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旧文搬家】那时可是年轻－清泉 -- suisui

狭小的渔具店中，阿恒正费力的追逐着宝宝。

这个小家伙，刚刚学会走一点路，就四处乱跑，每次吃饭都跟打仗一样，阿恒每次喂饭都恨不得用根绳子将他捆在椅子上，不过担心自己会先被疼爱他的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扁死，只得自己先放弃。

从饭厅追到客厅，又从客厅到厨房，穿过厨房来到了外面的渔具店，这才喂了半碗饭。

“宝宝，乖，再吃一口，就吃一口，乖乖，吃完妈妈带你出去……”

阿恒蹲在地上，堵在门口，防止小宝宝出门到街上，同时与不到一岁的小宝宝保持着平视，趁宝宝看那各种各样的渔具时，将勺子里的饭菜混合物抹进宝宝的嘴巴里。

宝宝慢慢咀嚼吞咽着，小手伏在玻璃上，透过玻璃柜台看着里面的形形色色的物品，他对这些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妈妈总是不让他碰，可是姥姥姥爷会拿他想要的给他玩的，他向往的是外面的世界，那里有跑来跑去的汽车，有很多很多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子，可是，就是姥姥姥爷爷也不让他自己跑出去的。可惜现在妈妈堵在门口，自己都冲不过去，不过不着急，妈妈会让出那个位置的。

阿恒看宝宝又吞了一口饭，却不到门口来，只是在那里流连着看渔具，只得自己挪到宝宝面前，继续哄着宝宝乖，宝宝漫不经心的吃了一口饭，却趁着妈妈盛另一勺饭时兴奋的朝门口跑去。

“啊呀，你这个狡猾的小讨厌…..”

阿恒迅速将左手的碗底到右手，同时左手伸出去试图抓住那逃窜的小东西。

门口门口，小宝宝兴奋的低头冲出去，却不妨撞了一下，好痛，扬起头来，好高的一个男人。

宝宝怔怔的看着这个也在低头审视他的高大的男人，突然张口叫到：“爸爸！”

阿恒感到一阵难过和愧意，这个宝宝，学会了叫人之后，一直没有人可以叫爸爸，让她这个作妈的每每想起就感到愧疚，可是莫名其妙的叫一个陌生人爸爸，又让她感到尴尬。

她急忙抬头道歉：“对不起…..”后面的话被她硬生生的吞到肚子里。

这是阿青，尽管已经10年没有见面，但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阿青。

那里，阿青已经将这个叫他爸爸的小肉团抱在了怀里，笑着望着阿恒：“好久不见。”

阿恒收回刚开始的惊愕，笑着回到：“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要买东西吗？”

“哦，看看，你现在怎么样？”阿青尽力低着头，逗着宝宝，一面回应到。宝宝对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很感兴趣，对自己现在的高度也很满意，一下子比妈妈都高了，他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着这个小家伙，一切都在围着他转。”阿恒温柔的看着他怀抱里的他，笑着尽量平静的问：“你呢？”

一面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一面准备抱过小宝宝。

“我？四海为家，这几天回来休假，为老妈祝寿。”怀里的宝宝不满意这个叔叔对自己的不专心，开始扭动起身子。阿青望着这个小家伙，将他交到阿恒的手里。

小家伙不满意的开始哭起来，早已听到声音的姥姥出来，从阿恒手中接过了这个装哭的小宝宝，轻声安慰着“乖乖，跟姥姥进家里去，乖乖”，顺便将宝宝的小碗拿进去，继续那伟大而又艰难的喂饭事业。

“坐吧，真是不好意思，都没有什么东西”阿恒已经收拾了最初的惊愕，那一丝慌张，平静的接待这位初中的旧友，哦，也许应该说，是朋友。

阿青一直在打量着阿恒，许是生完孩子的缘故，她显得白白胖胖的，与那小宝宝可有一拼，不知道那凌乱的头发，是被宝宝扯的，还是早上起来就没有认真梳理；身上的衣服宽大休闲，点点滴滴的污渍显示着主人的邋遢，脚上拖着一双布鞋，也许曾经是一双绣花鞋，只是已经处处起毛。

