突厥汗国的官号,汉文史籍记载最详,分28等,但现在可考的或曰11――12等而已,这些官职,不少继承了前代匈奴、柔然、厌哒、鲜卑的官职,或周围民族的官号,并且对后世回鹘、契丹、金、蒙古等政权的影响均很大,在阅读游牧民族历史时,经常遇到,有必要了解一下。现根据韩儒林先生的文章《突厥官爵考释》介绍如下:

    《周书》卷五:“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勒,次俟利发,次吐屯发,及余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隋书》所载,与《周书》全同,于官号无所增益。至于《北史》,亦全袭《周书》旧文,不烦再为征引矣。《通典》所举官号,较《周书》、《隋书》稍详。《通典?北突厥传》:“可汗犹古之单于也,号其妻为可贺敦,亦犹古之阏氏也。其子弟谓之特勤,别部领兵者谓之设,其大官屈律级,次阿波,次颔利发、吐屯,次俟斤。其初,国贵贱官号凡有十等……其后大官有叶护,次设、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余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代袭焉。”《通典?西突厥传》:“其官有叶护,有设,有特勤,常以可汗子弟及宗族为之,又有乙斤、屈利啜、阎洪达、颉利发、吐屯、俟厅等官,皆代袭其位。”《旧唐书》北、西突厥两传,殆全袭《通典》之文,仅于西突厥官制下增“无员数”一事而已。

    兹将《周书》以下所举官号,汰其重复,诠释于次。“达干”一官,韩先生别有专篇,详考其演变职掌与特权,兹不再赘。“亦都护”一号,唐代载籍未见著录,兹据突厥文碑附带及之。

    (一)汗(Qan)

    (二)俟斤(Irkin)

    (三)亦都护(Iduq-qut)

    (四)特勤(Tegin)

    (五)叶护(Yabghu)

    (六)设(Shad)

    (七)匐(Beg)

    (八)梅录(Buiruq)

    (九)啜(Chur)

    (十)颉利发

    (十一)吐屯(Tudun)

    一 汗(Qan)

    突厥“可汗”有大小之别。最高元首曰“可汗”(Qaghan),又称“大可汗”。“可汗”可分封其子弟为若干“小可汗”。突厥文《暾欲谷碑》第一碑西面第二行第三行之“汗”(Qan),当即吾国史籍中之“小可汗”也。[日人白鸟库吉曾著《可汗可敦名号考》,揭于《东洋学报》第―一卷第三号。他不承认Qaghan及Qan之别,可参阅]该碑西面所言之“汗”,依《通典》考之,当指唐高宗调露元年(679年)突厥首领阿史德温(《旧唐书》作温傅)奉职二部叛立之泥熟匐,及永隆元年(680年)突厥迎立之阿史那伏念,其人乃分统一部落或数部落之首领,非雄长突厥全境之“可汗”也。

    《北史?突厥传》:“俟斤(Irkin)死,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他钵可汗(Tabar Qaghan)[可失合里《突厥文字典》著录一钦察酋长名Tabar,“他钵”或即Tabar之对音]。他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为步离可汗( Böri Qaghan),居西方……沙钵略( Ishbara)居都斤山( Ű tüken),庵逻降居独洛水(Tughla今蒙古土喇河上),称第二可汗。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住,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Apa Qaghan),还领所部。”此处虽无“小可汗”或“汗”之明文,而就“统东面”、“居西方”、“第二可汗”、“还领所部”诸语推测,其职位与“小可汗”,殆无差异。

    《旧唐书?西突厥传》:“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先分统突厥种类,为小可汗(Qan),及此自称大可汗(Qanhan),国人不附。……国人乃奉肆叶护为大可汗。”同卷:“沙钵罗?A利失可汗……阿悉吉?阙?俟斤与统吐屯等召国人,将立欲谷设为大可汗,以?A利失为小可汗。”是“大可汗”与“小可汗”之分别甚为显明。《唐会要》卷九四:“贞观十二年(638年)九月,上以薛延陀(Syr-Tardush)强盛,恐后难制,分封其二子,皆为小可汗。”同卷:“十九年九月,真珠二子,长曰曳莽,次日拔灼,初分立为小可汗。”可知“小可汗”乃“可汗”之子弟受封之号,虽长一部,与属国不同。

    二 俟斤(Irkin)、大俟斤(Ulugh Irkin)

    突厥一词,有广、狭二义。以于都斤山为中心之突厥,唐代称之曰北突厥或东突厥,可称为狭义的突厥。其首领为广义的突厥诸部族之最高元首,故称“可汗”(Qaghan);其他诸部君长,则有他种称号。“俟斤”、“亦都护”等皆是也。

    “俟斤”之“俟”,有多种读法。自夏德以后,东西学者曾有讨论,兹不多赘。

    Irkin原为部族首领之称。厥后在突厥文中,另有他意。十一世纪可失合里《突厥文字典》Irkin suv(意为停止的水)其下有Kö1 lrkin一辞,注云:“歌逻禄(Qarluq)元首之徽号:智深若海。” kö1此云“海”,则Irkin一字,似有“智慧”之意。

    铁勒诸部酋长,皆称“俟斤”。《隋书?铁勒传》:“独洛河北,有仆骨、同罗(Tonqra)、韦纥、拔也古(Baqirqu)、覆罗,并号俟斤。”拔也古君长之称“俟斤”,突厥碑文中亦曾言之(见突厥文《阙特勤碑》东面三十四行)。原文为 Ulugh Irkin,汉文“大俟斤”。突厥官号之加“大”字,常见不鲜,非止“俟斤”一名也。史称多览葛酋长亦号“俟斤”。多览葛为九姓回纥之一,其酋号“俟斤”固宜。

    铁勒诸部外,白焐、鲛马等部族,亦以“俟斤”统领其众。《资治通鉴》贞观十七年(六四三年)称“薛延陀本一俟斤”。在突厥诸部中地位最北之骨利干(Quriqan),则二“俟斤”同居(《通典》卷二OO)。居今热河省滨水北之焐,“习俗与突厥同,渠帅亦号为俟斤”(同上引),而潢水南鲜卑种之奚,每部亦置“俟斤”一人为其帅(同上引)。契丹“君大贺氏,有兵四万,析八部,至于突厥,以为俟斤”。是此名之施用,不仅限于突厥种族矣。

    《新唐书》卷二七O下《黠戛斯传》:“东至木马突厥部落,曰都播(Tuba)、弥列哥(Belig?)、饿支(Ach)[拉德洛夫于叶尼塞河碑文中寻得黠戛斯民族名称五,其中有Atoch及Belig二族,见 Elegesch纪念物中,似即“弥列哥”、“饿支”。参阅《蒙古古突厥文碑铭》第一册,第343、314页],其酋长皆为颌斤。”颌斤与“俟斤”在字面上固不同,但吾人试将“俟利”与“颉利”、“俟利发”与“颉利发”相较,不难知其为同名异译。

    西突厥十姓,分东西二部。在东者为五咄陆部落,在西者为五弩失毕部落。五弩失毕则有五“大俟斤”(Ulugh Irkin)。然则吾人试就今日地图察之,东起辽水,西达中亚,举凡稽首于于都斤山突厥之诸属部,其酋长殆悉称“俟斤”。此号传播,可谓宽广。

