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周末股市观察】高成长性的原因 -- 陈经

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主流舆论似乎总是中国股市估值过高，并当作资本市场乃至整个中国经济风险的一部分。去年227大跌引发了全球股市恐慌暴跌，并非A股本身多重要，而是世界怕中国经济出问题。这之后，世界经济进入减息周期，而中国却是加息周期，试图冷却“过热”的投资。虽然如此，2007年A股仍然创出了世界最高的涨幅。贸易顺差、外汇储备、国企利润、财政收入继续进行着30%这样的年度增幅。

对中国经济中国股市的观察充满着矛盾。各种好坏现象似乎都为人所熟知了，但人们的判断却千差万别。近三四年来，中国的经济数据相当离奇地好，近两年，股市也超过几乎所有人预期表现奇好。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不然总是心里觉得是透支，是泡沫，迟早要出事。

我对此的解释是，中国成了一个从政府到人民，全国上上下下唯利是图拼命挣钱的邪性国家，全球最狠。消费率一年年下滑，到现在只有36%，远低于发达国家与其它发展中国家。人不是没钱消费，但就是对消费没太大兴趣。国家在国际上另类地混着，不怀好意盯着的敌对势力太多，心气又高，不安全感十分强烈。地方政府之间互相竞争，各种排名战热火朝天，经济发展不敢慢，也没有安全感。人民在国内，一方面社会保障不完善，另一方面由于文化因素，贫富差距大，就高不就低，不管挣多挣少，大部分民众不安全感同样十分强烈。以前国家与民众都穷惯了，觉得花钱心里不痛快。

我想开茶馆蒙人来喝茶，老年人花个五元都不愿意，只能指望中青年。中年人其实也大多低调，琢磨挣钱远多于花钱，喝一次茶花个30其实用不了几个钱。到是有些青年人肯当月光族，却受到社会的批判。全社会就这样，挣钱是硬道理，花钱是败家子，挣不来钱在家没地位。国家建个大剧院，以前一堆人说闲话，我就说是不懂经济，但没用。

离谱的事就是这样出来的。政府想挣钱，拼命搞出口，压低工资猛上项目。老板想挣钱，工资压到最低。民众想挣钱，压低消费的同时，接下低工资的活。改革开放折腾了许多年，生产力已经算相当可观了，民众薪水收入却不高。政府与内外资老板们挣到了钱，继续投资到能挣钱的事上，自我循环。有些挣钱的项目，它是不需要中国民众猛消费来促进的。例如出口，世界市场大得很，出口额每年30%这么增长，并不奇怪。例如基础设施投资，建了路，就算人不消费，自然有人为了挣钱来路上折腾。象煤钢联合生产一样，挖煤为了炼钢，炼钢用于挖煤。政府或者市场为这些事定个价格，人有饭吃，就为这些事投入劳动，这样的行为模式，增长可以非常高。也就是说，以挣钱为目的发展经济，是可以自我循环下去的，全社会不想消费只想挣钱，也可以做成好多事。

事实上相当于中国定了个发展目标，赚光世界的钱，赚钱是为了挣更多的钱，这也不是不行。国内，中国的发展目标相当于，要建成越来越多的东西，不是为了民众过消费社会的幸福生活，也仍然可以干下去。这都是简单可行的自我循环的发展目标，实际比传统的，靠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方法要猛得多。所以，虽然中国投资挣钱的效率其实不高，挣钱的办法和发达国家比起来实在是笨，但政府与公司们仍然靠这种猛方法挣到了大钱。尤其是2004年以来，这种方法进入了“贯通”状态，世界市场打开了，国内社会磨合得适应了这种发展方法，基础设施与技术瓶颈消失。这样的发展方法达到了威力无穷的状态，所以重要经济数字才会有年年30%这样的恐怖增长。

人们认为这是不可持续的，因为这种方法实在邪性。由于不怎么管消费，民众生活水平没有相应提高，因此这种发展方法受到相当多的批评。一个又邪性又挨骂的发展方法，当然容易让人产生疑问。但我要说的是，我们研究经济投资股市，不能管善恶，得正视这个状态。既然中国政府中国人实际就是这么发展的，也没有什么障碍，它总会自我循环下去的，直到内外部因素不再支持这个路线。一个国家省吃俭用挣钱、拼命造东西，它是可以自我循环下去的，而且应对危机的能力十分强。小老板白手创业，拼命想法挣钱，让员工勤劳干活，自己挣多花少，有钱就投入扩大再生产。你不能说他要崩溃，反而会很看好这个小老板，除非他自己累死了。

中央政府理论水平高，似乎要改变这个发展方法。说是“科学发展观”，好象有新意。但实际上，还是要“拼命想法挣钱，勤劳干活，挣多花少，有钱就投入扩大再生产”，只不过想把这一套做得聪明些。说是要转向消费社会，但我觉得中央政府根本不敢猛搞。敢不敢狂加工资，让社会服务与社会基本商品涨价，搞通胀发展？只是做了做秀，搞点子扶贫，大规模的转向还在酝酿之中。地方政府那根本就不想转向，而且还很委曲，“拼命想法挣钱，挣多花少，有钱就投入扩大再生产”有啥错？你说我投资过热，我哪个项目都不是混不下去，凭啥让我搞紧缩？民众抱怨也就那回事，革命根本没影，而且我这地区经济发展好了，民众生活还比你那穷地好。所以，30%增长实际是正常而且容易的状态。硬要降低速度，反而弄得很生硬。

某种意义上，中国经济就是中国人心态的体现，为了未来努力，并不觉得眼下消费就开心了。消费率低到全球最低，是合情理的，只不过显得很另类。也没有什么不可持续的。环境资源友好是一回事，往那转成功了，国人心态仍然会是一个全球最低的消费率。当然消费也不是不发展，每月挣八千，几个朋友一起花个30喝喝茶还是敢的。如果花钱是为了未来，纷纷哭穷的人们，更是不知从哪就变出钱来了。上大学说是要花很多钱，但绝大多数人到底也还是上了。买房子似乎未来能升，也疯抢。股票未来有想象空间，群众运动就弄出一个高估值。

所以，在中国这样的国情下，股市的大趋势可能是出乎人预料非常猛的。大家都忙着挣钱，挣来钱不消费，买不了房子买股票。上市公司就继续高增长下去，因为有自我循环的机制。这当然会让人害怕，中央搞调控很凶的样子。但中央的能力其实也有限。企业靠自有资金发展就可以做很多事，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靠银行贷款做事。中央不让发展太快，社会就到世界挣来钱，再在内部做事，还是一样猛增长。所以，每时每刻都很多人本能地害怕股市太高，其实却是跌不下去。今年可能又是这样，股市增长超过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