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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Andrew Marr:当代英国简史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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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似乎和楼主的译文相反啊

            那个 Wiki 里的信息和我的记忆是可以映证的:

            “1945–1961: The end of English dominance”

            历史上匈牙利队和西德队就是此时崛起的。这还只是欧洲,“南美无弱旅”的口号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至于俱乐部队,皇家马德里很快就要来了。

            这段时间英国的足球队和军队的表现有些类似,雷声大雨点小,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说到在朝鲜的第四次和第五次战役,我觉得砥平里的中美对决造成的影响无论如何都比英国人的那个“死守”高了几个等级,不管是兵力还是战法。

            反正英国人的“历史文学”作品里,士兵总是英勇的,中下级军官总是"professional"的,上级将军(包括美国法国的,假如他们碰巧是盟友)则多半是昏庸或者可笑的。

            怎么跟中国的评书有点味道类似?

    • 家园 (26)耶路撒冷的沦陷

      1950年大选当中工党赢得了1330万张选票,这个数字和1997年相差无几,而1997年的选民总数要多得多。但是工党的多数席位只剩下了五个。赫伯特.莫里森沉闷地总结道,英国人民还不想把工党从执政地位上踢下去,只想在它的屁股上来一脚出出气,“但我觉得他们使劲使得过头了一点。”工党力量的衰弱有目共睹,相对年高的党内领导普遍不良的身体状况就很能反映这一点。1947年严冬危机时莫里森就险些死于血栓。开给他的新药又导致他肾脏流血。他还在住院的时候,时任教育大臣的伊兰.威金森(1)因为过量使用巴比妥盐而去世。她一向仰慕莫里森,很可能还和他有染。尽管工党成功地将离校年龄提高到了15岁,并且发动了雄心勃勃的学校扩建计划,教育依然是艾德礼政府较为失败的一个领域。人手奇缺,合格教师供不应求,缺乏课桌椅,缺乏现代化的课本,归根结底还是缺钱。威金森是一个火红头发的小个子妇女,她参加过战前的贾罗游行,在工党内部深受爱戴。她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对于教育改革的缓慢进程越来越感到抑郁。1947年1月25日,在我们前文提到的那个冰天雪地的寒冬,她坚持参加了伦敦南部一座戏剧学校的开门仪式,学校校址选在一栋被德国空军炸掉屋顶的建筑里面。回来之后她就病了,而且似乎还搞混了自己应该服用的药物,不过也有人认为她在对工党的爱怨交加之下选择了自杀。验尸官的报告说她的死因是“心脏衰竭与继发肺气肿,以及急性支气管炎与巴比妥盐中毒。”*72*

      大臣们的生活很不轻松。威金森是这种生活的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朝鲜危机期间艾德礼就层因为溃疡出血而紧急入院治疗。超负荷的工作与无节制的生活彻底拖垮了贝文的身体,同年4月他就去世了。克里普斯自1949年来就一直病恹恹的,脊椎上的结核性囊肿令他疼痛难忍,这一病灶最终在1952年一次例行瑞士疗养期间要了他的命。到了四十年代晚期,根据有些人得说法,“各位大臣就像乡下老婆子一样开始就彼此的健康问题在内阁里面大嚼舌头。艾德礼曾向道尔顿坦承自己对贝文与莫里森的虚弱体质十分担心。此时早已来日无多的贝文则‘很不放心艾德礼’,说他有些‘神志不清’……内阁上下无不如此。”*73* 以现代标准来看工党大臣们并不特别老,几位最主要的人物大约都在五六十岁之间。但是当时政客们的生活饱受抽烟酗酒高压之苦。大部分大臣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还要在下院里与年轻议员们舌战好几个小时。他们出行时乘坐的飞机速度不快而且没有加压。他们的假期大都在家里度过而且经常受到各种内阁危机会议的打搅。疾病与水平低下的手术不仅纠缠着战后的工党成员,托利党也未能幸免。休.盖斯克(2),安东尼.艾登(3),哈罗德.麦克米伦(4)等人都相继在健康危机面前败下阵来。(唯一的例外是丘吉尔,他虽然雪茄白兰地不离口,起居时间颠三倒四,但是却得享高寿。很显然,世界范围内的名声以及不管自己言谈无聊与否一开口就要别人专心倾听的习惯对养生大有裨益。)

