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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墓地的阳光与风 -- 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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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墓地的阳光与风

    清晨我和母亲便上路了,来到墓地已是上午9点多。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我和母亲特意选择了星期五工作日,距冬至22日要早了几天。我们到的时候,果然没有什么人,四下里非常安静。那时阳光正暖,而风却寒冽。

    在老奶奶的墓前伫立良久,母亲口中呢喃,不知所谓。亲爱的外婆,你好吗?这次捎来了您最爱吃的糕点,花色品种可多了,而且酥脆酥脆的,您肯定能咬得动。外婆您想我们了吧?我们很想来看您的,只是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走不开啊。这个冬天还正长,不过我和母亲会挺过去的,您在那边默默地为我们祝福吧!您知道,我很需要的。

    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冬日,阳光照得四下没有一丝阴霾,墓地的树木都四季常青,显得生机盎然。若不是风刮得紧,真的很想在那里静静地多呆上一会儿。

    米兰昆德拉说:波希米亚的墓地都像花园,墓上覆盖着绿草和鲜艳的花朵,一块块庄严的墓碑隐没在万绿丛中。太阳落山的时候,墓地闪烁着点点烛火,如同逝者的魂魄在孩子们的晚会上舞蹈。

    米兰昆德拉说:死魂都像孩子一样纯洁。

    印象中有不少朋友都喜欢墓地那样的地方,我的同宿舍的同学说他喜欢在墓地看书,而我一个美专的朋友则偏爱去墓地写生……对他们来说,那里从来都不是阴暗的所在,和恐惧与黑暗沾不上边。我想,他们也许会更偏爱波希米亚的花园,毕竟,这里显得有些潦草,这里缺少文化,有的只是遗风陋俗,有时甚至弥漫着商业的气息,商业的气息无所不在,甚至带进了坟墓里。

    可是,那与逝者无关,无论他们生前如何,当他们穿越叹息之墙,他们的魂灵就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站在那里,聆听逝者的声音,静观死灵的舞蹈,和孩子们拉起手,围绕着篝火。一生忙碌,究竟为何?如果能拥有墓碑前片刻的宁静,那么世间的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老奶奶的墓向着故乡,她诞生的地方,而与上海她故去的所在相邻,绿树丛中她墓碑上的照片看上去神态安祥,让我心头深感平安喜乐。

    有一日我亦将来此长伴她老人家左右,那一日我必将微笑,鲜花为冠,锦带纷飞,衣袖挥洒间,作别浮云一般的人世悲欢。那一日我必将沐浴阳光、足履清风,呼吸田野沁人的芬芳,还归生生不息的大地。那一日我必将一路长歌,歌声打动冥河的渡人,送我一程极乐的归航。

    • 家园 偶也喜欢:)

      一直想拍摄那么一个专集,有点变态吧......

      • 家园 很好的创意呀。
      • 家园 这样的变态不少嘛,Maya LIN上学的时候也喜欢逛墓地

        墓地逛得多了,设计越战纪念碑时就忽然有了灵感。 他们林家好像有纪念碑情节。她姑姑参与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和梁思成勘查古建筑的时候,估计古墓也没少看)。

    • 家园 喜欢

      如同喜欢顾城的那首诗。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所在的小镇,有18处墓地,出入都会路过其中的一些。

      看着墓地里青青的草,高大的橡树,和枝叶间撒落的阳光,或是月夜四野里淡淡的雾气,头顶灿烂的星空,会觉得那个世界是如此静谧安宁。

      • 喜欢
        家园 是的。

        其实顾城也就是个孩子的魂灵么。

        我知道有一位前辈临终前要求追悼会不放哀乐,而放贝多芬的欢乐颂,闻者深为叹服。

        庄生梦蝶、子规啼血,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 家园 世间最美的坟墓

          你说的前辈,是沈从文吧, 我好像记得放的是柴6。其实他的骨灰,大多都洒在沱江里了。听涛山上那块五彩石下,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他的墓地周围没有任何阻拦,经常有农夫赶着牛从边上经过。让我不禁想起以前茨威格写过托尔斯泰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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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最美的坟墓――记1928年的一次俄国旅行

          茨威格

          我在俄国所见到的景物再没有比托尔斯泰墓更宏伟、更感人的了。这快将被后代永远怀着敬畏之情朝拜的尊严圣地,远离尘嚣,孤零零地躺在林荫里。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信步走去,穿过林间空地和灌木丛,便到了墓冢前;这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庇。他的外孙女跟我讲,这些高大挺拔、在初秋的风中微微摇动的树木是托尔斯泰亲手栽种的。小的时候,他的哥哥尼古莱和他听保姆或村妇讲过一个古老传说,提到亲手种树的地方会变成幸福的所在。于是他们俩就在自己庄园的某块地上栽了几株树苗,这个儿童游戏不久也就忘了。托尔斯泰晚年才想起这桩儿时往事和关于幸福的奇妙许诺,饱经忧患的老人突然中获到了一个新的、更美好的启示。他当即表示愿意将来埋骨于那些亲手栽种的树木之下。

          后来就这样办了,完全按照托尔斯泰的愿望;他的墓成了世间最美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最感人的坟墓。它只是树林中的一个小小长方形土丘,上面开满鲜花,没有十字架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连托尔斯泰这个名字也没有。这个比谁都感到受自己的声名所累的伟人,就像偶尔被发现的流浪汉、不为人知的士兵那样不留名姓地被人埋葬了。谁都可以踏进他最后的安息地,围在四周的稀疏的木栅栏是不关闭的――保护列夫?托尔斯泰得以安息的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唯有人们的敬意;而通常,人们却总是怀着好奇,去破坏伟人墓地的宁静。这里,逼人的朴素禁锢住任何一种观赏的闲情,并且不容许你大声说话。风儿在俯临这座无名者之墓的树木之间飒飒响着,和暖的阳光在坟头嬉戏;冬天,白雪温柔地覆盖这片幽暗的土地。无论你在夏天还是冬天经过这儿,你都想象不到,这个小小的、隆起的长方形包容着当代最伟大的人物当中的一个。然而,恰恰是不留姓名,比所有挖空心思置办的大理石和奢华装饰更扣人心弦: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成百上千到他的安息地来的人中间没有一个有勇气,哪怕仅仅从这幽暗的土丘上摘下一朵花留作纪念。人们重新感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最后留下的、纪念碑式的朴素更打动人心的了。老残军人退休院大理石穹隆底下拿破仑的墓穴,魏玛公候之墓中歌德的灵寝,西敏司寺里莎士比亚的石棺,看上去都不像树林中的这个只有风儿低吟,甚至全无人语声,庄严肃穆,感人至深的无名墓冢那样能剧烈震撼每一个人内心深藏着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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