    “俟斤”一名,非突厥所固有;就史籍求之,实由鲜卑、蠕蠕传授而来。《南齐书》卷五七《魏虏传》:“又有俟勤地何,比尚书。”“俟勤”既可与中国尚书相比拟,当然为一官号。则突厥之“俟斤”,必为“俟勤”之异译。《魏书》卷二九《奚斤传》,吾人颇疑其非人名而为一官号。诸史北族列传中以官名为人名者甚多,不止“奚斤”一人也。[此“奚斤”曾两征蠕蠕。《魏书?蠕蠕传》之“山阳侯奚”及“宜城王奚”即其人,前后封爵不同,非二人也]

    《魏书?蠕蠕传》:“婆罗门遣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将一千,随具仁迎阿那??。”是“俟斤”一号,鲜卑、蠕蠕二族具早已用之,不自突厥始也。同传“魏宣武帝延昌四年,蠕蠕可汗丑奴遣使侯斤尉比建朝贡。”“侯斤”之“侯”,当为“俟”字之误。

    契丹曾臣属于突厥,故其君长大贺氏亦膺“俟斤”之号。厥后历代沿用,迄辽太宗始有所改易。《辽史?太祖本纪》;“唐天复元年岁辛酉,痕德堇可汗立,以太祖为本部夷离堇,专征讨。”夷离堇乃 lrkin之辽代音译,是耶律阿保机初起时即居是官。《辽史?百官志一》:“北院大王分掌部族军民之政。北院大王初名迭刺部夷离堇。太祖分北南院。太宗会同元年改夷离堇为大王。”《辽史国语解》:“夷离堇:统军民大官。”则其职位较唐代大异。

    女真官号,颇有因袭契丹者。“移里堇”(Irkin)即其一也。《金史?百官志四》:“诸移里堇司:移里堇一员,从八品,分掌部族村寨事。”《钦定金史国语解》以为本辽语,不知其始自蠕蠕、鲜卑,中经突厥袭用而始见于契丹也。

    三 亦都护(lduq-qut)

    突厥文《??伽可汗碑》东面第二十五行云:“联年二十,征同族拔悉密(Basmil)及其 Iduq-qut。”Iduq-qut者,拔悉密君长之号,汉文“神圣幸福”、“神圣威武”。新、旧《唐书》中均未见有对音。降及后世, Iduq-qut演变为 Idi-qut,元代音译日“亦都护”,兹借用之。

    《元史》卷一二二《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亦都护(Barchuq Alt Digin Idu-qut),亦都护者,高昌国主号也。”《元朝秘史》第二三八节“亦都护”作“亦都兀惕”。《史集?部族志》作ldi-qut,意为政府之元首。俄人德麦松(Desmaisons)译乞瓦王阿布勒哈齐《突厥世系》注云:“Idi-qut意为幸福、富足,有强力。”较拉施都丁之说为优。

    元代高昌(今新疆土鲁番)之畏兀儿,即唐武宗会昌年间为黠戛斯所败而南徙回鹘之一部分,其根据地初在娑陵水[今外蒙色楞格河Selen ge]。突厥失败后,代居郁督军山,雄长中国北方,则其首领“亦都护”之称号,即非由拔悉密输入,亦为突厥族所固有也。

    屠寄《蒙兀儿史记?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亦都护传》自注云:“唐时回鹘有叶护之号,盖转为亦都护。”王国维《圣武亲征录校注》亦云:“亦都护王号,唐时突厥、回鹘并西域诸国皆有叶护,此亦都护其遗语也。”案“叶护”为突厥碑文Yabghu之对音,亦都护乃Iduq-qut之遗语,王、屠两氏之说皆误。

    四 特勤(Tegin)

    “特勤”一号,往日史籍,殆悉误为“特勒”。司马光《通鉴考异》卷七于“突厥子弟谓之特勒”条注曰:“诸书或作特勤。今从《旧唐书》及宋祁《新唐书》。”然则两《唐书》“特勤”之误为“特勒”,司马君实修《资治通鉴》时已然。而君实弃正从误,真所谓“夷语难通”者矣。

    首先发现“特勒”之讹者,实元朝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卷二《取和林》一诗自注云:“和林城,??伽可汗之故地也。岁乙未(一二三五年)圣朝太宗皇帝城此,起万安宫,城西北七十里,有??伽可汗宫城遗址,城东北七十里,有唐明皇开元壬申御制书《阙特勤碑》,……其像迄今存焉。其碑及文,特勒皆是殷勤之勤字。唐新、旧史几特勤皆作御勒之勒字,误也。诸突厥部之遗俗,呼其可汗之子弟为特勤。特勤字也,则与碑文符矣。碑云:‘特勤??伽可汗之令弟,可汗犹朕之子也。’唐新、旧史并作毗伽可汗,勤、杨二字,当以碑文为正。”

    但顾亭林《金石文字记》于《凉国公契??明碑》下,却历引史传中之“特勒”,以订正《凉国公契??明碑》及柳公权《神策军碑》之“特勤”,以为皆书者之误,殊可浩叹。钱大昕驳之曰:“外国语言,华人鲜通其义,史文转写,或失其真,唯石刻出于当时真迹。况《契??碑》宰相娄师德所撰,公权亦奉敕书,断无伪解,当据碑以订史之误,未可轻兹议也。《通鉴》亦作特勒,而《考异》云:诸书或作敕勤[四部丛刊影宋本《通鉴考异》“敕”作“特”]。……按古人读敕如忒,政勤即特勤。”(《十驾斋养新录》卷六“特勤当从石刻”条)

    西域诸国,有以“特勤”名佛寺者,盖寺为突厥王子所建,即以其名号名之也。《悟空纪行》,迦湿弥罗国有“也里特勤寺”,健驮国有“特勤洒寺”。二寺名均作“勤”不作“勒”。《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特勤”之“勤”字亦不误。盖内典之书,读者较少,故常能保存原文之真相。

    至于“特勒”二字,亦自有其意义。《魏书》卷一0三:“高车……初号狄历,北方以为敕勒,诸夏以为高车、丁零。”《旧唐.书,突厥传》云:“回纥………在魏时号铁勒部落,……依托高车,臣属突厥,近谓之特勒。”盖“狄历”、“敕勒”、“丁零”、“铁勒”、“特勒”,殆皆同名异译,与“特勤”无关。唐太宗昭陵石刻六骏之一,名“特勒骏”。“敕勒川,阴山下”之歌词为人人所能背诵。足证“特勤”之误为“特勒”,亦以耳熟之故,非仅形似而已也。

    诸书均谓“可汗子弟谓之特勤”。惟称“特勤”者,除《通典》卷一九九所言之宗族外,异姓亦得为之。突厥文《??伽可汗碑》之撰者,为可汗之甥Yoligh特勤,甥称“特勤”,可证不限于可汗子弟。又《北史》沙钵略从弟名“地勤察”,此“地勤”当为“特勤”之异译。盖突厥继位之法,以兄终弟及为原则,故可汗伯叔之子亦均可称“特勤”也。隋末五原通守张长逊附突厥,突厥以为“割利特勤”(Qari Tegin,见《唐书》本传)。则突厥“特勤”一号亦可用于异族矣。