可是，尽管这样，依然遮不住眉宇间的那抹幸福。

这是自己想见到的吗？当听旧日好友说到阿恒，未婚生子，呆在家里，和父母弟弟弟妹在一起，还没有工作时，他想都没有想的就赶了过来，是的，甚至都没有想好过来的借口是什么就跑来了，原以为，他会看到一个面容憔悴，苦大仇深的凄凉景象，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如此的休闲，静谧。

阿恒也在打量着阿青，当年的青涩少年，今天已经是人到中年，微突的小腹尽管在他一米八多的身材上不显什么，可是也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倒三角；精明的眼神显露了岁月的痕迹，衣饰很和体，也让看的人感觉很舒服，应该是名牌或定做。

“现在，好吗？”阿青思虑再三，还是艰难的问到。

他要知道，她今天过的好不好，十年不见，不代表这十年中他不会忆起她，每一个男人都不会忘记，初恋，自己得不到的女人，第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占了两项。

“我很好。”阿恒尽量的笑着，她的神情瞒不了人，任何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知道，她过的很好，是的，很好，有多少未婚生子的女人，能够在父母家里像公主一样的待着呢？吃的，是姥姥姥爷舅舅舅妈亲自喂养的土鸡和种的青菜，她喜欢吃什么种什么；怀孕期间不能吃螃蟹，全家都不吃，等到半年前停止喂奶时，想吃的不得了，老爸一下子就去买了十斤，让全家一起吃了个够；弟妹帮忙带着孩子，弟弟帮忙洗尿布；来看望的人，没有一个当面问孩子的父亲的，没有一个会提为何未婚生子的；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真的是非常的幸福，自己也是非常的满足。

她也理解，每一个听说她的情况的人，都可能会幻想很多凄惨的画面，可是实际不是的。

是的，她很好，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因此，她不想也不必去满足无聊的人士的渴望同情别人从而突出自己的愿望，这个德，没有必要积的。

但是，她还是含蓄的笑着，因为她也不想太张扬自己的幸福；过于张扬的幸福，容易遭到别人的嫉妒，对此，她早已深有体会，也曾经深受其害。

阿青心里有点对自己很鄙视，她很好，不好吗？难倒自己是希望看到她不好吗？难倒非要自己成为救世主，才开心吗？自己这是他妈的怎么了？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的情绪，阿青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和表情。

阿恒接过名片，依旧静静的含笑望着他，对于他的关心，她很感激，尽管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虚伪，她都懒得分清，应该是近来生活的过于平静，让她不再关注真假。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真假对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的。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好的，有时间过来玩。”阿恒笑着送他出去。

阿青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房子，楼上楼下两层，估计要有五百个平方，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苦，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阿恒顺着他的目光，笑道：“这房子以后是归弟弟的，家里另有房子给我，不过现在一起住方便些。”

“以前我记得还有院子的。”

“是啊，以前是有院子的，不过全部打成倒厅了，楼上多起了几间二层。”

阿恒依旧笑着，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记忆中他向来没有到过她家里，怎么会知道以前是院子呢？

“再见”

“再见”

送走了阿青，阿恒感到有些心悸，有时，看见旧友并不是好事情，因为物是人非，因为会勾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妈妈抱着孩子出来，跟着问到：“以前的同学？我怎么不认识？”

阿恒揶揄道：“好像我的同学你都认识一样。”

妈妈得意的笑道：“当然了，你老妈我的记忆力向来不错的。”

“喂完了吗？”阿恒随意的问到。

“差不多就行了，待会儿压点果汁给他，也就差不多了，吃太多他也不好受，是不是？我心爱的心肝宝贝儿。”妈妈一边开心的逗着宝宝，一面应到。

阿恒出神的望着宝宝和妈妈，刚才短短的几分钟，让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她久已不作思考的大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妈妈看出了她的失神，轻轻的说道：“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先看着孩子。”

躺在床上，往日的旧事在脑海里一一滤过。

阿青与她是初中同学，初一初二时，两人不同班，初三重新分班时，他们才成了同班同学的。

在未同班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男生，瘦瘦的，高高的，小眼睛很有精神，脸上总是带着漠然的表情，他是四班的体育委员，而她只是五班的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孩而已。

