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风流少年时 -- 麻衣

题记：别被标题骗了，当年顽皮小事罢了

（一）睡觉事宜

高中那阵，上一所寄宿学校。

学校前着村，后着店。左右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春天长小麦，秋天长玉米。村里民风彪悍，有学生跳墙，外面就有农民伯伯在地里守着，见有女学生娃跳墙，扛了就走……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我怀疑是校长编来吓人的。因为我跳墙无数次，从来没有见有好心的农民伯伯在下面接我，害我每次腿都摔得生疼。大概因为我是男娃吧，不对农民伯伯胃口。

现在说说为啥有学生跳墙这码事。校长大名王X喜（为尊者讳，隐去本名），跟铁人王进喜是本家，也有点小铁人的风骨。不过这风骨用的不是地方，用在学生娃身上，曰军事化管理。具体而言，就是一个字：不准学生回家！

我们学校一个学生的标准时间作息表是这样的：早上5点15学校放大喇叭，喊学生起床；5：30教导主任去宿舍楼下拿小喇叭吵人起来洗漱；5：45大操场集合，跑步；6：00大操场全体做早操；6：15回教室上早自习；7：00-8：00吃早饭+打扫教室卫生；8：00-12：00上午课；12：00-13：00吃午饭+短暂休息；13：00-18：00下午课；18：00-19：00吃完饭+短暂休息；19：00-22：00晚自习；22：00-23：30教室熄灯点蜡烛晚自习加餐（虽然名义上是自愿的但有老师监督）；23：30-？洗漱+玩闹+睡觉。

这是周一到周六上午，周日下午可以去剪头发、买东西啥的---不过还是在校园内，学校有理发店商店。

那位说了，不是一天还可以睡5个小时嘛，周总理一天还只睡4个小时捏……客官，想想麻衣当年半桩子高，不知冷不知热的，晚上这么宝贵的几个小时怎么可以用来睡觉。全都干嘛了？打牌赌博喝酒呗……细节回头再表。

且说一天只睡这么一点，白天当然非常非常非常他娘的困。我真有见过有同学上课用火柴棒支着眼皮的。不过这个活技术难度有点高，我干不了，我眼皮薄……

于是就想办法钻制度的漏洞。早上操场集合的时候，就有学生偷懒不去的---当然其中也有我。关键是早上宿舍学生走光后，宿舍楼大门一锁，教导主任会挨着宿舍检查有没有学生赖床，这是第一大关。早自习班主任偶尔会去检查，好在不是每天都去，这是第二大关。这两大关都顺利通过，就可以睡到早上8点，多睡2个小时。如果运气差被教导主任或者班主任抓个现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果灰常严重，会被抓到教室主楼前面走道站岗，脖子里挂个牌子“某某班学生某某贪懒好睡云云”。他奶奶的，早自习结束后全校学生从你面前经过，指指点点，哈哈狂笑，灰常别扭。有相熟调皮捣蛋的还会故意捏捏你的鼻子，这种人很卑鄙，还有相熟的小哥小声问要不要帮打饭，这才是好兄弟。脸皮厚倒也罢了，脸皮薄如我者顿时领悟到人生无常俱是浮云的深刻道理，只觉身体要轻飘飘飞去……这其中的要点是丢脸事小，失节事大。

虽然有这样的危险，但还是抵不住香甜甜睡眠的诱惑。于是就和教导主任打游记战、运动战、持久战。那时节我床头就放着一本毛主席的《论持久战》，长期被隔壁宿舍的借阅，都被翻烂了。

第一计是忍术。因为早上时间很紧，好多被子来不急叠在床上乱七八糟，再加上宿舍关灯后很暗，就有身材矮小者平心静气，紧缩身骨，以异常奇特的身姿躺在床上，然后让别的兄弟把被子伪装成随意的样子随便往他身上一盖。教导主任往里一看，嗬！娘的一帮邋遢的家伙，被子也不叠……鱼目混珠就算蒙混过关。好事不久，突然有天学校给教导主任都配了手电筒……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计是躲猫猫。等守规矩兄弟们出门去操场后，把窗户插销插紧（这样可以防止教导主任伸头进来探头探脑），门紧锁，然后人像刀片一样贴在门口。等教导主任过来巡查时，躲过他的眼线即可万事大吉。后来学校发现了，给教导主任配了所有宿舍的钥匙，教导主任开门进去见到可疑的被子，飞起就是一脚……有段时间回宿舍老是发现我无辜的被子上有醒目的脚印，于是我养成了出门叠被子的好习惯……

这帮阴险的家伙，逼人太甚。我们宿舍有一个身高150cm的小个头，干脆要我们出门前把他锁到衣柜里。那么狭小的衣柜，那么隘险的空间，也真亏他能钻进去。每次他钻进去的时候，都要我们好几个人帮忙，他蜷缩成在母体子宫里的模样，我们好几条大汉手搭肩站成竖排打通内力把他推进去，然后锁上衣柜。我一直好奇他在这种姿势下是怎么能睡着的。不过这招倒是很安全，教导主任很久没有发现这个地下党，直到有一天，教导主任在我们宿舍检查的时候，躲在衣柜里的这个家伙一不小心放了一个响屁……

上面这招虽然安全，可对骨头的柔韧性要求太高，一般人满足不了。不知道哪个天才灵机一动想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经过长期的侦查与反侦查，我们发现教导主任有个毛病，他进宿舍检查虽然仔细，但他从来不低头看……于是，我们把床单都换成了大号的，半耷拉在床边，躺在床底下避难。时至今日我对水泥地接触肌肤沁凉的感觉记忆犹新。记忆更深刻的是离自己头部几十厘米有穿黑皮鞋的一对大脚缓慢的移动，像恐怖片里一样，心跳的要蹦出来。不过记忆最最深刻的还是有天教导主任不知道为何突然抽风，探头往床下一看，我和他大眼对小眼，傻愣了半天。

经过多次折腾以后，我们对未来的胡主席将会在十年后提出的“不折腾”原则有了深刻体会。我们也领悟到，宿舍终究不是长久坚守的阵地。于是我们把广袤的战场摆在了宿舍外，放在了楼梯和楼梯之间。只要教导主任走进宿舍楼，一旦他开始爬楼梯，楼道口、卫生间里、天台口里到处都是伸出的脑袋，还有贼兮兮的双眼。教导主任走到二层，我们就全体撤退进三层，等他检查完了进三层，我们又跑回二层，他如果在某层呆着不动，我们就藏在两个楼梯其中一个伺机而动。一时之间只看到满楼的人影，但等人走近了，又飘渺无踪。这才是真正的敌进我退，敌驻我藏，敌疲我等，敌退我睡……教导主任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苦恼不已。

时隔多年，再回想起这些少年顽皮往事，除了莞尔一笑之外，我感谢这小小的时光，让我有些许温馨的小回忆。我感谢当年的教导主任感谢铁人校长，当年曾经送给你们的话，再送你们一次：娘的，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