    “特勤”之号,亦不始于突厥。《洛阳伽蓝记》卷五引《宋云记行》:“乾陀罗国……本名叶波罗国,为厌哒(Ephthalite)所灭,遂立敕?ノ?三,治国以来已经二世。”“敕?ァ奔础疤厍凇薄!半贰惫哦痢斑?”,已见前引钱大昕之文。宋云于五二0年至乾陀罗国,是“特勤”一号,至少在第五世纪下半期厌哒业已用之。

    突厥以后北方民族仍袭用之。《旧三代史》卷一三八回鹘有“狄银”,《辽史?百官志》有“惕隐”,元代则有无数“的斤”,皆“特勤”之异译,惟意义随时转变,非复可汗子弟所专有。Tegin之译为“狄银”、“惕隐”,盖g母因方言不同而软化为y也。

    五 叶护(Yabghu)

    “叶护”一名来源甚古。匈奴、大月氏、乌孙之属,皆曾用之。《史记?匈奴传》:“赵信者,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此为“翕侯”见于载籍之始。赵信“翕侯”之号虽为汉封,当系一匈奴官号之音译。盖赵传本胡人,故汉家仍用北族官号宠之也。

    《史记?大宛传》、《汉书?张赛传、乌孙传》皆言乌孙有“翕侯”。颜师古注云:“翕侯,乌孙大臣官号。”《汉书?西域传》称大人氏有“五翕侯”。近世东方学家进行探讨,咸欲指出其地望。乌孙初与大月氏同居祁连、敦煌间,种属当甚近,并有“翕侯”官号,自无足异也。

    《唐会要》卷一00:“葛禄与九姓部落复立回鹘暾叶护为可汗……自此以后葛禄在乌德犍山者,别置一都督,隶属九姓回鹘,其在金山及北庭管内者,别立叶护,每岁朝贡。”是“叶护”乃一部族中之分部部长也。

    六 设(Shad)

    “设”有“杀”、“察”等异译。其职务在《北周书》有明白之注释。曰“别部领兵者谓之设”。“设”既领兵别部,大抵可建立牙帐,专制一方,故《旧唐书》卷一九四上《突厥传》云:

    始毕年,其子钵??以年幼不堪嗣立,立为泥步设,使居东偏,直幽州之北。颉利………初为莫贺咄设(Baghatur Shad),牙直五原之北。

    默啜立其弟咄悉匐为左厢察、骨咄禄(Qutluq)子默矩为右厢察。各主兵马二万人;又立其子匐俱(Bögü)为小可汗(Qan),位在两察之上。

    登利(Tengri)年幼……从叔二人分掌兵马,在东者号为左杀,在西者号为右杀。其精锐皆分在两杀下。

    吾人读《旧唐书》之文,于“设”之地位与所谓“别部领兵”之职司,可以了然矣。

    波斯文“沙”字(Shsh),汉文“君长”、“帝王”。此字应与突厥号 Shad(设)字同源。故俄人巴托尔德(W.Barthold)谓似并为伊兰字(中亚突厥史十二讲,页一三)。果尔,则此官号亦非突厥所固有矣。

    突厥文《阙特勤碑》南面第一行著录一Shadapyt字,以与梅禄(Buiruq)对举,故知其亦为官号。丹麦陶木生(V.Thomsen)谓“此字尚不认识,与 Shad(设)字有关。惟非汉文之‘俟利发”’。厥后又言“一种贵族阶级,尚不明”。日本白鸟库吉在其《失韦考》中,曾主张Shadapyt乃“设发”之对音,谓“突厥官名有以‘发’字为语尾者颇多,如‘吐屯’亦作‘吐屯发’、‘设’亦作‘设发’、‘俟利’亦作‘俟利发’之类皆是也。此‘发’字乃Put之对音……突厥之‘设发’,碑文作Shadapyt”。(见《东胡民族考(下) 》)邦格(W? Bang)在其《苍色突厥碑文研究》中曾主张 Shadapyt一字中之Shad及apyt应分开,且怀疑apyt乃apyn之多数,如Tarqan(达干)之多数为 Tarqat、Tegin(特勤)之多数作Tegit是也。

    案陶木生自言对此字不甚了然,可置勿论。白鸟之说,初视之似颇可成立,但吾人须知缨勒(F.W. K.Miller)曾主张“俟利发”为Elteber之对音(《维吾尔志二》(Uighurca II)页九四)。夏德以为乃 YilPaghu之对音(《跋尾》页,同一字尾“发”字,而有bär、paghus及apyt三异说,是Shadapyt一字究为“设发”之对音否,尚颇成问题也。

    七 匐(Beg)

    夏德在其《暾欲谷碑跋尾》(页一0七)解释“泥熟匐”一名谓:此名“最末一字在若干地方无疑地应视为突厥文beg之对音”。其后东西学者,莫不赞成斯说。beg一字今音译为“伯克”或“白克”。新疆维吾尔族,尚沿用之。元代音译为“别”、为“伯”、为“卑”、为“毕”,如“月祖别”(Űzbeg)。洪钧以为黠戛斯人称贵人曰“辈”,当为“匐”之异译。误,辈去声,非k尾字。

    八 梅录(Buiruq)

    Buiruq一号,唐译为“梅禄”。五代回鹘仍沿用之,音译为“密禄”、为“媚禄”(见《旧五代史》及《新五代史》之《回鹘传》)。蒙古兴起时乃蛮部落为突厥之裔胄,故其君长亦有以Buiruq为号者。《圣武亲征录》译为“杯禄”,《元史?太祖本纪》作“卜欲鲁”,《元朝秘史》译“不亦鲁黑”。

    多桑于其《蒙古史》第二章曾译Buiruq之意云:“Bouyourouc(“不亦鲁黑”),突厥语统兵者之义。”其说似本之于波斯十四世纪史家拉施都丁。拉施都丁用Farmūdan译“Būiruq”,即“不亦鲁黑者指挥也。”按十一世纪可失合里字典著录Byruq一字,谓大于Buiruq,意为“皇家总管”。此殆界时异地而异意也。

    《通鉴纲目》:“开元二十二年默啜为梅禄啜(Buiruq Chur)毒杀。”元代王幼学《集览》云:“梅禄,突厥别部之号,啜,其大臣之称。”《集览》未注其解说之出处。恐为臆想,无根据。

    九 啜(Chur)

    “啜”之上常加形容词,如言屈律啜(Kűlűg Chur,屈律,华言著名)、梅禄啜(Buiruq Chur)等是也。其职司虽不得详,但据西突厥东五部有五“啜”推之,其地位当亦为一部之长。

    十 颉利发

    “颉利发”之外,尚有“俟利发”、“俟利伐”、“俟列弗”、“俟列发”、“希利发”等异写,而“颉利”则又有“伊利”、 “一利”、“意利”、“伊离”等异文,足证此号乃极常用之号。数十年来,东西学者多欲求此字之对音,然无一人能作满意之解答者。夏德氏、谬勒氏(二氏之说已见前)、伯希和氏、王国维氏诸家之文,可参看也。

    十一 吐屯(Tudun)

    “吐屯”为Tudun之音译。《隋书?契丹传):

    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吐屯潘任统之。…,室韦分五部,突厥常以三吐屯总领之。

    《唐书?突厥传》:

