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5月16日星期二这一天的纳什维尔充斥着令人恼火的细节。行动步骤方面最微不足道的战术选择也会挑起涉及哲学与个人信仰的大问题——学生们在乘坐长途车从纳什维尔前往伯明翰的路上是否应当遵守种族隔离座椅安排,还是应该坚持原则对抗种族隔离?如果选择后者,他们很有可能在成功接替第一批自由乘车者之前就被逼停。每当一个问题看似解决后,总有人会重复之前的疑问或者提出新的恐惧。席根塔勒早已打来了电话警告他们不要往火坑里跳。此外很多学生的父母们刚刚在新闻里看到在新奥尔良走下飞机的詹姆斯.佩克如何被人揍得面目全非,于是也带着哭腔或者怒火打来电话要求自家孩子赶紧回家。学生们之前达成的共识本来就摇摇欲坠,现在他们的情绪更不稳定了。那天晚上,仍有分歧的成年人们同意从静坐运动资金中拿出来九百美元,不过动用这笔钱的名义并不是支持学生们的计划。黛安.纳什决定继续继续向前推进一把,于是她在电话里向夏特沃斯提出了最后通知:“学生们已经决定不能让暴力占上风。我们要到伯明翰去继续自由乘车运动。”
“小姑娘,”夏特沃斯用最具权威的声音回答道,“你知道自由乘车者们差点在那边遇害吗?”
“我知道,”纳什干脆地回答道。她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了。“所以我才说乘车运动决不能就此停步。如果他们当真依靠暴力成功阻止了我们,那么这场行动就完蛋了。去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我们还想知道您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然后纳什回到同学们中间准备做出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项决定:应该选择哪些志愿者参与本次运动。这可是性命攸关的问题。学生们手头的经费购买十张长途车票还略有剩余,于是他们决定让学生主席詹姆斯.贝弗尔选择十个人。贝弗尔首先选择了约翰.刘易斯,一来是让他担任运动领袖,二来是为了维系与上一轮自由乘车运动之间的延续性。贝弗尔还明确表示自已不会指定黛安.纳什,因为她是个焦点人物,对于纳什维尔极其重要。最后贝弗尔又选择了六位黑人男生、两位黑人女生、一位白人男生和一位白人女生——他们都来自贝弗尔所谓的“非暴力常备军”,之前多次经历过非暴力运动的现场考验。贝弗尔本人并不打算参加行动,他的借口是因为自己早已答应要开车赶赴纽约挑选家具,并且帮助一位即将结婚的朋友在婚礼之后布置婚房。纳什和其他许多人历来都很看不起贝弗尔与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牵扯不清的作风,但他们并未因此而质疑贝弗尔做出的其他选择。
接下来纳什将行动细节转告给了夏特沃斯并且用上了现编出来的暗号——好几只“小鸡”,有的带有斑点,有的则是罗德岛红鸡,将要在特定时间被送往伯明翰。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早就告诉过夏特沃斯,伯明翰警方监听了他家的电话。上午十点,纳什维尔的学生们终于解散了。被选中的第二批自由乘车者们与其他人深情告别,有些人写下了遗嘱,有些通知了亲友师长。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打包行李以及尽量补充睡眠。
学生们计划乘坐的灰狗长途车在凌晨发车。贝弗尔选中的白人女生赛琳.麦科勒姆(Selyn McCollum)不慎没能赶上发车,于是她开车冲上31号公路飞驰了五十多英里,终于在田纳西州的普瓦斯基追上了大部队。接下来的一路上再没出什么乱子,只有一点点压低声音的争论,题目是白人男生吉姆.茨威格(Jim Zwerg)与黑人男生保罗.布鲁克斯(Paul Brooks)坐在一起是否违反了大家事先同意的计划。然后伯明翰警方就挥舞旗帜让汽车在纳什维尔以南约两百英里处停了下来。警察们很快以违反阿拉巴马州种族隔离法律为由逮捕了茨威格和布鲁克。接着有些警察表情严肃地留在了车上,其他警察则开着巡逻车护送长途车前往终点站。