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Andrew Marr:当代英国简史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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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双向共5车道没见过

          双向共三车道还真是有,约克附近就不少。

          一般不那么忙的A级公路一边一条车道,想超车就得借用对面车道。要是繁忙一些,货车多些,视野又不好,小车就开得很郁闷,容易出车祸。

          作为解决办法,隔一段就单向拓宽成两车道,另一侧保持单车道,方便小车司机从快车道超车。再过一段又把单双车道互换,这样对面方向也可以轻松超车了。

          比起有隔离带的双向各双车道的公路来说,三车道的好处就是省。

    • 家园 (12)了不起的急死你

      亚历克.伊斯哥尼斯(1)这个人很值得专门提出来谈一谈。他不光是Morris Minor 的设计者,还在民意支持达到顶点的麦克米伦在选举中大获全胜的1959年生产出了世界上第一辆Mini。这是麦克米伦执政时期最可人的产品,尽管麦克米伦本人绝对不会买一辆如此狭小而俗气的汽车。伊斯哥尼斯是当之无愧的英国汽车发展史上影响最大的个人之一,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声名在外的工业设计师。他是一位希腊工程师的儿子,他父亲生长在土耳其,后来获得了英国国籍。他母亲是一位德国啤酒酿造师的女儿。他小时候就住在他父亲的工作室附近,经常看他父亲将一张张图纸转化成引擎。

      伊斯哥尼斯很好的反映了移民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好处。他是个战争难民。一战和约将奥特曼帝国大卸八块,伊斯哥尼斯居住的士麦那被划分给了希腊。土耳其人又把它赢了回来,于是许多外国人纷纷逃离。伊斯哥尼斯的父亲在途中去世,他和母亲一起身无分文地于1922年来到了伦敦。他先在汉博(2)工作,后来又去了莫里斯,最后开始学习工程学与工业制图。他是个反常规式的设计师,极其鄙视所谓的团队合作设计,对数学更是嗤之以鼻,称其为真正创造性的天敌。他的主要学习途径是自己动手攒赛车,二战前他还开着自己攒的赛车参加过比赛。后来他还对多种汽车改良技术冷嘲热讽,比如车载收音机,安全带与可调座椅。

      伊斯哥尼斯的Morris Minor在设计与结构上都十分激进。这是与希特勒时期德国大众甲壳虫最为接近的英国汽车。他的Mini Minor是苏伊士危机的直接结果,当时的汽油短缺迫使人们寻求更廉价、更经济的汽车。英国早已相中了从德国与意大利进口的微型汽车,很快就在布莱顿开始制造。伊斯哥尼斯的想法是为英国汽车联合公司(3)生产一款能与进口货抗衡的汽车,但是这首先得是辆正经汽车,而不是顶着个汽车外壳的摩托。他不仅赋予这款汽车美观的外形,还调转引擎并将其置于轮子上面,从而获得了比任何之前的汽车更大的车内空间。他的设计如此激进,以至于必须要制造一套全新的车床才能生产。这些车床也是伊斯哥尼斯设计的。Mini很快就会成为英国的标志,这款活泼而皮实的小车在我们心目中反映了英国国民特质最优秀的一面。不过要说起Mini的真正经历可算不得为英国汽车工业脸上贴金。早期的Mini做工粗糙,机械问题层出不穷,最要命的是车顶漏水。当时有人开玩笑说买一辆Mini应该附送一双雨靴,还有一位记者说自己在车门门套里面养了一条金鱼。伊斯哥尼斯的脾气很大,对于资历较浅的设计及生产人员尤其不客气,他们背后都管他叫做“急死我你死”。伊斯哥尼斯曾经表示自己要设计一款“女佣也买得起的汽车”,但是Mini最初瞄准的低收入家庭根本不买账,对他们来说,这款汽车造型怪异,尺码逼仄,做工也不够精细。

      实际上,这款汽车看上去曾经一度濒临灾难的边缘。它背后的经济账往好听里说也是不明不白。基本款式一辆卖350镑,比起其他小型汽车要便宜的多,例如495镑的凯旋先锋(4)与380镑的福特安格利亚(5),还有416镑的Morris Minor。但是这款汽车的研发成本很高,更不用说还得算上那些特别制作的机床了。这怎么可能呢?福特曾经将一辆Mini大卸八块来进行成本测算,得出的结论是这款汽车的成本价格应该比英国汽车联合公司的售价高。*27* 看上去这款汽车根本没有利润空间:为了打击竞争者,Mini的制造者一直在赔本赚吆喝,完全不考虑研发成本(公司方面称他们赔本卖了一年)。英国汽车联合公司最终还是成功销售了超过500万辆Mini,但是这一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名人效应甚至于名人炒作。伊斯哥尼斯碰巧认识玛格丽特公主的新婚丈夫,摄影师斯诺顿勋爵(6),并且将一辆Mini赠与这对璧人当做生日礼物。很快小夫妻在伦敦街头的穿梭往来就被拍成了照片。女王也买了一辆,然后是史蒂夫.麦柯奎恩(7),Twiggy(8),披头士以及米克.贾格(9)的女朋友玛芮安妮.菲丝弗(10)。这一切与英国汽车联合公司与伊斯哥尼斯的最初构想完全相反,当时他们想制造一款廉价而朴实的工人阶级专属用车,结果现在这款汽车却成了保守派人士炫耀青春活力的工具。不过只要能卖出去,就怎样也无所谓了。但是层出不穷的机械问题,团队合作的欠缺以及毫无商业意识的价格策略都说明了Mini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有其阴暗面。伊斯哥尼斯的传记作家总结道:“对于摇摇欲坠的英国汽车联合公司来说,Mini远非商业成功,而是棺材盖上的第一根钉子。”

      伊斯哥尼斯在商业方面可谓很傻很天真,但是他的确有着独到的先见之明。他痛恨合并。奥斯丁-莫里斯合并将两家彼此敌视的管理层硬生生锁在了一起,造成了巨大的内部压力。一开始这并没有造成什么明显的结果。在五十年代,英国汽车联合公司改进了汽车设计,削减了引擎数目,同时还让原来奥斯丁与莫里斯两家的经销商都满意。伴随着高速经济增长与国内对于廉价汽车难以满足的需求,英国本土汽车工业发展势头十分良好。美国的竞争自然难免,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通用汽车在1938年接手沃克斯豪尔之后就一直是英国市场的主要玩家之一,而福特早在此之前就将英国当成了自己进军欧洲市场的基地。到了六十年代,德国与法国的进口车在英国街头也越发常见起来。

      不过,英国本土汽车工业依然没有遭遇危机的迹象。其他厂家都在推销自己的车型,其中许多都历久弥新且十分成功,例如身材修长的捷豹与厚重大气的陆虎8型。伊斯哥尼斯不是当时唯一一个敢想敢干的人,陆虎就研发了一款喷气式商务车,时速高达152英里。但是劳工活动正在增长,尽管造多少汽车就能卖多少汽车的经理们在与工会打交道时十分慷慨。1958年英国汽车联合公司就遭遇了一场规模极大的罢工。当时政客们琢磨出了很多奇怪的决策。大臣们为了促进苏格兰以及英格兰北部落后地区的就业劝说英国汽车联合公司在这些区域开设新厂,建立一个臃肿而昂贵的新兴汽车帝国,而英国汽车联合公司根本没有足够的专业人士来管理这些新厂。当然,在汽车热的最初几年,一般人都觉察不到这一切。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Alec_Issigonis

      (2) 外链出处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British_Motor_Corporation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Triumph_Herald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Ford_Anglia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Lord_Snowdon

      (7) http://www.artsuniversity.com.cn/news/2007/2007-10-21/1192972581.html

      (8) http://baike.baidu.com/view/579052.htm

      (9) http://baike.baidu.com/view/1662340.htm

      (10) http://baike.baidu.com/view/2818768.htm

      *27* Gillian Bardsley, Issigonis: the Official Biography, Icon Books, 2005

    • 家园 (11)砸脚记

      这个问题的最佳答案自然是让英国工业生产更多质量可靠,价格合理,全世界都想买的产品。这一点能做到吗?五十年代时有很多成功的英国企业,有壳牌公司这样的石油巨头,这个1906年企业合并后的产物此时已经成为了规模庞大的国际公司,总部设在伦敦。联合利华是另一家英荷合资企业,成立于1928年,经营业务从肥皂到香肠,从牙膏到速冻食品无所不有,企业依靠当时最先进的理念加以经营,包括市场调查,严格定向的广告以及管理层培训上岗。重新私有化的钢铁企业也十分活跃。例如威尔士钢铁公司,它在南威尔士的塔尔伯特港(“永远不眠的钢铁之城”)总共雇佣了20000人,还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轧钢系统。其他私有钢铁企业也都纷纷开足马力要与欧洲同行们一较高下。还有帝国化工集团(ICI),这家二十年代成立的联合化工公司对于多种产品享有近乎垄断的地位,仅研发人员就雇用了6000名,五十年代末的研发投入超过英国所有大学的总和。电子产业里有费伦蒂(1),此外还有英国联合电子工业公司(AEI)这样经营范围遍及汽车引擎、灯泡、冰箱与洗衣机的企业。劳斯莱斯与威格士在机械制造领域依然独领风骚,吉凯恩(GKN)(2)在钢铁领域也同样风生水起。

      对于这些企业以及其他众多企业来说,整天呆坐着或者缺乏竞争力是不可接受的行为。无情的“企业掠夺”行为开始于五十年代,商业巨头们将有气无力,管理不善的公司接手下来并大卸八块重新组合。人人都在谈论学习美国先进管理经验,大型美国广告公司早已在伦敦站稳脚跟并开始影响英国人的思考方式,如饥似渴的人们将意大利、丹麦以及法国的设计纷纷请进英国。在1962年的《解剖英国》一书中安东尼.桑普森(3)勾勒了一幅新兴地产大亨们将老牌公司在内城的产业拆得七零八落并进行新发展的生动图像——他称之为他自己的“卡纳勒托绘画”(4),体现英国繁荣的最新风景线。

      杰克.柯顿(5)是一名创业有成的伯明翰人。他住在多彻斯特饭店的套房里,房间内挤满了调研员,四壁挂满了地图与雷诺阿的绘画。他是个衣着整洁的商务人士,“身材短小,脸膛发红,时年59岁,一头油光可鉴的黑发,精明的双眼,前胸口袋里装着叠成尖角型的手帕,用来搭配领结……他有两辆车,一辆叫JC1,另一辆叫JC2。”休.佛雷瑟(6)是格拉斯哥服装商人的儿子,他在英国建立了规模庞大的商铺网络。1948年他促成了佛雷瑟百货的上市并创立了苏格兰与联合投资有限公司(SUITS),后者成为了五十年代英国商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1957年他并购了伦敦的约翰贝克集团,两年之后又买下了哈罗德百货(7)。在意大利出生并搬迁到苏格兰阿洛厄的查尔斯.方特(8)此时正在悄无声息地将几家不起眼的连锁咖啡店转化成一套完整的餐饮住宿体系。他开办了英国最早的一批公路咖啡馆。1971年他又将小厨师连锁店(9)收归旗下,1978年他进一步控制了开心食客(10)。这几家店的菜品质量虽说算不得第一流,但是却为几十年间好几代出门在外的英国旅人解决了吃饭问题。这些人和身穿粗花呢外套,漫步于水塘边射猎松鸡的伊顿子弟们一样,也是五十年代英国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在政府内部现代化的呼声也清晰可闻。例如活跃异常的托利大臣欧内斯特.马普尔,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工人阶级出身的暴发户,也是麦克米伦内阁中的异类。他好比一团能量四溢的火球,即将彻底重塑英国交通体系。在他管事期间,新式道路与交通体系获得了大量投资,13年托利执政期使得英国个人汽车保有量翻了四番,达到800万辆,货运流量也完成了从铁路向公路的转移。

