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一言既定,七人随即出发。此时攻观正急,祭师在众武士保护下临场观战,神情自若,颇令身边武士臣服。南宫无我、石勇、毕清凡、李龙扑杀近前。宰相的身影也出现在祭师辕营。武士分出一部,团团围住四人。
“李侍卫,先射杀左右护卫。”南宫无我道。
“好咧。”李龙弯弓搭箭,瞄准祭师左右,唰唰连射两箭,箭箭穿喉扑地而绝,空档即现。唐行简、唐诗三人如离弦箭扑向祭师。贴身侍卫抢上来保卫,唐行简和唐诗左右挥洒铁砂,众武士皆被抽得脸颊丝丝血迹,更有人被抽得双眼流血,即时痛盲,惨叫连声。祭师面色顿变,转身欲逃,婉儿伏地突至,手中弯刀一刀斩下祭师双腿。祭师惨叫一声,身腿分离,人陡然矮了半分,唐行简长剑即至,一剑穿喉。唐诗旋身跃起,补一刀斩下祭师头颅,唐行简伸手接住。转瞬之间祭师便死,众武士惊得目瞪口呆。
“走!”李龙高声道。
七人疾退,直去皇明观,将祭师及宰相二子的头颅用木杆高高挑起扬于高墙之上,王城四处响起号角。
毕清凡仰头望去,笑道:“可也。”
“怎地?”石勇问。
“王城四门已封,皇明观只要坚守两日便好。”婉儿笑道。
“嫂嫂,我们也趁胜追击吧。”唐诗道。
“我与你去取左将军人头。”婉儿笑道。
“我与李龙去取王侄乌撒人头。”唐行简道。
但,左将军失踪了,王侄乌撒也不见了踪迹。看似气势汹汹的叛军转瞬间就成了乌合之众,四处逃散。宰相连丧三子,也只能跟着溃逃,但却被阿刺倒刺于城门下拦截。七人也随后追至。
“大师伯,说好的只是兵谏,为何变成夺位?”阿刺倒刺喝道。
宰相怒道:“若不是你逃走,我本不必仓促起兵,是你坏我大事,竟还来在此当好人?你随我多年,难道当真不知我的心思?”
“我逃走如何就坏了你的大事?”阿刺倒刺茫然不解地反问。
“你趁夜逃走,难道不是去禀报掌门我要谋逆?若是掌门知我有反心,必然会来杀我,怎地不是你坏我大事?”
“我只是不合你要兵谏,并不曾想过要禀报师父。”阿刺倒刺摇头道。
“嘿,箭在弦上,你要我信你便要随我一起才是。”宰相喝道。
“你心怀鬼胎,自坏好事,却全推托到自家弟子身上,这等人如何能做国主?”唐行简长笑道:“阿刺倒刺前辈,你还是好好认清你这师伯的真面目吧。”
“师伯,随我去见掌门师父请罪。”阿刺倒刺喝道。
宰相面色一变:“要去你自去,我不随你去。”说完便逃。
李龙笑道:“你若要逃,少不得万箭穿心。”
阿刺倒刺怕婉儿等人杀人,冲过来紧握宰相的手,恳切道:“师伯,随我去见掌门师父,师父向来心软,定不会杀你。”
“困我于地牢一生,我也不愿。”宰相喝道,突然面色一沉,一掌拍在阿刺倒刺心口。
阿刺倒刺眉头一皱,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宰相迅即推开他,真的逃走了。唐诗向着宰相背后射出一枚暴雨梨花针,忽听得一声清脆金铁撞击之声,那针于空中被一根花枝斩成两段落在地上。两道绳索迎风飞旋套住了宰相将他飞提甩过城门,李龙连射三箭,竟也都被迎空而至的金铁打断,转瞬间宰相已不见踪影。众人无奈望着城门,良久,阿刺倒刺长叹一声,转身回皇明观,七人也跟着一同回皇明观覆命,太皇太妃即传令禁卫军在王城仔细搜捕叛军余孽,擒拿左将军与王侄乌撒。七人洗漱更衣,调养内息,直至午时用过午膳,再次来到皇明观城头凝望着禁卫军打扫战场。
唐诗望着禁卫军将那些黑衣武士的尸体堆在一处,感慨道:“我实想不到他们竟如此轻易便溃散了。”
阿刺倒刺长叹道:“信天方者得势则戾,失势则驯,奸狡反复是为常事,不可以中原常理视之。”
“前辈,您?”婉儿问。
“我们金乌堡乃是萨满子孙。”阿刺倒刺叹道:“我那师伯原本也是萨满,但他中途改信了天方,从此在撒马儿罕飞黄腾达,想不到黄粱一梦二十年,也不过是落荒而逃的结局。”
“前辈说得一口好官话,可是去中原游历多年?”唐诗笑问。
阿刺倒刺却冷嘿一声道:“我能说得一口好官话,要多得耶律元宝那厮害我。”
唐行简奇道:“两位不是故友么?”
