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转基因与科学、政治及资本主义的新扩张 -- 铸剑

转基因的讨论，可以分为两个层次。一是转基因的安全性，这是一个科学问题。二是转基因的商业推广；这需要政府和公众的支持，是一个政治问题。人们一般认为这样的政治问题应以科学问题的解决为前提，而科学问题的讨论是独立于政治安排的。本文将指出，由于转基因推广既是一个科学技术的应用过程，又是一个资本主义新扩张的过程，这一特点很可能扭曲科学与政治的关系，决策者和公众应该对此有清醒的认识。

根据马克思的分析，技术和科学的应用产生着社会关系，但在既定的资本主义的历史和分析范围内，它也是由资本所代表的社会关系所产生的——科学技术常常被打上它所处的社会关系的烙印，服务于资本增殖的目的而产生、扩散。

新空间和新领域的扩张是资本的生命力所在。而科学和技术发展常常被作为资本扩张的手段，占领资本尚未涉足的领域，把未被市场化的关系市场化；或者是利用技术优势排挤其他的资本，占领其他资本的领地。

在资本主义很长的一段历史内，尽管农产品市场是商品化的，但在农业生产里常常存在一种自然经济模式，就是农民的种植物由自己留种无需市场购买。资本看到后既不满也高兴：不满的是他们没给自己创造利润，高兴的是有扩大利润的新空间了。于是发明了很多新产品，吸引农民种植，但其果实不能作为下一代的种子，而需要重新购买种子。这样，资本通过剥夺生产者和生产手段之间的直接联系，把原来的自然经济市场化获得新利润。

在这个过程中，个别资本之间也存在竞争，它们通过提高种子的相对优势打垮竞争对手。因此，伴随着农资供应的市场化，种子的品种多元化和更新速度加快了。

需要指出的是，果实不可留种往往是一种自然属性表现，但不可留种的种子的市场优势地位是社会属性作用的的结果。即在资本主义社会关系下，即便有可以留种的优良种子，它的研发和推广动力也会严重不足。

转基因技术及其推广正是这样一个强势资本的资本主义扩张过程，一方面侵入农业中的自然经济领域，隔离农业生产者与种子间的联系而获利；另一方面侵占非转基因的种子市场份额而获利。美国人热情参与中国的转基因推广就是这个原因：试图利用自己强势的转基因技术地位占据中国种子市场的垄断地位，而这个位置原本是国内垄断的。

对于转基因推广的资本扩张过程属性的理解，使得我们有必要认真审视转基因讨论中的科学与政治问题。

首先，科学并不平等的造福全人类，作为资本扩张手段的科学应用更是如此，其利益分配在不同人群中差别很大。在转基因的推广过程中，农业生产者所能获得利益是最稀薄的，因为垄断技术的供给方可以剥夺掉他们可能的受益。消费者的获利则不确定，取决于是否对现有农产品供给存在不满以及新产品的安全性。最大的获利者是转基因技术的垄断者和其技术推广专营商。因此，政治决策者的利益立场有时比科学结论更能影响决策。

其次，由于这一利益分配的不公平，也就带来了对科学问题讨论真相的可能扭曲。因为科学技术最初出现的时候，信息总是不充分的，只被少数人所认识掌握，他们有能力决定科学讨论的议题设置、证据的选取和论证方式。而一旦这少数人试图将技术为资本扩张服务，扭曲科学讨论的主观愿望和客观能力就有效结合了。

新科学技术的安全讨论被扭曲在历史上多次重复的。既有有意识的扭曲，比如关于香烟是否有害健康问题，女用避孕套的生育能力侵害等等；又有下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扭曲，比如不粘锅涂层的致癌作用，尼龙织物的身体影响等等。这些被扭曲的科学结论只有在充分的实践和技术信息逐步外溢到非盈利部门或者竞争对手那里后才能被有效纠正。

上面的讨论给我们的提示有两点。一、因为技术信息的提供者往往是资本扩张的受益者，他既有能力又有意愿扭曲科学讨论的结论；所以，在新技术应用初期应该对科学讨论结论保持足够的警惕。二、作为资本扩张的技术推广，其受益在不同人群中是不均衡的，认清拥有决策权的人的利益立场有助于判别这一安排的是否是出于公共福利的。

因此，由于转基因商业推广的资本扩张属性，对它的质疑，很大程度是合理的——我们需要更多时间和更多信息来检验可能是被制造出的“科学结论”；我们需要保证利益分配更多的留给中国，留给更多的人。

理解到转基因推广的资本扩张属性，并不意味着对转基因技术的直接否定。作为资本扩张的技术应用后果是双重的：一方面是自然界可能的报复，让人类受损；另一方面由资本增殖动机带来的科技进步促进了的人类发展。我们正生活中在这一双重性后果中。

也因此，使我们有理由怀疑两种批评转基因的角度。一个是极端环保主义者的观点。他们盲目反对人类对自然的干预，乃至要求人成为自然的奴隶。他们没有认识到对自然的改造，包括商业动机下的改造，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一个是基因武器猜想的阴谋论。资本的扩张是为了谋取利润，只有贫困在一端积累，财富才能在另一端积累。利用基因武器消灭底层和异族，失去了剥削对象，资本自己的生命就也到了尽头：资本是不会赞同这样的手段的。

那么，决策者应该如何面对转基因推广的决策问题呢。首先，这样有重大社会风险的技术，国家应该作为公共品投入参与研发，并将技术资料与非盈利科研机构共享，以防技术垄断者制造符合自己利益需要的科学结论。其次，因为转基因商业推广的主要受益者是技术垄断者，即便转基因是安全的，或者收益大于风险，也应该在我国掌握了转基因的核心技术再推广才合适。最后，在我国掌握核心技术之前，利用对转基因安全性的质疑声音，建立起对外国转基因技术推广的保护壁垒很有必要。欧洲和日本作为的本意恐怕就在于此。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信息不足，但也得寻找合适的信号引导自己行动。我觉得谨慎点总不坏，等看到我们第n代领导集体，在人民大会堂的国宴上，和美国总统一起吃着转基因小麦面包，喝着转基因葡萄酒畅谈G2合作时，我们就跟着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