    统叶护可汗悉授西域诸国以颉利发,而命一吐屯统之,以督赋入。

    是“吐屯”为监察之官。《太平广记》卷二五0引《唐御史台记》言“突厥谓御史为吐屯”,是“吐屯”职掌与唐御史略同。御史亦以监察为职责者也。《资治通鉴》开元十四年(726年)“黑水准鞠请吐屯于突厥”。就“吐屯”之职司推之,是黑水??砣请突厥遣官以监视其国政也。与元代之八思哈(Basqaq)、达鲁花赤(Darughachi)职务差同。

    “吐屯”之外,尚有“吐克发”一号,异写别有“钍屯发”。“发”之意义与来源,当与“颉利发”之“发”同。

    可失合里字典有Tudun一字,译言“村长,与分水人”,仍多少保存唐代原意。此名在蒙古时代尚见于成吉思汗先世人名中。《元朝秘史》有蔑年土敦者,拉施都丁书作Tudun Menen,“土敦”即“吐屯”。洪钧谓 Tudun Menen当为 Menen Tudun之倒误,甚是。因蒙人名,徽号皆在后。“土敦”当即此人之徽号也。

    《新唐书》卷二一七下《黠戛斯传》:“其官宰相、都督、职使、长史、将军、达干六等。宰相七,都督三,职使十,皆典兵。长史十五。将军、达干无员。”[《新唐书》只列举北突厥官制,于《西突厥传》则略而未言。惟吾人苟就《新唐书》之文加以分析,将见其《北突厥传》中所举之官名,实合《旧唐书》北、西两突厥传官号而为一也。所多者“达干”一号而已。“俟利发”、“颉利发”二号,乃同名异译。《新唐书》重出,似当时已莫能分辨]“都督”、“将军”之名,在外蒙突厥文碑中作Tutuq、Sengun,辽金时之“相温”、“详稳”、“详衮”,元代之“桑昆”、“想昆”,并为中国官号北游返国后之面目。时代不同,故有多种写法。回鹘亦有“宰相”,且分内外,见《唐书》及《九姓回鹘可汗碑》。惟黠戛斯官号,多借自中国,其因袭北方民族者亦不少。“职使”黠戛斯碑文作Chigshi,实即刺史之译音,“长史”碑文作Chang-shi,契丹人音译作敞史。

    外蒙突厥文碑中有若干官号,今尚不能于唐代史籍中得其对音。若Alpaghu或Yilpaghu、Eltebir等是也。其可得考者,尚有“裴罗”(Boila)一官号。王国维著《西辽都城考),曾搜集不少裴罗人名,以为巴刺沙衮(Balasagun)即“裴罗将军”,伯希和氏已指出其误。

    《玄奘传》载突厥有“答摩支”一官,伯希和以为即辽之“挞马”、元之“探马赤”(Tamachi)所从出。此字在他种书籍亦可得其踪迹。《唐会要》卷九六薛延陀之“咄摩支”、《新唐书?突厥传》之“都摩支”(《旧唐书》“支”作“度”,误),皆其异译也。

    《隋书?西突厥传》:“官有阎洪达以评议国政”。据此知其职司在议政。《唐会要》卷七二“诸蕃马印”条“阎洪达井”凡两见,盖以官名名井,若“特勤寺”、“莫贺城”之例也。

    附录A:阙特勤碑

    芮传明译

    南面 (南 1 )我,象天一般的,以及由天所生的突厥毗伽可汗,此时继承了君主之位。你们得完全听从我的话,首先是你们这些人,我的兄弟们,我的孩子们,以及我的族人和普通民众,还有你们,右方的失毕们、伯克们,左方的达干们、梅录们和伯克们,还有你们,三十……(南 2 ) 以及你们,九姓乌古斯与普通民众。务必好好地记住我的这些话,专心地听着!向东到达日出之处,向南到达日中之处,向西远抵日落之处,向北到达午夜之处,在此范围之内的所有人们(均臣属于我)。这许多民族,(南 3 ) 我业已将其完全组织起来。这些民族如今并不反叛。只要突厥可汗在于都斤山实施统治,境内便无忧患。我曾向东征伐,直至山东平原,我几乎抵达大洋;我向南征伐,直至九曲,我几乎达到吐蕃;向西方,(南 4 ) 我曾征伐到珍珠河外的铁门;向北方,我则曾征伐到拔野古之居地。我曾率军到达所有这些地方。没有任何地方方比于都斤山更好。能够最有效控制诸部的地方即是于都斤山。正是待在这里,我与汉人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南 5 ) 他们给予我们大量的金子、银子和丝绸。汉人的话语始终甜蜜,汉人的物品始终精美。利用甜蜜的话语和精美的物品进行欺骗,汉人便以这种方式令远方的民族接近他们。当一个部落如此接近他们居住之后,汉人便萌生恶意。(南 6 ) 汉人不让真正聪明的人和真正勇敢的人获得发展。如若有人犯了错误,汉人决不赦免任何他人,从其直系亲属,直到氏族、部落。你们这些突厥人啊,曾因受其甜蜜话语和精美物品之惑,大批人遭到杀害。啊,突厥人,你们将要死亡!如果你们试图移居到南方的总材山区及吐葛尔统(南 7 ) 平原,突厥人啊,你们便将死亡!那些恶意的人会作这样有害的劝说:“人们如若远离(汉人)而居,便只供给粗劣物品;人们如若靠近而居,则会供给珍贵物品。”这些恶意之人作出了这种有害的劝说。听了这些话后,愚蠢的人便去接近(汉人),因而遭到大量杀害。(南 8 ) 如果你们前赴这些地方,突厥人啊,你们便将死亡!如果你们留在于都斤山地区,从此派遣队商,你们便将无忧无虑。如果你们留在于都斤山,便能主宰着诸部,永远生活下去!突厥人啊,你们总认为自己是饱足的!你们从未考虑饥饿或饱足的问题,你们一旦饱足,便不再想到饥饿。正因为如此,(南 9 ) 你们四散开来,而没有征求曾经养育你们的可汗的意见。你们彻底地毁灭在那些地方,幸存下来的人筋疲力尽,流浪四方。由于上天的仁慈,由于我被赋予了幸运,我继承了王位。践祚之后,(南 10) 我将所有穷困潦倒的人招聚起来。我使穷苦人变富,使少数人变多。我的这些话有什么虚假之处吗?突厥的诸首领和普通民众,听着!你们应该如何生活和治理诸部,我已记录在此;你们将如何因不忠诚(于你们的可汗)而遭灭亡,我也记录在此。(南 11) 我对你们所说的一切话,都已记录在此不朽之石上。请阅读这些文字,并从中获得教益!忠诚的突厥大众与首领们,始终服从君主的伯克们,你们会背叛吗?我镌刻了此碑。我遣人从汉人可汗那里招请画师,要他们装饰陵墓。(汉人可汗)并未拒绝我的请求,(南 12) 派来了汉人可汗的宫廷画师。我令他们建造了一座非凡的陵墓,在(陵墓的)内外都装饰了精妙的绘画与雕刻。我使之镌刻此石,我令记录下我的肺腑之言。……你们所有的人,从(十箭部落的)子孙到其塔特人,都应阅读这些文字,并从中获得教益。我令此碑得以(南 13) 镌刻。由于这里是个(核心?)地区,并是人们往来频繁之处,因此我令此碑建于这一常有人迹之地。阅读此碑,并了解它的内容。我(镌刻?)此石……。铭记这些文字的,是其侄夜落纥特勤。

