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的音乐之路暨浅谈中国民族音乐 -- 九霄环珮

我有许多兴趣爱好，音乐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我不但喜爱听音乐，我更喜欢自己制造出音乐。纵观我的音乐之路，玩过的乐器也有好几种了，就象是猴子掰玉米，基本上掰一个扔一个，只是最后掰的一个希望能够保留一生。这个小系列虽然包括一些比较个人的音乐经历，但更多是对中国古典音乐特别是古琴音乐的鉴赏体悟。

我对音乐最初的认识是来自八十年代的收音机。八十年代有每周一歌这样的节目，象“小花”中的“妹妹找哥泪花流”，“军港之夜”，“草原之夜”，“驼铃”等等。那时最红的歌星要数李谷一和李双江这双“李”。有一阵子一打开收音机不是“由李谷一演唱”就是“由李双江演唱”。这两人也确实很牛，歌曲也确实很优秀。还有一些台湾歌曲，什么“小城故事”，“童年“之类的。后来我的堂姑出嫁，嫁妆里包括一个小黑白电视机，有一段日子，我很是过了一把电视瘾。那时看的一个电视剧叫“凯旋在子夜”。女主角是朱琳。故事主要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和两山战役，中间穿插炽热而含蓄的爱情故事。主题曲叫“月亮之歌”。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歌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我觉得光是唱唱还不能完全抒发胸中的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

后来，我上了初中，是寄宿。晚上宿舍里有个高中的学生拿个口琴在那黑吹。为什么讲他是黑吹呢，因为他不识谱，也不照着谱子，完全是凭感觉，倒也能听出点调调来。我问了两句，心想这口琴似乎也挺简单的嘛。也不贵，也是就上街买了一把普通口琴。包装里面有个简易说明书，告诉你每个口对应什么音，是吸气还是吹气。很简单，没两下就找着感觉了。玩音乐还是要一定的天赋的。我绝对不是天才，但至少也能算个中等吧。我记得买口琴的时候正开运动会，没有谱子，我也能摸着“运动员进行曲”开头一点旋律。音乐课也发了点歌曲的活页，什么“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之类的，很简单，也很快就学会了。然后我就吹那个“月亮之歌”，开始自己摸，不完全正确。后来买了一本口琴书，上面有 “月亮之歌”，照者学会了，很简单的曲子。口琴书上还有些外国歌曲，我记得有“多年以前”和“小小少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口琴吹得并不好，没有掌握多少技巧，在音乐上的领悟基本还没有开化。后来渐渐不怎么吹了。上大学的时候又买了一把“blues”口琴，玩过一阵，热情不高，也放下了。放弃口琴原因也有多方面。首先因为学习任务，但不是主要的。其次没有人教，自己的悟性不是特别高，到达一个平台水平后很难进步，演奏水平自己都不满意。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丧失热情。为什么丧失热情呢？我现在想想，可能是口琴没有真正能够持久地打动我的地方。口琴是西方乐器，是小玩艺，虽说玩好了也能上台表演，但是毕竟和钢琴那样的高雅乐器不能相比的。这算是我掰了又扔下的第一个玉米棒吧。

我掰的第二个玉米棒是埙。埙是一个陶器，土做的，是一种中国民族乐器。中国的民族乐器按照质地可以分成几类。象编钟属于金属质地，发“金”音。磬是用石或玉做成了大大小小的一组乐器，每一个敲一下发不同的音高，所以磬发“石”音。这两种算是很古老的乐器，现在是冷门了。中国音乐常常又称“丝竹”，因为很多乐器与丝和竹有关。笛箫也有很古老的传统，最原始的有用骨头做的，后来当然一般是用竹子做的，所以笛箫笙管之类的发“竹”音。发“丝”音的是一些丝弦乐器，比如琴，筝，琵琶，各种胡琴等等。这些乐器一般是丝线安在木器上面，发“丝”音，也可以说发“木”音。现在这些丝弦乐器普遍地使用金属琴弦，已不能算是丝弦乐器了。开头说到的埙比较特别，它是黏土烧成的陶器，算是“土”音乐器吧。埙就象一个小罐，上面开个小口做吹孔，罐肚子上还开两列大大小小的孔，打开和捂上不同的孔可以吹出不同的音。埙的音色比较幽怨，也很有古意，有时有点象鬼哭。我玩了一阵就丧失兴趣了。这玩艺要是天天吹我担心自己的心态可能会朝负面改变。我这种想法可能是一种偏见，只不过是我个人肤浅的感觉罢了。我留学到美国，一下飞机在一个美国家庭住了几天，无以为报，就把这个埙送给那家人了。那个东西不作为乐器的话，也是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埙算是我掰了又扔的第二个玉米棒吧。