      就连最终将要成为英国工业界终极失败象征的汽车业此时也走势强劲。战前工业格局遗留下来的众多彼此纠缠的小公司遭到了大刀阔斧的整顿。1952年,竞争多年的两大汽车巨头奥斯丁与莫里斯合并并成立了英国汽车联合公司。位于伯明翰长桥的奥斯丁公司成立于1906年,两次大战间期奥斯丁7型轿车一直统治着英国市场。这是第一款面向中等收入人群的大规模量产汽车,获得过宝马的认证,还曾被尼桑仿效。二战爆发时这款汽车总计销售了300000辆。1948年奥斯丁推出了最新系列,公主(11)与谢尔兰(12)的广告在杂志与报纸的广告页上随处可见。A40 萨默赛特(13)与迪文(14)也即将登场。在莫里斯那边,牛津的诺菲尔德勋爵(15)是当代英国的工业先驱,他在一战之前就造出了自己的第一辆车,两家企业合并后他依然老当益壮地担任了联合公司的总裁。莫里斯8型与10型(16)汽车在战前赢得了无数追捧。战后牛津公司又出品了大众汽车时代英国第一款优秀车型,亚历克.伊斯哥尼斯在1948年主持设计的Morris Minor。这将成为英国汽车史上第一款销量过百万的汽车并一直生产到1971年。诺菲尔德勋爵并没有马上喜欢上这款汽车,他称其为“那个倒霉外国佬设计的倒霉玩意儿。”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Ferranti

      (2) http://baike.baidu.com/view/3097766.htm

      (3) 外链出处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Canaletto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Jack_Cotton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Hugh_Fraser,_1st_Baron_Fraser_of_Allander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rrods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arles_Forte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Little_chef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ppy_Eater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Austin_Princess

      (12) http://en.wikipedia.org/wiki/Austin_Sheerline

      (13) http://en.wikipedia.org/wiki/Austin_A40_Somerset

      (14) http://en.wikipedia.org/wiki/Austin_A40_Devon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Lord_Nuffield

      (16) http://en.wikipedia.org/wiki/Morris_8 http://en.wikipedia.org/wiki/Morris_10

    • 家园 (10)养鸡场主的叛乱

      思想的作用十分重大,也正因为如此接下来的故事才尤其重要。故事的主角是一位伊顿出身,信奉国教的科学家,前皇家空军飞行员,养鸡场主以及不成功的海龟饲养户,名叫安东尼.费舍(1)。在1945年往后社会主义与中央计划大行其道的几年间,费舍一直是一名坚定的个人主义者与反社会主义者。就他看来,“共产主义是提供给人民的毒药,社会主义是装毒药的杯子,而福利社会则是用来引诱人的标签。”在四五十年代的英国公开持有这种观点使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另类。这个国家也曾一度是世界自由经济的中心,其国民对大政府的厌恶人所共知,这里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中央政府。可是现在甚至连自由党都成了战后共识的热心支持者(再怎么说这也是贝弗里奇与凯恩斯所在的党派)。倒是也有几个挺身而出进行反对的人,不多,但的确有。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人的精神导师居然是弗雷德里希.海耶克,一名背井离乡的维也纳经济学家。他的祖国是国际知识界的竞技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弗洛伊德理论与法西斯主义曾在那里斗得难分高下。他还是素以理论艰深著称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表亲。正是此人将会帮助英国重新拾起经济自由主义的教条。

      海耶克早在1931年就来到了伦敦教授经济学,并与另一位经济学家莱昂内尔.罗宾斯(2)交情甚笃。后者是伦敦园丁的儿子,当初正是福利国家的创造者贝弗里奇把他教出来的。海耶克与罗宾斯在伦敦经济学院结成了十分密切的合作关系。二人颠覆性的友谊将最终在扭转英国知识分子大环境的过程中发挥作用。海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出版于1944年,这是当时影响力最大的书,书中对社会主义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攻击。很多人对书中内容嗤之以鼻,但这些内容也得到了乔治.奥威尔与凯恩斯两人有所保留的赞赏。但是一本书算不上一场运动。自由派经济学家们自1947年起就经常在瑞士碰面,但是在英国,类似的运动则要等到费舍正式登台之后才算开始。现在人们基本上已经把费舍忘记了。他在不列颠之战期间曾不幸目睹自己兄弟的死亡,大受刺激的他改行在苏塞克斯当了一名农夫。作为坚定的个人主义者,他一直在关注海耶克的著作,还在战后想方设法与自己的偶像见了一面。海耶克劝他不要从政,而是要成立某种机构或者组织,从思想层面上与国家的影响力对抗并取得胜利。费舍将这番忠告铭记在心。万幸的是,国家很快就推了他一把。1952年,他的牛群染上了口蹄疫,必须全部宰杀焚毁。费舍拿到赔偿金之后用这笔钱去了一趟美国。*25*

      他在美国不光接触到了最新的自由市场思潮,还造访了一座位于康奈尔大学的巨型实验性“肉用仔鸡”农场。费舍认为这正是肉类匮乏的英国最需要的东西。当时从美国进口全套笨重的养殖设备并不合法,因此(反对管制的)费舍用锡纸裹了两打受精的白洛克鸡蛋,放在行李里面当做“复活节彩蛋”带回了英国。他在苏塞克斯修建了煤气供暖的鸡舍,顶部还安装了轨道投喂系统。很快24只小鸡就变成了2400只,接着又变成了24000只。不出几年他就繁育了125万只鸡,布克斯特德鸡肉公司就此成立,而费舍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为了全欧洲最成功的家禽养殖户。廉价的烤鸡成了英国家庭周日午餐餐桌上的招牌菜,费舍则用自己的收入成立了经济事务学会(3),当代英国历史上最富影响力的智囊团。学会创始人是费舍与一位神经质的前伞兵兼自由派奥利佛.斯梅德利(4),经济事务学会的目的是要对抗费边社(5)的社会主义影响*26*。之后拉尔夫.哈里斯(6)与阿瑟.塞尔顿(7)。海耶克的先见之明得到了验证,思想的播种远比常规政治生涯更有影响力。

      经济事务学会在1957-58年的冬天第一次对英国政治发挥了自己的影响力,当时通货膨胀率已经达到了4%而工资率上调已经达到了两位数。和大部分政治危机一样,这次问题的根源也位于私营领域的核心。问题在于是否应当削减政府开支来作为控制经济领域货币总量的手段之一。银行也收到指示要紧缩贷款。和物价上涨相比麦克米伦更担心社会动荡与失业。他的财长彼得.桑尼克罗夫特(8)则持反对意见。他坚持要依靠节省来压制通货膨胀并由此拯救英镑。他的敌人称麦克米伦为没有原则的懦夫。无疑他一门心思都在想如何保住首相的位置,但是首相还有另外一面。他是在凯恩斯的影响之下成长起来的,他认为也许并没有必要进行极其痛苦的支出削减,而经济早已开始放缓。尽管麦克米伦经常在面对分歧时手忙脚乱,胡乱叫价,致使分歧进一步扩大,这次他的决定却很精明。而且他身边有许多花钱的大臣,分管着军队、医院、福利等等领域,这些人都极力反对削减开支,他也担心这些人中有的会辞职。

      事实证明,这场争论的另一边真有几个下定决心要辞职的人,例如桑尼克罗夫特和他的两位手下——一位是奈吉尔.伯奇(9),家道殷实,刻薄理性,而且几乎就没有视力,另一位就是艾诺.鲍威尔。他们对于控制货币供应重要性的坚持并不仅仅是专业观点,还与他们个人对于统合主义与大政府的怀疑有关,这种想法与经济事务学会所推动的更为知性的经济学案例十分接近。莱昂内尔.罗宾斯一直在为这三位大臣出谋划策,尽管更愿意达成一致意见的官员们对这些建议直嘬牙花子。而费舍的追随者则将桑尼克罗夫特一伙人在财政部的反叛行为视为英雄之举。他们不但为桑尼克罗夫特提供智力弹药,还通过鲍威尔与少壮派托利党员建立了联系。鲍威尔很早就接触到了海耶克的思想。在三大臣辞职几个月之前,他们曾经碰过一次头,发现彼此观点十分一致——政府开支过高,必须加以严格控制。他们不顾自己的人马以及同事们的本能,出台了一系列削减方案,其中包括将学校午餐价格上涨50%,停止上调工资以及取消对生二胎的补助。这些措施将会影响到五百万家庭以及上百万名中产阶级家庭主妇,她们的支持对于托利党来说至关重要。

      这项一揽子政策有意制定得强硬而刺激,一下子就将内阁推入一场混战。七十年代有名的政治大冲撞当中,大臣们可以为了在通货膨胀问题上坚持自己的观点与白厅和工会的一致意见作对。如果想在七十年代到来之前就欣赏到这一幕的话,现在正是时候。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争论双方的拉锯战毫无终止的迹象。妥协方案摆上桌面,先被人部分接受,然后又遭到全盘否决。人们的脾气越来越坏。财政部的人马在唐宁街10号杀进杀出,周五举行了内阁特别会议,周日紧接着又举行了一次。但是尽管愤怒的同事们都把桑尼克罗夫特的做法称为“希特勒战术”,他就是不为所动。麦克米伦急着要从混战当中抽身出来好去进行英联邦国事访问,但既便如此他依然不打算在开支削减问题上让步。于是三大臣就辞职了。桑尼克罗夫特后来成为了撒切尔执政时期的托利党党主席。伯奇由于视力问题而永远告别了政坛。鲍威尔风雨交加的职业生涯才刚刚起步,还有好几场危机在未来等待着他。麦克米伦用精心考虑过但看似随口说出来的措辞将这次的事件称为“地方上的一点点困难”。他随即任命了一支新队伍,然后就按原定日程施施然地踏上了访问之旅。这件事并没有立即产生什么后果。新任财长还是裁掉了一部分开支,但是经济状况并没有好转,说明桑尼克罗夫特开的药方的确狠得有些过头。

      但是这标志着形势的转折——人们终究远离了自由市场理论,步入了计划经济的最后阶段,这一阶段将会以灾难收场并最终导致撒切尔主义的诞生。这是经济事务学会的最终胜利,安东尼.费舍的鸡蛋终于等到了孵化的那一天。在此之前,1959年迎来了另一场选举前繁荣,同时振兴英国经济的新想法也开始获得支持,也就是法国人正在推行的中央计划制度。到了1961年政府试图通过“暂缓支付”的方式来控制通货膨胀,然后是国家经济发展理事会的成立,这使得工业家、公务员与工会坐到了同一张桌子旁边,讨论如何增产的问题。雷金纳.麦德宁(10)曾直接要求汽车制造商在苏格兰,默西赛德郡以及威尔士开设新厂来应对不断加剧的失业问题。次年政府下达了4%增长率的目标。一位新任首相为了给1964年选举做准备通过了此时已经升任财长的麦德宁提出的预算,日后工党将会抨击这一预算造成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几乎所有工党日后试图用来将自己从经济衰退中计划出来的武器,从收入目标到国家计划再到地区性规划,早在麦克米伦与他的继任者亚历克.道格拉斯-霍姆(11)执政时期就已经得到了落实。这一切手段都会失败。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安东尼.费舍早就看出来了。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Antony_Fisher

      (2) http://baike.baidu.com/view/5768728.htm

      (3) http://www.iea.org.uk/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Oliver_Smedley

      (5) http://baike.baidu.com/view/229309.htm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Ralph_Harris,_Baron_Harris_of_High_Cross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Arthur_Seldon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Peter_Thorneycroft,_Baron_Thorneycroft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Nigel_Birch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Reginald_Maudling