每天上午课间操时，她总是能够看到他，因为她个子矮，在第一排，而他作为体育委员，在四班的队前；冬天跑步，不爱运动的她，总是拼命的跑，希望能够在拐弯的地方看到那瘦瘦的穿着红色运动服的他的身影。

同班后，位子不停的变化，终于有一天，他后面的那个女孩，被老师罚到第一排，而原本在第一排的她，则到了他的后面。

青春是掩饰不住的表露，青春是不会考虑也不会算计的直接。

老师不在的时候，他就转过头来，与她聊天，天南海北，也不知道小小的年纪那里来的那么多的话。

他讲自己的爸爸妈妈，讲自己的哥哥，讲自己与哥哥的战斗，讲自己小时候的好玩的事情；她嬉笑着听着，也讲自己的事情，那时，应该说，是他们四个人，还有她的同桌阿眉和他的同桌阿和，在每一个自习，每一个课余和每一点老师出去的时刻，都会开座谈会，将周围吵的一塌糊涂。

年少的轻狂根本就不在乎将来，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年少就像那奔流的泉水，欢快的奔向不知道的将来，谁管他前方是山石嶙峋还是污泥乱坑，我只是叮咚的演奏着我的乐章。

想到这里，阿恒忍不住笑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如果在那时只知道读书，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份纯真？

可是，她甚至不敢回想，回想那超出了青春的轻狂带来的伤害，特别是，一些伤害是一把双刃剑时，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阿青开着车，徘徊在这个小城市外，他想静一静，他要想清楚为什么，听到她的情况后，立刻就想去看她，立刻。

从当年大学毕业后，出国打拼到现在，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冲动过了？仅仅是因为是自己的初恋吗?

还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有可能得到她，也许刚才，如果她真的很虚弱，却可能是一个机会？可是，认识她这么久，何时曾经看到过她虚弱？自己太妄想了，从来，她都是坚强的像一块铁，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的。

难倒自己对她，还有爱？这个想法让阿青甚至感到害怕。

应该是十几年前了，第一次看见她，从教室的玻璃窗看出去，一个小女孩骑着自行车，飞一样的冲进学校，她迟到了。

当时刚刚升入初中，对于一个刚刚上初中就迟到的女孩子，他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深刻，也许是因为，这个迟到的女孩子，神情中没有紧张不安，没有为迟到这样行为的羞愧，只是着急，着急听不到课了吗？

后来，他逐渐的开始注意这个女孩子，胖胖的，矮矮的，一双大眼睛，皮肤却很白，头发很长，卷卷的，却经常乱七八糟的编在一起，鼻子上经常的冒出几个大大的包，非常的难堪；可是她的神情，没有骄傲，没有自卑，没有温顺，没有羞涩，那时的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而现在，他知道，那是纯真的自信，是在父母的疼爱和照顾下，在良好的家教下，没有经历任何打击和挫折，没有被社会漂染，所以不骄不躁，所以无拘无畏。

而且，她总是很快乐，那种快乐像午后的清泉，带着阳光的灿烂和清新，让他感到温暖。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偷偷的跟着她，看她进入到那二层的小楼房。

他打量过那座房子，甚至曾经趁她不在的时候，装作进错门，进去过。

位于市中心的平房，宽敞的院子，种满了花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只感到进入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让他这个一直住在楼上，小小的房间只有五六平米的男孩，第一次感到自卑。

当后来，他们变成了同班同学时，他开心的翻了几个跟头；她的成绩非常的好，尽管班级中有很多的复读生，可是她却依然是班级中的前五名，而前二十名中只有三个应届生，前十名只有她一个；她从来不会认真的听课，也不会复习的，因为她都很少带课本回去；她的朋友也很多，一方面是很多人要借她的作业，另一方面，她的确是很可爱。

后来，她竟然到了他的后面位子上，他真的是太开心了；那真的是一段幸福的时光，他利用一切时间回过头去与她聊天，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弯弯的月牙；他也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不理他，装作不听他的话，眼睛撇到旁边，让他想尽办法逗她。

青葱岁月，没有灯红酒绿，却是记忆中难得的快乐。

他跟她讲，自己与哥哥吵架，几个月不说话，她很惊讶的样子，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哥哥怎么可以这样？你们的妈妈不生气吗？我觉得你应该主动的与你哥哥说说话，他是你的哥哥啊。他说起小时候哥哥的打他，她说，怎么可能呢？你的哥哥比你大，怎么可以打你呢？他太差劲了。