我掰的第三个玉米棒是箫。大家都知道横吹笛子竖吹箫。萧分为六孔箫和八孔箫。六孔是传统，八孔是现代的改进。象“4”这个音在八孔箫应该更容易吹准，在六孔箫就要复杂一点，因为传统上来讲，“4”和“7”在中国古典音乐用的比较少。我没有用过八孔箫，吹过的两个都是六孔箫，一个是G调，一个是F调。两者的区别简单来说F调音少许低一点。我买的G调是三节，好几百块钱，算是上等货了，可惜没有维护好。F调的只有50块钱，但是似乎还不错。

吹箫的人我这里提一个叫张维良的，他笛子和箫吹的都好，特别是箫。他的特点在于能够改编一些曲子为箫曲，并且取得了成功。和张维良联系在一起的箫曲有“佛上殿”，“梧桐月”，“傍妆台”，“清明上河图”，“秋江夜泊”，“平沙落雁”等等。这几个曲子都很富有特色，都很成功。我极端推荐大家搞到这些曲子听听。“平沙落雁”作为琴曲有诸多版本，改编成的箫曲也主要有两个。别的值得一提的箫曲还有“苏武牧羊”，“平湖秋月”等等。我们常常听到人说“琴箫合奏”，所以只要是古琴曲改编的箫曲一般是不会错。通俗歌曲编成的箫曲一般是很差的，但是也有精心制作的，比如王次恒改编的台湾民谣“淡水暮色”还是值得一听的。

我在玩箫的时期也打过笛子的主意。还专门买了一套笛子，大大小小四个，苏州绉叙生做的。另外还有一个更小的。这五个笛子总共一千多块。这还不算全。箫简单，一般也就G调和F调两种。笛子长的短的可多了，这大概与众多的笛曲有关。因为笛子除了用于戏曲（如昆曲）之外，在民间有广泛的业余爱好者，所以曲子也特别多，有的调高些，如“牧笛”“小放牛”，有的调低些，如“寒江残雪”。著名的笛曲我能说的上来的有以下这些。“姑苏行”这个你一定听过，即使不知道它就是“姑苏行”，这个太经典了。“鹧鸪飞”也是很经典的。“梅花三弄”很多人都知道，也被改编为琴曲，这可是原来就是为笛子作曲的。其它包括古代和现代的有：“妆台秋思”，“断桥会”，“三五七”，“江南春”，“幽兰逢春”，“秋湖月夜”，“婺江风光”，“牧民新歌”，“荷塘月色”，“花泣”，“卖菜”， “水乡船歌“，“沂蒙山歌“，“听泉“，“太湖春“，“早晨“，“西湖春晓“等等等等（有一套唱片叫中国音乐大全笛子卷基本齐了）。笛子大概是现当代被作曲最多的民族乐器了。我想着重提一个张维良演奏的“行云流水”，这是我最喜爱的一个曲子。

可惜的是，我在笛子上投资不少，产出几乎没有。学笛子有几个困难。没有师傅是其一，但是箫没有人教我也能学会。笛子关键有两个难点，一个是笛膜的问题，一个是声音太吵，扰邻！笛膜这个东西我发现真的很难贴。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虽然在网上做过深入的调研，还是贴不好。另外，笛子的穿透能力太强了，实在不敢放开练习。如果你是高手，吹得地道，声音高点，时间合适的话，估计邻居也就罢了；如果你还是初学阶段，那对别人来说就是折磨了。乐器里面，一个是笛子，一个是小提琴，初学时候那个声音是很让人受不了的。现在笛子我是真正放弃了，那一套笛子纯粹是收藏了。箫也吹得少了。原因和口琴差不多。进入平台阶段，提高不了。玩腻味了，箫这个乐器文化内涵还是不够深，不值得做深入的探索。最后呢，我还有点担心自己呼吸不正确，怕吹多了伤了身体。

箫和笛子算是我掰的第三和第四个玉米棒了。基本上算是扔了，除了箫偶尔兴致上来玩一玩。后来我就想，这样不行，一定要选择一个可以终身把玩的乐器，尽可能深入进去。我的选择面基本上是立足于民族乐器。西洋乐器里面我很喜欢钢琴，但是还是听听罢了。多方面限制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弹钢琴。最主要的原因，我还是觉得自己民族的乐器有自己民族的文化作为背景，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最合适一点。钢琴的话题后面还会谈到，现在我先说说我个人对民族乐器的看法。

