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两张照片 -- 碎片与记录

今天看了红袖添饭的从UBC的\"民主女神\"说起，以及路人的有关一言堂的话题以及大家的讨论，一时想说些什么。

两张照片，我这里只有一张，另一张就是在某年夏天一个瘦影站立在坦克前的那张照片。而这张照片，就是今天在网上看到的，法新社的年度最佳照片之一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两张照片，从构图上是相似的，即带有政府权威的暴力机器与手无寸铁的平民的对持，（甚至是带有全球性民主自由新生活秩序的权威）。但区别在于，法新社这张照片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而1989年那张照片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将时不时地被人们提起。

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美国的政府暴力机器对世界人们施暴的照片太多了吗？的确很多，单单就是这几年，虐囚事件，枪杀平民，强奸少女，黑水公司，它们普遍得连中国这个落后国家偏僻城镇街头闲坐的老年人都能数出一二。不要跟我说美国政府只是对别国人们强暴，找1992年洛杉矶，新奥尔良卡特里娜飓风中“政府救援”的丑态，在互联网上找这些照片的难易程度估计跟找PLA抗洪救灾的照片差不多。

所以说，人们容易选择性的遗忘一些照片，不是因为它们的多与少。当时人们把这些照片拍摄下来，本来就是为了批评，为了做纪念。事实上，当这些照片反映在人们面前时，他们的反应的确是这样的。但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一些，而选择对另一些印象深刻。

文学城上《中国女愤青美国被捕记》的作者说得好，“事后，我经常反思这件事情，事实上，有很多旅美华人都有这样的思维和言行，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事情。我很奇怪是什么样的教育让他们变得如此无知和自大。难道爱中国只能用赞美的词汇？中国就不能批评了吗？”事实上，有很多“民主自由人士”，或者把自己当成是获得了新生命的人士，，在批评他国他人的行为时，都自觉不自觉把美国当作完美的、或者最佳的参照物；即便是最低的表现，他们也会无意中对这个最标榜民主自由的国家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产生完美的记忆空白。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事情。我很奇怪是什么样的教育让他们变得如此无知和自大。难道“爱民主自由”只能用赞美的词汇？现有的“民主标本”就不能怀疑了吗？

我在想，这是否可以定义为一种精神领域的“帝国主义”：帝国的光辉照耀了每一个角落，以致于人们可以在任意时刻选择性地遗忘。当然，相关的支持工作还有赖他们在经济上的强势，他们在文化娱乐产品中的强势，甚至包括他们的语言优势。但这一切始终是无法离开做为暴力机器意义上的帝国机体，在目前即拥有全球迅速投放能力的军事机器。譬如，当今在伊拉克这个国家，若有任何一个伊拉克人想要把自己的国家建设成为另外一种制度（更美好、更糟、谁知道），他便会很迅速地被定义为恐怖分子，由此不同的声音是不会正面地存在的，美式便成为了标准，美式的人们便有了遗忘的心理基石。当他们喝了红酒做了爱坐在床上看NPR国际时政然后骂娘时，便可以感觉美好，坐在世界之巅。同样，相对于沙特阿拉伯王国，如果跑出来一个人要打破美国这一盟友的帝王制，那同样也可以是大逆不道的。

“民主自由”是世界之巅的居民和它的追随者们感觉良好的主要来源。自由是一个不可辩驳的美好的词汇，我们既可以如同德国《镜报》一样自由，也可以如同大森林里一直即将被吞噬的粉蛾一样自由。而民主是什么？民主归根到底只是在国家机器之中分配权力的一种制度安排，它无法超越国家的基本形态。例如，一个不名一文的labor永远无法拥有社会话语权，除非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地位和财富的人，或者突然中了六合彩。从这一点来说，阶级理论的问题不在于是否正确，而是是否需要。更重要的是，民主这种权力分配机制更无法保证他们在道德上的正确性。事实上，大量的这样的图片，都是他们衣着体面，喝着咖啡，用投票的方式选出的政府和总统所做出的。他们“民主地”选出的总统和政府挥动着军队，强奸、虐囚、朝平民射杀，并且我们丝毫都没有看到这个帝国会变得仁慈的趋势，但世界之巅的人们依然获得了道德上的优越感。这个帝国政权给了所有追随他的人超乎一般的好处，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除了那些没有得到好处的人。即便是不小心被人拍到了照片，那也只是刀子的错误，洗得干干净净投票的手永远是清白的——哪怕这把刀子持续几十年都在犯错误，但亲爱的，怎么能说我们这些沐浴在帝国明媚的阳光下、心怀民主自由的、能够说流利的英语、会用干净的刀叉的自由人士们是有罪的呢？

每年几大通讯社都会评出自己的年度照片，而每年都会有类似的图片。而每年都会有很多触目惊心的照片被遗忘；而另一些被反复地提起。他们生活在世界之巅，是大量惨剧的制造者，但更是最具权威的批评者，是世上的道德标准。

• 【原创】致西西河的新兵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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