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冲冠一怒 小学篇 (上) -- 巴山夜雨
家园 【原创】冲冠一怒 小学篇 (上) 一九八五年初冬下午。
成都南门一个建筑工地上，一群十一二岁的男孩正热火朝天的打着泥巴仗。当时大概正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个基础建设高潮，全国到处都在兴建楼堂馆所，作为跟风一直很紧的成都，这样的工地随处可见。那年头廉价而勤劳的民工还没开始大量涌人，建筑工人也不象现在为了多挣些钱没日没夜的干活，因此他们按时下班后，无人看管的工地就成了孩子们的娱乐场所。尤其这种动工不久的，为了打地基挖出一米多深的坑道，纵横交错，十足的象电影中解放军的战壕，最是让放学的男孩们流连忘返的地方。我平生第一次第一手的军事经验便是在这种场所获得，从六岁到十六岁，许多次鼻青脸肿，满面尘灰，衣裤裂口以至回家被父母打骂，也是拜工地所赐。
初冬的成都已经开始很凉，法国梧桐树上所剩不多枯黄的叶子也已在风中发抖。夕阳冷冷的斜射下来，照着孩子们红红的脸和飞来飞去的泥块。他们大多都敞着衣服，流着汗，亢奋的喊叫着，有些仍是尖脆的童音，另一些嘴上已开始长出茸毛的，声音则已变得粗犷沙哑。
突然，不知从哪又冒出来十多个孩子，走在最前的一个是大脑袋戴眼镜的男孩。他走到工地前扫视了一眼战场，指着一个人说：“就是他！”一群人拥上前去把他围了起来。被围住的男孩穿件毛料西服，下身一条面料颇为高档的进口运动裤，脚穿一双仿意大利“老人头”皮鞋。按当时的标准来看，这孩子的穿着是属于先富起来的一群了，然而这种搭配总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不过也难怪，改革开放的头几年，上至总设计师，下到平头百姓，从怎么搞经济到怎么穿衣服，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先前打泥巴仗的那一群看着不对，也撇了手里的泥块围了过来。二十多人顿时推推攘攘挤成一团，双方剑拔驽张，眼看便是群殴之势。
此刻那大脑袋男孩却伸手劝住自己这边的人，转过身来对先富起来的男孩瞪了一阵，一字一句的说：“王富强，你娃总靠着人多来欺负我，今天老子这边也有人，你娃敢不敢跟老子单独打上一架？”
待续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家园 【原创】冲冠一怒 小学篇 (下) 那年头的孩子们都实在，话说到这步，也便没什么罗嗦的了。找个人少的宽敞地方，几十人围成一圈，我和王富强站在中间，拉开架势，挥拳便斗在一起，双方的人同时起哄加油。
以体型和力量而论，我实在是处于全面的劣势。农村孩子上学往往较晚，因此虽然同班，王富强比我大了几乎整整一岁。对于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这就意味这半个头高度的差距。一动上手，我便感到有点招架不住，很快身上便挨了好几拳。虽然他这几年没有再干过农活，但手掌仍比我的粗大，拳头很硬，打在身上好生疼痛。但我胜在气势，有备而来，带着几周憋足了的一肚子火气，每挨一拳，只让我牙齿咬得更紧，拳脚上更加几分狠劲。
打了七八分钟，王富强虽然打中了我十多下，但自己也挨了七八拳。他开始有点气馁，眼看平常说着要有富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也不能相助，手脚缓了下来，我开始占据上风。他似乎有些分神，眼睛往后瞟了一下，似乎想求援，却被我狠狠在下巴上一拳，打得踉跄后退几步。我叫来的弟兄齐声叫好。
也怪我年少气盛，一击得手，又被人这么一赞，顿时觉得武功盖世，居然腾空一脚，企图将他蹬翻，从此扬眉吐气。现在想来，真是受武侠片毒害太深，这种华而不实的招数本来就是表演用的，对付这种把打架看作家常便饭的老油条，岂不是自讨苦吃？当场被对手抓住右脚，往上一撩，我顿时摔倒在地。好在反应还算不慢，在地上打个滚，避开他跟着踢上来的一脚，爬了起来，但也已狼狈不堪，先着地的手掌隐隐作痛。两人对视片刻，又斗在一起。双方士气这么此消彼长一下，王富强仗着身高力大，场面又开始占优。
我心中暗自叫苦，眼看天色渐暗，对手怒目圆瞪，拳头如雨点般打来，我真有些想转身逃去。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何况除了他们，我还隐隐感到一束目光。于是硬着头皮勉力支撑。
混战中，我的右拳和他的右拳迎头相撞。好痛！我知道他拳头比我的硬，所以一直避免和他直接对拳，不料打了半天，还是躲不过。这一下一直痛到心里，觉得手上骨头都碎了，看来我是输定了。不料他却退后一步，大叫一声“哎哟！”
