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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厚脸皮啊厚脸皮《胭脂扣修正版》上 -- 慕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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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填坑,中

  正在此时,从东边沿河飞驰来一队骑兵,约有百人,高举太平军旗号直奔渡口而来,渡口管事的军官连忙招呼那队人马前来助战,方掌柜眼见对方又来援军,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铜锤眼尖,待人马驰近时他手指当前一人惊喜道:"师姐快看,是二师兄!"月依然转身望去,只见马队中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方鼻阔耳,鲜红的缎子裹头,皮甲护身,肩后披着紫色披风,马鞍上横放着一根枣木杆的牛头镗,正是自己的同门二师兄满江寒。

  满江寒带队眨眼间奔到渡口,向守卫军官问明情况之后笑道:"清妖被我天军重创,要延续狗命需要的是治疗刀伤棒疮的外敷药,象这等柴胡、枸杞、杜仲等等药材是内服用的。既然天父恩泽四海,上海的百姓也是天父、天兄的子民,不应因为灭妖使这些百姓受到牵连。"说完挥手放行,又命跟随的文书写了一个路引交给方掌柜的,方谢晓得了路引一路上自然平安,连忙朝满江寒鞠躬拜谢不止。

  铜锤欣喜上前施礼道:"二师兄,您真威风,您这是在太平军里为官了?"

  满江寒下马拍拍铜锤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兄弟,我们太平军里不是为官,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一同为百姓打江山的。"说着转向月依然道:"师妹,好久没见了,一起说说话吧,我还有事找你,让他们先走吧,有我的路引一路上也不会有人为难的。"

  月依然点点头,让掌柜的带队自行前去,与铜锤一起拉着满江寒走到一边叙话。

  同门三人在他乡偶遇自然欢喜不尽,月依然详细问起满江寒的经历,才知道他一年前经人引见入了拜上帝会,明白了不少济事救人的道理,后来投了太平军,因为他武艺高强、做战奋不顾身,已受封"烈天安"的爵位,授后军佐将,归北王韦昌辉节制,正率骑军在附近操练。三人说起各自下山后的经历,都唏嘘感叹不已。满江寒沉思片刻问道:"师妹,最近你可曾见过大师兄?"月依然闻听此言好似一腔欢喜在霎那间被人泼了盆冷水,叹了口气道:"他还在益阳,娶妻生子,诗书耕读。"满江寒一愣,随即明白,他沉吟半响道:"师妹,我满江寒白活了三十年,从前我只知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想走关系托人混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可十几年的经历让我看透了朝廷无道,只知横征暴敛、卖官粥爵,卖儿卖女的普通百姓根本就盼不来一个明君。百姓们索性揭竿而起,自己打江山,自己做明君。这大清的江山眼看遥遥欲坠,我想请大师兄出山,施展他满腹才华,救万民于水火。凭他的本领将来成就必不在我之下,拜将封王只是迟早的事情,若咱们师兄弟有幸寻的明君,一殿为臣共同扶保江山社稷,那该有多好啊,而眼前太平天国天王英明,众将忠勇,正是难得的好机会啊。我知道你与大师兄有些...不过能够一起劝说他出山为天国效力的话,江南的老百姓必将受益良多啊。"

  月依然自上次负气离开任府,本已发誓今生今世不再见任沧浪,今日听满江寒如此一说,心中却发觉屈指算来已经三年未见任沧浪了。月依然注视江面,心中也如同水波翻动,这三年来,她带着铜锤行走江湖,多少次在夜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往往越不愿意见到的人,越有反反复复的机会可以见到,越想见到的,却费尽心机也难以相见。

  月依然在一边心中反复,铜锤却站在一边磨拳擦掌,兴奋的跃跃欲试,恨不得当下骑马就走,去见大师兄。满江寒道:"师妹,师兄也知道你心中为难,不愿见他,可是如今的乱世,人命如同草芥,说不定今后咱们同门四人就再也难以相见了。况且大师兄的秉性...嘿嘿,也算是迂腐有余、魄力不足,多你一个劝劝他也好。"这句话又在月依然心中激起一阵的翻涌,他想起在湖州城外挂在架子上的那一排排无辜乡民,不由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心中又想起大师兄任沧浪又何止是迂腐有余啊,忠孝仁义他样样供奉,却把他自己揉成了一团让人指使的面团,可怜他一身武功满腹的才学,周旋在朝廷、高堂、宗族、礼法之间,连自己的一腔爱意也得压着、忍着、顺着别人的心意,守着别人喜欢的女子。月依然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她要去见任沧浪,光光采采的去见他,让他知道没有他任沧浪月依然依旧活的洒脱、活的滋润。月依然想到这里拿定主意道:"好,二师兄,我陪你一齐去益阳!"

  益阳镇尚有清廷驻军,满江寒不便张扬,便将长发重新结成辫子,捡一件寻常衣衫更换了身上的太平军战甲,又用一段青布包勒了铁镗倒挂在鞍后,与月依然、铜锤三人并马西行。此时时节已至初夏,水边垂柳青青,塘内荷叶初成,一行人一路上侃侃而谈,铜锤好奇,只捡着太平军的事情问这问那,而满江寒也有耐心,将太平军内种种事情都详细说给他听,多是些太平军秋毫无犯,老百姓箪食壶浆的事情,言语中满江寒不时流露出追随甚晚的遗憾。

  到了益阳镇外,三人拣一处僻静的桑园下马,由铜锤以月依然之名去请任沧浪来此一叙。

  月依然将马系在树上,却有些心不在焉,三年来大师兄任沧浪在她心中百般回避却又难以舍弃,不知道这段时日来,他是否还是那般样子。一阵马蹄声从林外清脆传来,月依然手抚树干面向来路,心跳竟然没来由的快了起来。

  铜锤走在前面纵马踏过水沟,在散碎水花中,现出他身后那熟悉的一人一骑。任沧浪依旧是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着身,脚下白袜、麻鞋,他远远的跳下坐骑大步朝月依然走来。三年不见,任沧浪还是那样神情俊朗,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大度之风,只是岁月无情,任沧浪如今也过而立之年,想是过于操劳,在他鬓角已全部都是白发,看上去有如苍老了十岁。这白发在别人眼中尚觉寻常,在月依然心中却好似被大锤重重击下,让她心疼的厉害。月依然心中暗想:"这几年也苦了他,若是换我一直守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他未必就会如此憔悴,他那夫人也就未必熟悉他的喜好吧。"想到这里,月依然一路上心中对任沧浪的愤愤之心,就如热汤泼雪般的化了个干净,满腹的憎怨烟消云散,都化作了一腔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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