      除了疾病缠身以及有时灰心丧气之外,工党的领导层也开始走向分裂。一场争执将比万与他的徒弟、“比万的小狗”哈罗德.威尔逊(5)一起赶出了政府,事后看来这场争执其实很傻。1947年尽管诸事不顺,但是经济方面的表现还算不错。尽管英国的美元依然短缺,但是马歇尔计划提供的慷慨援助至少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机。1949年国民收入比起1947年上涨了10%。为了应对国民对物资短缺与限制条例的不满举动,威尔逊在1948年宣布要“把管制一把火烧掉”,似乎工党大臣们也终于开始跟上了国民情绪的转变,意识到英国人民想消费而不想排队。工党内部向来分成两派人马,意识形态挂帅的社会主义者与较为实际的实用主义者。但是这么多年来工党已经闯过了无数激流险滩,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自己的第一届多数政府行将告终之际闹窝里反。

      其实还是原来的老问题:英国的钱应该怎么花,是优先照顾英国在国外的责任,例如资助北约,供养德国边境上防备俄国人的英国军队,还是先促进国内的社会发展?新任财长休.盖斯克提出要对牙科与眼科服务收费来补贴美国人对英国提出的重振军备的要求,为了维持自己世界大国的地位,伦敦方面对这些要求只能接受。军费开支将要占到1948年英国国民收入的7%,到了四年之后还要上升到10.5%,对于一个经济尚不景气的国家来说这一比例简直高得吓人。单纯从钱的角度来看,这点收费要是折算成飞机坦克基本看不出来,在最新全民医保预算当中的比例也微乎其微,但是热血沸腾的路线斗争很快就将这件事转化成了针对社会主义原则的肉搏。盖斯克想要维护他身为财长的权威地位,比万想要维护全民医保这一来之不易的开创性成果。半个世纪之后回头再看,两边都有不可取之处。英国早已无力扮演传统式的世界强国角色,但是她也同样不能在其他国家利用马歇尔计划援助重振工业实力的时候把这笔意外之财全部花费在社会福利上面。在威斯敏斯特争论越发白热化,艾德礼已经失去了掌控大局的能力。比万和他的朋友的辞职为工党留下了一条永远无法完全愈合的伤口。比万的支持者们开始组织各种密谋小团体,而他们的敌人则不吝于用最难听的言辞来形容他们。

      在六年之前赢得压倒性选举胜利的工党此刻似乎也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动力,当时一位记者将工党形容为“衰老受伤的野兽,撕咬着自己的伤口”,就另一位记者看来,下院的辩论反映了“一个身患严重内出血的政府,随时可能因为流血过多而倒毙。”事后看来,战后工党政府的执政背景和接下来的几届政府很不相同,战争榨干了国家大部分的能量,剩余的一点全都花在了生存上面。鉴于英国工业元气大伤,欠了美国一屁股债,而且一直没能享受到所谓的战后红利,此时或许并不是建造社会主义新耶路撒冷的最好时机。强行推进现代化的尝试多以失败告终。工厂向萧条地区的转移并没有带来多少长期收益。政府鼓励公司积极出口,但公司却无力重整装备面对更加严峻的市场。通货膨胀也开始冒头,从1949-50年的3%上升到了1951-52年的9%。

      英国政客们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英国对美国的依赖程度。例如: 1947年英镑危机的时候威尔逊就曾经向好莱坞电影施加高额关税。美国人直截了当地对英国发动了抵制,这对于满街都是影迷的英国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一击。工党政府试图鼓励国产主旋律电影的制作,当时英国也有很多知名导演与演员,但是给人的感觉总是赶不上大西洋对面的同行。关税与抵制解除之后,美国电影完全淹没了英国大大小小的工作室,结果不得不再次施加关税。接下来是“空中大英帝国”的梦想。原指望用大型客机组成的航线横跨太平洋,借此大涨英国的志气。这回英国人又一次吃了骄傲的苦头。布拉巴宗1型(6)与都铎4型(7)客机根本不是美国洛克希德的对手。英国最好的喷气式客机彗星号(8)在五十年代初遭遇了一系列坠机事故,使其商业化进程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英国就好像一个赤手空拳闯进世界竞争赛场的傻大胆,身上除了几个晾衣架与空调味瓶子之外什么都没带。

