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豆汁的味道 -- 河蚌

很久以前就知道北京有一样小吃，它的名字很平常，叫“豆汁”，但它的味道却十分的独特，独特到什么程度？据喝过的人说，第一口喝下去谁都忍不住想吐，但是捏着鼻子喝下去，多喝几次，就会习惯，慢慢的，甚至还会喜欢上它，然后，就会非常非常想喝。这，忍不住让人想到榴梿，那个劳什子似乎也是这样的，第一次，根本就没有人喜欢（当然也有例外，不过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饕餮之徒），但是如果真能吃下去一个，就会发现，那种甜腻腻的味道，真是不错，有点象，一只柔软的手在抚你的胃。

但是豆汁虽然名声不太好，但也决不象榴梿那么招摇，甚至成为公害食品。榴梿与臭豆腐和大蒜并列，都是那种损人利己的典范，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人，就如同在家里唱OK一样，都是将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是流传过这么一段防”非典“的密诀吗？“大蒜二两，煮熟，捣碎，臭豆腐四两，拌匀，一半外敷，一半内服，可自动在身边形成三十米隔离区，注：药效在闹市中可能减半“。

可以这么说，豆汁甚至是比较有内涵的东西（凡是能让人回味的东西，都比较有内涵，比如山丹丹的小品）。据说有些老北京人，出国几十年，对豆汁还是念念不忘，回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喝上一碗。所以将豆汁归入地方小吃还是比较靠谱的，因为很多地方似乎都有这样的故事，比如武汉的热干面，最常说的故事就是，一个在北京的武汉女人，怀孕了，什么都吃不下，于是乘周末打了辆飞机，回武汉去吃地道的热干面，摊上的，一元五一碗的那种。

不过，这大概也是豆汁和其它小吃唯一的相同之外。在我的印象中，地方小吃不单是让家乡人回味，更能让只吃过一次的外地人挂在嘴边，一如说某地美女的成色。食色性也，大餐是“明星佳丽”，色香味俱全，一照面就能把人震了，而小吃则象是“良人素妇”，也许并不出众，但那一回眸之间自有说不完的风情。现在大商场的最顶层往往就是小吃城，吸引的就是那些匆匆的过路客，如果第一眼抓不住人，再回首也勾不回来，那就只好关门算了，毕竟，虽然也有“第三眼美人”的说法，但这一类型中似乎只有江MM还算被人知道，而且也只是半红不紫的样子。

在北京呆过很长时间，豆汁的臭名昭著也满耳皆闻，但有机会尝试一下，却是在不久之前，那是在北京甘家口的海碗居，一个将北京小吃做成满汉全席价格的地方。除了面点之外，北京的同事热情地推荐了豆汁，慕名已久的我们自然也巴不得尝试一下。现在想来，真的不知道当时大家是什么居心，我想大概就和想见芙蓉姐姐的心思差不多吧。然后，过了不久，芙蓉汁，不，豆汁，就隆重登场了。

北京的小吃，一向都不太讲究扮相的（比如火烧、卤煮小肠），而这豆汁显然兼收并蓄了这所有的光荣传统。虽然在海碗居，盛豆汁的碗已经由惯常用的大海碗换成了青花瓷，但是豆汁依然还是一付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别说色，甚至连香也没有，就那么一碗，静静的呆在众多招蜂引蝶的盘盘蛊蛊中，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如同一个过了气的歌女，只待人们捧厌了红倌人，想换个口味时再来招呼奉迎。

喝了一口，心里面由衷地想起一句话，“天空中飞的，不一定都是天使，还可能是鸟人”，现在回想，本应该是另一句才对，“不是所有的丑鸭子都可以变成天鹅”，但我当时想的确实是那个鸟人。再看周围，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生显出一种呆若木鸡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表情。也许，这就是北京人惯常的那种喜剧调调，先将自己弄的很不济，然后就能稍带的恶心一下别人。

当年花大虫罗德曼写过一本书，叫做《Bad as I Wanna Be》，直译一下就是尽我所能的坏，而他的老婆紧接着写了一本书，《Bad than he says》，意思是比他说的还要坏。我想喝完一口豆汁之后的感觉也是这样，大家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想象它的味道，但是还是发现没有准备好，它比大家想象的还要那个。也许有史以来只有一道名菜可以和它称兄道弟，那就是——珍珠翡翠白玉汤。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味道，一直觉得这个味道是那么的熟悉，似乎经常的闻到，但是在记忆中却没有它的影子，甚至翻遍了多年的历史库都检索不到，是沤坏了的白菜叶，还是放溲了的米饭，似乎都有点象，又似乎都不是。这种味道实在独特，以至于吃完一年后，还一直在寻找，直到昨天，终于有了答案。

搬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屋里很热，不通风，忽然发现脚不太舒服，冬天，厚厚的皮鞋，有段日子没洗脚了，很闷，于是脱下了鞋，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隐隐飘来一种味道，好象，呀，豆汁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