    东面(东 1 ) 当上方蓝天、下方褐土初创之时,人类亦在二者之间生成。在众人之上,我的祖先土门可汗与室点密可汗成为君主。他们成为君主之后,便组织和治理着突厥人的国家与体制。(东 2 ) 天下四方之人均对他们怀有敌意。他们率军远征,讨伐了天下四方的所有民族,从而征服之。他们使高傲的敌人俯首,强大的敌人屈膝。他们令突厥人向东移居到卡迪尔汗山林,向西则远至铁门关。他们治理着(东 3 ) 这两地之间从无部落组织的蓝突厥人。贤明的可汗即是他们,英勇的可汗即是他们。他们的诸梅录确实也是贤明和英勇的。伯克们与普通民众都循规蹈矩。出于这一原因,他们得以将国家置于控制之下,他们建立了国家的统治与法规。他们(东 4 ) 弃世而去了。作为送丧和哀悼的人,来自东方,即日出之方的莫离人,尚有叱利人、汉人、吐蕃人、阿拔人、拂热人、黠戛斯人、三姓骨利干人、三十姓鞑靼人、契丹人和地豆于人等。这许多民族前来送丧和哀悼。他们就是如此著名的可汗,嗣后,兄弟们继为(东 5 ) 可汗,以及儿子们继为可汗。但是,弟弟不肖其兄长,儿子不肖其父辈。因此,昏聩的可汗登位,无能的可汗登位。他们的梅录们也昏聩无能。(东 6 ) 由于伯克及普通民众互相不睦,以及汉人的诡谲奸诈,由于他们狡猾地制造了弟兄们之间的分裂,导致了伯克和大众的相互纷争,突厥人遂使他们先前建立的国家走向毁灭,(东 7 ) 使他们先前拥戴的可汗趋于垮台。原来的老爷成了汉人的奴仆,原来的太太成了汉人的婢女。突厥的伯克们放弃了其突厥官衔。在汉人那里的伯克们拥有了汉人的官衔,并听从于汉人可汗,(东 8 ) 为他服务五十年之久。为了汉人的利益,他们向东,即日出之处,一直征战到莫利可汗之地;向西则远抵铁门。为了汉人可汗的利益,他们征服了许多国家。然后,突厥的普通民众(东 9 ) 如此清楚地说道:“我们曾是一个拥有独立国家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国家在哪里?我们是在为谁的利益征服这些地方?”“我们曾是一个拥有自己可汗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可汗在哪里?我们现在在为哪个可汗效劳?” 他们这样交谈以后,就又成为汉人可汗的敌人。(东 10) 但是,在与他为敌之后,他们未能将自己很好地组织起来,因此再度屈服。汉人根本没有考虑突厥人曾??为之效力甚多,却说道:“我们将杀死突厥人,令其绝种。”突厥人遂有被歼之虞。然而,突厥的上界天神与下界神圣土、(东 11) 水之神采取了如下的行动:为了不使突厥民族毁灭,为了再建独立国家,他们簇拥着我的父亲颉跌利施可汗,以及我的母亲颉利毗伽可敦, 高踞天顶,向上抬起。我父可汗与十七个人离开。(东 12) 在听到(颉跌利施)出发的消息后,城里的人前往山上,山上的人则下山会合,于是聚集了七十个人。由于上天赋予了力量,我父可汗的战士们如狼一般,他的敌人则似绵羊。经过向着前方与后方的征战,他将人们召集起来,总数达到七百人。(东 13) 达到七百人之后,(我父可汗)遵照祖先规章,组织和号令曾经沦为奴婢,曾经丧失突厥体制的人们。他还组织起突利部人和达头部人,(东 14) 封赐一名叶护与一名设。在南方,汉人是敌人,在北方,匐职可汗与九姓乌古斯是敌人,黠戛斯人、骨利干人、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等全都与我们为敌。我父可汗(征讨?)所有这些(民族?)。(东 15) 他征战四十七次,打了二十仗。承蒙上天的恩宠,他夺取了曾经有国之人的国土,俘获了曾经有可汗之人的可汗,他镇服了敌人。他令强大的敌人屈膝,高傲的敌人俯首。(我父可汗)(东 16) 在创建如此强大的国家,取得权力之后,弃世而去。(我们)为我父可汗设立歼敌石,以匐职可汗石列其首。根据国家法规,我叔继承汗位。我叔可汗任为可汗之后,重新组织和养育突厥大众。他使贫者变富,寡者变多。(东 17) 我叔可汗即位之时,我是达头部的设。与我叔可汗一起,我们向东一直征战到绿河与山东平原,向西征战,则远抵铁门。越过曲漫山,(我们曾征战到黠戛斯人之地。(东 18) 我们总共出征二十五次,打了十三仗。我们夺取了曾经有国之人的国土,俘获了曾经有可汗之人的可汗。我们令强大的敌人屈膝,高傲的敌人俯首。突骑施可汗(及其民众)乃是我们突厥人。(由于他们的愚蠢)(东 19) 以及对于我们的背叛,他们的可汗被杀了,其梅录与伯克们也都被杀。十箭族人遭受极大苦难。为了不让我们祖先曾经统治过的土地与水流没有君主,我们组织起阿热人,使之井然有序。……(东 20) 即是拔塞伯克。是我们给予了他“可汗”的称衔,并将我妹公主嫁给他。但是,他背叛了我们。结果,可汗被杀,人民也成了奴婢。为了不让曲漫之地继续无君,我们组织了阿热人和黠戛斯人,然后我们回来作战,(东 21) 将(政权?)交还。向东远至卡迪尔汗山以外,我们居住下来,并组织其民众,向西远至康居塔漫,我们居住下来,并组织突厥民众。那时候,奴仆们自己拥有了奴仆,(婢女们自己拥有了婢女。兄弟不认识兄长,儿子不认识父亲。)(东 22) 我们就这样获得了一个良好组织的国家和体制。你们,突厥与乌古斯的伯克们和普通民众,听着!只要上方之天不塌,下方之地不裂,突厥人啊,还有谁能毁灭你们的国家和体制?突厥人啊,忏悔吧!(东 23) 由于你们的无法无天,你们背叛了始终养育你们的英明可汗,背叛了你们那自由独立的美好国家,导致了极坏的后果。哪里有手执武器者来将你们赶走?哪里有手持长矛者来将你们驱散?是你们,神圣于都斤山的民众,自己离开了。想往东方去的人走了,(东 24) 想往西方去的人走了。在你们所去的地方,你们所得的到的只是血流成河,骨积如山。原会成为老爷的男子变成了奴仆,原会成为太太的女子变成女婢。由于你们的愚昧,由于你们的邪恶,我叔可汗去世了。(东 25) 我(为他)设立歼敌石,以黠戛斯可汗石列其首。为使突厥人的名声不坠,上天曾经抬举我父成为可汗,我母成为可敦,赐予他们国家。为使突厥人的名声不坠,(上天)(东 26) 令我成为可汗。我并未成为一个富裕繁荣民族的君主,而是成了一个贫穷凄惨民族的君主,他们内无食物,外无衣衫。我与我弟阙特勤一起商谈,为使我们父、叔为突厥人所嬴得的声誉不坠,(东 27) 以及为了突厥民众的利益,我夜不睡眠,昼不安息。与我弟阙特勤,与我的两位设操劳到几至丧生。我就这样地奋斗,不让民众分裂成水、火(不相容的)两帮。我(即位时,)此前出走四方的民众(东 28) 精疲力竭,无马无衣地回来了。为了养育人民,我率领大军征战十二次,向北攻击乌古斯人,向东对付契丹人与地豆于人,向南则与汉人为敌,(我战斗……次。)(东 29) 此后,由于上天的恩宠,由于我的好运,我将濒于死亡的民众带回了生地,养育了他们。我使贫穷的人变富,使很少的人变多。我使他们优于拥有强大国家和(卓越君主)的那些民族。(东 30) 我征服了(世界四方的)所有民族,使之不再为害。他们全部臣服于我,他们始终为我效力。在如此成功地导致国家强盛之后,我弟阙特勤弃世而去。当我父可汗去世时,我弟阙特勤(年方七岁。在……岁时,)(东 31) 托犹如乌迈女神般的我母可敦之福,我弟阙特勤受成丁之名。在十六岁时,为了我叔可汗的国家,他完成了如下的功业:征伐六胡州。汉人的王都督(率领)五(万人马前来,我们交战了。)(东 32) 阙特勤徒步出击。他俘获了手执武器的都督内弟,并不解除其武装地向可汗献俘。我们在那里歼灭了这支军队。当他二十一岁,我们与沙吒将军(的军队)交战。他首先骑灰马塔地克啜(进击。此马在那里)(东 33) 被杀。第二次,他骑灰马沙钵略奄达进击。此马在那里被杀。第三次,他骑披甲栗色马叶勤悉利进击。此马在那里被杀。他们将一百多枝箭射中他的甲胄与战袍,(但是他未让)一箭射中脸部或头部。(东 34) 突厥的伯克们,你们都知道他们射在他的……。我们在那里歼灭了这支军队。此后,逸拔野古的大俟斤开始反对我们。我们驱散之,并在突吉雅尔贡湖畔击溃了他们。大俟斤带着少量人遁逃而去。当阙特勤(二十六)(东 35) 岁时,我们征讨黠戛斯。在一矛深的积雪中开道前进,我们翻过曲漫山,乘黠戛斯人尚在睡梦中时冲杀下去。我们与其可汗战于松迦山林。 阙特勤骑(花公马)拔曳古(东 36) 进击。他用箭射杀一人,并刺穿两人的大腿。在那次进攻中,敌人击中花公马拔曳古白马,折断了它的大腿。我们杀死了黠戛斯可汗,征服了其国土。当年,我们进军突骑施,越过金山,(东 37) 并渡过曳?A河。我们袭击尚在睡梦之中的突骑施人。突骑施可汗犹如烈火狂风般地从博勒济赶来,我们交战了。阙特勤骑白头灰马进击。白头灰马……(东 38) 他自己俘获了两人。又冲入敌阵,亲手抓获了阿热人的都督,是为突骑施可汗的梅录。我们在那里杀死了他们的可汗,夺取了他们的国土。黑姓突骑施人全部臣服于我们,我们将这些人安置在塔巴尔。(东 39) 为了治理粟特人,我们渡过珍珠河,率军远至铁门。在此之后,黑姓突骑施发生反叛,前往投奔康曷里。我们的军马体弱力竭,军队给养也已告罄,(我们的人)处境很糟……(东 40) (此外,)攻击我们的人十分骁勇。我们召集(军队),派遣阙特勤率领少量人马前往。他打了一次硬仗。他骑白马乙毗沙勒支进击。他杀死和降服了黑姓突骑施人。征讨……

