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日本的衰退对中国的启示 -- 致柔

日本陷入了似乎是真正的不可救药的衰退。日本的经济模式，日本的企业经验 曾经被世界上许多人捧为法宝。但是随着连续十几年的经济下滑，日本人自己也陷 入了信心危机，随着信心危机的加大，人们更加节省，把钱存起来而不愿意消费。 小泉政权上任以来打出改革旗号，开始挺得人心，可是经济越来越糟，小泉的口头 禅，“大胆而柔软的改革”被人们当笑话听，具体的改革许诺一个也没有实现，股 市反而快速下跌，日经指数直到由他上台时的１万５千左右降到８０００点附近。 而十几年前日经指数曾达３万８０００点，现在只剩了个零头。股票的迅速下跌使 的持有大量股票的银行和生命保险公司的帐面出现了巨大的资产缩水，引发了严重 的金融不安。而小泉政府的各种态度让人们感到政府要对大银行开刀因此引发市场 上对银行股票的狂抛，号称财产世界第一的“穗瑞银行集团“和第三的“联合金融 集团ＵＦＪ股票暴跌到了垃圾股的水准，美国的许多信托基金把持有的大量的日本 银行股以实物抛出，与对冲基金的空买空卖不同，日本的金融当局对实物的大量抛 出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海外的资金迅速出逃。

　　日本国内各路人物就拯救日本急剧衰落的经济陷入了争吵。争吵的主要双方是 自民党内的主要派别和自民党的小泉政府。直接的起因是小泉政府的金融大臣竹中 提出了按照美国的方式对日本金融实施大手术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日本的主要 银行可能被迫被国家接管，由国家出资加速处理呆帐。所谓处理呆帐就是不再对那 些没有没有偿付能力的公司贷款，停止所谓延命政策。强迫他们倒闭。这些举措遭 到了各方面的激烈反对。连前首相中曾根也站出来指出竹中等人的照搬美国金融法 典，实际上没有考虑日本的发展动力并非金融而是由金融支持的产业。在现在的经 济状况下按美国法典改革金融会造成大量企业破产，员工失业，毁掉日本经济的真 正动力。与金融帝国美国不同，即使那时日本真有了好的纯洁的金融，但金融系统 是为产业服务的，产业跨了，金融并不能带给日本产生社会财富。有许多激进反对 人士斥责竹中大臣是卖国贼，美国金融资本代理人，企图以廉价将日本银行送给美 国人。战后５０多年没有听到的咒骂美国畜生的话充 斥各个网站。改革要考虑本国的国情，一国两制，建立经济行政特区等有许多我们 熟悉 的词汇在这场争吵中也在广泛地使用。

　　日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各派说法不一。以美国哈弗毕业的竹中大臣为首的美 国归来的经典派认为日本多年来政策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更象中国的社会主义。 只有彻底地按照美国标准改造日本，日本才能新生。所谓改造，就是根据美国的标 准，该破产的破产，该倒闭的倒闭，即使出现大量失业者，也在所不惜。要改革就 要忍受一时的痛苦。自民党的许多大佬则抱怨这些经典派学者，多年来按照美国人 的意图瞎指挥，有病就开刀，哪里出问题就在哪里动手术。结果搞得日本经济千疮 百孔。现在告诉我们应该拔管子，停止输氧输血。这不是杀人么，让日本变成下一 个阿根廷么？

　　在这场争吵中，中国常常成为对照物，因此中国改革中的许多词汇也常被人引 用。朱容基在清华经济学院的讲话中提到日本和中国有着共同的问题即巨大的国有 和公有企业的亏损。这句话被争辩的双方引用。美国经典派以此证明日本的经济不 够资本主义，是日本特色的社会主义等等。而另一方则说，有着同样问题的中国可 以实现百分之８的年增长，就是因为不听美国人的指挥，日本若按日本自己的国情 办，至少比现在好。在日本经济界非常活跃的华裔理查德?辜（台湾政界元老辜振 浦的儿子）虽然也是美国毕业的（加州大学）学者，但却站在小泉政府的对立面， 他在电视里说，小泉的“不处理不良债权经济就不能增长”的理论毫无根据。中国 主要银行都有巨额呆帐，如果按照小泉的理论中国经济年百分之８的增长是不可能 的。他说他在中国与中国的经济官员交流时，发现中国的经济管理人才有很高的水 平，制定的计划都是分３年计划５年计划，每一步都有短期目标和长远目标，治标 也治本。而日本则只是在当前政策上争论不休，或是过于理想化，或是只重眼前利 益。众多的评论员们把这场争论归结为是用中国的汉方疗法还是用西洋的手术疗法 来拯救日本经济的争论。汉方疗法痛苦少，以强身健体为主，但效用较慢，西洋手 术虽然切除大量肌体，但疗效较快。问题是日本的经济如果已经病入膏肓，汉方疗 法可使病人多活几年，而西洋手术则使病人立即送命。

