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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翻译】寸土不让 -- con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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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四)

有些炮弹, 77mm, 105mm 和150mm的都有,发出的爆炸声特别沉闷。在大兵们在炮弹壳上敲响代表恐怖而非希望的钟声之前,巴雷斯已经把防毒面具从盒子里抓出来套在头上了。在他把面具完全套到位之前,他吸到了一丝氯气,足够让他喉咙发痒,眼睛流泪了。

他紧张地呼吸了几次,生怕疼痛会加重。还好,他的动作足够快,疼痛很快就减轻到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了。他开始隔着面具的窗口看外面。窗口很脏,像轮船上统舱的舷窗似的。他现在得留点神,动作不能太剧烈,因为现在呼吸受了限制。戴着防毒面具还要使劲折腾的话容易犯心脏病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既然德国人用了毒气,那说不定等炮击一停突击队就上来了。所以尽管高爆弹和氯气弹还是不断地落下来,巴雷斯还是从小掩体里出来,到机枪旁边就位。这样当然要冒挨弹片的风险,但是要是让德国佬冲到了战壕里面,他就肯定得吃子弹或者是刺刀了。

他没看见德国人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冯塞格里夫也趴在旁边一起了望。“啥事也没有。起码这次没事。”巴雷斯说。

“那可不一定。”隔着两层厚漆布,冯塞格里夫的声音听上去像从海底传过来的。他接下来的笑声听起来就更恐怖,简直跟恶魔似的。“瞧那些讨厌鬼。”

在两军战线之间,几只大老鼠正口吐白沫地踢蹬着。氯气正在烧灼它们的肺。它们鬼鬼祟祟,偷鸡摸狗,从死尸和濒死者那里捞好处,这些地方它们和人类真是相似。但要是说起发明些绝妙的自相残杀的法子,或者想办法让这些绝妙的法子失效,它们就相形见绌了。

“我可一点也不心疼。”巴雷斯道。

“我也一样。”装填手表示同意。“还是你今天干掉德国佬那会那句话:这几个就啃不到咱们的骨头了。”

“就这样,我还是指望能快点把防毒面具摘掉。”巴雷斯说。氯气弹还没停。

“去他娘的,别这么小里小气的。我可是盼着风头能变变,把毒气吹回给那帮猪狗,”--他用这个词简直有瘾了--“让他们自作自受。要指望就得指望些像样的事。”

“这主意不错。”巴雷斯想了想,说。“倒也不难兑现。”德国战壕比他们的地势低,氯气比重又大,稍微有点风就够他们瞧了。

“想不想再打几梭子?好让他们知道想干掉咱们没那么容易。”

“我刚才也这么想来着。可我又寻思,他们要是发觉毒气不管用,不又会打些普通炮弹过来吗?所以咱们还是别这么着。”

隔着防毒面具,冯塞格里夫看上去像螳螂一样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像这样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有他们好看的了。到那会他们的人离我们太近,也就不好开炮了。”

“我还是想他们早点完事。”巴雷斯说。“我实在想再抿两口红酒。现在来罐猴子肉说不定也没那么糟糕。”

“可怜的家伙”冯塞格里夫叫道。“我看你是给氯气熏坏脑子了。”

“有可能。”巴雷斯承认。“的确有可能。我真的说我想吃猴子肉了?只要还没闹饥荒,正常人可不会说这种蠢话。”

“说到饥荒,恐怕我们就快要闹了。”冯塞格里夫说。“前面打成这个样子,炊事员可不好上来。”

“我可不想干那个鬼差事。”巴雷斯说。这话从前线的机枪手嘴里说出来,分量就不一般了。炊事员走--通常是爬--到前沿阵地的时候,身上挂满了面包,像挎着子弹带似的,还得加上些红酒。他们了帐的机会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事实上比很多人都多--而且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要是面包溅满了泥浆,或者酒瓶子摔破了,就看那帮又饥又渴又脏又累的大兵们怎么开骂吧。要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见踪影,大兵们当然照样开骂,只不过这种时候挨骂的人多半已经没法知道他们在骂什么了。

“面包和酒。给受诅咒之人的圣餐。”巴雷斯喃喃地说。像前线的很多天主教徒一样,他从前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今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你说啥?”冯塞格里夫问。戴着防毒面具不管听还是说都不太利索。巴雷斯大声重复了一遍。冯塞格里夫比了个轻蔑的手势:“你还掂记着你那个什么劳什子上帝啊,我的老伙计?你以为你老兄,还算上咱,有多大斤两,值得他老人家费那么大劲?我告诉你说,要是真有这么个上帝--我跟其他人一样不怎么相信的--那咱们也算不上是被诅咒了,多半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就是他老人家根本看咱们不上眼。”

“你倒是真能让我宽心。”巴雷斯隔着防毒面具说。冯塞格里夫嘿嘿地笑,听上去像猪哼哼。巴雷斯把头扭过一边,听着德国人的炮击,不想再听装填手胡扯。“快停了。”他忽然冒出来一句,好像是指雨。老实说,他这么念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毕竟,在战壕里面,雨几乎和毒气一样讨嫌,持续的时间还比毒气要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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