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夜半惊魂 -- 周来九

夜半惊魂

这几天过节，可以睡得晚一些，看看电影之类的，放松一下平时紧绷的生活。快凌晨1点时，我也有些困，准备放完最后十几分钟就睡觉。突然窗外传来有人开关车门的声音，稍微有点奇怪但是还可以理解。

本地环境静谧，半夜里听到动静是很奇怪的。

要先说一下我家的环境，住UNIT，一排十户，我住进来有四，五年，算老住户。邻居们全都认识，大多数属常住户，仅二，三户是新近搬来，其中包括我的左邻。年轻印度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两口子带孩子，见到他们买了两部车也是感觉富裕而已，不久却发现两室一厅中住了两对两口子，各带一个孩子，各有一部车。有点惊诧，住起来很挤吧。另外，印度人皮肤稍黑，尤其年龄相近的小孩子，很难分别一个还是两个，我记不住人的相貌，难怪会想当然的认为只有一个小孩了。这倒还好，知道后自然就清楚起来，为什么以前曾经遇到几次男主人，我以为是一个，但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打招呼，有时候有回应，有时候则没有。因为我打招呼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其中一个热情点，遇人就打招呼，另外一个则从来不打招呼。从此搞得我非常困惑，每每打招呼之前都要迟钝一下，先端详端详脸孔再说。这样很累，尤其近视眼，一眇不得定乾坤。后来懒省事，干脆见人就礼貌一下先，管它对错，省得自己郁闷。女主人还好，无论是哪一个，总会回hi，虽然我也分不清她们。

这一户，因为成人多，似乎都有工作，所以总是忙忙碌碌的，常常一早汽车就开动，有时晚上也会动车，十点，十一点还算正常，人家可能上晚班。可是今天，凌晨一点还有动静，有点奇怪但是还可以理解。

（打字真的很慢，都半天了，才开头，我这是给自己挖坑呢。敢情，讲故事跟写故事整个两回事。）

窗外的人把车门开了关关了开，然后息息索索在那蹭。我一个耳朵听窗外，一个耳朵听电影。却感觉这家伙的声音怎么离我家越来越近，近到窗户前，近到大门。从大门口传来摩擦的声音。门后就是我正在的客厅。我突然毛骨悚然起来。第一件事情，我先把电影声音关闭，静静的听一下。噌，噌，噌，确凿无疑，门口的确有声音。是什么？不知道。但是并没有开门的声音，因为外面还有一层沙门，虽然很薄，但是轴栓锈了，一动就咖吱吱的响。门口是个石阶，呈L型，L底点是正门，台阶旁有半人高的铁扶手。但我没有听见上台阶的脚步声，也许台阶太短，仅三，四节而已。我脑子里飞快的转，直接开门看吗？太冒险。那么打开窗帘透过窗户看吗？黑夜里亮着灯的窗户就象大灯笼，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怕是百米外都看得清楚。我悄悄走到隔壁，老婆，孩子早都睡熟了。慢慢把窗帘揭开一条缝，赫然，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前，背对着我的视线不到半米，似乎正盯着玻璃门在看。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惟恐自己掀窗帘被他察觉到，气也变得急促。悄悄放下窗帘，退回客厅，侧目检查客厅窗帘，还好，关得严丝合缝，至少我在客厅里的动作不必担心外面的人看到，如果有人在窥视的话。拿起电话，压低嗓音，拨打111。以下是接警记录。

111一拨就通，几乎没有对方震铃的声音。远没有平时拨打别的公用电话那样等待很久的事情，搞得我还在这里喘粗气，酝酿感情，寻词找句的时候，回应就来了。早知道如此迅速，我也该先匀匀气，要不显得这么不镇定。

111：救护，火警，警察

九：？？？（疑问中，这么标准？机器应答吗？我还在琢磨该说good night 还是good morning这类套话呢。按说good night是要再见了，可是我要报警，再哪门子的见呀，再说这时间才凌晨，说morning也早了点吧。）（还没回话，人家又来了）

111：救护，火警，警察

九：（别傻在这了，管他人工，机器，先回话吧）警察

111：hi,这里是某某 （这回转到正常人状态了）

之后我查资料，第一次应答的是人工，非机器，否则机器怎么能分辨得出各种各样的口音。111是紧急电话，没有事情，人们一般不会用，所以在接答的时候，所有的拨入都有特定的人询问这三个字，得到回答后，由他们转入特别的接线员小组分别处理。个人认为，三个小组的线路和职责是分开的。

九：我的地址是…,

… （重复上述所见）

（这里，我当时还想，要不要重复一遍我的地址，但是没有插上话，因为心情紧张，说话磕巴，我很怀疑自己说的别人能不能全懂。但是从以下情况来看，接线员还是一次就清楚地知道了地址，否则她也会再要求确认。）

111：你确定是个人吗？

九：是

111：你知道是谁吗？

九：不知道

111：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九：老婆孩子，已经在隔壁睡觉了

111：你有看见他的脸吗？

九；没有

111：你有开门吗？你有和他说话吗？

九：没有，我已经吓坏了。我是透过窗里看见他的。（大姐，你不会要叫我开门去迎接劫匪吧？幻想中，大哥，请进，这是钱包，手表，…，啊，怎么，里面没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银行卡行不行？…麻烦您来接个电话，对面是位女士…）请问能不能送个人过来检查一下？

