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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史话―王亥的故事

翻开《史记?殷本纪》，在一开篇对殷商始祖契（音xie4）的简单介绍后有一个世系人名表，自契以下十四世而至天乙，天乙即灭夏之汤。此外《荀子?成相篇》有“契玄王，生昭明，居于砥石，迁于商，十有四世乃有天乙，是成汤。”对此殷商世系，由于史料不足而曾有学者怀疑其真实性。上世纪王国维在研究甲骨时发现《殷虚书契后编》中所载一骨与戬寿堂所藏一骨可拼合成一大块，此后董作宾又于善斋所藏甲骨中发现了第三块。这三块骨是一块大骨折为三者，其上载对商先公自上甲以下至大庚每一世的祭祀。直接证实了《殷本纪》所载的殷商世系，是太史公作《殷本纪》时必有所本。（其中小有谬误，如甲骨卜辞中“报乙”在“上甲”后，“报丁”前，《史记》误倒置。）

查《史记》殷商世系，报丁前为微，微前为振。微即上甲微。王国维凭其深厚的国学功底首先考证出上甲微之父实为亥，即王亥。王亥的故事见于《山海经?大荒东经》（郭璞注引《古本竹书纪年》）“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帛系）臣，杀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克之，遂杀其君（帛系）臣也。”这个故事，在《楚辞?天问》中也有较详细的记载：“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干协时舞，何以怀之？平胁曼肤，何以肥之？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昏微遵迹，有狄不宁。……”其中开始的“该”即“亥”，“有扈”，“有狄”皆“有易”之误，“昏微”有二说，一说为“昏”与“微”兄弟二人，一说即上甲微。

整个故事大致如下：殷商先祖亥，在有易国放牧牛羊。（即可能商族此时尚处于游牧社会阶段）亥与有易国美丽的女子互相吸引（“干协时舞”即亥持盾跳舞，“平胁曼肤”形容该女之美）从而犯下了所有男子在这种情况下都有可能犯下的错误。有易国之“牧竖” 捉奸（“击床”），亥最终难逃一死，而他所牧之牛羊也被有易国夺取。亥之弟恒（“恒秉季德”）假借到有易国交易（“往营班禄”）试图夺回牛羊，却一去不返。（“不但还来”）是亥之子上甲微最终复了商族三世之仇。（“昏微遵迹，有狄不宁”）王国维并首次指出《周易?大壮》六五爻辞“丧羊于易，无悔”和《周易?旅》上九爻辞“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丧牛于易，凶”都是指的这个故事，而两汉以来的经学家由于不清楚此故事，都将“易”释为轻易的意思，于文法不合。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在甲骨卜辞中并没有任何证实。但是甲骨卜辞中有大量的对王亥的祭祀的纪录，并且王亥与其他殷商先公相比较，具有极特殊的地位。首先，殷商先公中在汤以前的称王者仅亥一人（王亥）。亥字在甲骨文中也极为特殊，为“鸟”（后期为“隹”）字头，从“又”，下为“亥”字。“隹”即“鸟”，“又”即手，为《山海经?大荒东经》中“有人曰王亥，两手操鸟”之传说所出。今天所见出土甲骨卜辞中殷商先公先王名字上加鸟字头的也仅王亥一人。鸟实即商族远古图腾的标志。甲骨卜辞中称“高且”（且即祖）者仅三人，一为高祖夔，为契之父；一为高祖乙，即大乙（甲骨文中大与天为一字，大乙即天乙，也就是灭夏之成汤。）一为高祖王亥。从甲骨卜辞内容来看，常见如“贞王亥崇我”，“贞于王亥佑年”等辞，即王亥于商人心目中具有极大神威，可以做崇降祸，也可保佑丰年。此外还有“于王亥求（上工下口）”。（上工下口）字即（上工下口）方，为商王武丁时与商敌对的一强大方国，则此辞系告求王亥保佑对（上工下口）方征伐的胜利。此外，甲骨卜辞中于上甲微以上，祭祀先公配偶者，除先公河（此先公河是何人，今犹有争论）以外，亦仅王亥一人。对王亥的祭祀仪式也远较其他先公隆重，今出土甲骨卜辞中对王亥的祭祀，用牲有三十，四十，五十牛的，最多的有用三百牛者。不仅如此，后世的祭天用的燎祭（如秦始皇祭祀泰山时柴燎告天）在甲骨卜辞中也用于祭祀王亥。所见种种，都说明王亥在商人的心目中具有极特殊的地位。

• 1，先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