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怕富不怕穷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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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刚才去买了个锁,现在才回来。

之前货币那里有个草稿,刚好用在这里。

货币

现在货币的常见定义是可交换的信用,因此货币问题本质上是信用危机,也就是寅吃卯粮导致的信用断裂(包括消费抑制型紧缩),也就是生产和供应的断裂。这是系统风险。不是简单的货币问题。由于古代有交易成本和流通问题,这种风险会延迟出现,使得货币问题相对突出(不能及时增加货币总量/维持货币流动),造成表面上的紧缩。简单地说,造成危机的问题是还不起——可支配的未来所剩无几。不管脑海里还是实际。你看,高中水平的胡诌都可以轻易组织出来反对,为什么还会有人发明和相信这个理论?

所以说问题就是要让马始终认为有草可以吃,不能只是吊在马面前,还要让它时不时的尝到一点,让它有个奔头,还能继续跑下去。直到精疲力尽为止。

永恒结构

永恒结构也就是非此即彼的历史创生论。以非善即恶为例,昨日之善就是今日之恶,未来的善永远建立在对过去恶的突破/扬弃之上。历史就是这一往复运动中所涌现的精神实质。历史的发展就是主体(阶段)耗尽自身实质,成就下一个自身(阶段)的过程。在此背后,有一个终极的自我驱动——追求善的永恒。

实际上这话套在资本主义(利润/物欲)上,或者任何作为方向的意向上都是成立的。

进而这个主体即便是不断危机,也能够不断革新、不断扩张、不断前进。站在自己的过去的尸体上不断前进。就像消费消费主义的消费主义,自身本就是这个结构的一环,所以才能是不断进步的。或者说,对于资本主义,吃人是会越来越文雅的,直到无法维持自身,成为所谓的法拉欣。

看上去这似乎是在说,主体一直可以做得更好,不需要有所改变。但只要这种结构还在,出现危机、成为尸体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尽管更好了,但每次的代价……就不重要吗?

要知道无论是善恶斗争,还是生产与消费,其进步的代价都是消耗。不管是消灭恶,还是消费产品。而不能纳入这种结构的都会遗弃。那么问题来了,提供最初的恶,或者提供最初产品的是什么?会是结构自身吗?显然不是。因为永恒结构是自己首先作为善,消耗掉最初非自身的恶才得以成立的。或者,自己先作为消费者,消耗掉最初的生产品才能够维持的。如果自己是恶,或者生产品,那么一开始就会被消耗掉,也就不可能有所谓结构出现了。

这就是对象逻辑的终极问题。永远要有一个最初的对象。也就是客体。而主体一开始是不能作为客体的。等价说法就是,一开始一定是掠夺,否则怎么富?这就是所谓第一桶金。而历史上一直有这样的对象、有这样的客体存在,所以这样的游戏他们可以一直进行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前面要引用以色列人的选民意识。因为那是最早也是最圆满的永恒结构。其他人不过是原始思维而已。以色列人通过将自身从周围文明的分离。主客被划分出来,对象得以形成。而且他们最擅长的也是善与的恶永恒斗争。(这不是试图定义本质,只是说有这样一种意向。但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不用多说。)

中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从意向讲,统一后的中国,虽然周围还有蛮夷,但是上哪去找这种对象?不想着生产与发展,不想着生存与延续,后果只能是死路一条。但这还是发生了,每个王朝都变成了耗尽自身的过程。

道德隆备,日月为步,时事弥顺,日月为之骤,勤思不已,日月乃驰。

或许是他们天才的想到了内殖民。通过制造中心与边缘,完成了对象逻辑。或许是大量个体的意向行为,最终形成了一种整体的社会行动,比如阶级压迫。还是对象逻辑。当然这些只是假设。毕竟人心并不可测,历史是无法假设的。

可为什么中国到现在还活着?这种循环背后是不是有一种恒常秩序在起作用?

