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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一声“爸爸”,将军泪如雨下…… -- george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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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丁德福大儿子患小儿麻痹,他把二儿子送上了阿里...

他是阿里军分区原政委,现甘肃省军区副政委,以下是从GOOGLE CACHE COPY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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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党的事业 建功雪域高原

丁德福

  我作为一名边防军人,在被地质、生物学家称为“永冻层”、“生命禁区”,孔繁森同志曾经生活战斗过的阿里地区,整整工作了25年。25年来,我始终牢记党和人民的重托,团结带领官兵艰苦奋斗,建设阿里,保卫阿里,把自己的理想、追求、事业和家庭都融进了阿里这块雪域高原。

  面对阿里高原这样艰苦恶劣的环境,有人说,躺着就是一种奉献。但我觉得,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越是在艰苦的环境中,越是要干出优异的成绩,苦干不苦熬,苦中见精神,苦中有作为阿里虽然自然条件非常恶劣,但战略地位却十分重要。31万平方公里的国土,1000多公里的边防线,是祖国西北边陲的重要门户,是反分裂、反渗透、反颠覆的前沿阵地。党和人民把守卫阿里的重担交给我们,我们深感责任重大。早年的阿里边防没有电、没有水、没有住房。我们把改善边防设施和官兵的生活条件,作为建设和保卫阿里的一项基础工程,实施了宏伟的三年边防建设规划。当时我在扎达县武装部当政委,负责1300多平方米的营建施工任务。在“永冻层”上搞施工,要付出比山下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体力和代价。为了确保施工质量,我白天十五六个小时盯在工地上,晚上还硬撑着起来检查施工情况。繁重的劳动把我累倒了,我仍不下工地,躺在简陋的工棚里,一边输着液,一边指挥施工。验收工程时,天不下雨,我就用水泵往房顶上抽水,看漏不漏;用大卡车装上水泥来回跑,看水泥路面结实不结实。营房峻工后,我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墙上,以接受子孙后代的检验。三年下来,我的体重减少了12 公斤,但工程的优良率却达到了百分之百。三年边防建设告捷后,我和党委“一班人”又把目光投向解决吃菜难的问题上。驻守阿里的官兵有两大常见病,一是脱发和指甲凹陷;二是皮肤角化症。主要原因都是因为长期吃不上新鲜蔬菜,缺少维生素。所以人们常讲,在阿里吃菜就跟吃人参一样珍贵。记得有一年,一个叫杨建新的战士,患重病生命垂危,弥留之际,我把他抱在怀里,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说:“政委,当了几年兵,肚子里装的全是罐头和脱水干菜,真想吃上一根黄瓜。”小杨这不是遗言的遗言,算不上要求的要求,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发誓一定要在阿里高原种出蔬菜来。为了种菜,我们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经过多少次失败,才摸索出了建造半地下温室的经验,上接天光,下通地气,试种小白菜、萝卜、辣椒、茄子、西红柿、芹菜,都获得了成功。如今,阿里军分区海拔5000米以下的所属单位,全部建起了温室,每年产菜200吨以上,夏天能基本自给,冬天也能吃上四五种鲜菜。最让官兵们自豪的,是我们种出了一个19斤重的大萝卜,还上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接着,我们又组织官兵开山筑路,安装地面卫星接收站,在阿里高原上创造了一个拴心留人的环境。