      (11) http://baike.baidu.com/view/295419.htm

      *25* Gerald Frost, Anthony Fisher, Champion of Liberty, Profile Books, 2002

      *26* Richard Cockett, Thinking the Unthinkable, HarperCollins, 1994

    • 家园 (9)糊涂与逻辑:两位士兵的故事

      哈罗德.麦克米伦升任首相意味着对美国强权的迅速承认。还有别的办法吗?与他十分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艾诺.鲍威尔肯定认为有。但是心机深重的麦克米伦玩政治的水平更胜一筹。“先进先出”这句笑话是对他最直白而准确的描述。尽管他对于纳赛尔的态度比艾登更加强硬,但是身为财长的他对于抛售英镑带来的冲击有着更直接的感受,因此率先敲起了退堂鼓。在苏伊士危机最紧张的时候,另有盘算的麦克米伦与美国驻伦敦大使进行了多次秘密接触,他在美国人面前自称是艾登的代理,并且提出多种手段来说服托利党的后座议员们接受停火与撤军。

      麦克米伦与艾森豪威尔早在战时就彼此相识。尽管不能说是美国人用一位谦恭的大西洋主义者替换掉了艾登——这次走马换相是按照托利党的传统形式通过内阁私密会议完成的——但是到头来美国人的确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人选。麦克米伦上任伊始,就试图将苏伊士这一页掀到脑后,不顾在法国人一旁几欲作呕,并很快向华盛顿请求核技术支持。曾经有这么五六年,贝文对于完全独立的英国核武器的信仰的确得到了实现,但是也只不过是五六年而已。这段美好时光开始于依靠远程喷气式轰炸机进行投放的新式英国核弹可以投入实战那天起,到1958年麦克米伦意识到英国轰炸及导弹技术早已落伍,无法对俄国构成威胁那天为止。

      继续栖身于狭小的有核俱乐部里面并不是麦克米伦的唯一出路,但是与在全球范围内维持全套帝国行头相比,核武器似乎是一个性价比更合算的选择。麦克米伦一有机会就虚张声势,1957年5月他下令在圣诞节岛进行了英国第一次氢弹试爆。这颗氢弹的技术其实还算不上成熟,之所以试爆是为了让美国人相信自己的盟友有着与实际情况不相符的实力。第二年,美英两国的核专家在华盛顿进行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摊牌。奥尔德玛斯顿的英国团队极力试图说服爱德华.特勒(1)和他的阿拉莫斯团队,英国在核武器理论方面和美国一样先进。特勒承认物理定律似乎在大西洋两边都一样适用,1940-45年的合作由此得到了短期恢复,尽管自苏伊士危机之后,美英之间任何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都是用来糊弄外人看的。英国或许也可以像法国那样脱离北约,摆脱美国人控制的军事体系,重新发展自己的核武器与核战略,全身心地拥抱新欧洲。苏伊士危机之后的英国的确还有另一条路可供选择,这条道路代价高昂,而且还会改变整个战后世界的格局,但毕竟是另一条道路,尽管这条路看上去乱石丛生,令人望而生畏。可是麦克米伦对于这种可能根本不加考虑。

      这条崎岖坎坷的道路是另一位政治人物的地盘,一位令麦克米伦浑身难受的人。1962年的一个早晨,外交大臣荷马勋爵(2)走进唐宁街10号的内阁会议室,看到首相大人正在桌旁静静地重新摆放名牌。他询问内阁秘书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去世了。不,这都是因为艾诺.鲍威尔。“首相再也受不了艾诺谴责的目光从桌子那边直接盯过来了。”就这样鲍威尔被打发到了桌子的最左边首相看不见的位置。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在面对不愉快的选项时避免目光接触也是统治艺术的一部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很管用。鲍威尔是一名才华横溢的浪漫主义者,不过办起事来则一贯遵从冰冷而不动摇的逻辑。面前的各种选择令他倍受煎熬,权力不断增长的政府对经济有何影响,帝国的消逝会带来哪些后果,移民对传统的英国国民性将要造成怎样的冲击,等等。在他的从政生涯里,他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并非一以贯之,其中有些答案还会毁掉他的政治生涯,但是他从始至终一直按照饱受折磨的良心办事。相比之下,麦克米伦对于未来的困难选择有着很清楚的认识。他的日记里充斥着不详的预感,他的书信总是言简意赅。他大力推动去殖民地化以及英国加入欧共体的进程。但是一旦面对更加危险的问题,比如是否要抑制工会的势力以及削减政府开支,他往往更喜欢缩在办公室里给外面的人打包票说一切都会好转。他是个了不起的演员,而且他还把鲍威尔摆放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尽管他们彼此无甚好感,但是麦克米伦与鲍威尔之间不乏若干重大相似之处。两人都有参军的经历,都为自己没有在与德国人作战时牺牲而多少感到内疚。麦克米伦在一战时表现极其英勇并多次负伤。幸存下来的他从没有忘记那些没能幸存的战友与下属。他走起路来一拽一拽的,成为首相后经常有人嘲笑他放不下贵族架子,实际上那是德国人的弹片造成的。鲍威尔的年纪更轻,在二战时他是第八军的一名情报官。很久以后他很有个人风格地说道,“我当时要是牺牲在战场上也挺不错。”两人都饱受战争创伤的纠缠。两人的出身都不算高,尽管麦克米伦与上层社会联姻并养成了射野鸡的习惯,而鲍威尔也十分擅长射飞碟与猎狐。麦克米伦的家庭最早是苏格兰的自耕农,后来从事图书业,因此使得他有了十分良好的成长环境。鲍威尔是伯明翰一位校长的儿子,依靠意志力与艰苦工作一步步出人头地。两人都博览群书,尤其是经典著作,极富语言天赋,尽管麦克米伦没有鲍威尔的才气,因此更倾向于英语小说和传记。两人都相信英国自有天命。两个人的区别主要在个性以及代际差异方面。

      麦克米伦是一位志向高远的维多利亚式改革家,他小时候正好赶上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六十周年庆典,隆隆的马车声与庆典场面无疑感染了他。大萧条造成的贫困惨状,尤其是斯多克顿地区遭受的冲击,深深地触动了他这位年轻托利党员的良心。他在三十年代的政治立场十分激进,甚至到了极端的地步。他雇用了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的新党前任秘书,一名前马克思主义者。他号召对经济进行大规模计划控制,具体手段包括废除股票市场并将工会吸纳进决策机制当中。他的政策很接近五十年后的托尼.本(3)。要不是战争的干预他很可能会脱离托利党。战争之后他依然很不安分,建议将保守党改名为新民主党。等到他1951年重返政府的时候,他那狂野不羁的意识形态已经发展成了较为温和的当家人作风,这使得左右两翼都十分惊骇。就好像丘吉尔有一位美国母亲那样,麦克米伦也想向人们证明在这个美国主导的世界里英国依然可以扮演一个睿智的家长形象,尽管身子骨有些虚弱。英国可以也应该成为“美国这个当代罗马的希腊”。

      艾诺.鲍威尔比他年轻十八岁,为人也没有这么浪漫。他上过大学,还在帝国的最后时刻参加过驻印军队。他与丘吉尔或者麦克米伦不同,极其憎恶美国人,以至于在1944-45年相信下一场世界大战将在欧俄同盟与美国之间开打。当代罗马的希腊?要是鲍威尔自己不是一位杰出的拉丁语学者他可能早就把罗马一把火烧了。麦克米伦喜欢摆出家长作风和稀泥,而鲍威尔则先确定基本原则,然后一路毫不留情地推进下去,不管得出怎样令人头大的结果都无所谓。主权,独立与种族问题对他来说不是耍花枪,他不信任作与卖弄聪明——尽管就像他的工党分身与好友迈克尔.富特一样,依赖作秀与个性政治的程度总是超过自己愿意承认的限度。鲍威尔开始尝试打猎的时间比麦克米伦要晚,但是他骑马骑得更野,经常冒冒失失地驱马跨栏并从马背上摔下来。麦克米伦骑术高超,政治手段同样不俗。鲍威尔则一直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与麦克米伦掌控一切的执念相比,鲍威尔的怒火对当代英国历史同样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这两个人的争论将使得这13年托利执政时期过得有声有色。麦克米伦有权力而没想法,鲍威尔大多数时间都没权力,但是却从不欠缺想法。

      (1) http://baike.baidu.com/view/530295.htm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Alec_Douglas-Home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Tony_Benn

      *24* Quoted in Robert Shepherd, Enoch Powell, Hutchinson, 1996

    • 家园 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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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8)一地鸡毛苏伊士,一

      在丘吉尔磨人而又堵心的最后一届政府当中,托利党的储君安东尼.艾登可谓民意甚高。丘吉尔最终决定退休的1955年,艾登参加了首相选举。大部分时间他都开私家车出门,他声言“要是我在自己的国家外出还要武装保镖的陪同,那我还不如退出政坛的好。”但是只要他坐上火车,每一站都有大量妇女手捧花束来欢迎他。这个人曾经面对希特勒寸步不让,耐心地等待丘吉尔放手交权,现在他是战后全球和平的伟大建筑师。选举之后不久,艾登就邀请新任苏联最高领导赫鲁晓夫前来伦敦会谈。(除了翻译喝醉了之外,会谈进行的很顺利。不过有一次有人将喜好打猎的托利政客兰伯顿勋爵(1)介绍给赫鲁晓夫,说他是“枪友”。于是苏联领袖庄重而满怀同情地与兰伯顿握了握手,他以为兰伯顿马上就要上刑场遭受枪决了)艾登从根子上是一个极其爱国的人,他认为英国与英联邦各国的联系远比其与欧洲大陆的纠葛更加重要。他的毛病也不少,包括天生的坏脾气以及对阿拉伯人的种族主义厌恶。但是对于1956年的大多数人来说,艾登简直十全十美,是应对当下局势的不二人选。

      人们经常将苏伊士运河事件视为短期内的一次误判,这场危机的起因难以捉摸,后果也不得分晓。这话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护短。苏伊士事件是英国殖民史的必然结果。它的开端十分个人化,一切源于一场决斗,决斗双方分别是一名老式的英国政客与一名战后新世界的阿拉伯民族主义领袖。艾登以及他所代表的五十年代中期的英国的确很令人留恋。艾登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熠熠生辉的形象,受到政界各派人物的仰慕,他在人们眼中是全球和平的维护者,一名真正的政治家。他的一位同事形容他是“一半是发疯的从男爵,一半是美女。”艾登来自一个祖业丰厚,尽管有时有些神经质的家庭。苏伊士运河事件当中华盛顿视他为格格不入的英国势利眼主义的墓碑。实际上,他家的一位先祖曾与乔治.华盛顿结为挚友并支持过《独立宣言》,另一位先祖写过一本贫困人口调查报告,深得马克思的赞赏。艾登从来不敢肯定自己生父的身份——他母亲当年涉猎十分广泛——不过最可能的人选是狂放不羁,挥金如土,富有艺术气息的威廉.艾登爵士。他的形象就是一位从讽刺小说里走出来的行为乖张的贵族,要是在骑马打猎时碰上交叉道口他就纵马从放下的横杆上一跃而过,丝毫不顾忌飞驰而来的火车。他的脾气极坏,满嘴脏话,以至于他在杜伦当地法院当法官时,矿工们纷纷赶来旁听他骂人,一个个听得神清气爽。*18*

