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军工 -- 老顽童

曾在兵工厂呆过几天，这兵工厂也没什么军事秘密可言，主打产品是常规武器——冲锋枪。正因如此，这厂里面有真正的老军工，比河友提及的老军工都要老。有八路的老军工；有国军的老军工，甚至还有先是东北张作霖、张学良的军工，后沦为日军军工的老军工。

老军工里有一批大拿，各有各的绝活。车、镗、刨、铣（说到铣，给学文、理的河友走题一下，街面上常见的“电子配匙”与电子毫无关系，那玩意儿就是一小型的靠模铣床）不用说，总之是加工精度可达多少多少——常人不可及的数。如有一老军工是钳工，取几个钢块，锉磨之后，拼一空间，往里倒水，滴水不漏。

还有一些老军工的绝活是较少为人知或不知的。如：

有一老军工，善配冷却液。一次，车间加工一工件，因材料特殊，车刀吃不进，众人正挠头，在旁看热闹的老军工开口了：你等等。随即走开取一桶，倒入某某油，又倒入某某液，再倒入……。配好后拎来，冷却液更换后，车刀就吃进去了。

还有一老军工，解放前就是一大拿，同样的工艺，热处理出来的零件比别人的要好得多。为什么？大家不知道，也只能不知道，因为在关键时刻他就将身边的所有人清场，后有一徒弟好奇心太重，不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祖训，想方设法偷窥，终于看到诀窍，原来清场后，他的师父就拿喝水的牙缸，往里撒一泡尿，倒入热处理炉。

哈，工业上的红高粱酒，我当初听了大至就这感觉。后来学了点专业知识，回想起来，尿液有氨，哈，是渗氮热处理。可使工件表面强度、硬度增加，而不影响工件整体的韧性。这种热处理工艺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西方先进国家才开始试用。解放前的中国工业落后，没有多少工程师，再说工程师中能有几人懂得此工艺，他一个工人是如何知晓的？是不是看中国古籍中记载的用动物便溺来处理刀械，而受启发？也不对，古籍记载是钢材淬火，与如今的金属表面渗氮热处理工艺相差甚远。不解，一个谜。

枪管在外人看来一根根都是笔直的，实际上是有一定的弯曲度的，这弯曲度虽小，但会影响到射击精度，所以枪管拉完膛线制作好后要校验。有时检验员（注意：是检验员而不是校验工）检验校验好的枪管时，检验块从枪管的一头进去，从另一头出不来，检验员拿起枪管用双手扳一扳，检验块就出来了，由此可见校验的精确度。

校验枪管的设备非常简单，底下两个支点，冲天一斜线，上面一个压点，用手转动一个圆轮可使压点上下移动，校验是手工活。有一老军工是这个工种的大拿。

这老军工校验枪管又好又快，别说车间主任，就是厂长书记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谁也不敢得罪他。这老家伙牛，牛到什么程度，在东北日据时代居然敢罢工。

那时的东北，中国人只能以棒子面、橡子面和土豆为食，若是偷吃大米白面就是经济犯。兵工厂里的中国工人的待遇也好不到那里去，牵家带口的日子过得更为艰难。辛辛苦苦地干活，老婆孩子还吃不饱，那时还年轻的老军工恼了，要求提高工资，日本人当然不答应。

不答应，俺就当甩手掌柜。日本人也恼了：中国人竟然敢罢工，八嘎牙路，宪兵队的干活。老军工眉头不绉，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进了日军宪兵队。

厂里老军工的两个徒弟，按照师父的交代老老实实地上班干活，十二分认真地校验每一根枪管，很快地未经校验的枪管越积越多，两徒弟加班加点地干，还是没能赶上未经校验枪管堆积的速度。日本人急得跳脚，没用，徒弟就是徒弟，就这水平，出不了活。过了几天，日本人实在受不了了，完不成军方的订货任务，后果很严重，没辙，只好把老军工从宪兵队里请出来，答应他的条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厂长书记对老军工恭敬，可有人对他不恭，不以为然地说：他牛，牛什么？你没到西安的炮厂去看，人坐在那里，这么粗的炮管（说着用手比了个桶径）用传送带送来，眼一瞄，脚一踩，冲锤从上面下来，嗵、嗵、嗵三下，手一摆：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