111：好的，请不要挂线，我们立刻派警员过去。

… （杂七杂八的问话中）

九：我再去看一下。

111：好的，请拿着电话，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大姐，我家的电话是座机，没那么长电话线啊，不管了，因为现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先去看一下。行动中，我蹑手蹑脚，倒像个做贼的。趴到窗帘边，看完往后退。发现老婆醒了，正抬身。我赶紧把手心向下压，悄声说‘没什么事情，千万别动，别出声，外面有个人，我叫了警察’。事后得知，她在那人一开始发出噌，噌，噌的摩擦声音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快醒了，等我在客厅压低嗓音打电话，她就彻底醒了。）

111：他还在吗？

九：在，不过已经坐在门口的铁扶手上。恩…恩…，我觉得像是个喝多了的，什么动作都没有，看不出有什么意图。

111：他在睡觉吗？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说他喝多了？

九：不知道，看不清楚。我感觉是这样，因为他现在一动不动。（感觉好多了，我猜醉汉比劫匪好对付些吧，另外，过节期间，出现醉汉的概率应该比劫匪大很多吧。不过，还是手里拿着电话塌实，有人陪着壮胆。）

111：也许是，我们的人正在路上，他们就要到了。

…

111：你住的地方有些邻居，对不对？

九：是的，有十户。

111：这个人会不会是个邻居，走错门了？

九：我确定不是，所有的邻居我都认识。

111：今天有没有人家开party？

九：确切的不太清楚，应该是没有，如果有的话，我该早能听到动静。

…

（等待中，这期间，我总觉得赤手空拳的光个电话在手里不够保险，万一真冲进来，别管醉汉还是劫匪，我都没办法挡住。抽空，到厨房里找家伙，翻来翻去，有把菜刀算是点兵器。我家的菜刀，学名上叫菜刀，可是说白了，就是一个铁片子，本身就不快，用了n年，本来的亮白色发污，常常菜是压断的，肉是割断的，骨头从没砍过，一砍准崩刃，炖熟的肉在锅里还是整块的，放在案板上切片，全成碎末了。不过也有一点好，甭管多手嫩，从来不切手，有数次刃都上了指甲盖，还能回过刀来。要是刀快，怕二十个手指头也都挂彩了。对付劫匪，好象差点劲，可对付醉汉，感觉又过了点。还有什么？棍子？对，有根擀面棍，别多想，不是那种一米来长，手腕粗细的擀面棍。而是个擀饺子皮的小棍子。比较了一下，还是棍子称手点，杀伤力也小，真要动起来，也不会象刀子一样血光四溅的恐怖。把擀面棍放在通向内室的门边，这个地方是向后退的底线，真要有人冲进来，不是他的终点就是我的。后面是老婆孩子，不能再退。想好了，心里就稳定下来。）

九：我再去看看。

111：好的，看完立刻回来告诉我。

等我掀开窗帘缝，心就全放下来。要说刚才还‘可能’是个醉汉的话，这回就要说‘一定’是个喝多了的主。整个人已经半趴在栏杆上睡着啦。那栏杆虽说是铸铁的，但也只有中指粗细，他竟然能趴在上面睡觉。要练功夫吗？我突然觉得有点大题小作了，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喝多了的，我这二两肉敢上去招呼吗？小心为上。

九：他已经睡着了

111：你有和他交谈吗？

九：没有，我从窗户里看见的

111：你家有狗吗？

九：没有

111：那么好吧，我们的人这就到了。

…

不一会儿，看见窗外有两道手电光由远及近。

九：我看到有人过来了

111：他们是警察，我们回头再谈。再见。

九：谢谢，再见。

我把门开到半掩半闭，要是警察叫我，我能听见，要是这人要进来，我立刻就关门。

来的是两个人（我好象还没有见过一个人出警的，除了在电影里），穿警察制服，没带帽子，手中有手电。肩上的步话机不时发出联系的声音。 我怀疑警察对这种情况遇得多了，一见就知道是喝醉的。他们并没有动手，而且只是用正常说话声音。

‘hi, hi, 醒醒，醒醒’

‘你不能在这儿呆着’

‘你是迷路了吧’

‘起来，走吧’

这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终于站稳脚步。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呆的不是地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跟着警察向外走去，看上去他们走得都很散漫，事后想，这里面有讲究，（也许没有，胡评一下）。两个警察一前一后，相距三，四步远，那个人，走在侧外线上，位置处于两个警察的中间。这样，便于后面的警察控制所有的事情吧。

始终，警察都没有想和我说话的意思。我探出身，挥手说‘谢谢’。他们回话：‘谢谢，再见’。

第二天，和一个邻居，女的，聊起来，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么晚发生的事情的，人家告诉我，警察一进来，她就知道，因为警察的手电很亮，有光线照到了屋子里。她也象我一样，悄悄掀开窗帘缝向外看，她老公问她深更半夜的看什么，她兴奋地告诉他‘嘿，有警察呀’。看来，大家对警察都挺好奇。

然后她讲了个故事。那时候，他们住在城外，家里有两辆车。有一天夜里，她老公听到有动静，起来一看，是个贼，已经钻进车里，看样子是要打火开车。她老公平时就很幽默，也很能说，大家聊天时，常常俏皮话一个接一个的。这次，他悄悄走到车的另一边，突然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两手张开成爪，双目圆睁，做狮吼。那小偷惊怖，短路半秒，冲出车门，狂奔而去。说实话，我挺同情这小偷。半夜三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还知道逃，心理素质够强。

还是回到111来。从我抓起电话到醉酒者被带走，计时十到十五分钟左右。至于如何处理那个醉酒者，有一个说法比较可信。半清醒的，还能找到自己家的，当然是直接回家；不清醒的，带回警局，找个凳子（或床），等他睡到第二天，清醒过来再回家。（多说一句，本地真正的罪犯，日子过得快和神仙差不多了。一直是争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