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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一) -- 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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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四)

  十一、

  易矜说:说个事,我的家事,你爱听不听。

  这时候,王威正在和自己的书架过不去,书架上的一本书够不着,他跳了一跳,一伸手,差点把整个书架拉趴下来。

  易矜说——

  今年四月份回老家的时候,正赶上家里装修,于是也帮着拾缀。爸妈房里的大衣柜顶上搁着一个大大的旧式皮箱,姐姐踩着楼梯爬上去,几个人帮忙着抬了下来,才发现在箱子背面粘了一封信,而且是那种航空信封。大家都非常好奇,以为是堂叔他们的旧信,于是围着拆开一起看,里面除了信,还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一份表格,和一些看起来类似证明材料的纸张。一下子,姐姐的脸色就变了。我不甚知道原委,连忙追问。才知道,原来N多年前,她有个男友,是新加坡人,由公司外派到本地,任期满回国前,原是说好了会写信来,并且会安排好手续接她。谁知一去便沓无音信,她还为此愤恨了许久。

  原来,新加坡人一早就寄了所有她签证所必需的材料来,并且信里情深意绵。可是这封信怎么就被压在了箱底了呢。我们一起看向了老妈,她愣愣地站在那边,就象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刚想开口,姐姐紧拉了我一把。于是,我们什么都没说,继续收拾房间,那封信,则被我姐姐撕了个粉碎。

  隐隐约约间,我似乎记得有过这么一个男孩子,那时,姐姐不过二十来岁,我更是个毫不懂事的黄毛丫头(我们差八岁)。现在,我早已尝过恋爱是什么滋味,知道生分离是什么滋味,更知道年轻的分离又足比现在皮老肉厚的分离来得天崩地裂些。

  我们之后再也没谈过这件事,我不知道老妈当时为什么藏起这封信来,是因为对这名男生没好感,还是不想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而这件事,是不是一直都在姐姐心里留着阴影,她对男人的颇无信心是否就由此而来,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突如其来的答案,她轻描淡写的一手撕去,是不想让母亲难堪,还是真得往事对她来说,已经云淡风轻。而那个年轻的男孩子,他只寄过一封信来吗?还是得不到回音,又做了些什么努力,只是我们已无法得知,而所知一切的母亲,也许这个秘密对她来说已不算秘密,因为她甚至忘了自己曾经藏过这封信呢。

  父母总是寄希望在我们身上,把他们觉得会是幸福的生活安排给我们。可是我们却总是让他们失望,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跌得头破血流,等大家都筋疲力尽的时候,才会明白,那一口气都已经过去了。于是,我们说:没什么,你们喜欢就好。于是,他们说:没什么要求,你觉得好就好。只是,无限凄凉。

  这个世界的告终,我们都以为会是嘭的一声,谁想终究只是嘘的一声。 (此段抄袭自吴索薇的博客,特此注明。)

  易矜说:怎么了,你在听么,怎么不说话。

  王威“嗯”的一声,

  易矜说:睡睡吧,都忘了说什么了,才给手机卡充了值,我又叫了一瓶啤酒。我不去北京了,我会因为这样的决定错过什么,还是挽回什么。我已经退票了,就在深圳过十一吧。 

  这是通电话的第十五天了,这几天,王威和易矜两个人翻来覆去的话题,就是易矜打算来北京看“迷笛音乐节”。于是两个人都是那么的热烈,王威一样一样的列举出自己能想到好玩的花样。去故宫、爬长城、逛超市,坐过山车,说到最后,彼此又都认定自己不是那么庸俗的人,而去故宫、爬长城、逛超市、坐过山车都是俗人干的事情。

  王威就说:小懿,你过来,我给你洗头吧,我喜欢给女人洗头。

  易矜就说:好,那我就给你做饭。

  王威说:我给你买一根簪子吧,我来插。

  易矜说:我自己插。

  自己怎么插啊!