我愣了一下，觉得拳头湿漉漉的，借着天上的余光一看，暗红的一片，心中叫声不好，难道被打出血了？还没回过神来，王富强发了疯一样扑过来。我尽力气招架，却发现他一拳比一拳无力，眼见他紧咬着牙，似乎在强忍痛楚。每一次交手，我感到有雨点滴在我脸上。再打了十多下，他已经无力追击，于是退了几步，一抹脸，发现刚才溅我脸上的竟然是血！同时感觉右拳的疼痛已经减轻，抬头看时，他脸色发白，血从他右手滴下。
我恍然大悟，他手上长有冻疮，久斗之下已经破皮，刚才对拳之时终于抵受不住，再打下去，他已经没有胜的希望了。我终于赢了这场平生为女孩打的第一架。“看你娃受了伤，今天老子就放过你。要是不服，改天再约！”
小学的最后一年半过得很平静。我的数学突飞猛进，老师父母屡次夸奖。但我最在乎的，却是邻座投来的一束含笑的眼光。但语文的进展依旧不大，以至毕业考试以几分饮恨，被分到普通中学。而大队长则毫无争议的进了成都最好的中学。初中我继续憋着一股劲，毕业后也如愿以偿的进了另一所重点中学。偶尔听到她的消息，但再也没有见过她。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家园 想续前缘吗？ 家园 人生一大爽事也 作为男孩子，少年时代都有过[英雄救美人]之梦。像老兄这样能这样风光的实现的估计没几个。爽！
家园 俺小时侯同男孩子打过架 大概在学龄前，反正是他老欺负我，
打完以后就再也不理我拉。
家园 哈哈！还真没见过这么打架的！ 这体力是够好的！我小学三年级进城，第一天就和嘲笑我的书包和衣着的同学打架，现在想来也就是2，3分钟的事情，课间十分钟打得，从他挑衅到他第4，5次到地，然后老师来，大家各讲理由，然后就上课了。但是这场架的后遗症太厉害，从那时起，就隔三差五的开练，最后发展成两家的矛盾，前几年在国内有当年的同学聊起这件事我还说有机会我还是要打那个王八蛋，不是我气量小，只是他欺人太盛。这么多年来，他但有机会就挑衅，实在不是我放不开！
家园 您这是没有彻底压服他... 要么不打,要么揪着就往死里揍...起码也要见红....我要打,就打到丫怕为止,打到丫看到我就绕路走.
家园 哈，现在的我就会这么做，不过当时可没想都没想过！ 那时候刚进城，很老实，常被人欺负的，别人不欺负我就阿弥陀佛了，哪里会主动找别人打架。不是被人欺负的利害了，并辱及父母，哪里会跟人打架，更别提打得别人见血了。当时周围都是城里孩子，也没什么朋友。这个人和我单打独斗从来都没有赢过，只是他有朋友帮忙，每次他打输了就会找朋友帮忙，他的朋友走了以后他就觉得压服了我，自己一个人又来了，我就把他打一顿，然后他就又找朋友来，如此循环往复。
打得人见血，倒是有过一次，是他把我的头打破了。为此我母亲找过他们家，他母亲反过来把我母亲骂了一顿，以我母亲现在的年纪依然不能忘记这件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人把话说得难听的。。。”。
当时的城里人面对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时候都有一种极强的优越感，很难解释的。我们的老师也有，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受到处分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就不敢了，倒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哥哥练武术出了名，他是正经拜师学的，不是江湖把式，我和我哥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倒不多，不太了解他的情况，只是在出国前我们那一片小混混见了我就说某某人的弟弟，估计还是有些能耐，而且他门那个门派搞得也不错，挺庞大的，一般等闲的人也不敢招惹他们。我哥学武术的起因是他在初三的时候被另一个城里的孩子打成了脑震荡，而他被人打是因为他警告过打他的这个人的所谓的兄弟，而他之所以警告这个人是因为他在课堂上持刀威胁我的姐姐，而他之所以威胁我的姐姐是因为，我姐姐拒绝让他抄袭自己的考卷。被打后我哥就拜师学艺了。
我现在都告诉别人我是个农民，老外很惊奇！都说我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出国的中国农民。呵呵！
家园 偶猜猜。。。 你是东北银，锦侯是江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