      少年艾登就是一副装满不安定基因的英俊皮囊,他先上伊顿就读,然后参加一战并奋勇战斗,他的长兄牺牲在堑壕里,他深爱的弟弟则在16岁生日几天之后牺牲在了大海上。1923年艾登成为托利党议员,他头脑开明,一路升任为外交部大臣,三十年代他曾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进行过谈判——这二位很快发现他们三个当年呆过的堑壕位于同一条战线的两边,还拿出地图来标记出了他们的相对位置——还应付过斯大林。成为外交大臣之后他协助建立了战前同盟体系以及国联的多项协议。1938年他为了抗议对德绥靖政策而高调辞职,1940至1945年又回到政府继续担任外交大臣为丘吉尔效力。他是个杰出的语言学家,教育良好而且热爱现代艺术,情人众多,外交手段高超,五十年代中期各国首脑都与他十分熟悉。1954年在日内瓦他一力促成了一场极其重要的会议,试图维持新冷战格局下的世界和平,当时的人们都将其视为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最后努力。

      那么纳赛尔又是什么人呢?如果说艾登代表了英国国民性的一个典型侧面,迦玛尔.卜杜尔.纳赛尔上校就是未来几十年里越发常见的反殖民主义地方实力派的祖师爷——富有魅力,高度爱国,铁血无情,不放过一切机会。从少年时起将英国从埃及驱逐出去的志向就燃烧在他心中。直到二战结束为止,埃及都被人视为英国的固有属地,尽管其拥有独立国家的名分和自己的国王。这里曾经是英军抗击隆美尔的中心阵地,也是英国控制中东地区的枢纽。英国的运转需要伊朗与伊拉克的油田进行供养,英国年进口量的四分之一以及欧洲年耗油量的三分之二都要通过苏伊士运河进行运输,飞往印度与澳大利亚的飞机要在中途落地加油——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埃及成为了关键的战略要地,相当于英国自己的地中海舰队。大多数英国家庭中总有至少一名成员或亲戚曾在埃及工作或服役过。与此相对的是英国人普遍抱有的对于埃及人或者说“中东佬们”漫不经心的蔑视态度。一次早期埃及反英动乱之后丘吉尔就曾叫嚣说,要是他们再不听话“我们就把犹太人搬过去,把他们赶到阴沟里。”

      二战之前埃及曾被迫于英国签订过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艾登的头像甚至都出现在了埃及邮票上,随时提醒埃及人勿忘国耻。战时的一起事件很好的反应了两国间的主奴关系。1942年,随着隆美尔坦克集团日渐逼近,丘吉尔的脾气也越来越坏,他认定开罗已经成了德国间谍的老巢,于是英国大使告诉埃及国王法鲁克(2)说埃及首相反德力度不够,必须加以撤换。国王将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搜刮起来,拒绝了这一“建议”,他坚称这一行为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即1937年两国签署的协议。然后英国大使馆就叫来了几辆装甲车,一对坦克以及几十名士兵,把法鲁克国王堵在了皇宫里面。英国大使径直走进皇宫,要求国王陛下在一封措辞极其卑下的退位诏书上签字,“代表朕本人以及后世儿孙放弃埃及王位。”这一来国王陛下的皇族气概彻底崩溃了,他可怜兮兮地恳求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一请求得到恩准,首相立刻就丢了饭碗。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战争也继续进行了下去。但是埃及人牢牢记住了这一幕。纳赛尔当时是一名远在苏丹的年轻埃及陆军少校,这件事令他怒火中烧,在与友人的通信中他怒斥埃及当局对英国奴颜婢膝的投降态度。他在信中写道,殖民主义“一旦意识到在埃及还有人愿意牺牲性命,真刀真枪的硬拼,立刻就会像妓女一样逃回老家去。”

      码头工人家庭出身的纳赛尔很快就成了一个少壮派激进军官团体“自由军官运动”的核心人物。这一组织的目标就是驱逐英国人,建立一个更倾向于社会主义而非伊斯兰教的新型阿拉伯国家。在当时以及纳赛尔上台之后,极端穆斯林主义者——基地组织指导思想的来源——是打击甚至处决的对象。纳赛尔是一个坚定无情而又内敛的人,这种人的身边从来不会缺乏追随者。1952年7月自由军官运动终于废黜了法鲁克,随后纳赛尔只用了两年就赶走了过渡领导人将埃及控制在自己手中。他的时机可谓恰到好处,战后兴起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令英国人如坐针毡,英国的石油利益遭到了挑战,出访中东的英国大臣们发现自己经常成为阿拉伯民众练习投掷石块的靶子。令丘吉尔大为光火的是,伊朗首相穆罕默德.摩萨德(3)于1951年将英伊石油公司收归国有。尽管他在两年之后就被CIA策划的政变推翻(政变的筹划者是一位美国前总统的孙子,名曰克米特.罗斯福(4)),但是他的行动预示了纳赛尔在埃及的下一步举措。在伊拉克,英国扶持起来的国王与首相已经岌岌可危,很快就将被暴乱的民众杀死。在约旦,1956年侯赛因国王解雇了英国军人约翰.格拉布(5),自1939年起此人就在这里担任阿拉伯军团的司令,人们都叫他格拉布.帕沙。这在今天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当年这可是抽在伦敦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这记耳光背后是整个中东地区日渐高涨的阿拉伯主义。艾登将这一切全部归咎于纳赛尔,他有一次对一名下级说:“哪里来的这么多胡扯……说什么我要把纳赛尔隔绝起来?你还看不明白吗?我想要他的命!”*19*

      埃及一直是旧殖民主义势力与新阿拉伯民族主义进行对抗的场所。英国修建在苏伊士运河附近的军事基地与其说是个兵营,倒不如说是个国中之国。这座基地的面积大约与威尔士相仿,边界漫长,造价昂贵,难以防御。因此当年艾德礼在战争结束不久后曾想过要撤销这个基地。基地的日常给养完全要依靠与周边村镇的交易来保障。但是在法鲁克王朝的最后几年,基地遭到了当地民族主义阿拉伯居民的抵制。事件层层升级,最后导致一名外出的英军士兵遭到枪击,随后英军展开了血腥的报复,其中包括将一队火力不足的阿拉伯警察赶进一栋建筑并全部枪杀,接着开罗市民就将市内外国人开设的酒店、商店、酒吧以及俱乐部全部烧成了白地。一夜之间,英国人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游击战当中。

      最终伦敦开始就撤军问题开始谈判——再怎么说这里英国在这一地区附近还有其他军事基地,例如塞浦路斯——不过这里也遭到民族主义游击战的侵扰——以及约旦。时任外交大臣的艾登认为撤军是不可避免的,并对同事们指出“我们自己违反条约在先”,此时英国在埃及军队数目是条约允许的8倍。一开始大家都很文明,纳赛尔甚至还和艾登进行了短暂接触,尽管他非常不喜欢被英国领导人用流利的阿拉伯语进行说教。纳赛尔后来抱怨说,艾登在华丽气派的英国大使馆里会见他时的态度就好像他不过是个下级军官,而大使馆本身“让英国人看上去像王公贵族而埃及人像乞丐”。这次新签订的协议保留了英国对运河的权利,不过这份协议没过几天就被纳赛尔撕毁了。

      • 家园 一地鸡毛苏伊士,二

        在目前这个阶段,纳赛尔的威胁性究竟有多大呢?他掌控阿拉伯世界民意的能力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他还想成为不结盟世界的发言人。开罗广播电台的信号覆盖了整个中东,可称得上是当年的半岛电视台,只是没有后者那么独立。在接下来的危机中,英国政客将在许多不同场合把纳赛尔与希特勒与墨索里尼相提并论,称他为苏联的打手,阿拉伯主义在这一地区的最大威胁。他自然是个独裁者,还是个社会主义者,他制定了宏大的计划要建立一个更健康、更强大、教育程度更高的国家。他想把自己的势力扩展到整个阿拉伯世界,首先是也门,叙利亚,苏丹与约旦。如同日后的萨达姆一样,他也曾用毒气对付过自己的敌人,其他阿拉伯统治者对他也一样不放心。他与萨达姆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相信必须摧毁以色列。

        但是要不是华盛顿方面的一步灾难性昏招,纳赛尔充其量只是个地区范围内的麻烦制造者。纳赛尔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即修建阿斯旺大坝。四十年代中期就有人提出了这一计划,认为这个规模空前的项目将彻底改造埃及的经济。大坝计划长3英里,蓄水后能创造一个300英里长的人工湖,能将埃及当时的发电量提升8倍,可耕地面积增加三分之一。阿斯顿大坝的意义远非一个单纯的工程项目,在纳赛尔眼中,大坝的规模“比最大的金字塔还要大17倍”。阿斯旺大坝的落成将意味着埃及在一位新时代法老的领导下彻底摆脱几百年以来屈辱的殖民史,迈向崭新的未来。问题在于修建这座大坝所需的资源远远超过了当时埃及的国力极限。埃及人一直在考虑贷款的可能性,1956年,纳赛尔相信美国人与英国人都将欣然为他开出支票。当他的大使觉得美国回复了一份最后通牒时不由火冒三丈,于是建议道,如果美国人的条件太苛刻,可以向俄国人与中国人求助。然后时任美国国务卿的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就断然取消了贷款。为了显示他的怒火以及为大坝项目另寻一个可靠的资金来源,纳赛尔突然占领并控制了苏伊士运河,用一场大规模群众集会的代号引发了这突然一击。

        如果说大坝不止是大坝,那么运河也不止是运河。这是最重要的水上公路,世界贸易的大动脉,欧洲与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以及远东地区的联系纽带。在大规模空运时代到来之前,如果不走运河就只能绕道好望角,一条既远且贵的路线。不仅是英国,欧洲石油供应的四分之三都来自中东地区,其中的一半要通过运河。此外当时世界货运的六分之一也要从运河经过。每天至少有50艘商船要通过运河,每一艘都得付钱。由于运河的国际意义如此之大,加上当初修建运河的工程师是法国人,经费也由英法两国分担,自1888年起运河就被当做国际公共设施而非埃及私产来管理。运河由一家公司管理,迪斯雷利执政时期高昂的维多利亚创业精神使得英国政府手中控制了公司股份的44%。很好理解为什么这种基于殖民行为上的国际主义会被埃及人视为对国家的侵犯。纳赛尔的计划是用运河的收入来支持大坝建设。夺取大坝的合法性当时在世界上争议颇多,但是对于英国政府来说,纳赛尔的行为不过是盗窃与对国际条约的践踏。更有甚者,决不能让埃及那帮粗人来管理运河这么复杂的设施。再有甚者,如果不加制止,这种厚颜无耻的蛮横之举将会刺激其他阿拉伯激进势力,进而威胁到整个中东地区。

        由于纳赛尔的行为是由华盛顿激起的,而且他的报复损害了作为美国盟友的英法两国的利益,人们都以为艾森豪威尔总统会坚定地支持打击纳赛尔的行动。但是情况没这么简单。首先,华盛顿一直致力于将旧殖民国家的势力驱逐出中东以便为美国牟利。虽然本土也有不少油田,但是美国一直担心未来的变数,并敏锐的意识到世界已探明石油储量的三分之二都集中在这一地区。美国与沙特和伊朗都有往来。为经济利益推波助澜的是反殖民主义的道德大旗,尤其有名的旗手是杜勒斯,一位满腹心机、道貌岸然的角色。他对于反对英帝国主义抱有开国国父式的狂热,还十分厌恶艾登,后者对他也殊无好感。其次,华盛顿一直在担心俄国人在匈牙利自由化政权周边发出的种种噪音。再次,美国对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方式与英法两国联合控制苏伊士运河的方式十分相似。艾森豪威尔与杜勒斯都不希望看到中东地区就商业水道国际共管问题达成任何协议,唯恐这将影响到美国对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最后,1956年时艾森豪威尔总统正在谋求连任,以和平与繁荣为主要竞选卖点的他自然对盟国不合时宜的磨刀霍霍大为光火。综上所述,美国将在苏伊士事件当中站到英国的对立面,而非为其提供支持。