    北面(北 1 ) 他与……交战,并与哥舒都督交战,他杀死了所有这些人。他锱铢不遗地取走了他们的所有财物。当阙特勤二十七岁时,葛逻禄人成为敌人,他们开始不受拘束和毫无恐惧地行动。我们交战于塔末纥圣峰。(北 2 ) 这次战役进行时,阙特勤三十岁。他骑白马乙毗沙勒支突袭。他刺穿两人的大腿。我们杀死葛逻禄人,并降伏之。在此同时,阿热人开始与我们为敌。我们战于黑湖。当时阙特勤三十一岁。他骑白马乙毗沙勒支(北 3 ) 突袭。他俘获了阿热人的颉利吐发。阿热人被消灭在那里。当我叔可汗之国动荡时,当民众与统治者对立时,我们与思结人交战。阙特勤骑白马乙毗沙勒支(北 4 ) (突袭)。马在那里仆倒。思结人遭败绩。九姓乌古思乃是我们自己的族人。由于天地失序,他们背叛了我们。我们在一年中交战五次。第一次,我们战于咄姑城。(北 5 ) 阙特勤骑白色阿兹曼(马)进行突袭。他用长矛刺杀六人。在肉搏战中,他用剑砍杀第七人。第二次,我们在库沙曷与阿跌人交战。阙特勤骑着他那深褐色的马阿兹突袭。他用长矛刺杀一人,(北 6 ) 并击得九人四散奔逃。阿跌人在那里遭败绩。第三次,我们在……与乌古斯交战。阙特勤骑阿兹曼白马进击,并用长矛刺杀敌人。我们击败其军队,征服其国土。第四次, 我们在楚施峰交战。突厥(北 7 ) 人阵脚不稳,行将被击溃。阙特勤将他们前来攻击的军队驱散。我们在同俄特勤墓地包围并杀死了由十名斗士组成的一队同罗兵。第五次,我们在伊思勤提喀地斯与乌古斯交战。阙特勤(北 8 )` 骑深褐色的马阿兹进击。他刺杀了两人,并将他们扔入泥(?)中。这支军队在那里被歼灭。我们在奄贺庄园度过冬天之后,于春天率军出征乌古斯。我们下令军队奔袭,同时留下阙特勤坐镇大营。敌对的乌古斯人突然袭击汗庭,阙特勤(北 9 ) 骑上其白色马驹,刺杀了九人,终使汗庭未曾失陷。我母可敦、我的诸庶母、我的姊姊们、我的媳妇们、我的公主们,这么许多人都有可能活着的沦为奴仆,遭杀的弃尸营地和大道,(北 10) 假若没有阙特勤的话,你们都会被杀害。我弟阙特勤弃世而去了。我悲痛至极。我那始终明亮的眼睛变得仿佛瞎了一般,我那始终聪慧的心灵变得似乎麻木鲁钝。我悲痛万分。天神主宰寿命,人类全都为死而生。(北 11) 我是如此的悲痛:泪水从眼中淌出,我勉强忍住;哀情从心底流露,我勉强抑制。我深深地悲悼。我担心两位设、我的兄弟们、我的儿子们、我的伯克们以及我的民众都将因哭泣而毁了眼睛和眉毛。作为吊唁者,代表契丹人和地豆于人的(北 12) 乌达尔将军来了。从汉人可汗那里则来了拾遗吕向,他带来了大量珍宝金银。从吐蕃可汗那里来了一位论。从西方日落之处的粟特之阿拔柘羯以及布哈拉人居地的居民那里来了伊捺将军与乌姑勒达干。(北 13) 从我的十箭子孙那里,从突骑施可汗那里,来了掌印官摩诃罗支与掌印官乌古斯毗伽。从黠戛斯可汗那里,来了达头伊难珠啜。汉人可汗的皇姨弟张将军,则来建造陵墓,处理雕刻、绘画事宜,以及置备铭文石碑。