  在阿里高原,生与死、苦与乐、得与失的考验处处伴随着我们。只有党员领导干部腰不弯,群众才能挺起胸膛跟着走我们那里的人都说,阿里官兵头上架着五把刀,这就是暴风雪、泥石流、雪崩、滑坡和洪水。这些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就是在这样一条险象环生的“死亡线”上,我先后穿行了100多次。有一年春天,我带队护送200名新兵上山,经过凶险的库地大坂时,山坡上几百立方米的积雪因连续受到过往车辆的震动,突然崩塌,我这辆车的车头和前面一辆车的车厢被埋了进去。我和司机挣扎着从车窗里爬出来,正想把车从雪堆里往出拖,山上的积雪又铺天盖地地塌下来,幸亏我们跑得快,才没有被埋任。车队开出红柳滩,那天冰河突然涨水,淹没了路面,我们12辆大卡车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更不能等,等下去就是等死。于是,我一边稳定大家的情绪,一边脱下棉裤,跳入冰水中,在200米的地段上,趟了23个来回,经过8个多小时的奋战,才使车队顺利通过,我的腿从此留下了静脉曲张的后遗症。最后一道关口是海拔6200米的界山大坂,沿途白骨遍地,人们叫它“死人沟”。我指挥别的车先过去,我收尾。轮到我这辆车通过时,险情发生了,前面泥石流堵住了进路,掉过头来往回撤,积雪又隔断了退路。我们被困在冰天雪地里7天6夜。干粮吃光了,连司机带的几斤干辣椒也吃完了,大家又冷又饿,严重的高山反应使人头痛难忍,只好用背包带、毛巾扎在头上止痛。这时,我要求党员干部做好最坏的打算,把生的希望留给新兵,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到了第7天,营救的部队找到我们时,我的脸肿得象个脸盆。由于无数次地与死神和病魔打交道,我对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每次上山下山前,我都要写一张纸条放在抽屉里,时间一长,引起了女儿冬梅的注意。有一天,她趁我午睡时,偷偷摸走钥匙,打开抽屉,读着那一张张带有遗言性质的纸条,女儿惊呆了,一头扑在我的怀里,哭喊着说:“爸爸,求求您,再也不要上山了,我们就是回老家种地,也比在阿里做官强。”我帮女儿擦着眼泪说:“好孩子,不行啊。爸爸是党员,是领导,即使牺牲在高原,那也是光荣的,但要是丢了一寸国土,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啊!”长期劳累使我患上了高原病,有时连上楼梯都非常吃力。一次,军务科长下来叫我到二楼开会,因为走得有点急,一下晕倒在楼梯上。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一把把我抱住,说:“政委,我背你上去!”看到自己现在上个楼梯,都要别人背,我心里特别难受,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对军务科长说:“小贾,我是真的不行了。”还没等我说完,他一下子哭出了声,我们两人的眼泪流在了一起。有人会问,你在阿里干了25年,付出了那么多,组织上就没有看见吗,就不能把你换一换吗?不是的。多年来,组织上曾9次征求我的意见,想把我调到山下工作,但我都没同意。因为,在阿里高原工作的不只是我一个人,10多年、20多年的还有不少人。这些同志谁不是一身的病呢?就说阿里军分区的9名领导吧,除了2名藏族同志,其他人都程度不同地患有各种高原病。还有那些年轻的干部、战士,不少人不仅有病,甚至连生育能力都丧失了,有的结婚五六年,连个孩子都没有。他们也需要照顾,也需要下山,而阿里这个地方总得有人守,阿里的边防事业总得有人干,我下去了,就得有第二个丁德福上来。再说,和那些长眠在阿里高原的战友们相比,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掰着指头数一数,不算当年进军阿里牺牲的63名战友,光是25年被高原疾病夺去生命的干部、战士、职工就有几十人。每年清明节,只要我在山上都要给他们扫墓,看看我的战友,看看我的兄弟。从墓地回来,我的心情就十分沉重,晚上常常彻夜难眠。他们把最宝贵的生命都献了出来,我们活着的人还有什么舍不得丢掉呢?再看看身边这些可爱的战士,他们告别亲人,远离家乡来到这荒瘠的高原上,那么苦,那么累,却无怨无悔。所以,我始终坚定一个信念:只要不倒下去,就要一直干到底。

  说实话,在阿里高原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累,我都能挺住,但大儿子全锐10多年不叫我一声爸爸,我实在受不了。全锐4岁时,患重感冒长时间高烧不退,家里接二连三来电报要我回家,当的我正在阿里剿匪,万山阻隔,什么也不知道,半年后回家,儿子转成了小儿麻痹已经瘫痪了。他10年间多次住院,做了7次手术,每次我都不在身边。从8岁起,孩子基本上是一个人住院,每次手术,麻醉药效一过,疼痛难忍,在病床上撕心裂肺地叫喊,同病房的人都难过得直掉眼泪。最后一次手术,要从胯部锯下一块骨头,移植到腿上去。儿子害怕,希望我留在跟前,我也答应要好好照顾他,但就在手术的前几天,分区急电催我上山。我拿着电报百般为难。儿子看到我的表情,又一次感到失望了,把床头柜上的水果一把掀翻在地,悲伤地哭喊:“你走,你走,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从来没管过我的死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上前抱住儿子却被他一把推开。大儿子怨恨我,10多年的时间里,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为此,我痛苦万分,常常背着人流泪。好多次,我几乎是央求儿子:“全锐,你就喊我一声爸爸吧。”但全锐始终沉默不语。1993年初,我在山上给儿子写了一封10多页的长信,向他倾诉了内心的一片真情,说明这些年为了边防事业,在处理大家与小家的关系上,为什么必须这样做,并向他保证,退休后一定天天守候在他身边。半年后,记得是9月18日,我下山一进家门,儿子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一头扑在我的怀里,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呼叫:“爸爸!”顿时,我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他终于理解了我这个当边防军人的爸爸。大儿子残疾了,我又把二儿子全刚送上了阿里高原,去实现一个边防军人对党的事业的执着追求。