        当时的伦敦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艾登对纳赛尔的强硬态度当时在英国很受欢迎。保守党同仇敌忾,休.盖斯克领导下的工党作为反对党在态度上更为好战(就像日后马岛战争开局阶段迈克尔.富特(7)领导下的工党一样)。除去几家例外——《曼城卫报》与《观察家报》——报社,评论员与漫画家都站在同一边,要求惩罚埃及。民意调查的结果与来自个人的支持信件涌入唐宁街10号,公众舆论一致认为必须把纳赛尔解决掉。但是在政治活动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时机的把握。在美国人的压力之下,接下来的几个月全都耗费在了政治斡旋上,艾登和他那积极反对纳赛尔的财长麦克米伦开始丧失主动权。国际会议上有人提议依赖运河的各国应该承担新的管理角色,并将运河的正式所有权交给埃及。英国不断暗示自己有可能动武,艾森豪威尔与杜勒斯则坚持和平解决。美国人声言在运河问题上绝不会“用枪炮开路”,还有意提及殖民主义,无形中助长了纳赛尔的气势,他一口回绝了所有来自外部的提议。华盛顿的态度同样也鼓励了莫斯科对英法两国发动外交攻势。尽管在此期间苏联镇压匈牙利自由化运动在欧洲制造了不小的危机,但美苏两国还是并肩站在了伦敦的对立面上。

        局势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妙。此时以色列提供了一条出人意料的捷径。五十年代中期的以色列和今天一样依赖美国,但是以色列政府相信华盛顿并没有明确意识到纳赛尔和他的泛阿拉伯主义对于以色列的生存究竟构成了怎样的威胁。埃及接受了大量苏联军火,包括最新式的喷气战斗机和轰炸机。纳赛尔的反以言论越来越令人胆战心惊,而叙利亚与约旦对他的响应也日渐高涨。苏伊士危机给了以色列人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自己的头号大敌施加打击,而且还很可能得到来自西方的空中支援。就这样,英法以三国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除掉纳赛尔的计划。麦克米伦一开始建议以色列人从埃及侧翼发动攻击,闲居在家的丘吉尔对这一想法表示热烈欢迎,而艾登第一次听到后认为这是发疯之举并一口否决。但是随着国际谈话无休止的进行以及政府逐渐失去支持与势头,这一设想再一次浮出了水面。

        出于某些今天无法得知的原因,艾登下令内阁委员会讨论不能留下书面记录。他甚至还坚持销毁了这一时期他自己以及麦克米伦的日记。但是以色列人接触了重新提起这一构想的法国人。以色列的边境一直受到游击队的侵扰。法国此时正陷身于阿尔及利亚的殖民战争当中,他们认为纳赛尔对于法国在此地以及苏伊士运河的利益都构成了威胁。行动的设计者是法国战争英雄莫里斯.夏耶(7),具体计划如下:首先以色列发动进攻,然后英法两国联合呼吁停火,遭到拒绝后“警察式”的干预行动就将立刻跟进。密谋就这样开始了。最终敲定细节的地点是巴黎郊外塞夫勒的一处别墅,二战时这里曾是法国地下组织的据点。艾登的外交大臣塞尔温.劳埃德(8)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到场时很不情愿地用一件从伦敦带来的旧雨衣把自己裹了起来,希望能掩人耳目(可惜不管用)。

        和他见面的人有法国外交部长,以色列首相戴维.本-古里安(9),以色列总参谋长摩西.达扬(10),还有以色列国防部的西蒙.佩雷斯(11)。这次会谈进行的很不顺利。英国与以色列的另一个敌人约旦签订了十分密切的防御协议,而且不久前以色列恐怖分子刚刚杀害了英军士兵。而以色列人同样不相信英国人。法国人对于英国一年前拒绝加入欧共体的行为也十分不满。互不信任的最后来源是会谈高度保密的要求,尤其是因为艾登执意不留书面记录。(最后在以色列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写了一份会谈大略纪要,并由英国谈判人员签字。)在当地鲜鱼与美酒的润滑之下,最终各方达成了协议。之后在场所有人集体发誓,有生之年不对外界公布这次会谈的细节。协议内容包括阿尔及利亚的法军伞兵与马耳他和塞浦路斯的英军从两边同时行动,看似互不相关,其实是为了控制运河。这一协议完全不合法,因此要对大使们,大臣们,军情六处的上层以及下院与白宫完全保密。至少这一点做得很成功。尽管CIA从巴黎听到一点风声,艾森豪威尔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依然一无所知,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为止。

        • 家园 一地鸡毛苏伊士,三

          与此同时英国国内的气氛也开始转变。工党与左派逐渐开始关注反殖民主义,国际法律以及新生国家的权利等等问题。联合国,北约以及欧洲人权理事会都是新兴组织,建筑物内部的油漆气味还没有散尽。随着美国人对军事行动的敌意越发明显,一些议员与评论家开始另作考虑。艾登就像日后的撒切尔与布莱尔一样抱怨左派知识分子给他没事找事,“而BBC则简直是要气死我,自己往后缩不说,还摆出一副中立的架势,说什么要听取双方意见。”自然,和2004年赫顿报告事件(12)以及BBC董事会主席的辞职相比,这次的事态远没有如此戏剧化。但是在基本面上这些早期的冲突其实更为激烈。艾登曾磨刀霍霍,扬言要将BBC纳入政府直接管理之下,根据BBC内部流传的说法,当时BBC办公楼的外面已经布置了军队,只待一声令下就进行军管。与此同时,电视台内部的各位制作人员一人领到了一把铁锤,并得到指示,万不得已之时宁可自己将设备砸毁也不能让它们落入艾登和政府的手中。政府内部的一部分大臣对于这种种越轨行为越发不安起来,外交部官员安东尼.纳汀(13)辞职以示抗议,尽管在公共影响方面赶不上罗宾.库克在伊战前夕的辞职(14)。正如半个世纪后的伊拉克战争那样,当反对派终于组织起来之后,人们就会开始示威,而私人的不安也将转化为公众的怒火。

          英国当代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为数众多的人们走上伦敦街头抗议政府发动战争。日后六十年代反对越战的冲突以及布莱尔执政时期反对伊战的游行都是这次事件的延续,但是在五十年代这种事还从没有人见识过。苏伊士事件将英国一分为二,家庭分裂,朋友反目,也使得首相与体制以及体制中的显贵们之间发生了令人恼怒的冲突。据说蒙巴顿勋爵曾经警告年轻的女王说她的政府“如同发疯一般”。还有一位前王室侍从认为她相信首相大人已经疯了。*20*由于苏伊士事件,整整一代政治敏感的年轻人伴随着对政客们的厌恶成长起来,他们对政客不是敬而远之就是冷嘲热讽。当代英国很可能无论如何都会踏上对于政治手段越发不敬的进程,但是1956年冬天的事件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甚至就连军队都受到了影响。为应对苏伊士事件发布的征兵令激发了大范围的擅离职守以及轻度哗变。共有20000名预备役遭到征召,许多人都没来,还有人在征兵信上胡乱涂抹上了“扯蛋”二字又把信寄了回去。一位将军在南汉普顿遭到了皇家工兵的石块投掷。在肯特,相似的情景也发生在预备役当中。“他们越来越不愿意擦军靴,叠军服,甚至连站岗都不去。大部分时间都被他们用来嘲笑正式军人的智力,军队对此束手无策……”*21* 问题还不光出在肯特。在马耳他驻扎的近卫步兵们“喝了一肚子海陆空军门市部出售的茶水之后,结队横穿兵营……一直来到军官们的居住地。”他们对居住条件以及政治局势都十分不满,好在辞色严厉的军官们用哗变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把他们吓了回去。但是随后不久,皇家炮兵第37重型防空团就有样学样地也来了一回示威,高声辱骂团长。*22* 这些无疑都不算大事,主要原因是因为预备役人员突然被打发到了尘土飞扬的兵营里,一方面百无聊赖,另一方面满腹牢骚。但是报纸上关于哗变和抗议游行的大标题还是令军队大为震动。

          说到底,苏伊士与伊拉克的最大不同还是美国人的态度。1956年的美国人并不像打仗,2003年的美国人则求战心切。措辞苦涩的信件与电话记录反映了当时两国间互不信任的情形。从艾登的角度来看,美国人一直在夸夸其谈什么国际法,其实就是不想对纳赛尔施加真正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已经向白宫给出了足够的暗示,表明他与法国首相愿意动用军队。艾森豪威尔的团队的言行时常让人以为总统接受动用武力的必要性。杜勒斯就曾经放言要让纳赛尔把苏伊士运河“从嘴里吐出来”。因此尽管英国不能向美国通报自己与以色列签订的危险而又违法的条约,但是很多人都相信美国人能够理解英国的用意。这可是大错特错。就艾森豪威尔看来,一边是选举,一边是苏联用4000辆坦克与可怕的流血事件残酷镇压了匈牙利起义,而他的传统盟友却在最糟糕的时刻给他拆台。CIA从伦敦与巴黎不断发回来令人忧心的报告,但是艾森豪威尔与杜勒斯都没能领会,正如他们没能理解撤销对阿斯旺大坝建设的援助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五十年代的美国才刚刚成为超级大国没几年,依然缺乏经验。这次美国同时被彼此为敌的两边愚弄了。

          1956年11月5日清晨,英法两国的伞兵开始空降在塞得港。一支规模庞大的英军携坦克与火炮从马耳他出发,9天行军一路南下,夺取苏伊士运河的行动开始了。目前为止至少在军事层面上一切顺利,英法突击队以32人的代价换取了2000多名埃及士兵的性命。但是政治层面又是另一回事了。入侵刚刚开始,艾森豪威尔与杜勒斯就气炸了肺。根据驻白宫记者的描述,椭圆办公室的气氛近一个世纪以来还从未如此一点就着。杜勒斯将英法联军的行为与苏联在布达佩斯的暴行相提并论。不幸的是,正当艾森豪威尔在白宫暴跳如雷之际,纳赛尔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运河上——57艘船只将满载的水泥倾泻进了运河。这正是艾登的计划所要防止的最坏情况。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美苏两国联合提请联合国要求停止入侵。停火动议以64票对5票获得了压倒性的通过。世界舆论为之哗然。刚刚独立8年的印度站在了苏联一边,而苏联则威胁要派遣50000名俄国“志愿军”前往中东。正当英国军队占领塞得港一路南下,矛头直逼开罗之时,突然收到了停止前进的命令。伦敦方面下达了立即停火并中止作战行为的命令,不是因为本土几个二等兵耍刺头,不是因为女王的私人意见,也不是因为火冒三丈的莫斯科。自独立战争以来,英国还从未被美国如此羞辱过。

          法国人对于自己的国家利益倒是认识得很清楚,也不关心美国人的怒气,他们还准备继续前进。英国的处境则大不相同,她遭到了来自货币、石油与精神三方面的打击。英镑再一次在世界范围内遭到抛售,美联储则不怀好意地大笔买进。燃料油很快就陷入短缺当中,似乎战时配给制又一次卷土重来了,一段时间里英国加油站要求车主使用配给券。英国需要美国向其提供紧急石油储备,但是这需要用美元来购买,而英国恰好没有足够的美元。于是英国只好再次向美国恳请贷款。麦克米伦只好转向华盛顿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美国财政部长乔治.汉弗莱(15)通过驻华盛顿英国大使哈罗德.卡奇亚(16)之口转告他,“只要我说话还算数,你们从美国政府这里一美分也休想得到,除非你们撤离苏伊士。你们是一帮入室行窃的贼!快滚!你们什么时候滚出去,我们什么时候再贷款给你们!”