这里可以引用另一个背景,之前也曾提及。中华文明是将自身理解为天下,理解为人类文明的唯一承载者的。没有任何其他对象可言。中华文明的未来,也就是人类的未来。中华文明所承负的,并不是一个政权实体的合法性和统治延续,而是文明本身的存续。

这是不可能通过所谓意向实现的。掠夺,任力而失德,方向上不屑于此。意向上也不可能长久。只能是创造。只能是大家一起走出去。即便是武力征服,也是“一块活吧”。所以大陆地区的文明,都被消化统一了。不是通过所谓血统(尽管某种意义上如此),而是政治文明的高级。或者说——道统。

无论遭遇何种危机,作为道统的心灵秩序,也就是编号兄所说的公理,总是能够突破政统的限制,成为人们心中的方向。因为道统本身就代表了人的心灵。

所以,高下立判。

(当然这不是说西方没有等价物。只是在科学主义面前,似乎也没好到哪去。中国现在的问题,其实也是世界的问题。)

我知道这还是在偷换概念,胡乱吹嘘。甚至现在中国的危机比西方要大得多。但还是想说,中国和西方真的是不同的。有些人认为中国除了政治文化/哲学,就什么也没有了。但这反而是真正需要的。

因为那意味着如何生活,因为那意味着如何存在……也就是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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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段忘了。]

注:这种掠夺更可能是:用少量产出换来了大量消耗,用有限责任换来了无限承担。管接不管送,管杀不关埋。当然更直观的是:人也是产品,管生不管养,管用不管修,即用即换。

坏话

上面说了那么多意向的坏话,是不是说意向就没用?

完全不是。

开玩笑,意向对应的就是科学,谁敢说科学没用?况且意向有助于我们把握实在。完全没有意向不好的意思。

真正的问题只是,意向试图越过自己的领地,成为方向。

对于具体社会而言,由于结构相对稳定,意向作为个体的方向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许多成功,就只是意向,从来就没什么方向。别说个体了,台企把人当畜生,有过什么方向了?当然台企曾经的成功另有原因,没这么简单。

或者说,意向对于系统稳定下的小微单位是非常有效的,但也就意味着背后有大量的前提预设作为基础,进而“成功无法复制”。而方向,多数时候是整个系统,比如社会,比如大型企业这种“一群人”的问题,是系统本身的问题。个体或许不需要考虑。就像编号兄说的,混个肚圆已经没那么难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但也因为是系统问题,意向就没那么有用了,那么多管理方式,(多数)无非是喂麸皮和喂剩饭的区别,哪里有过什么方向?能挽回员工的流失率?少数之所以留得住人,不过是没那么狠而已,很难说是自身的成功。(而被称之为残暴的杰克·韦尔奇,反而是制造了某种方向。尽管这意味着“专制”。)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发现问题。就像戴尔的名言,知道为什么成功比知道为什么失败还难。套用种群生物学的看法,外部世界的需要的确是难以捉摸的,有时候成功的条件,是指更高级别的条件(前提预设),在成功的时候并不知情。这就已经告诉我们意向本身是有局限的。毕竟我们永远无法穷尽所有可能,无法预测没有经验基础的东西。

虽然这里有所混淆,一会儿是个体,一会儿是组织,还跨领域,从内部管理到外部生态。但是问题本身没有变化。意向的确自有其领地。

其实这件事情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人说清楚了。比如,韦伯。尽管他说的只是事实与价值的二分。但只要了解到,价值为事实提供了基础,方向启明了具体的意向。就不会再局限于表面上的事实和价值了。

就像之前的例子。喜欢吃可以有无数种形式表达。前者的所谓方向,其实就是价值判断。而表达的形式,所谓意向,其实就是具体事实。

这甚至适应于科学。因为科学是好的、有意义的、有益于全人类的(尽管从意向上可以指出部分科学研究不仅无益,还有害。)。这也是一种价值判断。否则为什么要研究科学?

要知道,就算是无聊填补时间,背后也是一种价值判断。不管是派遣无聊,还是时间应该填补。它都成为了这种行为的起点、方向和目的。

然后

总结以上,也就是要跳出永恒结构(不玩那一套)。并且要找出自己的方向(价值)。即便没有,也要避免将意向当作方向(避免科学主义)。或者随便选择一个方向(不轻信文化权威)。

但说半天,这些大家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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