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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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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车轮上的洗礼8

出于战术考虑,黛安.纳什开始对自己派出去的援军只字未提,但是她在南方的盟友们都听说了公牛康纳在阿拉巴马州取得的胜利并且逐渐丧失了信心,这样一来纳什就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她通过电话四处暗示自己为康纳先生准备了一份大惊喜,她的说法很快就传播了开来。利奥.利拉德的车还没开到伯明翰,这则消息就已出现了广播当中。八名学生听到广播指出自由乘车者们——也就是他们自己——不会回到纳什维尔,而是会乘坐私家车回到伯明翰重新战斗。突然之间他们的先发优势就化作了泡影,现在他们正在朝着虎口进发。利拉德的紧张乘客们纷纷伏在车内地板上藏身。恐惧之下他们认为关上所有车窗会更安全,可他们很快就全都被汗水浸透了。利拉德离开了大路,取道乡间小路迂回前往伯明翰。路上遇到的每一辆车在他看来都非常可疑,因此他表示自己会尽量甩掉所有可能跟踪他们的车。

最后学生们在夏特沃斯家里高兴地与先他们一步到达的增援者聚在了一起。增援者中有一位来自斯佩尔曼学院的鲁比.桃瑞丝.史密斯(Ruby Doris Smith),她是当年响应罗克希尔入狱行动的四名非学委学生之一,在学生当中非常有名。看到鲁比,大家感觉到这次行动的意义更加宏大了。既然他们身在伯明翰,前方任何痛苦都将达成自由乘车运动的目标。他们不再感到怯懦,而是兴奋地渴望着重返长途车站。大家围坐在夏特沃斯的桌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堆三明治,之后在一片祷告声与临行指示声中走向市中心,准备搭乘五点钟开往蒙哥马利的灰狗长途车。

记者们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了约翰.刘易斯的脸以及其他几张熟悉的面孔,这才意识到之前所有疯狂的小道消息都是真的。在公牛康纳的压制下顺从多年的黑人们不仅蔑视了他,还在最灼人的公共视线之下比他略胜了一筹。这一幕实在充满了戏剧性——自从母亲节殴打事件以来,这已经是自由乘车者们第三次试图从这座车站出发了。自由乘车者们坚忍地穿过极度愤怒的人群,走向等在上车区的长途车,然而灰狗长途车公司很快就因为没有司机愿意开车而取消了这趟车。自由乘车者们一起回到车站,声称无论要等多久他们都会在这里等着搭乘前往蒙哥马利的长途车。看到他们再次受挫,人群中爆发了一轮欢呼声。伯明翰的官员们切断了车站的公共电话线,关闭了零食摊点,让这场等待越发艰难。警察也再次逮捕了夏特沃斯,公牛康纳声称这次夏特沃斯的罪名是“与未知人士密谋”组织暴徒们聚集在母亲节当天的伯明翰。

随着警察们带走夏特沃斯,防暴警察意识到了一项棘手的事实: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许爆发暴力冲突,但是要想执行命令就必须针对围拢在现场的白人采取更加严厉的手段,而且这些人的数量正在越聚越多,已经达到了三千余人。起初警察们只会口头斥责那些径直走向自由乘车者进行挑衅或者故意将饮品倒在自由乘车者大腿上的白人们,但警犬最终还是将这些白人赶出了车站大楼。自由乘车者们高唱着《我们终将胜利》,约翰.刘易斯和其他人开始现场布道。有一个宗教信仰比较虔诚的学生还情不自禁地注意到,同学当中有几个怀疑主义者此前对待祈祷的态度有些敷衍了事,如今身陷重围的恐惧显然激发了他们的崇敬心态,这一点令他感到很满意。随着夜色降临偶尔还会有旁观者越过警察头顶把石头扔进车站大楼的窗户里。