          此时埃及空军已经全灭。13500名英军士兵与8500名法军士兵已经登陆塞得港并开始向运河进发。令人尴尬的是,由日后饱受争议的以色列总理阿里埃勒.沙龙带领的以色列军队早已到达了原定地点并停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敌人需要“分割”了。但是此时游戏的赌注已经大幅提升,随着英国分裂成白金汉宫与军营两边,艾登的健康与精神都垮了下来。就许多人看来北约自身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艾森豪威尔直接打来一通训斥电话命令停火之后,艾登与法国总理盖伊.摩勒(17)进行了通话,摩勒恳求艾登再最后坚持一下。根据法国人的记录艾登是这样回答的:“我走投无路了。我坚持不住了。所有人都抛弃了我。纳汀一向是我的盟友,连他这次也辞职了。就连保守党内部的意见都不统一。坎特伯雷大主教,国教会,石油商人,人人都和我作对!英联邦都要分裂了……我不能充当英国(?)的掘墓人。我希望你能理解,真真正正地理解,艾森豪威尔给我来了电话。没有美国人我根本撑不住。这是英国历史上头一次……不,这绝对不可能。”*23*

          停火与随后的撤军对于英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而纳赛尔的力量则因此变得空前强大。艾登彻底完了,尽管在此之前他还对下院在塞夫勒三国密谋的问题上说谎。他说;“我想在下院坦率地谈一下我对这件事事先知道多少,我事先并不知道以色列会进攻埃及——事先没有这方面的报告。”这番说辞正好可以与法国人6周前对塞夫勒会谈的记录对照着看,这份记录一开头就说得十分明确:“以色列军队于1956年10月23日对埃及军队发动了主攻……”运河最终还是重新得到了开放与修复,尽管石油安全问题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英国人碰了个鼻青脸肿,颜面扫地,完全成为了华盛顿屁股后面的跟班。

          美国在这次事件中受到的影响也值得一提。艾森豪威尔与杜勒斯一直受到伪装成基督教原则的愤恨所驱使,他们对危机的处理方式鼓励了阿拉伯民族主义,几十年后美国将对此有进一步亲身体会。艾森豪威尔在他对英国动武意愿了解多少的问题上误导了美国人民。他在公开场合宣称他憎恶侵略是因为他不相信国际争端应该通过武力解决,似乎几年前想往朝鲜扔原子弹的人根本不是他。俄国人对此暗记在心,在接下来几年里变得更加好战。此外,法国人与美国拉开了距离,转而经营法德轴心并一直延续至今。中东政治经受巨变,英国永远失去了在这一地区的独立影响力。以色列的支持以及与约旦皇室达成的石油同盟使美国在这里站住了脚并引发数不清的争议,这一切也是从苏伊士开始的。很久以后,根据时任副总统的尼克松回忆,艾森豪威尔在苏伊士问题上有了回心转意的表现,将压倒英国称为自己最严重的外交失误。1959年杜勒斯死于癌症,临死前他也对医院院长承认自己对苏伊士事件的处理不够妥当。

          苏伊士危机还产生了另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后果。比方说Mini汽车最初就是为了应对运河被占领带来的汽油价格上涨而设计出来的。甚者连克莱德赛德与泰恩赛德两地造船业的衰落都受到了这一事件的影响,这里出产的小型油轮很快就会被国外大型油轮所取代。人们很快发现,这些大船绕行好望角的成本和小船通过运河的成本差不多。艾登原本有可能碰不上这场战争,并以战后最优秀首相之一的形象被人们所铭记。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伊士”这三个字将会永远伴随英国,象征着英国终于认清自己在世界上究竟还剩几斤几两的惨痛一刻。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Antony_Lambton

          (2) http://baike.baidu.com/view/480289.htm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Mohammad_Mosaddegh

          (4) 克米特(Kermit)这个名字恰好与《芝麻街》里的青蛙重名。外链出处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n_Bagot_Glubb

          (6) http://baike.baidu.com/view/3317496.htm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Maurice_Challe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Selwyn_Lloyd

          (9) http://baike.baidu.com/view/971003.htm

          (10) http://baike.baidu.com/view/179573.htm

          (11) http://baike.baidu.com/view/602474.htm

          (12) http://www.jrj.com.cn/NewsRead/Detail.asp?NewsID=560945

          (13) http://en.wikipedia.org/wiki/Sir_Anthony_Nutting,_3rd_Baronet

          (14)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5-08/07/content_3319393.htm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M._Humphrey

          (16)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rold_Caccia,_Baron_Caccia

          (17) http://myy.cass.cn/file/2006011923341.html

          *18* D. R. Thorne, Eden, Chatto & Windus, 2003

          *19* Brian Lapping, End of Empire, Granada, 1985

          *20* Ben Pimlott, The Queen, HarperCollins, 1996

          *21* 以上内容见Tom Hickman, The Call-Up: A History of National Service, Headline, 2004

          *22* 感谢Christchurch 的Rick Richards以及Burghclere的Jean Webber提供信息

          *23* Jean-Raymond Tourneaux, Secret d’Etat, Paris, 1960, quoted in Herman Finer, Dulles over Suez, Heinemann, 1964

          • 家园 不知道作者原话如何

            就是这一段:

            联合国,北约以及欧洲人权理事会都刚成立没几天,墙上的油漆都没有干透。

            考虑到联合国已经成立十一年,北约也已经成立七年。而且英国在两个组织都是主要成员国。

            • 家园 原文如下:

              The United Nations, Nato and the European Convention on Human Rights, still smelly of fresh paints.

              "刚成立没几天"可能的确属于翻译过度。已经改过。

    • 家园 (7)公共笑声

      如果让人定义战后的英国幽默,人们大多会想到《笨拙》杂志上那些彬彬有礼、一丝不苟的漫画家,他们笔下由交叉影线组成的世界从威斯敏斯特扩展到英格兰中部,甚至还一直延伸到更为偏远的苏格兰高地,不过在此之间的事物就很少涉及了。他们可能会提到印着荤段子的明信片与海滩上过度下垂的胖咪咪与不慎走光的小弟弟。报纸上有些相当蹩脚的漫画连载,电台里播放着《那人又来了》(1)之类的超现实风格节目,夫兰达斯与史旺(2)热情洋溢的演出,乔治.弗姆比(3)的电影与伊灵喜剧流淌着温暖的乐观主义。三十年代晚期到四十年代中期的世界实在是过得相当艰苦,也很难听到开怀大笑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英国还有音乐厅。甚至到了五十年代音乐剧的演出依然十分流行,歌词中往往夹带着若干根小刺。维多利亚时代以及爱德华时代是音乐厅的黄金时期,当年英国曾涌现过上百名轰动一时的双人戏剧,歌手,喜剧演员,闹剧演员,小丑以及杂技演员,但是其中基本上没几个人留下过影像或录音资料,尽管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们一直是最主要的大众娱乐方式。这是一股十分强大的文化,观众们想看到技艺精湛、身强力壮,能歌善舞还会讲笑话的演员,也就是最早的“综艺表演”。在今天的圣诞节哑剧以及夏日海滩秀当中依然可以多少领略到当年的欢乐,尽管和当年艳丽到俗气的表演风格相比这只是一道苍白的影子而已。战后的音乐厅很快就被BBC后来居上,英国最后一代在海滨与地方剧场磨练出来的艺人们纷纷走到了镜头前面。布鲁斯.福塞斯(4),吉米.塔巴克(5),肯.多德(6),埃里克.莫堪布(7),阿尼.维斯(8)还有他们的竞争对手们都是音乐厅的最后一批产物,没有当年音乐厅对歌舞全能的喜剧演员的严格要求,就没有这些人后来的成功。从这个角度来说,音乐厅对二十世纪英国文化特质与风气的影响丝毫不亚于摇滚乐,只不过在公关层面不如后者成功罢了。

      在表象之下,新式的喜剧也已经站没站相、走没走相地来到了话筒、镜头与脚灯之前。如果某人想写当代史要了解某个时代,只需问一个问题:这个时期什么能令人发笑?对此时的英国来说,答案是一系列广播与电视节目,以及节目里的经典台词,东拉西扯的逻辑,还有日渐三俗的段子。新派英国戏剧强硬的风格有两个来源。其一是战时及战后许多人在军队中遇到的糗事。另一个源头则是私立寄宿制学校。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民主国家曾经为了一场战争而进行过占人口总比例如此之高的征兵活动。也没有哪个国家将本国精英的子女如此大批量地送进充满古怪规矩的寄宿学校。这两个板上钉钉的事实本身就很能引人发笑了。这两点意味着拉长的马脸,怪里怪气的鼻音,能把正常人逼成神经病的车轱辘话——总之,这两点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培养出了一批全世界个性最烂、口才最好的人物。英国文化当中最具典型性与活力的特点就是所谓的通俗超现实主义,这里的超现实主义与先锋派实验电影或绘画无关,而是由马克斯.沃尔(9),《狗腿子》节目(10)以及后来的巨蟒剧团。

      “狗腿子”这个名字来自《大力水手》,最早使用这个词的人似乎是斯派克.米利根(11)。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米利根在贝克斯希尔当炮兵,为了与战友们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发明了许多孩子气的游戏。他是工人阶级出身,他的父亲是爱尔兰人,他年轻时曾与另一名叫做查理.卓别林的男孩一起在音乐厅演出过,后来这个孩子出国了,演出也就不了了之。然后他就和他父亲一样加入了军队。斯派克生在印度,长在缅甸,他的童年时光十分幸福,直到他父亲因为战前国防开支削减而失去了军队里的工作不得不举家返回英国为止。回国后他们住在伦敦的卡特福德。从小没受过正经教育的米利根先是找了一份书记员的工作,结果因为偷香烟被人发现而遭到解雇。后来他自学了小号,还曾涉足政治——加入了青年共产党,还有人说他也曾与奥斯瓦尔德.莫斯利(12)的黒衫军眉来眼去。然后他在1939年收到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封措辞狡猾的书信,邀请我参加二战。”*16* 服役生涯令米利根既害怕又无聊,但也正是这段经历造就了日后的他。

      成千上万名士兵很快就发现,对于死亡的恐惧,沉闷的军规,愚蠢的军官以及战争机器的无能都在召唤着一种更加大鸣大放、扒皮入骨的幽默,而不是后方常见的温吞水。米利根被派遣到北非当了一名信号兵,在那里他未能免俗地遭到炮击,痛失战友,自己也负伤住院。在此期间他一直在编排各种笑话;爱排遣无聊。他所在的部队北上打到意大利之后,他在一次部队自行组织的文艺活动中见到了另一名上台演出的炮兵,也就是哈里.瑟康布(13),一位斯旺西推销员的儿子。他和米利根一样在战前也当过书记员。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合作,他们是当时众多军队喜剧演员与音乐家当中的一员,这些人退伍之后将会令全英国忍俊不禁(迪克.埃默里(14),班尼.黑尔,弗兰基.霍华德(15)以及汤米.库帕(16)都是其中翘楚)。与此同时在印度,一名年轻的半犹太裔模仿演员彼得.塞勒斯(17)正忙着模仿锡克教的军官以及皇家空军的指挥官。最后凑齐这个四人组合的是迈克尔.本汀(18),一位伊顿出身的情报官兼演员。这个四人组合是英国五十年代超现实喜剧界最有影响力的组合,也是至今为止最重要的喜剧组合。这四个人几乎都与音乐厅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塞勒斯的母亲与祖父曾经是歌手与舞者,瑟康布的家庭也在音乐厅文化中浸淫已久。但是改造人的从军生涯使他们全都对自己的表演风格进行了改进。

