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城的记忆（六） -- 范适安

接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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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骑自行车，一下使我对南京城的认知提高了一大步。从最初的“套螃蟹”到能跨上自行车的大杠骑车，为我的进一步远足提供了可能。

那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我用板手把父亲老旧的自行车坐垫放到最低，骑上去，脚能勉强够到脚踏板的最低点。

我开始骑着车，一路摇着车铃穿梭于城里的大街小巷了。对城里东南西北的方向感，就是这时慢慢建立起来的。每个休息日，我都会骑车去探访自己以前的未经之地。

先是向东，我沿主干道过新街口，过大行宫，过明故宫，一直骑出中山门，上了卫岗高坡，看到东郊的农田我才停车止步。二十年后，我选择了这个地方做自己新家的所在，却是那时没有想到的。只要下到坡底，就是南理工，那时叫华东工学院。里面，我今天的妻就在那儿生活，这也是当时我没想到的。

向南，我过水西门，上升洲路，折到三山街，再过中华门，一直探幽到雨花台，菊花台。我爷爷去世后的安葬处，就在这一带。

向北，我过新街口直奔火车站方向，上建宁路，上长江大桥引桥，还到过下关码头，看江面上的百轲争流。

迄今为止，我都认为，南京老城区的道路是极其简单的。你站在新街口，好，东南西北主干辐射出去，其他的道都是这四条主干上的蜘蛛网了。

从军的四年，给了我从遥远的异乡回望我居住的这座城的机会。那时，哪怕有一点关于这座城的信息都会使我感动，使我联想，也使我的两眼湿润起来。夜训的闲暇，或是孤寂的站岗放哨时分，望着满天异乡天空的星斗，我会一点一滴咀嚼关于这座城的记忆，她的四季变化，她的市声，她的绿色的法桐，她的城垣宫殿，她的古道窄巷…

当我重又回到这座我从小居住的城市，看到派出所在家里户口本上记录我个人信息的一页上重重的盖了一方红戳后，我知道，我又是这里的居民了。

然而，回来的若干年过去了，我却对我所居住的这座城日感生疏，过去高大的城墙，古建筑变得低矮而窄蹩，甚至许多历史遗存在不经意间就永远的消失了，天空也变得不那么舒展，到处是高楼穿刺般生长的剪影。

我从儿时起就熟知的这座城，正一点一点的从我的视野里乃至记忆里消失，她被改变的正和其他毫无特色的城别无二致，我为此深深的失落。

然而，我又是矛盾的。我知道，我记忆中的城和现代生活方式相比是落后的，改造是必须的，但谁愿意看到，当脏水倒掉以后也不见了孩子呢？

于是，我选择了逃避。

我将新家的居住地选在了城东的城外。南京人对城里城外的认知一如上海人的浦东浦西。住在城外就意味着以后回父母住的祖居地叫进城了。在传统意识里，住在城外是为许多人所不屑的。

不过我很庆幸这种当初的选择，在紫金山麓的茂密林子里有着更多值得我可以探幽的去处，我在这里已居住了八年，但还有很多我不曾知晓的风物。

我想，就让我做一个在我从小生活过的城边上的守望者吧，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愿意每天都给她一个平安的祝福。

（全文完）

• 【原创】城的记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