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周末经济观察】社会财富观念 -- 陈经

最近中央在发动一场房地产舆论攻势，不停地抓典型，警告房地产市场的风险。北京、深圳、武汉、丽水分头被抓出来说事，下面不知要抓谁。

我是一个“房地产虚无论”者，认为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不是说房子不值钱，它能住人，还是有些价值的，但也就这么点基本价值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拥有自己的房子是必须的，有神圣的“家”概念，特别是未婚女青年。对有那么点钱的人来说，还有显示生活档次的概念，房地产商可以靠此吹出很多东西。人要钱多爱怎么买房我没有意见，我只是觉得不是必须。

一个香港朋友对我说，不知道要不要生小孩，拿不定主意，或者也就不生了。为什么会这么想？有小孩了，压力会很大。两大人上班去了，要请菲佣来照看。多花钱不说吧，家里也住不下，得换大房子，这就没法说了。虽然房价很高，但传统是结婚要买套房。所以，结婚与生小孩都是代价很高的事，弄得不好就挺痛苦的。不结婚、不生小孩、晚结婚、晚生育，成了一种潮流，不到30就结婚反而少见了。2005年和2006年，4万多新生婴儿，有三分之一是内地产妇跑来生的。我觉得香港朋友生活压力真挺大的，并不幸福。工作忙得很，住的房子又小，生活质量并不高。没时间去想虚头八脑的事，就弄些流行文化，思想上比较单纯。

大陆按近来的路子走下去，到这一步怕也没多久了，年青人压力已经不小了。不过，有不少老房子是低成本房改弄过来的，商品房低价状态也维持到了两三年前。所以，社会上高价房还不是很多，已经高价买房的受害者其实并不太多。但是，没有被吓到的那就不多了。

这次中央发动地产攻势，不是搞“虚无论”，而是防范金融风险。怕民众疯狂买房，最后地产价值崩溃，银行风险大，这个正常。如果民众真的都不买房了，反而不好办了，房地产还是要当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所以，我并不真正怕房地产业萧条，多少人等着买房，只是怕价高套住。深圳房价降了很多，成交就上去了，市区的房子也跌得不多。

搞经济就是这么回事，就是开发各种需求。房子是个明显的需求，各地区都这么发展经济。我不喜欢这种没创意的房地产经济，觉得很没志气，是唯GDP论。房地产容易弄成泡沫经济，让很多人生活不幸福。外资也会来炒房子，拿得时间够长一定能大挣中国人的钱。

不客气地说，中国现在GDP很高，但相当大程度是炒房子弄出来的，这就不是真正的竞争力。这么搞下去，会和香港一样，收入表面上高，但生活水平其实不好，国际竞争力也不强。要不是中央低价发股给香港送了上万亿，香港根本就不好混。地产公司容易挣，谁都来干房地产，地方政府狂收土地费，透着邪性。虽然我一直说中国经济的前景好，但发展成什么样的经济，非常重要。这不仅是房地产行业的问题，我感觉这是一个“长远发展目标”的大问题。目前中央说要转型，这还是从产业角度来说的，出口转内需，资源不够要节约。我想探讨的是，中国人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生活模式应该如何。

旧时代的中国社会，人的目标就是当地主占有越来越多的土地。有了土地收租子继续取收购破产农民的更多土地，阶级矛盾越差越大。最后弄得民不聊生发生革命，这是封建王朝交替的一种解释。现代社会农业不是主流了，再要去当土地主就算不上什么光彩目标了。目标得改成了房子。我认识一个香港大户，她的“发展模式”就是不停地在村子里建新房租给人。最后半个村子的房子都是她家的，每个月收租金就几十万，完全有钱建新的房，发展挡不住了。这和旧社会地主兼并土地有些象了。

大陆也有这样的迹象。很多富人有钱就买房子，也不一定是图炒房，但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干，这样才叫生活。所以普通民众老是觉得房子应该没有人买的，总不太理解为啥房子涨这么高，错过了机会。富人买多少房子才够？可能是没有止境的。正好碰上房价涨，富人又大挣一把。卖一个套现，可以贷款买好几个了，买房的能力更好。这就和非洲某些部落一样，人的生活目标就是拥有更多的牛。我觉得这样的社会观念挺没劲的。

我比较喜欢的社会财富观念是，富人有钱就去买股票，股票越多越光荣，房子有需要买个好的住着就行了。这个观念好象还不流行，远比不上买房的热情。可能是因为，这种观念比较超前，不够朴素，需要的技术壁垒较高。但是，这不是本质的困难，不会买股，买基金总不会太难。但是，不得不说，现在是房迷派的天下。我的囤股论没啥人支持，劝人卖房没有一次成功。

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囤股票比囤房子要好得多。房子长远来说价值远不如股票，会老掉，上升的倍数有限，十倍了不起了。股票能涨多少倍还真不好说，几千倍都可以想象。而且很和谐，对社会有利。富人有钱就买股，不会制造紧张情绪，还能正确引导社会资源投向。我要是中央，就寻机来个狠的扒层皮，让富人谈起房子就害怕，扭转囤房风气。把富人逼去买股，那大小非减持就不是多大的问题了。我感觉一旦地方上财政不是这么依靠地产，中央真有可能这么干。

我认为还有更好的社会财富观念，富人有钱，就应该去折腾事。不炒房不买股，就开餐馆都行。当然最好是有创意一些，弄些年青人编程序开网站什么的，非常好。这样社会才会真正繁荣。我觉得美国这一点非常好，是它真正的竞争力所在。这方面中国还差得远，创业环境还远不够好。这也不是政策扶持能解决的，应该是一种社会文化。想创业，有个想法，很容易就能拉杆子干了，传说中车库里就能干。中国的富人对这没兴趣，还是更愿意买房子。中国富人也知道开厂子挣钱，但是，往往是图利的目的。从事房地产周边行业，或者出口导向的行业。能不能想得有创意些？比如造出一个新产业，象犹太人那样把没啥用的钻石折腾成一个大产业？中国还没有这样的文化。

要论造东西，我觉得中国已经问题不大了。后发优势，又有国家级的强大力量，慢慢学会怎么造，不是问题。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发展。真正的发展，要社会财富观念慢慢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