      但是说到希望与混乱、旧式国家掌控与消费型社会之间的矛盾,没有什么比1951年的不列颠节总结得更为到位。即便到了今天,上百万人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年的盛景——宏伟而极具现代感的探索穹顶(9),如同一架友好的飞碟降落在泰晤士河南岸议会大楼的对面,还有云霄塔(10),一根硕大的铝制标枪,或者说一枚骨瘦如柴的火箭,看上去如同悬浮在空气中一般——人们说这很好地象征了目前英国的经济形势。早在战争期间人们就谈论过举办不列颠节的问题。但是真正把这件事挑起来的是一家自由派左翼报纸,《新编年》。杰拉德.巴里(11)在很多方面都与他所欣赏的工党大臣们十分相近——志向远大,神职人员的儿子,立场激进,受过优秀的高等教育。他不希望将这次庆典仅仅搞成一场娱乐活动,更重要的是要“表达我们所信仰的生活方式”。政府很喜欢这个想法,于是成立了一个和他心气一样高的委员会来推进这个计划。委员会成员包括多名高级公务员,一位建筑师,一位古生物学家与一位剧院经理。

      迈克.弗雷恩(12)写过一篇关于不列颠节的著名散文,文中他说不列颠节是由一群“食草动物”策划出来的。他指得是战后左派当权者,“游行示威当中的歌手,BBC的脊梁……对自己享有的社会地位心怀负疚,尽管时常会低下头来啃两口青草。”日后的人们会管他们叫做清谈阶级。*75* 食草动物们的运气不错,这场联欢会的政治责任很快就被赫伯特.莫里森接替了下来。莫里森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绝对不是势利眼,他也很了解人民需要玩乐与色彩。用他的话来说,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提供机会“让人民自己宽慰一下自己。”不过他的孙子在九十年代后期修建千年穹顶时并没有记住这一课。(13)

      最后共有850万人参观了泰晤士河边的不列颠节,另外还有800万人参加了位于巴特西的联合活动。英国上下参加地方性庆祝的人数更是不知凡几,地方活动花样百出,从选美比赛到乘船观光,科尔切斯特还举行了篮球比赛 。不列颠节向人们展示了中央计划与承担风险的勇气可以取得怎样的成就,以及还有哪些无法克服的局限。不列颠节将一块杂草丛生、泥泞荒芜的无人之地变成了壮观的国家级会展场地。不列颠节挺过了白厅对施工项目无休止的纠缠,从建筑材料的产地到场馆在伦敦的选址再到展览的具体内容——最终集中呈现在参观者面前的是英国设计以及制造产业的精华,历史文物与科学成就以及夺人眼球的现代派艺术。造型轻盈的展亭围绕着广场,袖珍小火车穿梭往来,养老部的大臣还希望能在展会上陈列几套假肢。伦敦《旗帜晚报》率领一干左翼报纸对不列颠节冷嘲热讽,说展会是浪费时间,还称之为“莫里森犯傻气”。美国人则撰文予以反对。他们的理由是这种说法不够英国,而且游客们希望看到“英格兰依然与从前一样,虽然身披战创但却依然美丽。”在施工的最后阶段,瓢泼暴雨以及罢工延误了施工进程。正如同半途而废的英国航空网络一样,宏伟的构想又一次被能力不足拖了后腿。

      但是不列颠节还是进行了下去,这是爱国主义激荡人心的时刻。这个由政府主导的项目虽然饱受讥讽,但是依然成功抓住了全国民众的想象。保守党的议员们最先转变了立场,大多数报纸也不情不愿地调整了口径。以抽象派雕塑、古典音乐以及时尚设计为代表的高雅文化在展会上与咖啡馆、薯条豌豆、游乐场、焰火演出以及夜总会歌舞为代表的通俗文化走到了一起,尽管时间十分短暂。民调显示支持不列颠节的民众占了压倒性的多数。赫伯特.莫里森在筹办项目内部的的头衔是主席阁下,在经历了诸多嘲讽以及几近失败的压力之后,终于在报纸那里赢得了节庆阁下的美誉。不列颠节的快乐是从萧条的巨颚之下抢出来的。也许工党从1945年就开始梦想的、洋溢着理想与爱国情怀的社会主义英联邦,真的可以独立于美国粗俗的消费主义,在这片灰暗而泥泞的英格兰土地上成为现实,不是吗?