　　既然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对社会的震荡无法预测，为什么不学中国先在小范 围划特区试行。许多学者和地方长官们提出了要将一部份地区划为特区，实行一国 两制。据说，冲绳、北海道，还有许多中部的县都要求率先成立特区，实施一些与 日本法律法规不同的新政策。显然中国在改革中的手法和成就在日本不但受到极大 重视而且还得到了广泛认同。中国银行系统有比日本多几倍的呆帐，说中国金融要 崩溃的也说了几年了，中国金融没有崩溃，经济反而年年增长，为什么日本金融就 会崩溃呢。反对派的人士们以中国的例子反驳着小泉政府的种种说法。日本和中国 有着广泛的贸易往来，双方的经济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互相影响。尽管日本的政界的 许多反华专业户大声疾呼中国威胁，还是阻挡不了众多的日本公司投向中国。至少 对它们来说中国的威胁是将来的而美国的威胁是现实的。中国经济对日本有很大的 影响。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给日本的企业带来大量的定单。最近广东惠州的南海石 油基地与日本的日挥、千代田化工和横河电机三大公司的约１０００亿日圆的大定 单，在日本的产业界影响很大，成了许多报纸的主要新闻。特别是财力枯竭靠减资 刚刚逃过破产的千代田化工公司无疑是一个强心剂。许多日本的企业都在使出各种 解数在中国寻找这种强心剂。前不久报导中国要购入日本的新干线高速轨道用于北 京上海，造成了所有关联企业的股市上扬，连铁路信号机公司的股票也沾了光。原 因很简单，京沪高速铁路总工程费用超过５兆日元。日本政府刺激经济的补充预算 也不过２、３兆日元。如果京沪高速铁路真的给了日本，对日本整个关联产业不仅 是注射了强心剂，甚至是送了伟哥。对于中国来说，在当前日本公司拼命在中国寻 找出路的时候，中国确实应该清醒地迅速地接收那些对我有利的产业技术，而不是 简单的买日本产品。此话不在本文议论范围之内，就此打住。

　　美国人用巨大的金融资本轻而易举地将日本人在产业方面赚的钱卷走了。日本 每年对美贸易有巨大顺差，而且连续了几十年了，算起来日本应该很有钱。可是日 本政府债台高筑达７百多兆日元，日本大量出口产品挣的这些钱被美国人用美国规 定的金融规则象变戏法一样地变了回去。日本人看起来有钱。但实际生活水平实际 消费的财富和享受比美国人差多了也低于许多欧洲国家。日本的许多人也是心知肚 明。只是惹不起美国，没有办法。当去年日本政界反华大合唱闹得很凶的时候，自 民党的老牌议员野中就提醒说，日本跟中国闹僵会失去对美交涉的筹码。果然不幸 而言中。美国在打遍世界无敌手的情况下，更是不放松对日本金融和其他行业的挤 压，夺回当年被日本资本占领的领域和市场。而日本对美国的献媚和对中国的种种 挑衅没换来美国的宠爱，只换回来中国的不理不睬。以前中美之间出了问题日本还 可以装模作样地出面调停，多少还有点外交活动的余地。现在中美之间或打打闹闹 或谈判言和，反正是直接打交道，根本就没有日本什么事儿。美国要打伊拉克，日 本不敢象德国那样反对，结果美国蹬鼻子上脸，不仅加强在日本的基地的各种扰民 的军事训练。还在日本的捕蟹期间的捕蟹海域突然宣布做海底爆破训练。日本民众 对美国的抱怨既掀不起任何波澜也得不到任何回应，而且日本最终可能还要替美国 的打伊拉克的军费买单。日本的利益受到完全无视。日本又一次感到大国梦的破灭 。