民族乐器除了我前面谈到的笛箫可以说是一个大项目之外，埙只能算一个小品。其它大项目主要包括古琴，琵琶，古筝和胡琴（主要是二胡）。先说说二胡吧。说到二胡大家一定会想到瞎子阿炳，他的“二泉映月”太有名了，也确实动听。这首曲子我个人认为正是这个作品把二胡从一个街头卖艺的玩艺提升到高雅的艺术殿堂。民国时期还有一位音乐家也对二胡做出了杰出贡献。他叫刘天华，创作了十首二胡曲：《病中吟》、《月夜》、《苦闷之讴》、《悲歌》、《空山鸟语》、《闲居吟》、《良宵》、《光明行》、《独弦操》、《烛影摇红》。其中的“良宵”是非常经典的二胡保留节目。我对二胡是什么看法呢？从作品上看，除了上面提到的二胡曲，真正原先为二胡作曲的并且有重大影响的曲子似乎很少很少。大多数曲子都是改编自民歌或者别的乐器。比如我给我深刻印象的“赛马”就是黄怀海根据蒙古族民歌《红旗歌》改编的。一定程度上说二胡还是一个很年轻的乐器，其乐器制作本身也有人认为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从乐器的音色来说，我个人觉得二胡的音色还是很有特点，很有表现力的。

再来说说古筝。这个乐器许多人和古琴分不清。有些电视剧里面，你看到的是古琴，听到的却是古筝。筝是筝，琴是琴。两者的区别很多。首先筝比琴宽，琴弦很多，我也没有数过。琴只有七根。筝要戴假指甲弹，琴不用假指甲。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音色了，即使很多人听不出来。琴的特色后面说。筝的音色很“亮”，很“丽”。也许是我的偏见，我觉得古筝只适合女子弹奏。古筝曲有名的也有几个。很多人知道“高山流水”，这其实一般指“高山 ”和“流水”两首古琴曲，但是古筝也有首曲子叫“高山流水”，也挺有名的，但调子完全不同。古筝曲另外一个特别有名的是“渔舟唱晚”，说实话，这是一首非常动听的曲子，钢琴的演绎也是很优美的。

琵琶这个乐器还是很有个性的。她最大的个性在于两点。一个就是她的“轮指”，就是右手几个手指快速地轮流弹拨一根或多根弦，产生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别的乐器也有时模仿这个装饰音，常常叫作“琵音”。另一个特点，我个人感觉就是她可以弹得够“狠”！琵琶很适合演奏一些“武”曲。比如“十面埋伏”。这首曲子我推荐大家听刘德海改编过并且自己演奏的版本（youtube上面有）。那个气势不得了。那不只是古代的战争，而且有点现代战斗机群集中轰炸的感觉。琵琶曲特别著名的，除了“十面埋伏”，还有“海青拿天鹅”，“夕阳箫鼓”，“阳春白雪”，“霸王卸甲”，“塞上曲”， “月儿高”，“大浪淘沙”，“灯月交辉”，“醉归曲”，刘天华编曲的“飞花点翠”等等。“海青拿天鹅”演奏得好的能听出天鹅的叫声，其实是“老鹰捉小鸡” 的意境，紧张活泼又带有戏剧性。“霸王卸甲”可以说是“十面埋伏”的姊妹篇，都是描写垓下之战，都是采用章回结构，带有一定的叙事性，战争气氛浓厚。但 “十面埋伏”是从作为胜利者刘邦的角度，而“霸王卸甲”是从作为失败者项羽的角度，两者的角度的不同决定了风格的差异，前者高昂，后者悲壮。如果琵琶只有这两首曲子也足以奠定她的音乐地位了。“阳春白雪”和古琴的那两个曲子（“阳春”与“白雪”）也是两回事，这个阳春白雪有点过大年的欢乐气氛，是比较通俗的，并不难以理解。“灯月交辉”很有特色，整个曲子就象一串串小钢炮似的劈里啪啦的炸得很有听头。夕阳箫鼓”的一个更为人知的名字是“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已经被改编成民族交响乐，经常在世界各地演出，是中国民族音乐的一个代表。“大浪淘沙”也是瞎子阿炳的原作，这位大音乐家的名字叫华彦钧。阿炳出品，旋律优美，不容错过。“飞花点翠”也是很优美的，全曲分暗亮动静四个风格小段。琵琶天才刘德海也创作了很多作品，“天鹅”是其中的一个优秀代表，是一个很抒情的作品。

中国民族乐器里面，真正让我倾倒的是古琴，里面的文化太深！我希望这是我掰的最后一个玉米棒！

• 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