      事实证明,不列颠节成了工党对英国的告别,这一别就是好几年。迈克.弗雷恩认为这场节庆就像风暴之后的彩虹,预示着晴好天气的到来。“它意味着饥饿的四十年代正式结束,接下来的十年对人们来说要轻松很多……就像一场气氛热烈的生日聚会,只是聚会的主人早已病卧在床,奄奄一息。”如果说这里的“主人”指得是英国社会主义,那这段黑色幽默可谓切中要害。工党的确令英国更加文明且公平了一点,但根本没有实现任何意义上的革命。等到1964年工党卷土重来之时,英国早已被美利坚节的热潮裹挟了许多年。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Ellen_Wilkinson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Hugh_Gaitskell

      (3) http://baike.baidu.com/view/465295.htm

      (4) http://baike.baidu.com/view/545864.htm

      (5) http://baike.baidu.com/view/353050.htm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Bristol_Brabazon 外链出处

      (7) http://www.bermuda-triangle.org/html/the_tudors.html 外链出处

      (8) http://baike.baidu.com/view/2021358.htm 外链出处

      (9) 外链出处

      (10) 外链出处

      (11) 外链出处

      (12) http://baike.baidu.com/view/2068687.html

      (13) http://bschool.hexun.com/2007-11-23/101731696_2.html

      *72* Betty Vernon, Ellen Wilkinson, Croom Helm, 1987

      *73* B. L. Donoughue & g. l. Jones, Herbert Morrison, Portrait of a Politician, Weidenfeld & Nicolson, 1973

      *74* Michael Frayn and Francis Boyd of the Manchester Guardian

      *75* Michael Frayn, “Festival” in Sissons & French, op. cit

    • 家园 (25)朝鲜:毛,号角,奶酪罐头

      1946年3月,远离权力中心很久的丘吉尔在密苏里的富尔顿发表了著名的铁幕演说。在铁幕背后的中东欧,苏俄扶持下的各色傀儡为了争夺政权无所不用其极,谋杀、操纵选举、人身威胁以致武装政变——最出名的例子发生在布拉格——等等手段轮番上马。危机接连不断,斯大林试图扼杀西柏林这个苏控东欧内部的民主孤岛。他曾打算说服西方不要成立一个自己发行货币的独立西德,但是没能成功。在艾德礼与贝文的极力鼓励下,美国牵头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空运行动以解柏林之围。封锁解除之时,柏林已经接受了270000架次运送食品、燃料与衣物的航班。这是一趟了不起的救助行动,同时也是一次极为危险的行动,还是一次圆满成功的行动。与此同时,俄国与铁托领导下的南斯拉夫之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也在日渐增加,斯大林还策划过针对铁托的行刺。由于美国核轰炸机就部署在英格兰东部,而且俄国现在也有了原子弹,核战的威胁对英国来说似乎越来越真切。1950年,英国再次走上战场,这回是和美国人以及为数更多的盟国一道。

      对于军事史学家以外的人们来说,朝鲜战争已经被遗忘了。但是这是一场极为严重的国际冲突,而英国在其中扮演了虽说次要但依然重要的角色。这是英国军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共产主义军队——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1)——直接作战,这一战漫长而血腥。英国及其英联邦盟国组织了一支由职业军人与年轻的国民护卫队应征士兵混合而成的军队,阵亡人数有1000多人,伤残人数将近三倍。联合国军总伤亡人数是142000。这些数字的确十分触目惊心,但是情况本来可能更糟糕。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刚刚从战后日本太上皇一职调任过来,在杜鲁门眼里此人脑子缺根弦,因为他一心想着将军事行动扩展到共产主义中国本土。当他们在冰雪皑皑的荒山上或者泥泞不堪的稻田中与农民组成的敌军纠缠不休时,美军开始考虑用原子弹在中国与朝鲜的边境制造一个充满致死辐射的无人区。杜鲁门根本不想看到麦克阿瑟拿原子弹扔着玩,但是不久后的1953年,他的继任者艾森豪威尔就开始考虑对中国本土进行直接核打击的可能性了。

      在一份艾德礼政府的回忆录中,英国参谋总长以极为优雅的低调笔法这样写到:“从军事角度来看……向北朝鲜投掷原子弹殊为不妥。此等行为将会造成国际影响,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此外还可能会引发全球战争。”*65* 工党议员希望联合国——当时这个词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有点绕嘴——能够限制核武器的使用,艾德礼还亲自飞往华盛顿确保杜鲁门不会将世界拖入核战当中。当时无论是白厅还是白宫都没有想到,尽管他们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毛决定在倒霉的朝鲜打一场“绞肉机式”的战争,用巨大的伤亡数字来摧毁西方资本主义阵营的士气,同时在斯大林面前赢得重要的话份,从而说服莫斯科与中国分享核武器项目。1951年3月,毛对苏联独裁者说他打算“以几年时间,消耗美国几十万人,使其知难而退”*66* 如果他的计划真的取得了成功,那么核战的诱惑力就很大了。尽管今天人们普遍认为——也很有理由这么认为——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是全世界最接近核战争的时刻,但是当年核战提前在朝鲜与中国爆发的可能性还是相当不容忽视的。