    东北面 阙特勤于羊年的十七日去世。我们在九月二十七日举行他的葬礼。其陵墓、雕刻、绘画和碑铭峻工于猴年七月二十七日。阙特勤享年四十七岁。太阳(?)与乌云(?)……咄曷颉利吐发带来了所有这些雕匠和画师。

    东南面 镌刻所有这些碑铭的,是我,夜落纥特勤,阙特勤的侄儿。我夜落纥特勤逗留了二十天,在此石和此墙上镌刻了(所有这些铭文)。你养育民众,胜于对你的爱子及后代。你弃世而去了。(愿你?)在天上犹如在人间一般。

    西南面 为了照看阙特勤的金银财宝和四(千?)匹马,咄曷……我主特勤……上升(天堂?)……我镌刻了此碑。夜落纥特勤。

    西面 西方的粟特人反叛。由于我弟阙特勤……由于他(心甘情愿地?)效力(于我?),照应我弟阙特勤的我,登上突厥毗伽可汗之位。我赐予他“伊难珠阿波伊然达干”的称衔,我令(我的臣民)赞美他。

    附录B:暾欲谷碑

    芮传明译

    第一碑西面

    (西I-1 ) 我,贤明的暾欲谷,在汉人的国内成长。(当时,)突厥人臣属于汉人。

    (西I-2 ) 由于未能获得自己的汗,突厥大众离开了汉人,拥戴了一位汗。(然而,)他们(旋即)遗弃其汗,再度归降汉人。随后,上天肯定这样说道:“我曾赐予你们一位汗,

    (西I-3 )但是你们却遗弃了你们的汗,归降了(汉人)。”作为对于这一归降的惩罚,上天使得突厥人被杀。突厥人被杀害、被毁灭,不复存在。在突厥-薛人的土地上,

    (西I-4 )不再留下任何有组织的民众。留在树林和荒野中的人们聚合起来,其数达到七百人。其中有三分之二骑马,三分之一徒步。率领这七百人的,

    (西I-5 ) 作为其首领的人,乃是一位设。“加入我吧!”他说道。(毫不犹豫)加入他的,即是我,贤明的暾欲谷。“我是否要拥戴他为可汗?”我暗自思量。“如果瘦牛与肥

    (西I-6 ) 牛在远处角斗,则无法辨别哪是瘦牛,哪是肥牛。”人们这样说。然后,由于上天赋予我洞察力,我推举他为可汗。成为可汗之后,与(我)毗伽暾欲谷裴罗莫护达干一起,

    (西I-7 )颉跌利施向南杀死了大量汉人,向东杀死了大量契丹人,向北杀死了大量乌古斯人。我成为他的参谋和军事指挥官。我们那时居住在总材山北麓及黑沙地区。

    第一碑南面

    (南I-1 )我们居住在那里,以野兽、野兔为生。民众的肚子是饱足的。敌人犹如山峰(?)般地环绕着我们,而我们就像一条山间小道(?)。当我们以这种方式生活着的时候,有探子来自乌古斯人那里。

    (南I-2 )探子的话如下:“有个可汗统治着九姓乌古斯人。”他说道。据说,(九姓乌古斯的可汗)派遣了贺儿将军前赴汉人那里,同罗阿辛前赴契丹人那里。据说他带去了这样的信息:“极少数的突厥人

    (南I-3 )似乎正在进发。听说其可汗甚为骁勇,其参谋甚为贤明。如若这两个人留在世上,我敢说,他们肯定会将你们汉人消灭。在东方,则将消灭契丹人,他们也将消灭我们乌古斯人。

    (南I-4 ) (因此,)你们汉人应从南方攻击他们,你们契丹人应从东方攻击他们,而我则将从北方攻击他们。不要让突厥-薛人在其土地上作任何进军。我说,可能的话,让我们(把他们)彻底消灭!”

    (南I-5 )我听到这些话后,夜间不想睡觉,白天不想休息。此后,我对我的可汗申述了自己的看法。我(对他)这样说道:“如若汉人、乌古斯人、契丹人这三者一旦组成联盟,

    (南I-6 )我们将孤立无援。似乎我们正以自己的力量对付外来武装。人们说,纤细之物易于弯折,柔嫩之物易于断裂。人们又说,如若纤细者变得粗壮,就难以弯折;如若柔嫩者

    (南I-7 )变得坚韧,就难以断裂。我料想可能会有二、三千军队来自东方的契丹,来自南方的汉人,来自西方的于阗(?),以及来自北方的乌古斯。”我就这样(对他)表白了我的看法。

    (南I-8 )我的可汗听从了(我,)贤明的暾欲谷所作的主张。“按照你的想法率领这支军队吧!”他说道。渡过蓝翁河后,我率军前赴于都斤山。乌古斯人赶着牛拉的大军从独乐河而来。

    (南I-9 ) (他们的军队)可能由(三千人?)组成,我们则为二千人。我们交战了。蒙上天的佑助,我们击溃了他们。他们跌入河中,那些被击溃的人也在逃窜途中遭杀。此后,乌古斯人全都来了(=臣服?)。

    (南I-10)是我,贤明的暾欲谷,曾引导突厥可汗与突厥民众来到于都斤山地区。当听到(突厥人)居住在于都斤山的消息后,住在南方、西方、北方和东方的所有民众都来(归顺我们)了。

    第一碑东面

    (东I-1 ) 我们有二千人马,我们有两支军队。自从他们被创造以来,自从他〔指第一位突厥可汗〕成为君主以来,突厥民众与突厥可汗从未到达过山东诸城和大洋。我请求我的可汗(出征),我们进行了征讨。

    (东I-2 )我使得可汗与军队抵达了山东平原和大洋。他〔指可汗〕攻克了二十三座城池。由于未能睡足,他滞留在营帐内。汉人可汗是我们的敌人,十箭可汗是我们的敌人,

    (东I-3 )(此外,)人数众多的(黠戛斯人及其)强大的(可汗),变成了(我们的敌人)。这三个可汗显然曾作如此的商讨:“让我们会师金山。”他们显然曾作如此的商讨:“让我们向东方突厥人的可汗开战。如果我们不向他开战,他便迟早会

    (东I-4 )杀死我们,因为(据说这可汗甚为勇武,)而其参谋甚为贤明。让我们三方联合起来,向(突厥可汗)开战,并消灭他。”他们这样说道。据报,突骑施可汗这样说道:“我的人马将去那里。”他说道:

    (东I-5 ) “(突厥人)业已陷入混乱之中,他们的臣属乌古斯人也(对他们)不满。”我听到这些话后,夜间不想睡觉,白天不想休息。然后,我考虑道:

    (东I-6 ) “如果我(首先)进军(对付黠戛斯人)……”我说道。当我听说只有一条道路翻越曲漫山,并且此道如今业已(被雪)所封时,我说道:“假若我们走那条道,则将不利(于我们)。”然后,我寻觅一位向导,并找到了一个来自丘基的阿热人。

    (东I-7 ) 我听他说道:“通往阿热人居地的道路位于阿尼河旁。这条通道窄得只能容一匹马行走。”那人对我说,他曾经走过那条路。我听到这些话后,便说道:“既然(这条通道)可容一名骑兵行走,那么我们取此道是可行的。”我请求

    第一碑北面

    (北I-1 ) 我的可汗,并下令军队进发。“骑马进入河中!”我命令道。(以如此方式)渡过塔米尔河以后?ィ?我选择了一个最佳时刻,让他们骑上马,踏雪前进。(然后,)我命令他们徒步攀登,在其身后牵着马,并抓着树木。在派出先驱部队

    (北I-2 ) 踩雪开道后,我们翻过了长有树林的山头。我们席卷而下。我们绕过山侧的雪障,历经十夜。向导由于带错了路而被杀。可汗变得烦燥不安,他说道:“快点骑!”

