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沿路风情与人生的五颜六色(一) -- 二草

8 考验耐心

从杰克杂货店沿着174号路开车往西十几个英里就到了若山山顶。若山已经开辟成了一个旅游观景区，加上阿巴拉契小路经过若山山顶，每年来若山(开车或步行)的人很多。若山的杜鹃花远近很有名气，每年六月份若山都举行“若山杜鹃花节”，宣传杜鹃花节的大横幅早就高高地挂在通往若山道路的上方。几年前的秋天有一棵慧星来访地球，我们受了一群特爱激动的人们的卖劲鼓动，就在一天晚上夹着一条毯子开车上了若山顶。那晚天很晴，亮晶晶的星星看起来不是很远，但绝不是用手就能够得着的。由于若山附近没有城市，于是就没有辉煌的灯光，这里是看星星的好地方。我们躺在毯子上听着秋虫唱歌，看着这颗拖着一条不起眼的小短尾巴的扫帚星，大叫亏了。

我们去学校要从杰克杂货店前沿着174号路往东经过若山公园(不知为什么若山却不与若山公园呆在一块)。经过若山公园的这条路，是沿着浪漫奔放的大自然一时诗意兴起随意大弯急拐出来的山谷中的小溪而修建的，沿路的风景那可是幽静美丽得没法说。过了若山公园就是若山镇了。

一次我们回学校，在杰克杂货店门前上了174号路。拐过一个大弯儿，突然看见前面是一大串儿二十多辆缓慢地爬行着的车队，马上我们的红猫就成了这一大串儿乌龟车的尾巴。这时的车速也就是20迈(1迈=1英里/小时),而这路的速限是40迈(除了急拐弯的地段)。这是怎么搞的？不一会儿红猫就不是车队的尾巴了，它的屁股后面又跟上了几辆车。慢慢爬行着的车队倒是浩浩荡荡行动一致很有一些气势，别有一番景色。

在一个拐大弯儿的河滩上，我们看见走在第一的是一辆棕色的八十年代美国生产的苯重轿车。我想起新闻中常报道西海岸落山矶附近的道路上，堵车或车流行进的速度太慢时，开车的人急得大骂乱按喇叭，甚至拔枪射击前面的车辆。再看我们这条爬行车队中的每一辆车似乎都挺有耐心，没有一个人按喇叭，更没有人开枪射击前面的车辆。整个车队静静地一辆接一辆平滑地沿着山谷中的小溪慢慢地爬着。穿过了长条形的若山公园，车队的长度翻了一番。再转过几个弯儿到了若山镇，领队的那辆棕色大车拐进了一个商店的停车场，后面的这一大串车这才加速撒丫子奔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快跑了起来。

过了几天我们就打听到了：开这辆棕色轿车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儿，家就住在杰克杂货店附近。由于眼神不好，腿脚不灵活，反映也迟钝了，老头儿自己还是特有自知之明，他把车开得就跟爬一样慢，以对付可能突然出现的各种危害。这倒是很安全。这个明白的老头儿可不像有些老头儿老太太们那样，明知自己已经不是“春天的小鸡”（spring chicken，用来形容人的年轻）了，腿脚不灵了，却还是把车开得飞快。结果对于突然出现的情况反映太慢，最容易出车祸。

这八十多岁的老头儿每周一定要去若山镇几次，雷打不动。每次去当然都要雄赳赳地率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几十辆车的车队。于是这车队成了这条路上的一个特有景观。住在附近的人们都知道这老头儿，大家伙儿都挺明白：赶上了跟在老头儿的车后就自认倒霉，着急也没用，反正也就是那么十几分钟的事。老头儿慢慢开车不出什么事就是大好事呢。只是有些来若山公园的游客们不知是怪老头儿开车坚持安全第一这么一回事，碰巧混进了爬行车队中，急得直按喇叭。但过了一会儿看见大伙都挺耐心，自己乱按喇叭也挺不好意思，他也就安静了下来。

一次我们在杰克杂货店前看到了这辆棕色轿车，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坐在方向盘后。老头儿戴着一顶宽沿半尺高的旧式礼帽，正准备上路呢。我们立即让红猫猛加速赶在了老头儿的车之前。另一次我们刚到杰克杂货店看到老头儿的车已经上了路，我们就所兴在杰克杂货店停了二十分钟再上路，省的跟在老头儿后面慢慢爬。

这是走运的时候。若运气不好，在174号路上开了一会儿追上了老头儿的车队，成为车队的尾巴，那就自认倒霉，即来之则安之，跟着大伙一块慢慢爬吧。这样几次下来却也练就了我们的耐心平静和潇洒。

9 山谷溪水中的破家具与路边的垃圾

我们这儿离南边的墨西哥海湾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北上的热空气带着海湾绝对潮湿的水蒸汽，与从北方南下的冷空气，在我们这地势极适于打架的山区碰到了一起，那当然就互不相让地打了起来。打架的结果是北方的冷空气迫使南方来的水蒸汽凝结成雨滴或是雪花掉了下来。所以我们这山区的气候一般来说很是湿润，并不像美国西海岸那边的森林地区那样干燥，一会儿一会儿地着大火。