“嘿。当年孝庙继位之初,我随师祖阿黑麻王入京朝贡,不料半路被耶律元宝抢了贡品,差些误了贡期被处斩。”阿刺倒刺说起此事仍愤愤不平。
“还有这等事?前辈当年是带了甚奇珍异宝?”石勇笑道。
婉儿笑道:“我听家父说当年阿黑麻王带了两头狮子来。父亲不曾见过真狮子,就跑去将狮子偷跑玩了些时日才再送回去。”
“若不是他后来连续十二年到撒马儿罕寻我赔礼道歉,我定是一辈子也不原谅的。”阿刺倒刺傲然道。
此时禁卫军点起火把,将尸体就地焚烧。七人不再言语,默默凝望冲天火光。
“前辈,那救宰相之人可是你们金乌堡弟子?”婉儿凝望火光,缓声问。
阿刺倒刺却摇头:“非也,恐怕是天方派的人。”
“天方派?”
“便是我大师伯投靠的武林门派。据传此派做事向来狠辣残忍,只要不是本派中人,无论男女老幼皆可诛杀的。”
“以前辈师伯心性,是否甘心败逃?”唐行简缓声问。
阿刺倒刺沉吟半晌,长叹一声道:“看来我还是要回一趟金乌堡。”
众人正在闲谈,丐帮弟子送来被捕的信差。信差怀中有信,婉儿取来看,原来是宰相匆忙中用撒马儿罕文写的一封信,信中说提前七日举事,要天方派也提前七日大举进攻金乌堡。婉儿阅罢,将信递与阿刺倒刺。阿刺倒刺阅罢,怒不可遏,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太皇太妃遣人来唤,七人也就回观中去了。原来禁卫军已将左将军一族、王侄乌撒一家带到皇明观。如此迅速便抓捕到左将军与王侄乌撒,众人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仔细一问才知原来这两家皆是被自己的近身侍卫出卖。左将军的侍妾跪求婉儿救命。婉儿去内堂向太皇太妃求情。
太皇太妃道:“婉儿姑娘,这些人饶不得的。”
“太皇太妃,她是中原人,我须带她回中原。况且那襁褓中的婴儿终归无罪,请将她母子赦免了吧。”婉儿再次恳求道。
太皇太妃眼眸中现出一丝慈悯,缓声道:“你若一心想救,老身不拦你。”
“谢太皇太妃。”婉儿拱手答谢,出堂向侍妾笑道:“把孩儿与我抱抱。”
侍妾惊疑,站起身双手将裹于襁褓的婴儿递与婉儿。
婉儿伸手将婴儿接过抱在怀里,凝望婴儿安静睡颜,温柔低语道:“好孩子,与我同回中原去吧。”
侍妾面色一变,忽将手在婴儿后背猛力一拍,一把尖刃刺入婉儿胸口,侍妾疾退。婉儿骇然低首凝视婴儿,只见那尖刃竟是从婴儿心口刺出,再望其背,婴孩后背一个碗大的血窟窿,竟是早就死了。婉儿惊怒交加,双眼圆睁瞪着女子。
唐行简大怒,一掌将侍妾打翻在地。
婉儿深吸一口气,向着侍妾喝道:“虎毒不食子,你,你竟如此歹毒?”
侍妾倒地厉笑,嘶叫道:“耶律婉儿,你坏我好事,休想活着回中原。”
婉儿轻吸一口气,只觉心口有一丝麻,稍顷,竟觉心跳甚速,心口四周仿若游丝攀爬,这似曾相识的痛楚令她心惊却也令她警醒,心念婉转间凝神敛气,望着侍妾轻笑一声道:“小小刀伤,便想伤我?”
侍妾见婉儿无虞,也不禁有些犹疑道:“那刀刃上有毒,你,你?”
“你一个侍妾,从何处寻毒?”婉儿叹息一声,低头望着手中婴儿道:“这孩子有你这个娘真是作孽,救你不得。”说完抱着婴孩转身入观。
侍妾嘶声道:“我必死,有你陪葬甚好。我死了能上天堂,你就下地狱去吧。”
婉儿拂袖不再理她,侍妾瘫倒在地。太皇太妃派禁卫军出来将侍妾拉走与左将军、王侄乌撒共同处死。
众人回到观内,唐诗小心问道:“嫂嫂,我瞧瞧伤口。”
婉儿点头,唐诗小心拨出刀刃,果有黑血流出,婉儿巧运内力将黑血持续逼出,再过一阵便流出鲜红血液,唐诗轻舒一口气,替婉儿封闭穴道洒上金创药,温柔安慰后离去,婉儿自留在房内打坐调息。
午夜梦回,香风轻袭。
婉儿微微睁眼,眼前一片江南烟雨。
“果然是你。”婉儿轻声道。
“且到城外一叙?”斯文有礼的男子声音。
婉儿轻轻点头,那人伸手抱住她,便如一片烟雨般离开了皇明观。婉儿轻闭双眸,随那人带着她来到王宫后花园放下方才启目。两人并排而坐。
“你在凤凰阁也是这般相信我。”男子凝望夜空良久,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与婉儿道:“瓶内有解药,毒与药皆是用一回少一份。”
“并非相信,不过是深陷绝境唯有相信。”婉儿接过玉瓶,淡笑道。
男子轻叹一声道:“婉儿,你为何对我总是这般绝情?”
