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吧台后面有三个人:皮埃尔珀恩特,他的妻子安妮与一名女招待。他们都十分忙碌,我只能抽空与他零零碎碎地说上几句闲话。
我很快就发现酒馆里的酒客分两种。一种是观光型,他们根本对啤酒不感兴趣,来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著名的绞刑师皮埃尔珀恩特。另一种是本地常客,对他们来说皮埃尔珀恩特是他们的酒馆老板,而且他们都管他叫阿尔伯特以示亲切。
在关乎职业责任的问题上,皮埃尔珀恩特就连他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信任。他第一次抛下我招呼其他客人之前就告诫我说:“什么都别说,希德。”他说这句话时伴随着一阵大笑,但是笑声背后隐隐能令人感到另一位皮埃尔珀恩特的存在。其他人也大笑起来——但他们的笑声在我听来也不太单纯。“你做助手的时间很长吗?”有人问道。
我刚进门时皮埃尔珀恩特首先与之交谈的那位仁兄插进来替我解了围,我猜他是皮埃尔珀恩特的朋友。“哎,别说这个了。别让这小子在他老板那里惹上麻烦。”
他的打断令我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要是真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我在这一行还没干几天的话,他们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我拿着一杯啤酒与我的新朋友一起坐了下来,这里的气氛着实很下酒。观光客们来来往往,有些人点上一杯酒后就坐到一旁端详皮埃尔珀恩特,彼此小声窃窃私语。还有人要求与他握手——而他也总是友好地来者不拒。甚至还有两位年轻姑娘一起走进酒馆,拿出一本签名簿递过吧台。“我们能请您签名吗?皮埃尔珀恩特先生?”
“当然可以亲爱的。”他满面微笑地回答道。她们看上去因为没有遭到拒绝而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带着绞刑师的签名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也遭遇了职业生涯中众多行贿尝试中的第一回——行贿者是皮埃尔珀恩特的一位朋友。他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子,有这么一会儿就只有我们两个在聊天。
“我真的很想参观行刑。”这是他的开场白。
我猜也是。我心里这么想,但是什么也没说。
“你能安排一下吗?你能劝劝阿尔伯特允许我跟着看看吗?”
我震惊得已经无语了。
“你看,”他十分坚决地说,“我给你二十镑,只要你能说服他带我一起去。”
提醒一句,绞刑师助手的工资是每次行刑三个几尼——他刚刚提出了高出六倍的报价,在矿上我得干两个礼拜才能挣到这笔钱。
很明显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行刑场面究竟是怎样的。他一定以为绞刑架周围会围着一大堆人,多他一个也看不出来。
“二十镑呀。”他恳切地重复了一遍。
当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死囚牢里的场景:典狱长、副警长、监狱工程师……还有眼前这个胖子,他正蜷缩在墙角,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存在感。这场面实在太可乐了,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脸色随之一沉。
“不好意思,我很抱歉。不过就算我愿意这种事也办不到。”
他看上去很受打击。“算了,我也就是问问。”
我礼貌地报以微笑,而他则很快消失在了酒馆的另一边。
已经是晚上9点了。酒馆里人头攒动,皮埃尔珀恩特忙得脚不沾地。我趁他转过来的时候说:“我得回家了。不介意我请你喝一杯吧。”
“算了。”皮埃尔珀恩特微笑道。“你看这里。”他向吧台后面点了点头,我凑过来一看,十六杯啤酒整齐地排成了一排。
“每人都想请我喝一杯。”他解释道。
这些啤酒都是观光客买的。这样他们回家以后就可以向朋友们夸口说自己请绞刑师喝过酒。皮埃尔珀恩特说一声“干杯”,抿上一小口,然后就把酒杯收到了吧台后面。
“这些酒要怎么处理?”我问道。
“卖了啊,那还用说。”皮埃尔珀恩特一阵大笑。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请你喝酒了。晚安,阿尔伯特。”
“晚安,希德。下次见。”
坐在返回曼城的有轨电车上,我一直在想下次还得等多久。