  自己怎么不能插。

  自己当然不能插啦,不然需要男人做什么。

  易矜就说:王威,你啊真是可爱,而且又温柔柔顺,就是老爱跟我黄色,不好。我在想,人搞那么多事,有什么用,只会让两个人越来越远。 

  十二、

  王威整颗心都热烈了起来,最初,他不过是因为失业无聊,慢慢地,聊天成了习惯。一天,至少要和易矜聊上五六个小时,他是那么乐意的说,不停的说,最后,整个心竟异乎寻常的热烈起来了。

  本来,易矜来不来北京,是最无所谓的一件事情,只要说的热闹,说的开心,易矜一时说来,一时说不来,这样反反复复,才见好玩。好玩的事情,总值得反反复复的做。就象写小说一样,王威之所以一直写,写个不停,不过是因为很好玩罢了。

  王威有时会问:易矜,我们算不算奸夫淫妇。

  易矜就说:是啊。

  隔了一天,王威又会问:易矜,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正常嘛。

  不正常。

  怎么就不正常了。

  象奸夫淫妇。

  天气这么热,你来了,我看,就别出门,我们做爱好了。天天做爱。

  不好。

  好不好嘛。

  不许撒娇。

  嗨!!!那你说,什么时候你才肯让我搞。

  不许说搞。

  让我折腾。

  不许说折腾。不许说喜欢。不许说追求。不许说……统统不许说。

  那,说做爱总可以吧。

  靠,你犯贱。

  话题总是这样反反复复的说,就象阿拉伯的地毯,有着繁复多色的花边,你即便拆开了,再努力也抽不出一条完整的线。

  北京这个夏天像夏天,冬天像冬天的城市。前女友常常抱怨说,说这是什么天气呢,夏天这么热,冬天又这么冷。

  王威说:那你为什么还像一条赖皮狗,呵呵,两条癞皮狗一样,不肯离开。说一句俗话,这就是首都。大家都想来。

  王威在想,这个夏天就快过去,这个夏天开头,他会记得的事情,是和前女友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接吻,富春江酒楼,在楼道的转角。然后是草地,然后是旅馆,前女友的衣服一身雪白。第二次见面,一起在北辰购物中心门口坐着。你是黑衣服。我想着我应该爱上你,但是,爱是最靠不住,只有舒服,才是两个人呆在一起最好的状态,但是,同样的,他知道,前女友还年轻,不懂,所以,也不想和她多说这个。

  前女友说: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在旅馆,我缩在床的一边,裹着被子,看着你。你就那么歪在枕头上面看小说。很专注。当时很想去摸摸你的脸。我想,那个时候开始我爱上你的。后来,一切都很奇怪的发展着。一直到奇怪的分手——奇怪到两个人,没有人肯承认自己提出了分手。其实,我们都说过。我先说,你没理我,我也心安理得的装作不知道;后来你也说了,很坚决的分手,于就是分手了。

  没办法,虽然分手两个多月了,王威还是无法忘记前女友,因为前女友离开北京的时候,把手机留给他了,他现在一给易矜打电话,就会想,这是前女友的手机。前女友还留下什么给他,没有用完的安全套,黑头绳,还有天天在用的热水壶。  

  十三、

  忘记她吧。王威,你已经想念你的前女友太久了,你的前前女友呢,你的前前前女友呢。

  王威于是这样告诉自己。你看,易矜对你多好。易矜既然不来北京,你就不会去深圳么。

  那就去吧。

  火车很慢,硬座,K105,30个小时,王威一路站到了深圳。他都被自己感动了,他正带着很大一颗痔疮,横穿中国,去看他的易矜,小矜,阿矜。

  王威想着自己真的恋爱了。他被自己的爱情感动了,他居然也有这样一天,为着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从北方到南方,三千里。