“你又为何总是这般不肯放下?当年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早已溺死毒湖。按常理你于我救命之恩,当是我放不下你才是。”
“是呢,按常理该是你放不下我,可偏偏却是你不肯爱我。我到底有何处比不得唐行简?”男子笑道。
“你恁是何处皆可比行简。”婉儿笑道。
“那为何不肯爱我?”
“若这世间但凡比得过行简的人我便要去爱,当初我也不必爱行简了。”
“婉儿,你我方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你为何就是不信?”
“你已有正妻,却说甚金童玉女,你不觉荒唐?”
“待我取得皇位,便封你为后。”
婉儿失笑,启目:“你可知我便是不想你得逞才去了北京?”
男子言语间有些恼了:“朱厚照能当皇帝,为何我不能?我有何处比不得他?”
婉儿叹息道:“其实我在北京这些年,亦不知皇帝有何过人之处,我与建平伯高窿倒是相处得更痛快。”
“既如此,你便一心帮我可好?”
“我虽不知皇帝有何过人之处,可我却知你有何短处。”
“我有何短处?”男子惊道。
“你自承袭王位便一心夺位,可你却总是瞻前顾后,游走江湖赢得侠王之名,却又偷入凤凰阁让一群刺客出面帮你刺杀朝廷大臣,毫无人主之风。”
“哼,若不是有人偷走凤凰阁号令天下杀手的令牌,我何至功亏一篑?”
“无人偷取令牌你便敢振臂一呼,与朱厚照决一雌雄?”
“我能寻得合适之人入宫刺杀朱厚照,又何必光天化日之下与他决一雌雄?以计胜之方为上策。”
“那你到撒马儿罕来,教左将军的侍妾用毒伤我,难不成只是想见我一面?”婉儿笑道。
“我不过是闲游到此,听闻宰相想要取王位代之,添了一把火而已。”
“添了一把甚火?”
“我与宰相说北京已派使者密送太皇太妃之孙到撒马儿罕继位。宰相心急欲以兵谏为名夺位。谁知竟生变故,他那耿直师侄夜奔。我亦想不到朱厚照的使者竟是你。你杀人的姿态真是美不胜收。”男子感叹道。
“当年你也曾说我拼命逃亡的姿态令你心荡神摇。”
“我身边女子皆是蒲柳弱质,从不曾见有女子可坚韧如斯。凤凰阁山谷四周皆是瘟障之地,多少武功高强的男儿汉都丧命于此,你却能突破层层围捕,闯过银蛇潭,潜过毒湖而不死。我心实是惊爱有加。”男子眼里迸发一丝激狂道。
“你是否因凤凰阁失势恼怒,便跑到撒马儿罕来想动摇我大明藩属,给皇帝添些乱子?”婉儿轻道。
“添些乱子,顺势收些势力也无妨。”男子道:“此亦计也。”
婉儿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缓声道:“若是这一生你都坐不得那龙椅,你是恨朱厚照多些,还是恨那偷了凤凰阁令牌的人多些?”
“自是恨那窃贼多些。若他日我能坐上龙椅必传檄天下,定要捕得此人将他千刀万剐方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都坐上龙椅了,还这般恨?”婉儿笑道,心口一阵痛,不由皱眉。
“便是坐上龙椅,方可恣意行事。”男子傲然道:“若是不然,我已是亲王,尊贵无匹,何必多此一举夺那皇位?我登基为皇,方可立你为后。痛啊,且先把解药吃了吧。”
“我不惯与她人共享一人。”婉儿说。
“只要你肯留在我身旁,其她女子皆可休矣。”
“果然是深情又多情啊。”
“婉儿,我愿以江山奉你,得你一心相随。”
婉儿微微笑了笑,道:“你当年救了我们母女,我这一生都会保你周全。”
“婉儿,你肯与我一起了?”男子喜不自胜,握着婉儿双手道。
婉儿仰望明月,轻道:“你我去饮杯酒如何?”
“好。这宫里就有上好的葡萄酒。”
“葡萄酒有甚好饮,如白水一般。”
“城里有明人开的酒馆,必有中原来的好酒。”
婉儿轻道:“用酒和了解药饮下,方是最好。天亮前要回观里去,免他人生疑。”
“婉儿,你我回到中原,定要携手成就大业。”
婉儿忽道:“你为何不要我替你刺杀朱厚照?”
“万万不可,豹房守卫森严,万一失手如何是好?你可是要做我的皇后。派刺客去便不同,前一个失手自有其他刺客替之,终有成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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