她始终不能理解，他与哥哥关系的不可调和，现在，十几年后的她，是否会理解呢？人与人需要缘分，而亲情又何尝不需要缘分？

阿青轻轻的将车停在了一条路边，给老妈祝寿，老妈早就回她出生的城市落叶归根了；他是从那里赶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立刻赶过来？当年她给予自己的伤害还不够吗？还要巴巴的跑回来？多少次的失望，为什么自己还是不能放弃？即使能够在一起，难倒还能回到从前？物是人非，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和当年的小女孩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忘记？

点上了一只烟，往事在香烟的袅袅中呈现。

幸福的时光总是非常的短暂，渐渐的，他发现，她看向他的同桌阿和的时间多一些，有的时候，当阿和不说话时，她会转过头，专门的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很难受，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阿和？阿和长得很秀气，尽管一样的年龄，他却明显的比其他人早熟，温和的让他都感到温暖。

那时，他很自卑，不被家里人疼宠的孩子，总是会觉得自己是不如别人的；更何况，阿恒经常的会说，阿和阿和，你真的是长的很漂亮哎，简直可以当明星了，或者说，阿和阿和，你都这么漂亮了，你的姐姐们岂不都是大美女？什么时间将照片带来看看？

而他呢？小小的眼睛，单眼皮，阿恒常常取笑他，哎呀呀，你的是单眼皮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单眼皮的；他恨恨地说，单眼皮可以作双眼皮的，可是双眼皮却不能做成单眼皮的，等到有一天流行单眼皮时，你们都没有办法赶时髦的，惹得阿恒大笑。

他的前面也是一个女孩子，正如同黑暗寻找阳光一样，黄昏却总是希望尽快靠近夜晚。

前面的女孩很喜欢他，那么直接的盯着他，一有可能就找借口转过头来，借口问问题，借口借东西；他知道她是喜欢自己，而不是喜欢阿和，可是他不喜欢她。

那是一天中午吧，当他在快要上课的时候进入教室坐下时，习惯的，先用手按住凳子，却感到锥心般的痛，椅子上有个钉子，他愤怒的问周围，是谁作的？

他以为，是有人故意地害他。

当听到阿恒惊吓的说，是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习惯会先按住凳子的………

他感到他的怒气消了一半，血开始流出来，他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伤口，回来后，他们已经将钉子去掉。

后来他才知道真相，可是实际上，他宁愿不知道真相。

那个钉子是前面的女孩放的，本来，是阿恒放在阿和的凳子上，准备与阿和开玩笑的，可是阿和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坐下了。

前面的那个女孩就想效仿，将那个小小的钉子放在了他的凳子上，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用手先按住凳子，因为冬天的衣服很厚，顶多会破点衣服而已。

看到他发怒的样子，前面的女孩根本就不敢应声，她只好出来顶罪。

他宁愿是她放的，他宁愿她第一次就放在他的凳子上，而不是阿和的。

真相让他好是伤心，也让他感觉要失去那抹阳光。

他想赌一下，证明给自己看，阳光还是属于自己的。

他跟朋友说，他不喜欢前面的那个女孩总是打扰他，所以想与阿恒后面的那个女孩换一下位子，然后他换到了阿恒的后面；实际上，他想得到一个证明，想知道自己在阿恒后面时，她是否也会转过头来与以前一样的和自己聊天，而不是拉前面的阿和一起聊天。

他需要一个证明。

可是他没有得到这个证明，他得到的是什么？阿恒与喜欢他的女孩换了位子，然后又与与他换位子的女孩换了位子，然后与阿和同桌，喜欢他的那个女孩依然在他的前面，而她，阿恒已经离开他很远。

这是真正伤他心的一刻。

那天晚上，他与他的三个好朋友围着一张课桌坐着，他真的感到好伤心，他趴在桌子上甚至不想起来，他的朋友们都很理解他，因此，当看到上完奥林匹克特别辅导的她进入教室时，冰冷的语气中一样的带着恨意的告诉他，她来了。