    (北I-3 )(我们)抵达了阿尼河。我们沿着那河往下游驰去。为了用餐,我令(战士们)下马。我们将马栓在树上。我们日以继夜地驰驱。当黠戛斯人熟睡之时,我们袭击了他们。

    (北I-4 )我们用长矛(惊醒了他们<?>)。在此同时,他们的汗与军队集结了起来。我们与之交战,并打败了他们。我们杀死了他们的汗。黠戛斯人屈服了,顺从于(我们的)可汗。我们(从黠戛斯)班师。绕过曲漫山,我们班师。

    (北I-5 )我们从黠戛斯回来。此时有个探子来自突骑施可汗那里,可汗说了如下的话:“让我们对东方的可汗发动战争。如果我们不去打他,那么,由于这可汗十分勇武,其参谋甚为贤明,他必将

    (北I-6 )在他愿意的任何时候把我们杀死。(探子)说道:“据报,突骑施可汗已经出发,十箭的人马已全部出发。一支汉人军队据报也与一起前来。”听到这些话后,我的可汗说道:“我将前赴汗庭。

    (北I-7 )可敦此前过世了,我要去为她举行葬礼。”他说。“你率领部队继续前进,驻扎在金山。总司令是移涅可汗,让达头部的设去!??”他说道。他命令我,贤明的暾欲谷道:

    (北I-8 ) “率领这支军队!”他说道,“根据你自己的意识作出判断吧。我(还)能向你说些什么呢?如果敌人来了,可以设计一个圈套;如果他们不来,则可(安静地)待在那里,获取有关敌人的信息和情报。”这样,我们就驻军金山。

    (北I-9 )来了三名探子,他们带来的消息完全一样:“其可汗已经率军出发。十箭的军队已经全部出动。”他们说道。敌人明白地说:“让我们集合在雅里斯平原上。??”我听到这些话后,便将消息通报可汗。从汗那里

    (北I-10)来了回音:“待在原地。适当地安排先锋部队和巡哨,不要让敌人偷袭你们。”这即是匐俱可汗带给我的指示。但是,他又下了一道秘密指示给阿波达干:“毗伽暾欲谷心存不良。

    (北I-11) 他将说‘让我们率军出发吧’,你千万不要同意。”我听到这一消息后,立即下令部队开拔。我们翻过毫无通道的金山,跨过毫无渡口的曳?A河。我们在夜间派出一支突袭部队,黎明时分抵达博勒济。

    第二碑西面

    (西II-1 ) 他们(从敌人那里)带来了一个人。他的话是这样的: “有支十万人的军队已经在雅里斯平原上集结起来。”他说道。听到这些话后,所有的伯克

    (西II-2 ) 都说道:“让我们回去吧!纯洁者宁取谦退而不傲慢。”(然而我说道:)“我,贤明的暾欲谷,作如是说:我们翻越金山,远道而来,我们

    (西II-3 ) 渡过曳?A河,远道而来。那些随同我们一起前来的人曾说:‘进军太艰难了。’但是他们却未遭受多大苦难。上天、乌迈女神,以及土、水的圣灵显然保佑我们成功 (地克服了困难)。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西II-4 ) 我们为什么要因他们人多而害怕?我们为什么要因自己人少而被击败?让我们进攻吧!”我说道。(就这样,)我们进攻并劫掠了他们的营寨。第二天,

    (西II-5 ) 他们像烈火一般冲来。我们交战了。他们的两翼是我们军队的一倍。由于上天的保佑,我们毫不恐惧于

    (西II-6 ) 他们的人数众多。我们战斗,打得(敌人)溃逃,追逼他们趋向于达头设。我们将他们的可汗擒作俘虏。(我们的战士)杀死了

    (西II-7 ) 他们的叶护与设。我们俘虏了约五十人。我们在那天夜里便向他们的各部落发出通报。一旦获知这些消息后,十箭的伯克和民众

    (西II-8 ) 都来投降了。我将前来归顺我们的伯克与民众组织和召集起来。由于少量人逃跑了,我便命令十箭军队出兵。

    (西II-9 ) 我们也进发了,跟随在他们之后。渡过珍珠河,翻过称之为“天子”的圣阿克套,??

    第二碑南面

    (南II-1 )我们远抵铁门。在此,我们下令部队班师。(由于害怕……)大食人、吐火罗人……

    (南II-2 )以及属于他们那一方的以阿苏克为首的粟特人,全都前来,归顺移涅可汗。突厥人此前从未到达过铁门

    (南II-3 )以及被称为“天子”的山脉。如今,由于我引导(突厥军队)远抵这些地区,

    (南II-4 )他们他们将大量的黄金、白银、女子、骆驼、珍宝带回家中。由于他的贤明

    (南II-5 )和勇武,颉跌利施可汗与汉人交战了十七次,与契丹人交战了七次,以及与乌古斯人交战了五次。是我,

    (南II-6 )作为他的参谋,是我,作为他这些征战的军事首领。为了颉跌利施可汗,为了突厥的匐俱可汗,为了突厥的毗伽可汗,……

    第二碑东面

    (东II-1 )夹毕汗可汗二十七岁之时,……我使夹毕汗可汗登上王位,我夜间不睡觉,

    (东II-2 )白天不休息,我洒出了红色的血,流出了黑色的汗,我(为我的可汗与民众)效劳。我派遣他们进行远征,

    (东II-3 )我加强了要塞与哨楼。我常迫使退却的敌人前来归顺我们。我,与我的可汗一起进行征战。由于上天的保佑,

    (东II-4 )我未让任何敌军在突厥民众中驰骋,或者任何有印记的(?)马匹四处奔跑。要是颉跌利施可汗不曾争取,

    (东II-5 )要是我本人不曾争取,就既不会有(突厥)国家,也不会有(突厥)民众。由于他争取了,由于我争取了,

    (东II-6 )国家才成为国家,民众才成为民众。(如今)我已年迈。生活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民众,如果拥有

    (东II-7 )这样的一个可汗,还会有什么烦恼呢?

    (东II-8 )我在突厥毗伽可汗的统治期间镌刻了此碑。我(是)贤明的暾欲谷。

    第二碑北面

    (北II-1 )如果颉跌利施可汗不曾争取,或者,如果他不曾存在,又,如果我贤明的暾欲谷不曾争取,或者,如果我不曾存在,

    (北II-2 )那么,在夹毕汗可汗以及突厥-薛人的土地上,既不会有任何部落,也不会有任何民众,也不会有任何人类。

    (北II-3 )由于颉跌利施可汗及贤明的暾欲谷争取了,夹毕汗可汗的突厥-薛人才能如此昌盛。

    (北II-4 )突厥毗伽可汗(如今)在统治着,照看着突厥-薛人与乌古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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