这场危机让华盛顿上上下下再次活跃起来。那些被告知可以放松一下神经的人们纷纷接到了重新提高警惕的通知。罗伯特.肯尼迪无法让阿拉巴马州州长走下“渔船”,于是就让肯尼迪总统亲自打了电话。这次帕特森没有抛出钓鱼的借口,而是直接拒绝接听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电话。总统吃了闭门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记者们耳中,《纽约时报》及其他报纸的头版标题几乎都是“总统无法找到州长”。愤怒的罗伯特.肯尼迪告诉帕特森的助理,总统将公开发布最后通牒:除非州长现身讨论保护自由乘车者们的问题,否则联邦政府就将强行介入。这番狠话终于把帕特森逼了出来。他与司法部部长进行了一段漫长且充满恶意的对话。对于帕特森提出的每一条政治反对意见,罗伯特都拿出了立竿见影的解决方案。如果州长不敢宣布阿拉巴马州将会保护自由乘车者们,他可以宣布说自己要保护“公路”。这项轻率的建议反而激怒了帕特森,他认为司法部部长根本不关心阿拉巴马州州长的政治生涯需要面对哪些现实,只会用口惠实不至的尊重来敷衍他。然后帕特森就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讲话,再三重申自己曾发誓要保留种族隔离。“你这是想给我做政治演讲啊,约翰,”罗伯特打断了他。“你不用通过电话给我发表政治演讲。”帕特森担心自己被卷入了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的意义将会遭到扭曲,让人以为他打算放弃种族隔离。他宣布自己只愿意与总统的个人代表面对面讨论这一问题

约翰.席根塔勒很快就冲上了从伯明翰前往蒙哥马利的公路,兜里还有一封白宫的电报。在踏上表达善意之旅的第五天,他不得不执行更高等级的任务,也就是担任总统的特使。他直接来到阿拉巴马州首府,在他人的陪同下走进州长办公室。迎接他的的不只是帕特森,还有全体阿拉巴马州内阁成员警惕的面孔,这些人正围坐在长桌前准备开始特别晚间会议。

“很高兴见到你。你是个南方人。”帕特森听出了席根塔勒的田纳西口音。真诚的欢迎过后,帕特森开始了愤怒的讲话,而席根塔勒认为他的话不过代表了聚集在此处的阿拉巴马政客们的利益。“除了我之外这个国家根本没人有骨气对抗那帮该死的黑鬼,”帕特森毫不在乎地甩出了“黑鬼“这个词。“我告诉你们,那边的桌子抽屉里装满了赞扬我采取措施的信件。我正在与这个国家的歪风邪气做斗争……我正与马丁.路德.金还有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们做斗争。我要说的是,凭我所采取的立场,我相信今天在这个国家我比约翰.肯尼迪更受欢迎。”接下来帕特森又说了一大套更漂亮的场面话并且在如何才能最妥当地将自由乘车者弄出阿拉巴马这个问题上与席根塔勒讲了半天条件,最后他邀请席根塔勒用自己的私人电话在一群阿拉巴马州人的见证下向罗伯特.肯尼迪汇报见面结果。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席根塔勒看着笔记向罗伯特报告。“‘阿拉巴马州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人民以及自己的装备,足以保护州内所有人,无论那个人在高速公路上还是在其他地方。’他说他‘不需要也不想要联邦政府的帮助。’”

“他真这么想的?”肯尼迪问席根塔勒。

“我认为是,”席根塔勒回答说。接着席根塔勒又问帕特森,“州长,他想知道您是不是认真的。”

“我是以州长的名义说的这番话,”帕特森回答,接着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声明,就算话筒依然拿在席根塔勒手里,电话那边的罗伯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进一步转达了关于保证的相关细节后,席根塔勒很快就用州长的电话联系了灰狗长途车公司的主席。主席也和罗伯特一样因为保护自由乘车者的事而急得焦头烂额。帕特森州长不吝其词地表示自己对于灰狗长途车上周日在安尼斯顿遭受的烧车损失感到非常遗憾。最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席根塔勒对阿拉巴马公共安全部部长弗洛伊德.曼恩(Floyd Mann)产生了相当的亲近感。曼恩的行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例如州长坚持认为曼恩的高速公路巡警在保护黑人的时候不能太高调,而且城市警察也一直在满怀猜忌地捍卫着自己的执法特权。但他给席根塔勒留下了富有同情心且办事专业的印象,此外曼恩还决定要保护自由乘车者们免受公路上的伏击。