      《狗腿子》并不明确涉及党派政治或者传统政治,但是依然极具颠覆性。米利根对这个节目的评价是“反官僚……它的出发点就是一个人冲着当权者呼喊乱叫。”*17* 当权者是《狗腿子》中最常出现的反面角色,米利根说这是要“给人们一个机会,将我父亲——以及小时候的我——一见到就得喊‘大人’的那帮家伙们好好收拾一番。例如格瑞泰普.塞恩(19),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恶棍,他们骗老太太结婚来诈取钱财,他们不过是一帮手里有枪的懦夫而已。”他的一名制片人彼得.艾顿后来也说:“我们试图削弱现行社会秩序,我们反对英联邦,反对帝国,反对官僚,反对军队。” 米利根、瑟康布、塞勒斯与本汀复员后就踏入了四十年代的配给制社会,因此不难理解他们拿来开涮的靶子主要是不走脑子的爱国主义与官方大鸣大放式的宣传。年长的听众们往往被他们的节目吓得张口结舌,但是上百万人很快就开始模仿节目中可笑的腔调,骇人的双关语以及毫无意义的废话。米利根一直拿自己的工人阶级出身来说事,还通过话筒支持核裁军运动。他的喜剧就是为了扎人而存在的,但是《狗腿子》也不缺乏温馨,因而多少缓和了一下扎人的效果。要不然的话,爱丁堡公爵与威尔士亲王也不会成为这个节目的忠实听众。

      (1) 外链出处

      (2)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4%AB%E8%98%AD%E9%81%94%E6%96%AF%E8%88%87%E5%8F%B2%E6%97%BA 外链出处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Formby 外链出处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Bruce_Forsyth 外链出处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Jimmy_Tarbuck 外链出处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Ken_Dodd 外链出处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Eric_Morecambe 外链出处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Ernie_Wise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rlz=1I7DKUK_en&q=ernie+wise&bav=on.2,or.r_gc.r_pw.&biw=855&bih=526&wrapid=tlif130900869288110&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Max_Wall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q=max+wall&hl=en&rlz=1I7DKUK_en&prmd=ivnso&tbm=isch&tbo=u&source=univ&sa=X&ei=Ve4FTqnqGMnImAWhwfzmDQ&ved=0CC0QsAQ&biw=851&bih=513 [/URL]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The_Goon_Show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rlz=1I7DKUK_en&q=The+Goon+Show&bav=on.2,or.r_gc.r_pw.&biw=851&bih=513&wrapid=tlif130901199115310&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Spike_Milligan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pq=spike+miligan&xhr=t&q=spike+milligan&cp=0&rlz=1I7DKUK_en&bav=on.2,or.r_gc.r_pw.&biw=851&bih=513&wrapid=tlif130901308110710&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12) http://en.wikipedia.org/wiki/Oswald_Mosley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q=oswald+mosley&rlz=1I7DKUK_en&oe=UTF-8&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hl=en&tab=wi&biw=894&bih=550 [/URL]

      (13)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rry_Secombe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um=1&hl=en&rlz=1I7DKUK_en&tbm=isch&sa=X&ei=BmwGTuuOIan0mAXBsdi_DQ&ved=0CDcQBSgA&q=harry+secombe&spell=1&biw=819&bih=504 [/URL]

      (14) http://en.wikipedia.org/wiki/Dick_Emery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q=dick+emery&rlz=1I7DKUK_en&oe=UTF-8&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hl=en&tab=wi&biw=894&bih=550 [/URL]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Frankie_Howerd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xhr=t&q=frankie+howerd&cp=14&rlz=1R2DKUK_en&bav=on.2,or.r_gc.r_pw.&biw=894&bih=550&wrapid=tljp1309044740393016&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16) http://en.wikipedia.org/wiki/Tommy_Cooper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biw=894&bih=550&q=tommy+cooper&rlz=1R2DKUK_en&bav=on.2,or.r_gc.r_pw.&wrapid=tlif130904488130810&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17) http://en.wikipedia.org/wiki/Peter_Sellers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q=peter+sellers&rlz=1I7DKUK_en&oe=UTF-8&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hl=en&tab=wi&biw=894&bih=550 [/URL]

      (18) http://en.wikipedia.org/wiki/Michael_Bentine [URL=]http://www.google.co.uk/search?hl=en&pq=peter+sellers&xhr=t&q=michael+bentine&cp=12&rlz=1I7DKUK_en&bav=on.2,or.r_gc.r_pw.&biw=894&bih=550&wrapid=tlif130904546933410&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 [/URL]

      (19) 外链出处

      *16* Spike Milligan, Adolf Hitler: My Part in His Underfall, Michael Joseph, 1971; Penguin, 1973

      *17* Humphrey Carpenter 于1957年一次采访中口述

    • 家园 (6)间谍:汤姆与盖在莫斯科

      与几位莫斯科来客的断背取向相比,上层社会的人脉交错为英国间谍网提供了更为有效的掩护。剑桥五人组的故事详情在这里就不多做赘述了,这段情节放在“三十年代反法西斯主义者的分裂”那一章里更为合适。这个故事如今早已家喻户晓:一群叛逆的公立学校少年不知怎么的居然认为与希特勒和贫困开战意味着要向斯大林治下嗜血的俄国效忠,然后他们不知怎么的就在二战前期以及期间渗透了英国的情报与外交系统。这些人的父亲们是外交官、海军军官、英国国教牧师以及内阁大臣,他们的成长环境要多传统有多传统,要多爱国有多爱国。即使在东窗事发之后他们在骨子里依然是英国人。他们当中的一位,盖.伯吉斯,在与唐纳德.麦林恩一起戏剧性地叛逃到俄国之后几年,工党议员兼记者汤姆.德里伯格(1)曾经造访过他。(那次叛逃过程的确惊心动魄,麦林恩的家就坐落于丘吉尔的乡间别墅旁边,他怀孕的妻子正在家里烹制火腿做晚餐的时候,伯吉斯冲进家门,两人火速赶往南汉普顿乘上了前往圣马诺的晚间渡轮)。在莫斯科,德里伯格在一家饭店门前见到了伯吉斯,“他气色不错,高加索的阳光把他晒得黝黑。” 伯吉斯说他在这里的主要工作就是翻译并说服俄国人出版E. M. 福斯特的小说。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伯吉斯在钢琴上随手弹奏了一首伊顿赛艇队的队歌,并且骄傲地向记者展示自己的西装上依然绣着当年的徽章。“伊顿的汤姆布朗先生,高街,裁缝”(2)*15*。这位叛逃者将病逝于莫斯科,尽管稍有遗憾,但是全无悔意。另外两名叛徒,女王画像检察官安东尼.勃朗特爵士(3)与经济学家约翰.坎克洛斯(4),在私下悔罪之后就安然度过了余生,未曾遭到曝光或惩罚。

      这帮人的重要性很大吗?的确。这些英国叛徒帮助苏联提前好几年获得了核武器。他们向斯大林的秘密警察提供了大量情报,直接导致了几十名英国及其他西方国家特工命丧克格勃之手。在金.菲尔比的事例(5)中,他们还制止了一次美国人在阿尔巴尼亚发动起义的计划,使得这个不幸的国家在暴政蹂躏下不得解脱。他们的故事多多少少遭到了美化,这一现象的推手主要是战前剑桥的各种学生组织,在一部分英国当权者无所作为时他们挺身而出反抗纳粹的行为也很富有理想主义精神。电影与无数书籍对他们的行为加以浪漫渲染,其中有些作品就出自间谍自己之手。但是他们的间谍行为所造成的后果既危险又龌龊。此外他们也算不上最成功的间谍——许多不如他们光彩照人的角色,比如阿兰.诺.梅(6),比他们更为重要。要说造成损失最大的还得算荷兰出生的艾伦.布雷克(7),他在20岁那年逃出被占领的荷兰,之后加入了皇家海军,又被军情六处招募,然后在朝鲜当了俘虏。他日后说,美军轰炸后朝鲜村庄的惨状深深震撼了他,于是他将英国控制的400余名在德国活动的间谍姓名交给了俄国人,其中大多数人的命运可想而知。有人说他被洗脑了。布雷克于1962年被捕并获得了42年的刑期,这是英国法庭作出的刑期最长的判决。自然,他并不是伊顿出身,没有什么人脉,也就没有朋友为他通风打点(8)。

      英国与间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他西方国家也遭遇过战后的间谍丑闻,尤其是美国与西德。但是没有哪个地方像英国一样与苏联间谍纠缠得如此难解难分。阶级与性自然是答案的一部分,但是还有另一层不便明说的主题——英国的反美情绪。菲尔比终其一生都一口咬定自己是一名爱国者,而自己的祖国站错了队。另一名与他在同一所剑桥学院同时就读的学生(尽管两人从不认识)是艾诺.鲍威尔(9),他在几年之后也得出了大致相同的结论。反美这个大题目很能够让左右翼爱国人士走到一起。华盛顿一直在警告伦敦情报泄露与出现叛徒的可能性,但是即便来自俄国的叛逃者给军情五处带来了关于麦林恩与菲尔比的情报,这些报告也没有得到重视。要不然还有数量更多、地位更高的叛徒在为他们打掩护(菲尔比在军情五处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否则这一安全战线上的惨重失败只能归因于英国人自己的妄自尊大。

      一旦真的发现了叛徒,通常的做法也是不做声张,以免惹恼英国当时极其仰赖的美国情报机构,因为政客们有责任解释或无法解释尚未暴露的第三、第四甚至第五人不断增加的疑点与最终叛逃。1955年时任外交大臣的麦克米伦就曾经极力压制过以下观点:菲尔比是俄国间谍并且在4年之前曾给伯吉斯与麦林恩通风报信(这两条都说中了)。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徒纷纷落网,麦克米伦得到了来自军情五处主管罗杰.霍里斯(10)的消息,他兴奋地告诉麦克米伦自己的组织抓住了约翰.瓦塞尔。麦克米伦闻听此言不由一脸苦相。霍里斯问他是不是不高兴,麦克米伦答道,“不,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我的猎场看守打死了一只狐狸,他不会把死狐狸挂到猎狐犬饲养员的客厅里,而是会挖个坑埋掉。”这时的麦克米伦已经荣升首相,他哀叹道一场公开审判将不可避免,国安部门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下院将会吵成一锅粥,说不定连政府都会垮台。你们他妈的究竟干嘛要‘抓’他?”更担心报纸炒作的麦克米伦抓了两个记者做替罪羊,因为他们拒绝透露自己关于瓦塞尔案件的消息来源。人们自然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层阶级玩的障眼法,目的无非是自家丑事不可外扬。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Tom_Driberg

      (2) Tom Brown是伊顿公学的校服专营店,自1784年就开始承接这一业务,至今依然在最初原址营业。外链出处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Anthony_Blunt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n_Cairncross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Kim_Philby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Alan_Nunn_May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Blake

      (8) 此人于1966年成功越狱并投奔苏联,至今依然健在。2007年85岁生日时还被普京亲自授予友谊勋章。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Enoch_Powell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Roger_Hollis

      *15* Tom Drilberg, Guy Burgess, Weidenfield & Nicolson, 1956

    • 家园 (5)大清洗

      时间是1954年3月下午,地点是温彻斯特城堡外面。这座宏伟的中世纪建筑最出名的地方在于里面摆放着伪造的亚瑟王圆桌——这件文物是14世纪为了取悦亨利八世而制作出来的。充当了整整一天的法庭之后,现在这座建筑终于又沉静了下来。有罪判决与刑期早已公布。犯人们关押在城堡的地下室里,一辆老式劳斯莱斯等着将他们送往监狱。刚刚结束的审判占据了好几天的报纸头条,有人担心一旦犯人来到户外将会引发一场骚乱。犯人当中有一位年轻的世袭贵族爱德华.约翰.巴灵顿.道格拉斯-斯考特-蒙太古,头衔是波利欧的蒙太古勋爵(1);一位《每日邮报》记者名叫彼得.王尔布拉德(2);还有一位农场主迈克尔.皮特-瑞维斯(3)。蒙太古被判处12个月有期徒刑,剩下两位都是一年半。他们的罪行是阴谋引诱两名年轻的皇家空军军人进行不检点行为——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同性恋行为。