      1950年6月25日共产主义北朝鲜发动入侵之后,朝鲜问题迅速升级,使得英国政府相信应当派出船只与军队协助美军与摇摇欲坠的南朝鲜李承晚政权。这一提议在政府内部以及下院都没有遭到多少反对。和越战相比,这是一场全国同仇敌忾的战争,打得是刚刚设计出来的蓝白两色联合国国旗。北朝鲜与中国开局就投入了将近50万人,战争结束时足有300万中国人在朝鲜打过仗。中国后来对其盟国称自己损失了40万人,大部分都是前国民党军队,应该说他们当炮灰还是十分胜任的。联合国这边有澳大利亚人,加拿大人,比利时人,法国人,荷兰人,泰国人,埃塞尔比亚人,希腊人,土耳其人,哥伦比亚人以及其他人等。不管来自哪里,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极其痛恨朝鲜这个地方,冬天前线苦寒难忍,其他时间则蚊虫肆虐。用来肥地的人粪尽管对农村来说十分常见,但是其刺鼻的气味还是给许多老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英军在多场重要战斗中表现英勇,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在过去的五年中他们与美国人的文化差异越来越大。最有名的例子就是1951年4月“光荣格罗斯特团”(2)英勇坚守津江的事迹。当时与北爱、加拿大以及比利时的部队驻守在一起的格罗斯特团第一营突然发现自己面遭遇了中国军队第五次冬季攻势的主力攻击。没有重型火力或者空军支持,这支严重寡不敌众的部队很快就被共产党的军队淹没了。营长汤姆.布罗迪(3)向美国人求援,说眼下英军的处境“有点棘手”。美军指挥官不明白,对于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英国人来说这就是“事态紧急”的意思,因此只是轻描淡写地让英军再坚持一下。战斗结束时,全营850人只剩下169人,63人牺牲,200人重伤,剩下的都当了俘虏。中国人的伤亡则达到了惊人的10000人左右。在绝望地战斗了四天之后,格罗斯特再也坚持不住了。当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又一次吹起标志进攻的冲锋号时,英军军乐队指挥得到命令,中国人每吹一次号他就要回应一次,具体吹什么曲子都无所谓。于是英军士兵就伴随着起床号、逃兵号以及军官正装就餐号冲上了战场。在另一处战场,弹药耗尽的英军不得不将奶酪罐头当手榴弹扔出去,希望能把中国军队吓住。但是尽管这些行动充斥着毫无希望的喜剧气质,它们依然成功地打断了中国军队的进攻势头。一位历史学家如此总结津江之战:“全世界政治化程度最高与最低的两只军队在这里相遇,前者为了几英里贫瘠的荒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北京的春季攻势在朝鲜全线遭到了挫败,共产党再也没能组织起一次在战略层面有一丁点成功可能的攻势。”*67*