  越是条件艰苦,越要关心爱护官兵,只要我们党员领导干部把心掏出来给战士,战士就会掏出心来爱我们的党,爱我们的祖国,就会把一切无私地奉献给阿里高原我觉得,作为党员领导干部,实践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落实到部队建设中,就是要一心一意地为官兵着想,把党的温暖送到每个官兵的心坎上。平时,无论哪个战士家里有了难处,我都竭尽全力帮助,总是一百二百地接济他们。老伴怕我在山上把脚冻坏了,给我做了60多双棉鞋,我一双也没穿,全都送给了战士。战士从山上下来,没个落脚的地方,我就把分给我的师职楼作了战士招待所。关键时候,为了官兵的安危,我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一年冬天,军分区参谋杨永致因胃穿孔导致大出血,生命危在旦夕,急需输血,但山上没有血库。阿里有句俗话叫“给金给银不给血,送羊送牛不送命”。在阿里高原献血是非常危险的,即使抽血不出事,失了血的身体有时难以抵御高原风雪的侵袭,身体垮下来,活罪比死罪更难受。但要挽救杨永致的生命,只有现场献血。我带了33名战士赶到医院,经化验,只有我和4名战士与杨参谋是一个血型。战士们对献血顾虑很大,我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带头抽了200毫升。针头一拔出来,我就瘫倒在椅子上,好长时间没有站起来。当时给献血者的补偿只有一袋奶粉,我也没舍得吃,留给了病床上的杨参谋。后来,我又为边防连干部武树林的儿子献了200毫升的血,血一抽完,就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10多天。老伴看到我这样子,声泪俱下地对我说:“老丁,你好好想一想,自打成家,我哪件事阻拦过你?大儿子住院、做手术你都不在跟前,我没怨过你;独立连那个战士复员了,娶不上媳妇,你说守阿里的兵娶不上媳妇你睡不着觉,叫我寄去300块钱,我东凑西借地寄去了;你说战士下山不容易,叫我无论如何包顿饺子给他们吃,这么多年,我不知包了多少回,人家都说我们家快成饺子馆了,我也没说过啥。可你不能把血本都搭上去呀!万一你倒在山上起不来,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老伴的话句句在理,但我想,谁的命都宝贵,而只管自己不管部下,那样的领导,群众是要戳脊梁骨的!

  党员领导干部,唱红脸容易,唱黑脸难。但为了党的事业,为了维护党的形象,这个黑脸还得唱。我始终把“摆在桌面上办事,挺起脊梁骨做官”作为一条基本准则多年来,在权力使用上,我从来没有因自己是党委书记而以权谋私,每当遇到涉及官兵切身利益的事,如干部的提升使用,战士的考学、转志愿兵、学技术等问题,都从部队建设的需要来考虑,充分发扬民主,由党委集体研究决定。1992年阿里军分区要配备20多名团职干部,为了选准配好这批干部,我深入到边防、基层,行程5000多公里,先后找了400多名官兵谈话了解,最后任用的干部群众普遍比较满意。对违反党的原则的事,不论来自上级的、下级的、同级的,还是社会上的,我都敢批敢顶,不留情面。一次,有位上级领导动用了10万元生活费去做生意,我知道后,当即找到这位领导,要他在3天之内全部退回来。1994年,有位正团职领导干部的亲戚,在营区大门口开了一个餐馆,仗着这位领导的面子,经常向连队推销各类副食品。听到这件事后,我就找到这位领导,严肃地对他说:你立即把这个餐馆撤了,要不,我就给上级打报告,把你这个领导给撤了!这位领导受到极大的震动,最后让亲戚放弃了餐馆经营,并主动作了检讨,挽回了影响。有一次施工,营房主体工程不符合要求,需要返工,包工头找到一位分区领导,让这位领导给我打电话说情,我从营房工程质量考虑,没有让步。包工头便趁着夜色带了一个小包来找我,里面人民币少说也有1万多元。我对他讲,我要的是工程质量而不是钱,阿里施工不容易,一袋水泥在山下16元,可运到阿里就成了80元,国防经费,人民血汗,我没有权利胡折腾。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会动心!

  阿里高原,倾注着我的爱,浸透着我的情。我奉献上了一个军人应该奉献的一切,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党和人民却给了我很多荣誉。1994年7月,上级根据我的身体状况,调我到山下的后勤分部当政委。临行的那一天,许多官兵和藏汉群众拦住车头,依依不舍,有的抱着我,一边流泪,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不足300米的街道,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一切,将永远鞭策着我为祖国再立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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