快到车站时更多警察跳上了长途车。他们守住前门,在所有窗户上贴上报纸,还检查了每位想要下车的乘客的车票。车票上表明途经蒙哥马利与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且始发站与终点站分别是纳什维尔和新奥尔良的乘客被默认为自由乘车者,警方禁止他们下车。坚持认为自己有权下车的人们全都受到了粗暴对待,警察用警棍顶着他们的肚子,把他们抵在座位上。眼看着车厢里一片昏暗,自由乘车者们纷纷遭到隔离,急中生智的赛琳.麦科勒姆决定利用自己的车票做做文章。她在普瓦斯基上了车,因此车票上的始发站并不是纳什维尔。“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她拿出车票说道。在警察眼皮底下溜下车之后,赛琳急匆匆地穿过聚集成群的暴徒们,给留守在纳什维尔的戴安.纳什打了电话。然后纳什又给伯克.马歇尔所在的司法部办公室打了电话,询问为什么自由乘车者会被强留在车站。
在长途车厢里,自由乘车者们遵守着詹姆斯.劳森传授的原则。他们坚持自己有权离开,反复试图从座位上站起来又被警察按下去。此外他们还试图与警察进行沟通。自由乘车者们逐一询问现场警察是不是二战老兵。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在二战期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上战场。自由乘车者们还进一步询问警察们是不是基督徒。如果是的话,他们是否相信基督为了所有民族与种族献出了生命。大部分对话内容都是学生们事先反复排练的套话,并不值得记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由乘车者们确实逐渐试探出了警察收到的命令:显然警察们可以口头威胁自由乘车者,但是不能对他们造成身体伤害。僵局持续了一个小时后,警方长官确定这九位自由乘车者不可能像两天前那批人一样撤退到机场去,同时允许自由乘车者们离开长途车的新命令也传达了下来。很快自由乘车者们就下了车,看到车场附近已经挤满了嘲笑起哄的人群。头戴蓝色警盔,手拿警棍,造型好像罗马卫兵的警察们排成两列,用身体形成一道隔开自由乘车者与围观人群的走廊。纳什维尔的学生们穿过走廊进入了车站大楼,赛琳.麦科勒姆和弗雷德.夏特沃斯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周一在伯明翰灰狗长途车站刚刚发生过一次的围攻在周三又再度上演。警官们行走在保护与压迫的狭窄边缘,既要保护和平,又要维持种族隔离。看着眼前的场景,警方理直气壮地告诉自由乘车者们,他们这帮毛孩子全靠警方保护才能免受愤怒白人暴徒的伤害。如果他们能够自觉远离白人候车室,不要跟白人们搅在一起,那么警方的工作肯定会轻松许多。面对这套说辞法以及一系列相似的软话,自由乘车者们坚定地表示,根据最高法院对博因顿案的判决,他们决定在这里等着搭乘五点前往蒙哥马利的长途车。
僵局又持续了三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人群的一部分敌意转向了警察,因为警察总是不断将他们推后。最后当自由乘车者们终于登上前往蒙哥马利的长途车时,公牛康纳亲自现身并且命令手下逮捕他们。警察们把手铐戴在十名自由乘车者手腕上时,围观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康纳的老对手夏特沃斯要求他给出逮捕学生们的理由,于是康纳顺便又逮捕了夏特沃斯,这样一来人群中的欢呼声更大了。康纳通过行动满足了种族隔离主义者,转过身来又告诉记者们自己这是将自由乘车者置于“保护性监禁”之下,以此抚慰注重形象的市政当局。学生们被送往伯明翰监狱的途中高唱着自由歌曲。他们安慰自己,这样的处境总不会比在纳什维尔维持一夜纠察线更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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