　　如果日本的经济忽然象阿根廷那样发生崩溃，对中国的经济就会有较大的影响 。因此中国不愿看到日本的突然崩溃，尽管日本的逐渐没落，日本经济的缓慢衰退 ，对中国并没有什么坏处。如果此次危机继续下去，日本的右翼有可能上台，著名 的既反美更反华的极端民族主义右翼政治人物石原慎太郎很有可能组织新党派登上 总理宝座。而他上台后很可能做出许多不利于日中关系的行为。不过要是他真上台 ，他接管横田美军基地作民航机场的打算很可能造成美国的不安，危及近十万美国 在日本驻军的利益，日本右翼政府很可能再次面对中美的共同夹击。石原慎太郎的 激进言论可能不会使他轻易上台。他前不久公然鼓吹要对北朝鲜宣战，让人觉得他 更像军国主义者。日本政坛更有可能的发展是，日本在明年的某个时候由较保守， 较温和的自民党主流派拿回政权因而实施缓慢的经济复苏政策，使日本避免激进改 革的社会震荡。即使是这样，日本也会进入较长时期的低速发展期。此次，日本即 使能实现软着陆，日本的许多企业也会被伤筋动骨，走向不可逆转的衰退。尽管日 本的ＧＤＰ仍然是中国的四倍，在今后２０年内被中国赶上几乎毫无疑问。即使中 国的发展速度放慢，按照美国的计算方法来算日本的资本会逐年缩水，日本自己退 也会退到中国后面。日本经历了这些年的严重衰退，日本人的文化价值观也处在彷 徨状态。大国梦的再次破灭有可能使日本再次歇斯底里，也有可能使日本变为普通 的不那么傲气的国家。日本的衰退使中国在东亚的地位极大提高。最近日本在外交 上只是拿北韩出气，李登辉提出访日立即遭到驳回。可见日本在衰弱的时候比在强 盛的时候更愿意表现良好。但中国对于日本的衰退不应只看热闹，而是应该认真思 考日本的发展中的问题，吸取许多日本人的教训。

　　许多在美国受到经典教育的日本学者，作了高官之后按照美国的规则、标准改 造日本，结果日本多年来经济奇迹时的好东西都被贬得一文不值，纯资本主义的原 教旨派占据上风。各种讨论均以美国如何如何开始，日本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结束。 还不时拿中国、俄国、北朝鲜做反面教员。使日本人自我感觉良好了许多年。中国 其实也有类似情况，许多人崇拜美国的经济体制，在与世界接轨的名份下，匆匆忙 忙地钻进人家的圈套。对表面的繁荣沾沾自喜，看不到后面的危机。其实，中国加 入了ＷＴＯ，人家该限制你还是限制你，因为规则是人家定。因此中国对自己的弱 项，必然金融市场的开放，应坚决按中国自己的规章原则办。不能轻易全面开放。 中国与日本高速发展时一样，以制造业为主，也是制造业产品的出口大国，对美有 巨大的贸易顺差。但实际上中国到底能够得到多少进帐还是另一个问题。如果美国 人来中国开赌场，让我们按他们的规则玩赌钱游戏，其结果必然是我们辛辛苦苦出 口产品挣来的钱被他们轻易捞回。当然美国人不会说是开赌场，而是说让你开放金 融服务，开放货币资本自由兑换等等。美国对付日本得心应手，其实同样手段也在 中国推行。同时日本人在美国那里吃了亏，也想在中国这边找回来。中国应该有所 防范。

　　中日两国在大陆繁荣强大日本相对弱小的几千年的相处中，弱小的日本谦虚地 接受从强大的中国大陆传来的佛教、汉字、科举等文化，基本上相安无事。直到１ ００多年前，中国衰弱日本强大的情况发生后，中日两国关系才发生问题。其结局 是对日中两国人民都造成了巨大灾难。索尼的总裁说日本的最大问题是成功之后的 失败。日清战争、日俄战争的节胜利使日本冲昏头脑，发动大东亚战争。战后４０ 年的高速发展又是日本人以为在经济上战无不胜，而导致大的衰退。在今天日本全 面进入不可逆转的衰退的时候，中国只要不犯重大错误，中日两国的国力不久就会 恢复到历史上占主流的繁荣强大的大陆和相对弱小的日本的状态。这种状态将有利 于东亚的安全稳定，有利于日中两国人民。不过本文还是要提醒国人，不要简单地 沾沾自喜，而是要从中汲取可贵的经验教训。使我们不要犯日本犯的同样的错误， 把产业上辛辛苦苦挣的钱又被人用金融手段拿走。

　　令我们稍加放心的是，最近的１６大提出了２０年内建立全面的小康社会，而 不是超英赶美。我们感到了新的受过理工科高等教育的领导层对社会改造的实施越 来越谨慎稳重。这非常重要，有助于我们绝对避免连精明的日本在与欧美打交道时 也被误导而犯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