  王威发了一个短信,说:去深圳的票我买好了,我现在在去北京西站的公车上。

  易矜回道:你不是说,你前天刚有了一颗很大的痔疮么,医生还建议你做激光手术呢,嘻嘻。

  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火车票,还是痔疮。

  易矜同志,我很严肃的告诉你,两样都是真的。

  没这个必要。你疯了。

  我是疯了。

  肯定是熬夜弄得,忽忽。多休息多喝水,一定会好的,你别来了,王崴一个自行车就没了,你也别一个痔疮就出个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再说你来我这,几乎一点胜算也没有。

  什么胜算。

  搞我的胜算。信号不好,不打了,别打了。

  我过来了。

  都不信我,我什么话都不说好了。得了病就是阻扰你来啊,嗨。你都决定好了,那就过来,告诉我你的车次,到了,我会去接你。嗯,我现在很慌,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哎,我就跟我姐一个模样。

  不要“哎哎”的,你都快成叹气专家了。这样不好,不对。你啊,最好先练习练习几道好菜,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青菜豆腐汤,不爱辣。我不会做菜,真的,所以,才决定把我的下辈子,我的天才,全部托付给你。你的责任重大啊。易矜啊若不是我,你的名字,岂有深浅,王威啊若不是易矜,这人间世,便是白活。

  天,一切事情都在往糟糕的方向走,还有你奇怪的出现。我只是喜欢你的小说,又不是喜欢你的人,你怎么能这样赖上我,你这个流氓。大流氓。臭流氓。

  我不是流氓,我是文学青年。

  十三、

  王威在火车上,告诉易矜:你是我的宗教,一个人的宗教。无论你去了那里在何地,我也去了那里在何地。亲亲,我在这人世,为寻见你,已经流转了二十九年,你真好忍心。

  关我屁事。易矜叹了口气,道:你要的实在太多了。

  我是太贪心,这人世,我只要你,你却那么贵重。好怀念啊!!!

  怀念什么?

  从上次我离开你的下半身,已经有二十九年,终于…………

  别胡说了。心烦着呢。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你现在觉得我还是你要找的么。不是这样,时间不恰当罢了。你抱那么大的希望,弄的我不好意思,发短信也会让你心神不宁,嗨!成全不了的话,怎么办,你让人为难啊。我心也定下来,你来了,我便好好的陪你,陪你一起,毕竟你是一个难得的人。原来有人和我争论小说的话题,我很激进,他们便说我这样的人,不过是雕虫小计,你则不同,怎么说呢,就是不同,就是难得吧。以后会大有作为的。短信吧,信号还是不好。

  王威就开始用前女友的手机发短信——

  整个公车真是阔大,只我一人了,风吹入来,也要热闹繁华了。这闹热里,又有些凄凉,我是该见着易矜了,见着不是我一直想像的易矜。我一想,这样的想,百般的想,便觉得人世间清欢有味,真是又寂寞又凄凉又欢喜。我既然在路上了,一路是黑,一路走到黑,这黑,并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了。

  易矜说:你过来,我们算什么。我不会见你的。

  不见就不见,我是早定意下深圳的,哪怕你不见我,也是好。深圳的天空,也该余味你的气息,我便嗅上一嗅,也是好。都是好。再则说,深圳是你的地盘,你大声的所在了,你怕什么。我来了,不过是做爱做的事。顺便告诉你,我身上只有五百元,我需要一张床,一碗饭,一盆青菜豆腐汤。

  你这个猪头男,一个没建设性的人说没建设性的话。

  对了,还有给我什么礼物。

  还~~要~~礼~~物。

  窗外的火车是那么慢,要捱过两个黑夜,才能见到易矜。王威整张脸都贴在窗玻璃上,他甚至用自己的鼻子一下又一下的擦,擦玻璃,然后开始问自己怎么办,王威其实也不想怎么办,只是习惯了这样问自己。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屁股,隔着裤子,也能感觉到那颗硕大无比的痔疮正呼吸着,正和火车头一样,吞吐蒸腾着热气。他睁大了眼睛,惊叹的想,他是那么的爱易矜,那么的爱。就象爱一个童话,自己写的童话。就象爱一个梦,自己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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