联邦政府官员和州长一直争论到深夜。帕特森州长不情愿地做出了让步。甚至直到此刻他依然想要玩点花招阻止自由乘车者。帕特森州长手下的阿拉巴马州总检察长麦克唐纳.加利恩(MacDonald Gallion)从蒙哥马利的沃尔特.B.琼斯法官手里得到了一张禁止令,禁止“进入或者在阿拉巴马州范围内旅行期间参与所谓的‘自由乘车运动’以及其他刻意破坏社会稳定的行为或做法。”虽然法默仍在华盛顿,而且平等大会的成员自从星期一就再没有参与过自由乘车运动,但这张禁止令依然正式签发给了詹姆斯.法默与平等大会。从阿拉巴马州的角度来看,有了这张禁止令,暂时就能以蔑视法庭的罪名来逮捕自由乘车者了。更妙的是,就像五年前针对协进会签发的禁止令一样,如今这份禁制令也能将整个争端扔进法庭系统的迷宫当中,为州政府争取大量时间。阿拉巴马州的律师们赶紧完善了禁止令的相关修订,使之适用于自由乘车者。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分,禁止令还没送达伯明翰,记者与十九名睡眼惺忪的自由乘车者(十四名增援者中有两人熬不住漫漫长夜退出了)正聚集在一辆标着“圣彼得堡快车”的双层长途车前面的上车区,这时有一位名叫乔.卡维尔诺的灰狗长途司机站出来向他们发表了讲话。“我本应该驾驶经由蒙哥马利前往阿拉巴马州的多森,”卡维尔诺紧张地说,“但我知道有一支车队堵在了前方的路上。我只有一条命,而且并不想将这条命献给种族平等大会或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我就说这么多。”说完他就穿过车站的司机专用通道消失不见了。人们一直在纷纷谈论自由乘车运动的高层安排,而这段充满恐惧的雄辩谴责无疑将听众们打了个猝不及防。并没有其他司机前来顶替他。一动不动的长途车散发着困惑的气息,布尔.康纳的手下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所措。这时自由乘车者当中唯一的白人男性吉姆.茨威格独唱起来:“噢,上帝,看准目标吧。’

在华盛顿,刚刚发生的混乱毁了罗伯特.肯尼迪的周六清晨。他给灰狗长途车的伯明翰负责人打了电话,要求他做出解释。“司机们拒绝开车。”恼怒的乔治.克鲁特(George Cruit)说道。

“你会开车吗?”罗伯特异常平静地问道。

“不会。”

“好的,可是你们这个破公司总还有几个会开车的人,对吧?”罗伯特说。“我认为你应该——或者说你最好联系一下灰狗先生或者随便哪个说了算的人,最好赶紧给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这批乘客不能继续上路旅行,我本人——也就是政府——将会非常失望。”

阿拉巴马州装在电话线上的窃听器截获了这段对话,其中最后一句话很快就出现在南方各大报纸上,成为了罗伯特.肯尼迪暗中帮助黑人的证据。越来越多相信阴谋论的南方人认为罗伯特才是自由乘车运动的幕后主使。司法部部长任职期间的任何发言或行动都不如这次通话更能破坏他在南方的政治地位,从此以后“鲍比”就成为了他在南方的诨号*。罗伯特这番话的最直接影响就是致使相关各方的言论全都变得更加直白激进起来。公牛康纳出现在车站加入了私下谈判。最后,阴着脸的卡维尔诺、当地长途车司机工会主席以及灰狗长途车调度主管毫无预兆地一起走了出来。警察们让受到惊吓的自由乘车者们跟在这个人后面上了车,记者们则坐到自己的车里跟着,圣彼得堡快车在警笛呼号的警车陪同下冲出了伯明翰。高速公路巡警在城市边界接到了他们。这支车队——身后跟着联邦调查局调查员、阿拉巴马州便衣警探、高速巡逻飞机以及记者——以大约九十英里的时速朝蒙哥马利驶去。

自母亲节殴打事件过后一直停滞不前的自由乘车运动于5月20日早上八点半重新恢复。其间约翰.刘易斯与其他来自纳什维尔的学生们在过山车一般的喜悦、恐惧、兴奋与无聊当中度过了六天六夜,基本上没有睡觉。好几个学生都选择了用打盹来庆祝这个胜利时刻。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司法部部长走到户外,在弗吉尼亚的乡间策马奔腾了很久。

通宝推:桥上,青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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