水是一切生物的命根。墨西哥湾上飘过来的湿润使得我们这山区到处充满生机，山坡上山谷中覆盖着层层茂密浅绿翠绿深绿的高矮乔木林灌木丛草丛。随着春夏秋季节的变换，路边草地上总是不断地开着白色粉色黄色红色蓝色的知名和不知名的野花。路边不时闪过几只野鹿，野火鸡，野兔或是松鼠。这沁人心脾的湿润新鲜空气，满眼的绿色，缤纷的野花，蓝天白云，再加上那悦耳的鸟叫虫鸣，在山间的路上行走开车真是令人心旷神怡，自我感觉着身心与大自然合到了一块儿——成神仙了。

但很多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使人大倒胃口，马上就从仙境被一把拽回了人间：前面路边扔着几袋垃圾，浣熊或是乌鸦已将袋子扒开啄破，带着残食的纸盘子纸口袋纸盒子塑料瓶子废纸散了一地，不知是谁又把垃圾袋扔在了路边。有时沿着路拐了一个弯儿，立即看到前面的山沟中沿着山坡被树木灌木挡住挂住的破冰箱、破炉灶、旧沙发、旧床垫、废汽车轮胎什么的。有一年的夏天，我们开车经过一段路时马上被包围在一股恶臭之中，没处躲没处藏，后来发现是有人将一只死狗扔在了路边的溪水中。

在美国垃圾与废物是分类处理的。生活垃圾装在塑料袋中，城镇地区每周定时有工人开着大垃圾车来收捡。当然这种服务是要收钱的，或者已包括在当地税收之中了。而在城镇以外像我们这山区，就得自己开车把垃圾袋送到指定的垃圾场去。不用的废家具，比如：床垫、柜子、桌椅板凳、沙发、电视机什么的，就得自己用车拉到另一个废家具场；而金属物件，比如：冰箱、炉灶、剪草机，还得送到另外的金属回收场。在美国可是家家都有车，开车送一趟垃圾废物真是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这些颇有教养面带文明笑容的美国人民中的一些成员偷懒的猫腻技巧还真不少：有的人家懒得去送生活垃圾，就自创了焚烧法：将各种生活垃圾堆成一堆点上火，垃圾里的塑料瓶子塑料口袋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宝贝燃烧时发出的怪味能把你呛一个大跟头，这可是绝对的空气污染。而不要的大件家具以及汽车轮胎什么的，瞅准个没人的机会推下山坡或是扔进溪水中则是常事。

乱扔垃圾可不是我们山区老百姓所独自特有的好品质，这也是不少文明的美国人民所共有的美好习惯：在美国的任何一段路上开车，总是能看到路边扔着的饮料瓶啤酒罐烟盒快餐店的纸盘纸杯纸餐巾。州际高速公路边的垃圾要少一些，那是因为这路上车多而车速又高人们得集中精力开车，往窗外扔废物的机会就相对少一些。而州级公路或地方公路上的车速要慢好多，于是公路两边的垃圾就多了去了。在公路上开车常看见路边竖立着高大的牌子，上书醒目的大字：乱扔垃圾罚款100美元或是200美元。但是从来是只见牌子，不见执法人员罚款收钱。如何清理公路边的垃圾可是一件大伤脑筋的事。这州际和州级公路边捡拾垃圾是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事。在地方公路旁常常看到这样的牌子：Adapt A High Way。开始我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抱养一条公路”呢？后来打听明白了，这是说，这段公路边捡拾垃圾的工作由附近的某一学校，某一机构，或是某一公司包下来了，他们定期派人来路边捡垃圾。但是很多路段却没有人“抱养”(adapt)，于是地方政府就不时安排监狱里的非暴力犯人由警察带领，到公路边来捡拾垃圾。

按说，不随手扔垃圾应该并不是那么艰难的生活习惯。就说我们校园里吧，隔不了多远就有个废物桶，学校里可全是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和给予高等教育的教授们，这可是全是上等的文明公民了，按说应该有自觉维护环境卫生的好习惯了吧？没那么一回事，不少的人还是随手乱扔瓶子杯子废纸。学校专门雇有一个工人一手拖着一个塑料垃圾袋，一手执一垃圾夹（这是个很是方便的新式玩艺儿：二尺多长的一根铝制空心棍，棍的下端有近半尺长的两个扁长条，一手或紧或松地握住空心铝棍的上端的控制机构，下端的两个扁长条就或张开或合起来，这样人不用弯腰就能捡拾地上的垃圾了），在校园里到处转把地上的各种垃圾夹到垃圾袋中。

并不是每天都有人瞅个机会就把破冰箱旧沙发推进山谷，往溪水中扔废汽车轮胎，或是在路边随手扔垃圾袋。但这些废物垃圾总是不时地出现在这山间的公路旁，大大地破坏了污染了人们欣赏大自然的美丽风光、感受体验大自然的和谐与深远的美好心情与灿烂情绪。每到这时我们就只有摇头叹息现代文明以及现代教育功能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