      英军当中还有许多其他英勇战例,比如苏格兰高地警卫团(4)以及津江战斗两年后的惠灵顿公爵团(5)。这个团四分之三的人员是从国民护卫队里征召来的年轻人,每周只挣1.62英镑。他们在一道被人戏称为“钩子”的山脊成功阻截住了中国军队。尽管18岁的年轻人不准上前线,但是许多人还是谎报了自己的年龄好亲身参战。当时英军内部常说自己和中国军队在朝鲜各国军队当中待遇最差。自然,在整个战争期间,制定战略与政策的都是美国的指挥官与政治家,其中最有远见、最为重要的决策就是杜鲁门总统将麦克阿瑟撤职的决定。到了1953年7月最终停战的时候,英军终于返回了英国,其中包括遭受严重虐待以及营养不良的战俘,他们回国后却发现公众对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中国人一直希望能用政治教育将被俘英军争取过去,但是基本上徒劳无功。唯一的例外是一位苏格兰士兵,不过考虑到五十年代苏格兰的社会氛围,他选择留在红色中国也是情有可原的。尽管中国政工干部中也有人能说流利的英语,但是双方并没有多少实际交流,很可能中国人根本听不懂浓厚的纽卡斯尔、苏格兰以及西部口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朝鲜战争与伊拉克战争有很多值得比较之处。这是第一场联合国出面的战争,两场战争都是美国人唱主角,英国人敲边鼓。两场战争中英国公众都发现当地的盟友政权既不民主也不招人待见。李承晚政权和巴基斯坦或者沙特一样独裁,但是在凶残程度上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根本不懂得知恩图报。如同伊拉克一样,英国记者们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公众对战争的幻想。詹姆斯.卡梅伦(6),一位杰出的左翼记者因为报道了南朝鲜关押的政治犯的处境而失去了自己在《图画邮报》(7)的工作。“他们简直就是骷髅,皮包骨头的傀儡,脸色灰暗得几近透明,像狗一样蜷缩在地面上。”*68* 如同伊拉克一样,英国政府试图发挥自己对美国的一切影响。艾德礼飞往华盛顿确保美国不会使用核武器的行为与布莱尔飞往华盛顿劝说小布什争取联合国支持的做法一般无二。如同伊拉克一样,英国军人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表现英勇,但回国之后却发现国民们并不想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东德的共产党领袖夸口说自朝鲜之后,西德将是下一个被坦克所解放的目标。斯大林的确考虑过占领整个德国以及西班牙与意大利,并且还和他的顾问们讨论过攻击美军太平洋舰队的可能性。1950年10月,他对毛说第三次世界大战未必一定非要避免不可。“如果战争不可避免,那不如现在就打,而不是再等几年。”*69* 在西德,大约80000名英军舒适地驻扎在党卫军与德国空军当年修筑的掩体里面(德国人在这些掩体中为第三帝国的军队提供了双层玻璃窗,中央供暖,体育设施以及电影院)等待着苏联红军先发制人。*70* 如同在朝鲜一样,这里的许多人也是从国民护卫队征召来的。英国坦克大多陈旧过时,都是1939年就出厂的瓦伦丁(8)与丘吉尔(9)。苏联空军时常骚扰西方防空系统来试探其深浅,西方普遍认为如果苏联真的发动常规攻击北约只能支撑几天。为了防御苏联的闪电战,西方必须首先使用核武器。随着军备竞赛的逐步深入,政客与评论家们也开始越来越痴迷于相关的技术细节。

      接下来由美国人牵头,英法跟进的重整军备给英国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作为联合国与北约的创始国之一,英国一直坚定地自视为一个全球大国,承担着全球性的责任。这种想法带来的成本几乎将英国拖垮。朝鲜自身并不是金融紧缩的原因,官方战史学家指出“与同一时期英国为北约而进行的重整军备相比,朝鲜战争的花费可谓九牛一毛。”*71* 但是英国的部分资源的确被转向了卡其布与喷气机的生产,这意味着工党不得不对全民医保釜底抽薪。正在全国用工紧缺之际,每年都有300000人离开劳动市场。另一个未曾想到的后果就是西德的迅速复原,因为英国迫切需要西德的工厂为其提供各种装备。很快这些工厂就会把陈旧落后而且管理不善的英国工业卷入激烈残酷的竞争当中。但是战争给英国国内带来的最严重后果恐怕就是对人心或者说时代精神的打击。冷战塑造了战后的欧洲,对于英国来说,冷战将战后数年里曾经昙花一现的乐观情绪毫不留情地打翻在地,原本阳光普照的未来骤然黯淡了下去。

      (1) 即志愿军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Gloucestershire_Regiment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Thomas_Brodie

      (4) http://www.theblackwatch.co.uk/

      (5) http://www.dwr.org.uk/

      (6) 外链出处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Picture_Post

      (8) http://baike.baidu.com/view/513201.htm

      (9) http://baike.baidu.com/view/424361.htm

      *65* Quoted in Max Hastings, The Korean War, Michael Joseph, 1987

      *66* Jung Chang & Jon Halliday, Mao: The Unknown Story, Jonathan Cape, 2005

      *67* Hastings, op. cit

      *68* James Cameron, Points of Departure, Arthur Barker, 1967

      *69* Jung Chang & Jon Halliday, op. cit

      *70* Tom Hickman, The Call-Up: A History of National Service, Headline, 2004

      *71* Anthony Farrar-Hockey, The British Part in the Korean War, HMSO,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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