他没有吭声，他并不想报复她。

门口传来了她妈妈的声音，好了吗，走吧。

好了，就来。她应到。

旁边的朋友一声冷笑，稍微晚一点就需要妈妈来接的女孩子。

是啊，不过是个姣姣女而已，忘记她吧。

阿恒躺在床上，睡不着。

生孩子前有午休的习惯，可是从生了孩子后，别说午休了，晚上都已经练习的只睡六个小时了。

阿青的到来，让她回到了那痛苦的初中，再次面对自己的错误，再次面对自己的自私。

是的，自私和错误，是自私造成的错误，不能理解别人，宽容别人的错误，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你曾经是一个如此无知可恶的人。

一切都曾经很快乐，当她不理他的时候，他就开始逗她开心，乱许诺；有时她故意的生气，就是想他来逗她，来哄她；有一次，他甚至说，你等着，我过十五的时候在我家楼上为你放烟花，一直放到你看够，倒是你一定要在你家里的平房顶上看啊；然后她高兴的笑了，说，好，一言为定。

正月十五她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放烟花，实际上她也忘记了，就算她没有忘记，在她家的房顶上也分不清是谁放的的。

他将亲戚带来的好吃的带给她，开心果，腰果，松子等等，都是在这个小城市中无法买到的，而且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分到多少，视若宝贝一般。

一直到那一天，直到现在，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他那带血的手，听到他压抑的愤怒的声音，是谁作的？

肇事者早已面色苍白，花容失色，而她，知情不报，尽管在一开始，她就跟那个女孩子说，这样不好，他不是一个可以开玩笑的人的，他会很生气的，可是她坚持，她也没有办法。

只能说，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

尽管后来她向他解释了一切，他还是决定换位子，换到了她的后面，与她最讨厌的一个男生同桌。

尽管他说是因为想躲避前面的女孩，可是她觉得，他在躲的是她。

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与他说话了，他与她最讨厌的男生一张桌子，她怎么可能会转过头去，看那个讨厌的男生呢？

他肯定是不想理自己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就成全他吧，离他更远一些。

她找了他前面的女孩，商量换了位子；可是她喜欢她原来的同桌，不想离她太远，又与阿和的新同桌商量，又换了一下。

于是，她与阿和同桌，与阿眉前后桌。

当时她以为，她作对了。

一直到那天晚上，当她硬撑着上完奥林匹克辅导班时，进入教室，看到阿青和他的几个好友围坐在一张课桌边上，阿青趴在座子上，旁边的一个男生看见他进来，恨恨的盯了她一眼。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眼，正如她无法忘记阿青受伤的带血的手一样，她知道她错了，错的离谱，她伤害了一个人，也让自己永远的留在了悔恨中。

她的朋友告诉她，他真的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在他的前面。

也许就是这一点，伤害了他吧，为了自己的心安，为了自己快点逃离，却伤害了别人，伤害了一个曾经对自己很好的人。

多少年后，她依然会想起那个场面，依然会想起那些小伙伴，当时伤害的，其实又何止是他一个人？阿和和阿眉应该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连带的他们也要适应那一系列的变化，依稀间记得，阿眉似乎说过，你这样作真的可能是不对的，不过你坚持，就作吧，唉。

那深深的叹息声。

还有那个被躲避的女孩，她其实是何其无辜，如果不是自己带头使坏，想出的坏点子，她又怎么会学着将钉子放在凳子上呢？她那苍白惊恐的面孔，让她也无法忘记。

一切的一切，也许都应该随风而去。

后来，从她那带着歉意的眼睛中，他看到了她的怯怯。

阿青将烟灰弹出车窗。

后来，她又换了座位。

是啊，她是好学生，个子又不高，无论她想坐到那里都可以的，每一个老师都是那样的宠她，宠到让班上的很多同学都嫉妒吧。

可是他的心里就此平静了一些。

然后，他看到了她怯怯的眼神。

然后，在某一天，她在他经过的时候，突然伸腿绊了他一下，他几乎扑到地上，回头看到，她调皮的笑容中带着怯意、试探和紧张。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流露出和解的笑容，他需要考虑，因为他怕。

也因为他知道，她不需要认真学习了，她已经保送到了重点高中，而他，需要认真的准备随后的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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