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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老爸老妈所经历的文革初期(兼答闲看蚂蚁上树) -- 轻罗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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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老爸老妈所经历的文革初期(兼答闲看蚂蚁上树)

闲看蚂蚁上树此前曾经询问"能否再请教令尊 所谓的文革初期有多早?原来那个贴子里的时间极可能在66年5-8月间,个人认为甚至就在5月下旬。能否请令尊具体回忆一下66年4,5,6,7,8等月的形势发展变化?" 在和老爸老妈详谈之后,我想大致上描述一下老爸老妈在文革初期的经历,希望这些能够给闲看蚂蚁上树一个答案。

我的老家在66年是一个小县城,在9月份之前,老爸在县城里的一所高中读高二,老妈在县城下辖的一个乡镇读小学六年级。毫无疑问,老爸老妈几乎没法回忆66年4,5月份的形势发展变化,因为在4,5月份本地还没有什么革命,更谈不上形势发展。转折点出现在6月1号。在5月25号聂元梓的那张大字报后,6月1号毛泽东对此的批语使本地的情况发生了改变。

据老爸回忆,在他就读的高中,最先起来造反的就是他的同班同学。一时间,学校的形势很混乱,用官方说法是学校的领导和教学工作瘫痪或基本瘫痪。马上,县委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向学校派出了工作组。工作组为了保住学校的领导,就随便抓了十几个学校的老师让大家批斗。这些老师据称都是有历史问题的,当然,老爸不这么认为,其实,所谓历史问题用现在眼光来看是很可笑和无谓的,但,当时情况就是这样。顺便提一下,这十几个老师中有一个是教过老爸的,而且三十年后他也教过我老弟。而这个时候工作组做工作依靠的是什么人?依靠的就是“劳模”“积极分子”“先进分子”,也就是日后的保皇派。

学校里勉勉强强算是回复了秩序,老爸当时虽然只是高二学生,但成绩出色,被提前允许参加高考,因此在整个6月份,他在忙着准备高考,什么填志愿,检查身体都弄好了,就等着考试了。7月份,消息传来,高考取消了,课也停了,大家一时间似乎都有些无所适从。没过多久,工作组就被县委召回了,学校的局势又很混乱起来。

闲看蚂蚁上树认为原来那个贴子(红卫兵来了)里的时间甚至就在5月下旬,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5月29日清华大学附属中学成立了第一个学生红卫兵组织,此前根本没有红卫兵这个概念,或者说此前红卫兵和后来红卫兵概念不一样(此前,红卫兵只是清华附中学生张承志的笔名,此后,被借用了)。事实上,由于消息流传没有现在这么便利,处在县城的老爸老妈及其它人直到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接见了红卫兵之后,才知道红卫兵这个概念。然后,县委就开始组织人选去北京。人选自然得是红五类才行,这时已经免试升上初中的老妈由于家庭出身贫农,根正苗红,再加上二舅就在学校里当老师,就成了代表之一。老爸由于出身没有老妈那么好就落选了。当然,老妈声称她是被同学选出来的,跟二舅和出身没关系。对此,老爸坚决否定。而这些最初的红卫兵后来大部份都会转成保皇派,这主要是由于这些人出身成分的原因。

老妈是9月份去的北京,出发前二舅给了她50元钱,因此她一路上过的很开心,再加上是县委组织,有人带队,一路上是顺风顺水。也许是太顺利了,也许是年纪太小,她对自己的这次串联经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除开在天安门被接见之外,她的回忆不过是天气很冷,拿了部队军人的一件军大衣,回家后寄还回去了;同行的某女生在火车上被挤的直哭,她拿出买的饼干安慰这位女生云云。

老爸去北京,是在9月5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之后了。他比较倒霉,本来他是准备和两个同学一起出门的,但是临时的,学校要他们三人带着十七、八个"小萝卜头"(其实就是初中生)上路。老爸他们一时头脑发热就答应了,事后他们为这个决定后悔了很久。首先由县委派车,去南昌,然后由南昌转火车去上海,在由上海搭火车去北京(我有点疑惑为何舍近求远,直接开车去武汉,然后再搭火车去北京不是更方便?)。我爷爷家里当时很穷,最后只是奶奶偷偷的给了老爸9元钱。更糟的是,由于没有经验,所以人人都是背着被铺出门的。可以想象,很快的,这次出门串联的经历就成了恶梦。由于带着这一票萝卜头,啥地方都去不了,烦都会被烦死。个中情况,老爸也不用多说,我能想象。

衣,自己带;食,不用掏钱,有红卫兵招待处负责,当然好不到哪里去,非常情况,不能要求过高;住,基本上同上所述;行,基本上就是搭红卫兵专列,晚点三、五小时很正常,晚点两天三天也不稀奇,准点的更是从未碰上过。幸好治安很好,要不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管怎么样,总之,在10月份,老爸一群人赶到了北京并被毛泽东接见,然后赶紧把萝卜头们安全的带回了家。之后,老爸和两个同学又出门串联了,这次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出发了,自然这次就轻松快活了很多,想去哪就去哪,遗憾的是这次他们去北京刚好错过了接见。之后,在回家之前,老爸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游山玩水。

再次归来之后老爸就又无所事事了,老妈同样如此,学校又不上课,又不放假,学生都还是学生的身份(哪怕是理论上应该已经毕业了的,比如66级),又没法找工作,又不能去串联(中央停止一切串联活动,因为对交通干扰太大),只能闲着。老爸老妈算运气好的,家和学校隔的不远,可以回家待着,许多没法回家的就只能在学校待着,只能靠家里送钱来,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出事吗?没过多久,老爸的同学就把学校图书馆给砸了,老妈的同学则也干了类似的事情。老爸出身不是黑五类也不是红五类,他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革命热情,成天在家待着看书,根本就不去学校;老妈年纪轻轻啥都不知道(这是老爸的评价)倒是很有点热情和干劲,但是由于二舅的强力干涉,也没有参加任何武斗啊批斗啊之类的事情,其实二舅用老爸的话说就是本地一个保皇派的头目,了解实际情况,在老妈的同学来找老妈一起去造反的时候把她的同学赶走了,在情势比较混乱(双方武斗)的时候根本就不让老妈出门(回想起这个英年早逝我没有见过面的二舅,老妈的眼睛就湿润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68年老爸老妈都上山下乡了为止。以上就是老爸所见识、所经历的文革,至于老爸理解和认识的文革,以后有时间再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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