      五十年代的英国经历了一场针对同性恋行为的大清洗,报纸煽风点火,政客与官员推波助澜。报纸上充斥着淫荡而夸大的故事:香槟驱动的狂野群交派对,童子军的腐化,还有最糟糕的一点,就是有人居然与地位比自己低的人胡搞。因此当三名人犯终于重见天日的时候,很多人都担心他们会遭到温彻斯特附近良善居民的愤怒围攻。的确,城堡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劈砍下来的雨伞,空中挥舞的拳头,怒斥与咒骂一样不少。但是这一切的目标都是搭乘控方证人的车辆。当等待已久的妇女们终于见到三位人犯的时候,围观群众的情绪立刻为之一变。根据王尔布拉德自己日后的记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们喊得不是辱骂的词句,而是在给我们打气。人们努力向前挤,想拍拍我们的肩膀与后背,还叫我们‘保持微笑’。车门关上以后他们还在跟着车子前进,隔着车窗跟我们讲话,对我们竖起大拇指,还不住的鼓掌。”*13*很久以后,当王尔布拉德终于刑满释放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发现邻居和同事们也显示出了同样的理解与支持。英国人民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男性之间的同性行为长久以来一直是非法勾当,但是很少遭到指控,前提是参与者只在私下行事,而且不牵扯未成年人。二战期间同性恋行为增长甚大,但是战后官方的态度却急遽扭转,战争开始前一年共有320起“低俗不检点行为”——当时对男性同性恋行为的称呼——遭到起诉,到了1952年这一数字骤然跃升至1626起。同一期间对鸡奸罪与猥亵罪的指控从822起一路攀升到了3000起。从今天的视角看来这些数字可能不算太大,但是恐惧与威胁带来的影响远不是数字能够概括的,简而言之,从1938年到1955年,警方确知的同性犯罪行为数量上升了850%。有几个人对此要承担责任。最早开始发动打击的是赫伯特.莫里森,但是力度最大的几年还是五十年代保守党上台时期。大清洗的领导者是纽伦堡审判中的一名预审员,丘吉尔的内政大臣大卫.麦克斯韦尔.费弗爵士(4)。他的副手是公检主管西奥博德.马修(5),此人经常在法院审判“兔爷”的时候前去旁听。此外还有一位名叫约翰.诺特-鲍尔(6)的伦敦警察局警监,此人的职业抱负就是要将伦敦城里所有的“腌臜角落”扫荡一空。很有几家报纸支持他们的行动,这些报纸经常向读者揭露娘娘腔们的私密世界,还向三观坚定的读者们传授“辨识基佬”的秘诀。人们尤其热衷于从军队中根除鸡奸,忧心忡忡的白厅还专门就皇家空军内部的女同性恋问题进行过调查。女同性恋倒不是犯罪,据说是因为当年维多利亚女王拒绝相信这种现象的存在,但是在军队里这依然是严重违纪行为。

      攻击同性恋行为无疑有助于促进报纸的销售,并且也迎合了众多政客与神职人员的偏见,但是问题并非如此单纯。五十年代早期人们对共产主义、颠覆与间谍活动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原子弹间谍克劳斯.法赫斯(7)在1950年暴露身份之时已经给英国情报系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1951年,两名著名克格勃间谍盖.伯吉斯(8)与唐纳德.麦林恩(9)成功叛逃到了苏联。尽管这一事件的细节直到1955年才公之于众,英国政府依然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巨大压力,美国人要求英国在打击颠覆网络方面下狠手。英国国内很少对此加以正式讨论,但是许多国外记者都得到了消息。1953年10月,《悉尼每日电讯》的记者报道称,苏格兰场一名叫做E.A.科尔的高级警官在华盛顿与FBI进行了三个月的磋商,“美方强烈建议英方将所有占据重要政府职位的同性恋者全部撤换掉,因为他们的安全性太差。”随着诺特-鲍尔走马上任,“这一计划的内容也大为扩展,成为了针对一切丑恶现象的战争……”因此道德问题就这样与国家安全纠缠在了一起。这一观点的具体思路如下:同性恋者不得不过双重生活,因此极易受敲诈,他有自己的私密小圈子,他的道德感更为脆弱,因此从本质上来说同性恋者就是各种不安全因素的集合体。伯吉斯等人的性生活的确秘不示人,而且时刻伪装的生活方式与对于一个隐秘而重要的小圈子的归属感都和他们的间谍身份天衣无缝地对接在了一起。敲诈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蒙太古案件几年之后,一名叫做约翰.瓦塞尔的海军部书记员在一个男同性交聚会上被克格勃偷拍了下来,后来人们发现他也是个间谍。瓦塞尔花钱大手大脚到了令人起疑的地步,但从没人问他的钱从哪里来。于是人们又一次怀疑是否存在一个规模更为庞大的同性恋间谍网,这次连各位大臣也牵扯了进来。

      官方逻辑的缺口在于男同性恋之所以容易受到敲诈并生活诡秘恰恰正是因为对他们不利的法律得到了如此积极而严苛的执行。有的人依靠自信心来挺过这一关。工党议员汤姆.德里伯格(10)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经将下院的厕所作为自己与其他众多政客以及议会工作人员分桃而食的欢场,他的求欢对象中甚至包括麦克米伦的同事兼他妻子的情夫布斯比勋爵(11)。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例如保守党议员伊安.哈维(12)就因为在海德公园与一名士兵有染的罪名而进了监狱。还有1953年在切尔西遭到逮捕的演员约翰.吉尔古德也是这方面的例证。戏剧界存在着一个范围极大,几乎半公开的同性恋圈子——亚历克.吉尼斯(13)在1946年就曾因“纠缠他人”而遭到罚款,不过他用得是假名——《远大前程》里的赫伯特.珀科特——从而躲过了报纸的轰炸。此外诸如休.波芒特与诺尔.考沃德等人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性取向。但是对于生活在声名加持的戏剧以及政治圈子以外的同性恋者来说,这一轮迫害的确令人胆战心惊。

      蒙太古在一次由华盛顿授意的警方行动中遭到了逮捕。作为一名地位颇高的世袭贵族,他的人脉极其发达。当年他在驻扎在巴勒斯坦的掷弹兵近卫团服役的时候经历过犹太恐怖分子最猛烈的攻击,还曾与国王王后以及未来的伊丽莎白女王在非正式场合共进晚餐。他在广告界也颇有建树,协助发行了主旋律基调的系列漫画《鹰》(14)——这一漫画是一位来自北部地区名叫马库斯.莫里斯的教区牧师策划出来的,蒙太古日后回忆道,这位牧师有着“与神职人员十分不相称的嗜好,特别喜欢看舞女跳舞。”。此外蒙太古还在波利欧成立了全国闻名的汽车博物馆,协助创立了英国遗产委员会并结了两次婚。不过他是个双性恋,早在伊顿公学里就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在近卫团里则得到了证实。在伦敦的一次军官聚会上,一位年轻的海军士兵还为上级们奉献了一支脱衣舞,此人就是后来的爵士乐大师、英国国宝乔治.梅利(15)。但是蒙太古一直坚称自己从未试图染指他的罪名中提到的两名童子军少年。这次无罪释放之后,他又卷入了后来的王尔布拉德案件当中。控方为了对付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具体手段包括伪造护照上的入境记录来破坏他的不在场证明,非法窃听电话,不申请搜查令就擅自搜查民宅,还对两名皇家空军施加巨大压力让他们指证自己的“社交上层”,从而为自己免除多年牢狱之灾,证人后来承认,自己的证词都是控方教的。

      王尔布拉德对于指控的反应极不寻常,他毫无愧疚地公开承认了自己的同性恋取向,或者按当时的话来说,承认自己“生性颠倒”,并且坚称自己有权得到尊重。他的话与今天的自由主义言论还相差甚远,但是依然传达了清晰而富有尊严的信息:“和那些安装了义眼或者遭受唇裂的人相比,我对自己的情况并不比他们更感到自豪。同样,和色盲症患者或者左撇子相比,我对自己的情况也不比他们更感到耻辱。”他指出蒙太古勋爵曾经为国家上过战场,与他一同遭受指控的皮特-瑞维斯也有参军的经历。至于王尔布拉德本人,尽管他驾驶飞机的技术十分拙劣,也曾经以气象学家的身份加入皇家空军并在非洲服役。他们这些人都是爱国的中上层上流社会人物,除去性取向这唯一的因素之外,他们与剑桥的间谍毫无相通之处。由于同性恋的分布遍及整个社会,上游社会自然也不能免俗。1954年沃芬顿勋爵(16)成立的著名委员会专门研究过同性恋立法问题,委员会会长是一位前任高中与大学校长,会员包括托利政客,女童子军官员,一名法官以及其他多位此类人士。沃芬顿后来发现自己的儿子也是同性恋时给他写信,让他不要碍事,而且“别用这么多化妆品”。不过委员会研究了王尔布拉德案件以及其他大量此类案件并进行了为期三年的不公开听证会之后,还是于1957年提请修改法律,将发生在年满21周岁男性之间、在私密场合进行的同性恋行为合法化。

      此时国家的情绪似乎早已发生了变化。人们感到当年对付蒙太古以及其他人的手段既不公平也不光明正大。英国民众对于政府干涉的反感当年曾经与诸多其他因素一起搞垮了艾德礼政府,现在这一思潮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私人领域。王尔布拉德出狱后发现自己在伊斯灵顿的工人阶级邻居们都十分友好,蒙太古从威克菲尔德监狱获释后也得到了相似的待遇。当然,并非走到哪里人们都如此友好。蒙太古有一次去伦敦西区当时最时尚的蜜拉贝尔饭店吃午饭,据他回忆,“我旁边有一两桌食客对我很反感。气氛变得十分别扭起来,因为他们故意以我能听到的音量在一旁交头接耳,存心要让我难堪。” 正在此时,恰好也在这里用餐的反对党领袖休.盖斯克介入了进来。“他在一旁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餐巾走到我们这一桌旁边,‘您能回来我真高兴,’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我既吃惊又感激,赶紧一把握住,这样一来周围还有其他想法的人全都不说话了。”*14* 对于同性恋者的敌意从未彻底消除过,直到今天也是如此,但是通常所说的“放纵六十年代”早在托利政府五十年代后半期公众对此类案件的反应中就已经开始成形了。议会目前还持不同意见。在议会关于同性恋法律改革进行的第一次辩论中,内政大臣麦克斯韦尔.费弗宣称他不相信英国能容忍这一改变。如果当时他也在蜜拉贝尔饭店,或者几年前亲自到温切斯特城堡门口看一看,他也许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过时了。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Edward_Douglas-Scott-Montagu,_3rd_Baron_Montagu_of_Beaulieu 外链出处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Peter_Wildeblood 外链出处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Michael_Pitt-Rivers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David_Maxwell_Fyfe,_1st_Earl_of_Kilmuir

      (5) 外链出处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n_Nott-Bower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Klaus_Fuchs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Guy_Burgess

      (9) 外链出处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Tom_Driberg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Lord_Boothby

      (12) 外链出处

      (13) 《阿拉伯的劳伦斯》主演,《星球大战》第一部中欧比旺的扮演者[URL=]http://baike.baidu.com/view/2519408.htm [/URL]

      (14) 外链出处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Melly

      (16)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n_Federick_Wolfenden

      *13* Peter Wildeblood, Against the Law, Weidenfield & Nicolson, 1956

      *14* Lord Montagu of Beaulieu, Wheels Within Wheels: An Unconventional Life, Weidenfield & Nicolson,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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